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嬷嬷:“这,怕是不太妥当。”
“我前几日还跟公主说这事儿来着,公主却不愿意动那穆家姑娘。”
魏嬷嬷这么一说,魏忠反倒坚定了主意。
魏忠:“干娘,这事儿不能由着公主的性子来。”
“要是任由牟钊那个小白眼狼和穆府结了亲,以后这定国公府是不是我们二公子的,那可说不准了。”
“公主不愿意对那穆家姑娘动手,无非是怕这事儿被穆家知道后,平白坏了交情。”
“既然这样,我们就偷偷地干。”
“保准不给公主添麻烦。”
身为公主贴身心腹的魏嬷嬷,自然知道,牟钊就是公主心头的那根刺,早晚要动手拔掉的。
魏嬷嬷:“那行。但你记住,动手的时候,不要打公主的旗号。”
“别从咱们府里调人,去外面找人做这事儿。”
“千万别给公主添麻烦。”
魏忠应了一声“诶”后,喜滋滋地退出去了。
而正被魏忠算计着的穆梓言,如今正待在洛阳城郊的陪嫁庄子里,跟她祖母老太太学习管束下人的掌家技能。
老太太:“这个陪嫁庄子,是我给你挑的。”
“地方不算大,带上庄头,一共有六户人家。”
“每户人家种将近十亩地。”
“比起隔壁的庄子,你这个庄子的地是小了点儿。”
“不过这个庄子的六十亩田地,是上等良田。”
“庄子后面有个小山坡,大概不到二十亩地方,我做主,也从你伯父那里要过来了。”
“那里能种些果树,竹林之类的,凭你做主。”
老太太拉着穆梓言坐在马车上,掀起了一边的车帘,然后让赶车的侍卫控制着车速,绕着庄子附近转了一圈。
庄子确实不大。
穆梓言坐在马车上,感觉没走一会儿就到头了。
一亩地差不多有666平方米。
穆梓言算了算,那差不多就是一块长宽各26米左右的方形地。
一户人家十亩地,那就是一块长260米,宽26米的地。
六户人家六十亩地,那就是长260米,宽216米的长方形地。
穆梓言觉得,这已经不少了。
都赶上她大学时的两个图书馆那么大了。
再说了,这庄子不只有田地,还有那些农户盖房子所占用的土地,以及田地后面那块将近二十亩的小田地。
已经很不错了。
说起房子,穆梓言突然想起了一件事儿。
穆梓言:“祖母,我们晚上住哪里?”
“还有这么多护卫呢。”
老太太:“那片山坡上,有间别院。”
“我们这段日子就住那里。”
穆梓言在山庄别院里住了几天,觉得还挺舒服的。
白天虽说热了点儿,但清晨和傍晚和很是凉快。
庄子里的农户们,也都很热情。
穆梓言也跟那些农家小姑娘们,学了些颇有野趣的虫草编织。
她也教那些小姑娘们,用绳子碎步编些网兜或者荷包之类的小东西。
白天缩在屋里继续学习那些世家糊弄人的玩意儿,晚上就跟庄子上的几个小姑娘们一起,围着庄子跑跑步玩玩游戏什么的。
庄子上什么都挺好,只有一点不好。
蚊虫太多。
纱帐的洞眼太大,不知名的虫子个儿小。
虫子顺着纱帐的洞眼,就能爬进纱帐里面,咬上穆梓言几口。
每天晚上,穆梓言都要在这种磨人的痒痛中醒来几回。
老太太见了觉得颇为心疼。
于是狠狠心,把自己压箱底的葛良纱给拿了出来,给穆梓言做了一床新纱帐。
如今的穆梓言,跟着老太太学了那么久的“世家装逼守则”,自然知道这葛良纱的珍贵。
取春天开的桃花花瓣上的露水,加百十种珍贵的香料,浸泡葛良藤条尖新长出的细嫩藤芽,埋入梅花树下三年。
三年后取出,再加各种配料,细细将软化的藤芽揉成比头发丝还要细的纤维。
纤维和雀羽最细的那一层绒毛混合,细细纺成线。
再把这一年也织不了多少的线,慢慢地纺成纱。
这样做出来的葛良纱,针眼细密匀称,洞眼很小,但却极为透气。
老太太的那匹葛良纱,本是她的陪嫁之物,这么多年,一直没舍得拿出来。
如今,倒是下了狠心,拿出来,给穆梓言做纱帐了。
穆梓言捧着新做出来的纱帐,站在那儿一声不吭,低着头掉眼泪。
“祖母……”
老太太:“行了行了,至于了嘛。”
“一匹纱而已,放了好几十年了,一股子樟脑味儿。”
“我看不上眼,才拿去给你当纱帐的。”
“去去去,别凑我面前掉眼泪,不吉利。”
老太太连哄带赶地把穆梓言给哄出了屋,转头自己对着墨笙叹了口气。
老太太:“这有些人啊,你就是给她一口水喝,她也感激你一辈子。”
“有些人啊,你就是给她搬来金山银山,只要有一件事不顺她的意,她就能立刻翻脸无情。”
“嘿,这人啊,可真有意思。”
老太太摇头晃脑地叹息了两声,然后回头吩咐墨笙。
老太太:“累了一天了,早点儿休息吧。”
“你跟那些侍卫们说一声,辛苦他们守夜了。”
“这段日子,所有人的俸禄加倍。”
“等回府后,另赏米面两袋。”
墨笙应了声“是”后,恭恭敬敬地退了下去。
老太太本以为,这一晚会像之前几夜一样,一觉到天眠。
没成想,半夜里,突然火光大盛。
焰赤色的火苗,映在窗棱面上,闪闪烁烁地带出一明一暗的阴影。
这让本就睡得不安稳的老太太,一下子从梦中惊醒了过来。
作者有话要说:
☆、第 36 章
“祖母。”
穆梓言跌跌撞撞地推开老太太的房门,慌里慌张地跑了进来。
老太太坐起身,批了件外罩,然后拿起另一件外罩,披在了穆梓言的身上。
“怎么也不批件外罩就出来了?晚上有冷风,小心感冒。”
穆梓言急得连忙拉住老太太的手,不住地大喘气。
老太太反握住穆梓言的手,伸手给她拍了拍后背。
“别慌,慢慢说。”
穆梓言:“墨笙姐说,有山匪闯门,如今已经把别院给围起来了。”
穆梓言弯着腰,一手捂着因为跑得太快而隐隐作痛的肚子,一边喘着粗气把墨笙交代她的话,说给祖母听。
老太太:“嗯,先穿上衣服。”
“就这件短打,别穿长裙了。”
老太太不慌不忙地捞出两件布料一般的短打衣衫,递了一件给穆梓言。
然后,老太太从梳妆台下面的暗屉里拿出了几个小小的油纸包裹,将其中一个塞进了穆梓言的怀里。
紧接着,她郑重地从暗屉拿出了一个金丝楠木制成的小木盒,打开来,从里面拿出了一根簪头刻着凌霄花的白玉簪子来。
老太太:“这簪子是定国公私下里给我的,没放在聘礼单子上。”
“这是他当年亲手给他发妻巴氏,也就是牟钊的娘雕刻的。”
“巴氏难产死后,他就把这根簪子偷偷藏起来了。”
“他说,以后这簪子就传给你了。”
“这簪子不能丢,你记住了。”
老太太一把捞起穆梓言及膝的长发,来回扭了两下,给她挽了一个最简单的道士髻,然后珍而重之地把那个白玉簪子,插、在了穆梓言的头上。
老太太:“我们走。”
老太太一边向门外走,一边拢起自己的长发,随意扭了两下,然后拿筋子固定住。
因为别院不算太大,没走两步,老太太就领着穆梓言找到了墨笙。
墨笙:“老太太,三小姐。”
老太太:“到底怎么回事?”
墨笙:“山匪派人围了整个别院,在院墙外堆了柴火。如今,柴火已经烧起来了。”
老太太:“什么也没说,来了就放火?”
老太太问了最关键的一个问题。
墨笙苦笑了一下:“别院西边的院墙角那里,有两具侍卫的尸体。”
“看样子,应该是他们听见了院墙外,那群土匪搬运柴火时的动静后,准备上墙查看的时候,被贼匪一箭射死的。”
“除此之外,其他地方都没有贼匪留下的痕迹。”
老太太:“没有试图偷进别院,而是选择围着别院放火。”
“那就不是为了求财,而是为了害命。”
老太太扫视了一圈众人,然后把视线放到了穆梓言的身上。
老太太:“害命,我?小言?”
“牟适,骄阳公主,牟钊……”
老太太喃喃自语着,开始一一猜测。
老太太:“一箭射死?能在这么远的地方,一箭射死墙头上的侍卫,那用的是……弩?”
老太太猛地收缩了一下瞳孔,她心里清楚,弩这东西,是受朝廷管制的,寻常人家是不得私藏的。
可骄阳公主,她却不是寻常人家。
老太太:“这群人,是冲小言来的。”
老太太异常肯定地把自己的猜测说了出来。
老太太:“墨言,你带人把屋里那些棉被全都抱出来。”
“用井水浸湿,然后让侍卫们披在身上。”
“王领队,请你带着身披湿棉被的护卫们冲出火墙,拖住门外的贼匪们。”
老太太扭过头,用着几乎算得上是哀求的目光看着护卫队的领队。
王领队:“老太太放心,二老爷救过小人的命。”
“小的必不负老太太所托!”
一身腱子肉的王领队,在说了这两句话后,就沉默着把湿棉被裹在了自己身上。
王领队:“把大门推开。”
负责推开大门的两个年轻护卫,手上裹着厚厚的,浸了层层井水的布条,呼吸着像火一般灼热的空气,呲牙咧嘴地使出了浑身的力气,这才将已经被烧得通红烫手的大门给推开了一条足以容纳一人通过的缝隙。
王领队领着护卫们,沉默着冲了出去。
而那两个负责推门的年轻护卫,慌里慌张地扯掉手上的布条,把双手浸入了凉水之中。
没等灼热的疼痛缓解,两个人就回头站在了老太太面前。一边护卫,一边勾头去听外面的动静。
老太太侧耳听了听门外的动静,刀枪相撞的声音不绝于耳,时不时穿杂着王领队的怒吼:“先砍马腿!”
老太太:“贼匪有马。”
老太太一下子慌了神。
穆梓言拉住老太太的手,轻轻拍了拍她的背。
穆梓言:“祖母,不用担心。”
“人都害怕烈火,更何况是这些马匹?”
“不用怕。”
“墨笙姐,你前段日子不是教我练箭么?”
“我们就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墨竹,你去将厨房里炒菜用的猪油膏和菜籽油拿来。”
“墨言,你去将别院里的布匹都拿来,撕成碎布。”
“墨笙姐,麻烦你去将弓箭和箭枝取来。”
穆梓言先将碎布头蘸入菜籽油中,然后再将碎布条绑在箭头上。
再挖一坨固态的猪油膏,涂在碎布上。
最后,穆梓言捏着箭,就着门外的烈火,点燃了箭头的碎布条。
紧接着,她把这支箭递给了其中一个护卫。
“照着马匹最多的地方射。”
那护卫并不多话,拿起弓箭和箭枝,一跃而起,跳到院墙上弯弓搭箭。
一箭既出,立时跳下院墙。
那护卫刚落地,方才他登上院墙的位置,便齐刷刷地射来了七八支泛着金属色泽的利箭。
老太太:“果然是弩。”
老太太的脸色此刻已经可以用苍白来形容了。
“只怕人手还不少。”
“连王领队都拖不住他们。”
“打斗之余,竟还有人专门盯着院墙放箭。”
作者有话要说:
☆、第 37 章
穆梓言:“祖母不用担心。”
“我们会没事的。”
穆梓言将手里刚刚完工的箭枝递给了另一名护卫,然后吩咐他一声,“别去刚才那个地方了,换个地方射箭。”
这一切做完后,穆梓言伸手拉住了老太太的手。
“祖母,你相信我,我们不会有事的。”
穆梓言话音刚落,就听见外面传来阵阵马匹的长声嘶鸣。
穆梓言侧着耳朵听了听,依稀听见了马蹄惊慌失措的沉重踏地音,以及凌乱杂碎的贼匪嘶喊着“回头”的声音。
穆梓言:“祖母,您听,马匹受惊了。”
“我们逃出去的希望,又大了一分。”
老太太握紧了穆梓言的手,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她,眼里依稀有星星点点的泪光。
这泪光在漫天红火的映射下,乍一看上去,就像是鲛人泣珠般,闪着淡淡的红色光芒。
“好孩子,委屈你了。”
穆梓言摇了摇头:“这有什么好委屈的。”
“贼匪是冲我来的。”
“是我连累了祖母才是。”
王氏叹了口气,静默不语。
身着黑色软皮甲的护卫趁着放箭的时候,探头远望了一下别院外面的情势,然后一落地就小跑到了老太太面前。
护卫:“老太太,贼匪的马已经乱了阵了。”
“如今,后方贼匪一团乱麻自顾不暇,而前方的贼匪又被王领队牵制着。”
“不如趁此机会,由我们兄弟两个掩护老太太您和三小姐冲出去。”
老太太此刻已经平静了下来,又恢复了往日里淡定稳重的模样。
老太太:“好,辛苦你们兄弟二人了。”
“小言,我们走。”
“墨笙墨言墨竹,你们带着其他丫鬟们也一起走。”
墨笙应了一声“是”,然后将其余二、三等的小丫鬟们分成了四个组。让她们出了别院的大门后,分头就向不同的方向逃跑,最后在附近的白马寺里集合。
乱糟糟的一群人,披着浸湿了水的被褥铺盖,挨个冲出了别院的大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