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向颇为有心计的穆梓柔如何甘愿丧命?她便狠下了心,先下手为强,杀了钱垅,并向九王爷献上了钱垅的人头,以便求得九王爷的庇佑与怜惜。
在穆梓柔的计划中,她认为九王爷会被自己所感动。可她哪里想得到,九王爷实在是怕了她和俞箐这种女人。
表面柔弱,内心却颇有心计。一个串通朝廷传递消息,险些害他打了败仗没了命;另一个心狠手辣亲手弑夫,竟还敢求自己收留她。九王爷想想就觉得不寒而栗。
正因如此,九王爷痛快地收了钱垅的人头,然后打着为先帝钱垅报仇的名号,亲手绞死了穆梓柔。
穆梓柔人头落地的那一天,留在后方的九王爷正妃郑媛也终于收了网,她亲自率人包围了俞府,然后将俞箐抓了出来。
她就那么坐在一旁,然后亲自看着人将俞箐千刀万剐,脸上一直带着畅快的笑意。
远在洛阳城的九王爷收到消息后,简直是不寒而栗。他拉着牟钊的手,一脸的不敢置信。
“我这娶的都是些什么女人?各个都这么心狠手辣的,还能让我睡个安稳觉么?”
“节哀。”牟钊忍笑拍开了九王爷的手。
要他说啊,这九王爷纯属活该。年轻时欠下了一屁股的风流债,到了这会儿啊,就需要一个心狠手辣的夫人好好管教管教他。
慌忙杂乱的事情一一被处理干净,九王爷钱煜作为最后一个皇族,也终于如愿以偿地登上了皇帝的宝座。
骄阳公主本想带着牟亦玄和牟娉婷,重新赖上牟钊。九王爷,哦不,是皇帝钱煜为此专门下了旨,斥责骄阳公主横行霸道,不能与夫牟适共患难,却要与夫共富贵。天下间没有这种白白占人便宜的道理,所以皇帝钱煜责斥骄阳公主与牟适和离。
兴高采烈的牟适把骄阳公主连人带行李往府外一扔,接着便要转身回府。
骄阳公主不甘心地一把扯住了牟适的袖子。
“你我夫妻这二十多年,你对我竟一点感情都没有么?”
牟适止住了脚步,半晌才声音晦涩地开了口。
“或许是有的,可当你决定向钊儿下手的那一刻,我心中对你只有恨,没有爱。”
骄阳公主愣住了,她松开了手,任由牟适转身关上了府门,半晌才捂着脸痛苦了起来。
而府内,牟适看着因为倒追王公子而坏了名声的牟娉婷,和自打在士人间坏了名声后便越发·浪荡不堪的牟亦玄,一时只觉得脑袋疼。
好在及时赶来的穆梓言,解决了他的这个麻烦。
穆梓言在问过牟适的意见后,把牟娉婷远嫁去了江南,那里里洛阳城远,她和王公子的那些糟心事儿传不到那里去。只要她嫁人后老老实实的,这辈子也能过得平安顺遂。
至于牟亦玄,穆梓言在看了他半晌后,果断做主,让他娶了长安城里王家有名的河东狮王妙荣。
这下算是娶对了人,王妙荣甫一进门,就断了牟亦玄手里的所有花销,让他没钱出去吃喝胡闹。接着,她有用雷霆手段,把牟亦玄给收拾得服服帖帖,让往东就不敢往西,连个屁都不敢多放一下。
收拾完这一切,终于腾开了手的穆梓言,接着便接到了大伯穆承文的请帖。
穆梓言疑惑不已地重登穆府,然后很是惊讶地发现大伯已经收拾好了所有的行李,准备离开洛阳城。
“大伯?”穆梓言扯住了穆承文的手,惊讶地问出了口。
“哦,小言啊。”穆承文转过身来,对着穆梓言笑了笑。
穆梓言:“好好的,怎么就要走了呢?”
穆承文苦笑了一下,并没有正面回答穆梓言的问题。他能怎么说呢?说他养出了穆梓柔这种女儿,心狠手辣,亲手弑夫,如今正受万人唾骂?还是说他在政治斗争中站错了队,如今只是承受当初选择错误的苦果?
但不管怎么样,这些都与小言无关,她只要好好地过她的日子就行了。他早就亏欠小言许多,如今又何必给她添烦恼惹麻烦。
于是穆承文便云淡风轻地说了一句:“城里住累了,打算回老家写字填诗以文会友去。”
一孕傻三年的穆梓言压根没觉得穆承文的话有任何的问题,反而眼巴巴地说了一句“日出而作日入而息,每日里畅快自在,好羡慕啊。大伯,我能跟你一起走么?”
穆承文失笑出声,他笑着摸了摸穆梓言的头发:“傻孩子,你走了,晏儿怎么办?”
穆梓言这才一拍脑袋:“对啊,把儿子给忘了。”
不远处正踏进屋门的穆老太太,闻言顿时摇了摇头:“这个小言啊。”
穆梓言一见老太太来了,立马奔了出来,伸手亲亲热热地挽住了老太太的手。
“祖母,您就别走了吧,去我那儿住去,孙女好好伺候你。”
老太太侧头看了穆承文一眼,这才笑着刮了刮穆梓言的鼻子。
“这是什么话,哪有当家主母不跟着儿子,反倒跟着一个已经出嫁了的外孙女住的,你这不是让人说你大伯的闲话么?”
一孕傻三年,彻底没了智商的穆梓言,这才嘟着嘴,不情不愿地不再说这个话题了。
【三个月后】
穆梓言披着长袍,站在洛阳城外,看着渐行渐远的穆承文的马车,脸上的表情很是不舍。
祖母走了,大伯走了,连平日里总是不给好脸色总爱与自己针锋相对的穆梓瑜也走了。
骄阳公主走了,牟娉婷嫁了,牟亦玄和牟钊分了家,如今正被王妙荣调·教着。
所有与自己有交集的人,都一一离开了自己。最后留下的,只有牟钊。
穆梓言抬头看了看,牟钊正忧心看着自己,她微微翘起了嘴角,然后对着牟钊笑了笑。
“回家吧,我们出来了这许久,晏儿准定要闹翻了天。”
想起无法无天一会儿见不着亲爹亲娘就要死要活的儿子牟晏,牟钊瞬时头疼了起来。
“也不知道像谁,这么小就这么会折腾人。”
“肯定是像你,我小时候可乖了……”
声音渐行渐远,最终微不可闻,只留下地上两排并行前进的脚印。
雪花一片片落下,覆在两排脚印上。厚厚的积雪堆起,渐渐遮掩住了两行脚印,最终不留一丝痕迹。
【全文完】
自从被九王爷送回俞府后,俞箐便像变了一个人似的,整日里坐在家中写写画画,不知在鼓捣些什么。
牟钊派人盯了俞箐几天,在发现俞箐一直都老老实实的,没再对穆梓言起过坏心之后,便把这事儿给扔在了一边,只每日里专心地陪伴穆梓言。
九王爷的正妃郑媛跟俞榕斗了那么多年,她深知俞榕这女人不是个省油的灯。郑媛万分不敢懈怠,亲自嘱咐她派去盯梢俞榕的人,让他们细心再细心,万不可放过任何蛛丝马迹。
这么仔仔细细地盯了许多天,郑媛派去盯梢的人,终于发现了俞府的不对劲儿之处。
每天后半晌,总有一个挑着各色时蔬的年轻人,敲响俞府后院的大门,然后将时蔬给送进俞府去。
盯梢的人马初时也没发现这卖菜男人的不对劲儿之处,直到有一天,这帮人盯俞府后院的人和另一帮盯俞府侧门的人碰了头,听他们无意间说起,俞府每日里都要从偏门和侧门倒掉大量的饭菜,里面还掺杂着大量尚且新鲜的绿色时蔬。
那帮人本意是说俞府这种豪门大院人家,生活太奢侈,可这话一出口,负责盯梢俞府后门的人,心里立时就有了谱。
每日里都要扔掉大量的新鲜时蔬,却依旧每日里都要重新购进大量的时蔬,再加上每次来送时蔬的都是同一个人,盯梢俞府后院的人立刻意识到,这个送蔬菜的男人有问题。
他默不作声地回去禀报了郑媛。
郑媛沉思片刻后,让他分出一部分人手,去盯住那个给俞府送蔬菜的男人。
这一盯,果然就盯出问题来了。
男人住在城外一个很是偏僻的小山脚下,四周全是荒地,半点能种菜的地方也没有。他每日晌午出门,拐去隔壁的村落高价收购各色时蔬,然后再装起来送进城里俞府里去。
单看这些,这男人其实一点问题也没有。
可再细看,男人收时蔬的价格,是市面上时蔬价格的两倍;男人给钱时,用的是朝廷官银,而非平民间流行的细碎银交子;而最让人怀疑的,则是男人那一口标准的朝廷官话,半点不像个靠卖菜为生的平头百姓。
盯梢的人摸着手里的官银,看了看官银底下印制的“大乾朝垅元年制”的字样,心里微微冷笑了一声,原来是朝廷派来的人。
郑媛很快就知道了这个消息,她抿了抿嘴,心知这是彻底要了俞箐全家命的好机会。
她默不作声地又派人去把那个卖菜男人给查了一遍,在确认了他是朝廷派来的奸细后,郑媛悄悄地布置好了一切,然后将这个消息告诉了九王爷。
“俞府和朝廷勾结在一起,准备对付我?”
九王爷听了郑媛这话后,简直是控制不住地冷笑了三声。
“你可算了吧,我知道你看俞箐不顺眼,可是俞箐如今已经被我送回俞府去了,你大可放心,只要如柏还是我唯一的儿子,就不会有人动摇你的正妃之位。”
九王爷匆匆斥了郑媛几句,接着便不耐烦地伸手推开了她。
郑媛默不作声地伸手拽住了九王爷的袖子,然后将她这几日收集到的信息字条,递给了九王爷。
九王爷伸手接过信条,颇为疑惑地问了一句:“这是什么?”
郑媛平静地抬头看了九王爷一眼:“那个卖菜男人的家里,每天半夜都会飞出一群鸽子。我派去盯梢的人抓了几只鸽子下来,发现这鸽子腿上绑着蜜蜡包裹着的密信,就是你手上这些。”
九王爷看了郑媛一眼,然后匆匆低头,开始打量起自己手里的信条来。只看了一眼,九王爷的脸色立时就沉了下来。
这信条上所写的,正是他下阶段的用兵策略。可这话他谁也没说过,只在有次醉酒后和俞箐提了两句。
“这个贱人!我饶不了她!”
九王爷咬紧了牙关,嘴唇拧成了一个有些狰狞的形状。
郑媛默默地看着九王爷怒气冲冲离去的背影,终于真心实意地笑了出来。
俞箐,这下子你才是再也翻不了身了。
郑媛低头,默默地摸了摸自己的肚子,脸上的神情一时哀伤了下来。
钱如柏本该有个弟弟的,可惜那孩子被俞箐给害死了。九王爷包庇俞箐,把这件事给压了下去。打从那一天起,她就咬牙告诉自己,她绝不会放过这对狗男女!
冷了心的郑媛先给俞箐使了绊子,害了她肚子里的孩子。接着,她又给九王爷下了药,让他再不能有自己的孩子。
她忍了这么多年,终于在前段日子,借着穆梓言和牟钊的手,把俞箐送回了俞府。
可这还不够,她要俞箐死,且要俞箐死时众叛亲离,受万人唾骂!
如今,她终于等到了这个机会。
郑媛眼眶通红,她轻轻抚着自己的肚子,小小声地说了一句:“孩子,娘给你报仇了,你好好的,来世投胎,千万别再投生在世家皇族之中,娘只愿你做个一声顺遂的平头小民,一生安乐康顺。”
九王爷府的另一边,怒气冲冲的九王爷,本打算带人抄查了俞府,可临出门前,他又突然改变了主意。
他悄无声息地摸到了牟府,想要问问牟钊的意见。
牟钊这会儿根本没空搭理他,因为穆梓言要生了。
从昨晚到今天早上,穆梓言被送进产房已经有段日子来,可孩子依旧没有露头。眼听着穆梓言的呻吟越来越无力,牟钊终于忍不住了。
他伸手推开拦着自己的婆子,长腿一迈,跨进了产房,然后坐在穆梓言床头,伸手握住了穆梓言的手。
穆梓言勉强睁开眼皮,虚弱无力地扯了扯嘴角:“怎么进来了?”
“不放心你。”牟钊看着眼前的穆梓言,心里简直要疼死了。
穆梓言想要对牟钊笑一笑,让他别那么担心。笑容扯到一半,突然袭来的阵痛便让穆梓言脸上的笑容扭曲了起来,她急促地尖叫了一声,然后伸手抓住了牟钊的胳膊。
牟钊立时便转了个身,半跪在床头地上,一手护着穆梓言的头,另一手让穆梓言抓着,不断地在穆梓言耳边说话,给她打气。
穆梓言右手无意识地捏紧了牟钊的胳膊,指甲在上面留下了一道又一道的划痕。
血丝很快便渗了出来,牟钊却毫无觉察,他只心疼地看着穆梓言,发誓以后再也不让她受生孩子这罪了。
或许是牟钊也在的缘故,这一次,穆梓言肚子里的孩子没有再继续折腾他娘亲,而是顺着力道划了出来。
响亮的婴儿啼哭声响起,产婆手脚麻利地剪断脐带,然后把婴儿包裹了起来,半弯着身子让牟钊看。
“是个小子。”
牟钊匆匆瞥了他儿子一眼,接着便低头看向了穆梓言:“感觉怎么样了?”
穆梓言这会儿稍稍精神了一些,她侧头看了看自己儿子,然后对着牟钊摇了摇头:“没什么,就是有点累。”
话音刚落,穆梓言就合上了眼睛。
牟钊双眸猛地收缩了一下,他惊惧地叫了一声:“大夫,大夫呢?我夫人怎么晕过去了?”
旁边一直守着穆梓言的医婆这时走上前来,翻开穆梓言的眼皮瞧了瞧,又把了把脉,这才松了口气。
“没事,夫人这是累睡着了。”
牟钊半信半疑地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