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是想早些结婚吗?我现在不坚持了,你醒过来,我们立刻去民政局登记,然后我们出国去度蜜月,好不好,只要你醒过来,你说什么我都不再反驳,全部依你。”我轻轻的握住左辰的手,却不敢碰他身体其他部位,“左辰,左辰,我是你的贡小米啊,你不可以再睡了,不然孩子会不认识你的。”
“左辰,邹然说你一定可以听的到我说话,我知道你很辛苦,但是你要坚强,贡小米好担心,你不是最舍不得我哭吗?你看我现在都哭成什么样子了,你再不醒过来,眼睛都要瞎掉了,到时候你就要挽着一个瞎眼的新娘子举行婚礼了。”
“左辰,今天检查的时候,发现咱们的孩子又长大了些,虽然还看不清楚面貌,我相信他一定跟你长的一摸一样,我们最大的心愿不是一人一边牵着孩子的小手,走在公园内给别人羡慕吗?你不起来,这个愿望怎么会实现,求求你了,哪怕只是微微动一下,让我知道你听的见。”
我终于忍不住嚎啕大哭,在寂静的午夜哭声传出老远,我从来不知道自己也可以发出这种类似于干嚎的声音,面对左辰的倦容,我第一次感受到生命的可怕,来去无常,前一秒还是健康恣意的生命,下一刻便奄奄一息躺在病床上,与死亡挣扎。
我忘记了嘴唇上的火泡,不理会干哑的喉咙,执意的一遍遍诉说着,回忆我和左辰之前的美好,重复我们讲过的对白,连夜里他拥着我说的悄悄话也在他耳边回放,期望哪怕只有一句话让左辰沉睡的灵魂听到,便能助他脱离黑暗尽早醒过来。
天擦亮时,邹然推门走进来,拖着不甘愿离开的我走出重症监护病房。马上就有护士打扫病房,医生查房后白芷蓝会来守着左辰,绝对不能让她发现。邹然说让我回去休息,等到晚上还让我进去陪左辰。
暂时休战
胡乱的吃了些东西,我回到住处,折腾了一整晚,小腹一抽一抽的胀痛,这才记起还怀着孕,怕伤到孩子,硬逼着自己睡了一会。只到中午就怎么都睡不着,为左辰煲了点浓汤,拿汤壶装着再次来到医院。
虽然打理过自己,白芷蓝见了我仍然一惊,“你怎么变成这个样子?”
我摇摇头,示意自己没事,深深的冲白芷蓝行礼,祈求的问,“左阿姨,求求你,让我进去见左辰。”
白芷蓝半天没说话,我便不停的给她鞠躬,加护病房外过往的人都停下来看着我,白芷蓝拽住我,小声说,“行了,你进去吧。”她把我手中的汤壶接过去,“这个不可以拿进去,左辰还昏迷着,什么都不能喝。你一定要把自己消毒干净,可不要带了什么病菌。”
我意外的得到了白芷蓝的允许,一时没反应过来傻傻的望着她,眼中含住泪水。
“邹然说必须有左辰心心念念的人在一旁喊着他,不管你和我之前有什么不愉快,现在左辰是最重要的,你进去吧,贡小米,如果你可以把我的左辰唤醒,我就算接受了你这个儿媳妇,去吧。”白芷蓝忍不住擦擦眼泪。
我颇为意外,白芷蓝一如既往的优雅,此时此刻难得显现真正的情绪,我们共同对左辰的感情,在此刻暂时摒弃了前仇旧怨,或许等左辰苏醒后,她还会与我接着与我较劲,但是此刻,显然是她首先放弃了自己的坚持,微微的让开一条路,允许我走向左辰。
白芷蓝让特护到外间等候,她自己也跟着走了出去,把我和左辰单独留在房间内。
左辰的脸色不像昨日那样惨白,左手输液,右手输血,如果不注意还以为他现在只是在沉睡。我坐在床边勾住他的小手指,微笑着说,“辰,你知道吗?我还以为今天见不到你呢,可是你妈妈她允许我进来陪着你,她还说什么事只要你醒过来就好商量,辰,你不是想娶我吗?现在只要你张开眼,你的父母就同意了咱俩的婚事,辰,你醒过来啊,你听到了吗?”
快点哭
我的小指一直与左辰勾在一起,仿佛这样身体便能相通。
不停的与他讲着话,一遍遍描述我们未来的幸福,我相信左辰可以听到,有好几次我都仿佛感觉到左辰的大手回握住我,可是,邹然一次次来检查后,都遗憾的说,那只是我的错觉。从中午一直到半夜,我的喉咙超负荷运作,宣告罢工。邹然劝我先回家休息,可是我又怎么敢离开左辰半步。那四十八小时的警告过的好快,如果左辰在天亮时还醒不过来,我不知道自己将要怎样活下去。
“他的生命体征渐渐在恢复,不会出现什么意外的。”邹然是医生,他安慰人的话也显的那么苍白。
我感激的笑笑,拒绝他的好意,目不转睛的望着左辰的脸,不时的用棉签沾水滋润他的嘴唇。那唇的颜色青紫,病态的妖艳。
邹然长叹一声,转身欲出。而此时,我却大声惊呼,“邹然,我看到左辰的眼皮动了一下。”
邹然立刻跑过来,掏出小手电筒翻开左辰的眼皮检查,“小米,你快点喝左辰说话。”
我于是开始喋喋不休,大声喊着左辰的名,我与他讨论小宝宝的名字,绞尽脑汁想出十几个不同的名字,果然没过三五分钟,左辰的眼皮就会若有若无的轻跳一下。
邹然按下床头的紧急呼叫等,对我说,“贡小米,左辰平时最讨厌你干什么?”
我想了想,肯定的说,“他最讨厌我哭。”
邹然恶狠狠的说,“那你现在就给我哭,想象躺在床上的家伙翘辫子了,给我撕心裂肺的使劲嚎。”
他这么一说我反而哭不出来,抽抽鼻子嘴角向下咧,眼泪怎么都挤不出来。看邹然的表情左辰肯定是真的有反应了,我心中欢喜,悲伤的感觉褪去大半。
邹然真急了,他骂道,“昨晚你怎么哭个那么起劲,就比照昨晚的样子,我告诉你,左辰马上就要死了,你要是不哭他真的就活不过来了。”
这句话如同催泪的瓦斯,轰的我立刻有了感觉,我不自觉的悲切大哭,“左辰,我不要你死,你快点醒过来,不许死。。。。”
邹然不回头,竖起大拇指冲我比划,值班的医生们此时都赶到了,邹然一边指挥急救,一边不断的鼓励我,“哭的很好,继续,大声点,使劲嚎,喊他的名字,对,嚎着喊。。。”
百炼钢
“贡小米,别再哭了。”左辰虚弱的声音如同一道天籁,虽然断断续续有气无力,却比任何的音乐都动听。
邹然笑骂,“死小子,终于肯醒了。”
我一时停顿不住,继续哭号,邹然让出一个位置给我,示意我可以去床边看看左辰,他按按耳朵抱怨说,“不用哭了,这小子被你吵活了,快过来和他一直说着话,不要让他再睡过去。”
我像个小媳妇一样悲切切的上前,抽抽答答一时止不住情绪。左辰的眼半张着,瞳孔的焦距半天才对上我的眼,“别哭。”
我看见他做出这个嘴型,连忙点点头,“你醒了我就不哭了,左辰,你吓死我了。”
左辰正在输液的手勾住我一根手指,他现在还不能说太多话,只能靠这样的方式表达他的关心。
“你不要着急说话,但是也不许再睡了,这样我来说你来听,眨眼代表是,勾手指代表不是,好不好,不要闭上眼!!!”我大吼。
左辰过了好一会才又张开眼,用比蚊子叫还小的声音说,“只是想眨眼。”
“你快点好起来,把头上的伤口养好,我们立刻结婚好不好?”
他眨眼。
“我们偷偷结婚偷偷旅行,不然邹然他们闹洞房好吗,我听说邹然密谋联络了好多人准备恶搞呢。”
左辰扯出一抹浅笑,眨眼。
邹然正在帮他量血压,听到这话凶巴巴的说,“哼,用完了我就想一脚踢开,你们的密谋我都听到了,放心吧,各大机场、火车站、汽车站已经交通枢纽我都布置好了人,那可是天罗地网,你们俩长了翅膀也飞不出去。咱们医院别的没有,就人多,尤其是精明能干的小护士,一抓一把,绝对比蹲点的警察麻利的多。”
左辰直接缩回四根指头,将中指留给邹然,还怕他看不到,特意调整了手的位置。
“现在不和你一般见识,尽管嚣张,等出了加护病房,你就会明白一个老人家当传家宝留下的道理:得罪谁都不能得罪一个医生。”邹然心情甚好,走路飘来飘去的轻快,等全部项目都检查完,医生们鱼贯而出,他留在最后继续对左辰说风凉话,“你睡了那么久今晚肯定一夜无眠,不睡觉也挺好,就在这守夜吧,贡小米你不用惯着他,左辰这种男人和百炼钢差不多,没事就得拿锤子敲敲凿凿,他喜欢这样。”
说完话,哼着歌一路跳起杰克逊的太空步,疯疯癫癫的闪出加护病房。
改变
那一页,我就睡在左辰身边,邹然为我临时加了一张病床,紧紧的挨着左辰又不会挤到他。我勾着他的手指,昏昏沉沉的睡过去。直到白芷蓝一大早接到消息来看左辰。
“儿子,好好养病,早点回来上班。”白芷蓝再没了温情脉脉,优雅的巡视一番后,又踩着高跟鞋蹬蹬蹬的走了。
她说今天是周一,忙的要死,实在没空在这里陪伴着。既然左辰已经脱离了危险,又有我陪伴,她留在这里不过是多余的人,还不如回公司做些有意义的事。
这是左辰与母亲一贯的相处方式,即使见了许多次,我仍不能适应。虽然左辰并没有表现出受伤的表情,我还是替他心疼。我拉住他的手无言的安慰,他只是疲倦的闭上眼,一副毫不在意的模样。
等到左辰转出了加护病房,病房内就和开了锅一样。不断的有人拎着各式各样的礼物来探望,最后还是邹然下的禁客令,才刹住这股歪风。虽是如此,搁在病房外小山般的礼物堆也算让我开了眼。
左辰身体恢复些后,出奇的沉默,他呆呆的望着窗外的摇曳的树枝发呆,我不知道他在想什么。也许是病痛的关系,对我话也不多,大多数时间是睡着的,极少数的清醒就这样傻呆呆的一言不发。
我疑心是否左辰真的伤到了脑袋,去找邹然商量,经过一番检查后,邹然说左辰很正常。“他心里有事就是这副德行,等想通就好了。”邹然劝我不必太担心。
可是接下来几天,左辰的变化更大,他的眼中渐渐有了光彩,面色却越来越冷,似乎每一天见他,他的表情都要寒上几分,对我的态度和别人一样,不假辞色,稍微不对,连哼都懒得哼。
邹然说,左辰本来就是这个样子的,他看不出有什么不对。可是,对我来说,却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的他,从前的左辰有些搞笑,几分调皮,大多数时间他都是淡淡的对这我笑,从未露出冷酷的一面给我。
当每个人都对我说,其实左辰本来就是这个样子时,我根本就无法将他与我的左辰重叠起来。难道他又是刻意装出这个模样想恶搞一番?我回忆起在查出我怀孕时,左辰故意装作漠然的样子逗邹然。
醒来忘记你
很快,更糟糕的情况出现了。
左萌和季饶来探病,左辰板着脸说不认识季饶,还质问左萌为什么和陌生男人搂搂抱抱,一点女孩儿家的矜持都没有。
我们一开始以为左辰在开玩笑,很快邹然就发现了左辰的不对劲,脸色凝重的唤来一堆专家进行会诊。我们将所有左辰的好友都找来排成一行让左辰辨认,结果左辰言之凿凿的肯定说,他只记得其中不到三分之一的几个人,其他的一概不认识。
他说不认识的好友之中有两个人三天前还来探望过左辰,那时他明明记得,还微笑的和他们打招呼。
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邹然说,左辰的记忆在蜕化,一开始并不明显,所以大家都未察觉到,现在如果任其继续发展下去,很难说明天左辰又会将谁从记忆中抹去。
而且左辰这种类型的失忆很奇怪,就好像他脑子内记忆神经附近生了蚕食的蚂蚁,一点点无声无息的啃噬着他的记忆,他忘记一个人就是彻底的把所有有关的过去全部抹杀,对左辰来说,就仿佛生命中从来没有出现过这样的人。
我心头一阵恶寒,忍不住握住左辰温暖的手掌,怯怯的问,“辰,你还认识我对吗?”
左辰揉揉我的头发,“别在这里杞人忧天,我忘记谁也不会忘记你的。”他还是很怀疑的望了一眼季饶,“这个人我真的认识?还是自小一起长大的哥们?你们是不是何其伙来整我啊,我对他真的一点印象都没有啊。”
在我们的担忧中,左辰的奇怪失忆症越来越严重,早晨一张眼,左辰就把两个特别护理都赶出病房,嚷嚷要找我。看见了我,左辰松了一口气抱怨说,“这两个自称是特护的女人居然一见我的面就要脱我的衣服,说帮我擦拭身子,真是太别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