这么久了才只见北堂慕渊一个人,卫漓有些奇怪:“北冥公子是一个人出游吗?”如果是,隔天就得好好说说他。
北堂慕渊笑,“自然不是。家丁在暗中跟着,随时看着我的情况。”
魏如香在一边笑,“不晓得卫相大人与王……北冥公子如此相熟,实在是如香孤陋寡闻。”
听听这满口的醋意,真叫人看不下去:“日日相见,自然相熟。”
魏如香心里冷哼一声不再说话。卫漓夹在二人之间只剩下傻笑。
坐下没多少,楼上楼下便忽然安静下来。随着一声高亢而响亮的音律响起,好戏正式登场。
这出戏唱得是一个小官员如何一步一步升做大官,最后却因贪婪被人暗杀的故事。首先登台的是一个个高肤白的年轻胡人女子。五官与中原人相比,轮廓更加深刻——鼻子高高翘起,眼睛大而传神,细看之下眼珠的颜色也略浅。
“这胡人唱戏,别有一翻趣味呢,卫相大人。”魏如香轻声道。故意无视北堂慕渊,她满眼都是卫漓一个人。
那表情明显到稍微一个正常人也看得出魏如香对卫漓有意思。北堂慕渊装作自己没瞧见没听见,认真听戏。
一曲之后卫漓显得意犹未尽:“如香小姐说的是,可惜好戏总有落幕之时。天色也不早了,卫某这便送小姐回家。北冥公子,我们先告……”最后一个字还没来得及说出口,北堂慕渊兴致很浓地接口说道:“我也不看了,既然卫相和如香小姐要走,就一起吧。”
魏如香气结。这个摄政王,就一定要妨碍她吗?
魏如香原是想和卫漓单独一起好慢慢培养感情。被北堂慕渊这么一搅和,什么心情也没有了,早早就被卫漓送回魏府去。
此时的大街已经开始趋于安静,灯火渐渐通明。魏府所处又是偏僻之地,卫漓望着长街外冰冷的房屋檐角,不觉有些阴冷恐怖。
幸好前面不远有北堂慕渊在等她。穿过两座房子,踩过一段青石路就能看到北堂慕渊笔直如剑的身形。
她快步走到北堂慕渊的面前,道:“让王爷久等了。”
北堂慕渊笑,“不久,走吧。”
卫漓和北堂慕渊并肩走在宽阔的街道中央,周围的灯光不多,映在脸上一明一暗,反而让人觉得过于清冷。
和北堂慕渊是第一次并肩走在一起,这感受倒也新鲜。只是他沉默着,自己也不知道说什么,反而显得有些尴尬。
就在她这么想的时候,北堂慕渊开口了:“卫相,如香小姐似乎很喜欢你。”
一开口就是说这个吗?喜欢他?卫漓也不是没有察觉,只是她万万不能接受魏如香的心意:“有么?”
“卫相是明知而装不懂?”
“王爷见笑了。如香小姐确实不错,想来倒是王妃的最佳人选。”现在想要她难堪,也要看他还有没有那个资本。
钟耿提出纳妃的这个主意,真是太棒了!
北堂慕渊果然有一瞬间的停顿,随后才假装镇定地说道:“今晚月色似乎没有前几夜的好。”
卫漓抬头一看,灰蒙天空挂着点点繁星,而月亮却像个害羞的姑娘躲在层层云雾后面,只能隐约看到它大概的轮廓。
“月有阴晴圆缺,实在是不能强求的事情。”
北堂慕渊没有再说话,两人之间的气氛莫名到诡异。卫漓盘算着还说点什么之时,好几条人影突然从暗巷中蹿出来拦住他们的去路。
他们穿一身黑衣,与夜色融为一体,让人很难分辨出方位。他们快速准确地团团围住二人,话也懒得多说,直接就提刀子杀了上来。
毕竟这已经不是第一次遇刺,卫漓没有先前的慌张,但心里还是很害怕紧张。
那么多人围攻,是必死的节奏啊!
幸好有容清洛躲在暗处。他现身杀出来顿时把那些刺客吓住,一下就解决掉两人。等刺客回神过来,都围住了容清洛。
容清洛身为锦衣卫,武功自然不差。可要同时对付那么多人,根本分不开神去照顾北堂慕渊和卫漓。
就在他与其中几人斗之时,其中一个竟越过了他的防线,挥着长剑向北堂慕渊刺过去。
眼见那剑尖就要触到北堂慕渊的心口,北堂慕渊暗自提气,运起内力,食中二指并拢准备挡下那剑尖的攻击。
万万没想到的是,一直在北堂慕渊身旁担惊受怕的卫漓突然冲了出去,迅速挡在北堂慕渊的面前。
瞬间的变故没有及时阻止剑尖的走势,它直直没入了卫漓的胸口。那刺客见没有刺中北堂慕渊,二话不话就拔出剑准备杀向北堂慕渊。
北堂慕渊瞄了一眼倒在血泊中的卫漓,又见那剑尖直指自己的面门,一股内力自丹田升起,以极快的速度躲开的那一剑。接着没等那个刺客收势,他五指并拢快速合掌拍到那个刺客后背命门,那个刺客一下子从口中喷出大量鲜血,一命呜呼了。
其它人显然被震惊到,原来北堂慕渊会武功!没等他们反应过来,北堂慕渊就冷冷地对容清洛下了命令:“不许放跑一个人,他们全部都得死。”
容清洛没有应话,但速度却加快了,才眨眼的功夫容清洛身上沾满了红色,剑尖还在滴着热腾腾的血液。而那些刺客,已经一个不剩的倒在地上,血肉模糊。
他喘够了气望向北堂慕渊那一边。只见北堂慕渊往卫漓心门两边按了几处穴位止住血,接着横抱起已经晕过去的卫漓,斜过那双凌厉而充满危险气质的眸子,对他道:“快,找最近的医馆!”
容清洛不敢有丝毫迟疑怠慢。立即扭头飞身,挨家挨户地去找医馆。
不知道是不是听到要去医馆,卫漓很害怕。她猛然眼开眼睛,艰难地伸出手扯住他的衣领,苍白的唇一张一合,费了好大的劲才吐出几个字节来:“带,我……回……卫府。”
北堂慕渊凝眉,在生死之际她居然要回家吗?真是个不可理喻的男人!
可是这个男人……身体果然很软,腰居然跟女人一样细……要不是脸上那胡子啦喳的模样,还有那胸肌,他绝对会误会他是女人。
他会是女人?!北堂慕渊突然有种想看看她是男是女的冲动,手摸到她的衣领才醒悟过来。她受的是濒死的重伤,他怎么有时间浪费在这上面?糊涂至极!
不再等容清洛,北堂慕渊抱着她飞身消失在暗夜之中。
作者有话要说:
☆、【负伤】
天色已经这么晚了,度沐在前院到朱漆大门之间徘徊,往前不是,退后也不是,都不知道自己应不应该去找卫漓。
度沐打算跟着卫漓出门,但是卫漓说只是去听个戏,很快就回来,吩咐他乖乖呆在府里,要跟出府就扣他三个月的工钱,他只好听话了。
可卫漓这一去就是好几个时辰。算算戏该听完,人也该回来了才是。综合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情看,度沐越想越心惊,暗骂着自己刚才为何不死皮赖脸地跟过去?万一卫漓出了什么事,他可不好跟卫馨交待。
犹豫挣扎了许久,度沐还是决定跑玉罗坊一趟。刚步上大门台阶准备开门就听到外面有人用力敲门:“开门,快来人开门。”
听声音好像很凶的样子,度沐害怕地颤抖着双手拿下门闩,拉开大门。门檐悬挂着两个写有卫字的灯笼,那火光照到大门外站着的人身上,度沐整个人都定在那里——摄政王横抱着他家公子一脸阴晴不定地站着,他们身后跟着的容清洛一身血腥味扑鼻而来,让人见着,就能察觉出大事不妙。
好半天度沐才听到容清洛像刚才喊门那样,用冰冷无情的口吻说道:“愣着做什么?赶快喊大夫!”
度沐愣愣地点头,再往卫漓身上一瞧,即使在光线不好的夜色下,他心口处那大片的血迹仍然触目惊心。
不,不,不得了,不得了!!度沐看到卫漓受伤,慌张极了!什么也顾不得问就侧过身子带路:“喔喔,我这就去!”
没等度沐起步,北堂慕渊已经迅速从他身旁掠过,向卫漓的卧房奔去。容清洛自然也紧随其后,根本没有留给度沐一丝丝缓神的时间。
度沐前脚刚迈出门去,身后冷不防又有人叫住他:“大晚上的,度沐你吵什么?”
度沐回头见是知月从正屋走出院子来问他,度沐急急忙忙把话一撂,就跑去找大夫了。知月一听卫漓受了伤,也赶紧跑去禀告卫馨和孟白歌。
北堂慕渊找到卫漓的卧房后一脚把房门踹开,直接奔向卧榻。把卫漓轻放到塌上,北堂慕渊就着手解开卫漓的腰带,看看她的伤口有多深。
腰带被解下来了,北堂慕渊便脱开她的外衣。里面素白的中衣被血沾成红色,还在向外漫延着。
北堂慕渊在这种时刻居然还能想到卫漓没粘上胡子的样子,心里有些异样。他对容清洛道:“刚才着急着遣你找医馆,没有确认一路的安全。现在你去外面守着,看是否还有余党暗中跟踪。”
容清洛应了一声,悄无声息地退出去。北堂慕渊才放下心解开卫漓的中衣。衣领才解到一半,就有声音在门外急促叫喊:“怎么回事,你说公子出事了?”
卫馨眨眼间出现在屋门。眼睛往内屋卧塌瞅去,看到北堂慕渊的手扒拉着卫漓的中衣,就快拉开衣领了。
卫馨眼睛瞪直了好一会儿才三步并作两步地奔上前拍开北堂慕渊的手:“你在做什么,想非礼舍弟吗?”后面跟着进来同样一脸担忧急切的度沐和知月。
北堂慕渊稍微一愣,才起身退到塌阶下:“只是想看看他的伤势。”
卫馨皱眉不客气道:“我没时间跟你费话。门在那边,慢走不送。”
北堂慕渊也不坚持,又打量了卫漓一遍后说:“本王明日再来探望卫相。”
“度沐,你送灵王出府,顺道去请大夫。知月你去我房间拿药过来。”看着北堂慕渊迈出门,卫馨吩咐二人。度沐和知月应声,急急忙忙分头行动。
知月走时把屋门关了,卫馨才好把卫漓的中衣脱下来。看着卫漓心窝处的剑伤,心里又心疼又生气:“你说说你,出去一趟变成这个样子回来,唉呀,笨死了。”同时还暗叹,“幸好我来得及时,不然你女子的身份可要被你的死对头看破了。”
先不管他有没有看破或是已经怀疑卫漓的身份,当务之急就是要救治她。卫馨常年跟江湖上的人混,伤口有多深,有无危害,她都能瞧得出来。
卫漓伤口虽深,却没伤到心脉,而且容清洛及时帮她点了穴止血,真是不幸中的大幸。
知月端着一堆的药敲门时屋了:“小姐小姐,我把药全都拿来了!”然后一股脑儿把药从盘子里倒到塌上。
卫馨扶额,“知月,你力气大,这么倒下去,不怕会弄伤公子吗?”
知月恍然大悟地挠着头:“小姐对不起,我也是一时情急。”
“好了好了,你出去吧,帮我守在外面。”
知月呆呆地应了一声就关门出去。她站在门中央,歪着头一脸疑惑不解的模样——帮公子上药这种事情不是应该让度沐做吗?怎么要由小姐亲自动手?度沐不是说过,公子经常看的书上写着男女授受不亲吗?
卫馨从许多瓶瓶罐罐中找到一个青玉瓷瓶拔开寨子闻了闻,才点点头拿着瓶口对着卫漓的伤口轻轻倒药。
大概是药性太强,本来一脸苍白的卫漓神情痛苦地扭曲忍耐,原本晕过去了现在反而清醒过来。大概知道自己身在何处后,她才张着干裂的嘴唇道:“二姐……”
“别说话了。这金创粉药性烈,忍着。一会儿大夫过来再看看情况。”
“……可……是……”
卫馨知道她要说什么。这种时候哪里还管得了那个:“我会尽量看着。那大夫也算是卫家的老大夫了,小心点应该不至于被拆穿。”
可这次不同。毕竟是伤在胸口,那么明显的地方……
“你从小生病受伤都是娘在照顾,身份也没有暴露过,敢情觉得娘比二姐还厉害不成?”
金创粉刺激着皮肤,犹如烫过火的刀子在一刀刀割着卫漓的伤口,卫漓疼得没有气力再说多半句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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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早朝卫漓又没上朝,北堂慕渊派与秦许然派纷纷表示,这个卫漓现在架子是越来越大了。仗着有祈文帝北堂伯茗的宠爱,就越来越不把三公,摄政王还有朝廷放在眼里。
北堂慕渊只是听着,既不表态,又不打断,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众人看他脸色,只怕再说下去不知道他会不会又不高兴,于是就说起突厥使者的话题来。
魏言真道,“突厥使者来去匆匆,我朝还未尽地主之宜。臣以为需要备些礼物让他们带回去,以显我大瑞雄风。”
钟耿觉得过于巧合,于是道:“突厥突然来访,又如此急匆匆回国,真让人捉摸不透。臣以为离宫之事,与他们脱不去干系。”离宫遇刺那件事大家都知道,只是北堂慕渊没有追究下去的意思,大家才都闭口不提。
“不知道秦将军派去的亲信可曾已经出发?”北堂慕渊扶着额头,低垂着脸,郁郁寡欢地问。
秦许然出列回道:“还未。”
“那正好,让他带些精兵和突厥使者一起走吧。路上不止有个照应,还能显示一下我大瑞的待客周到。”
“是。”不知道北堂慕渊打什么主意,秦许然先是沉声应道,心里却想,不管他打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