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皖晴姑娘,史将军有请。”外面传来一个陌生的声音。
“好。”我跳下塌,对于一会儿,或许是死刑等着我,一点畏惧都没有。
出了营帐,那个高个子士兵领着我朝史可法营帐走,半路小心塞给我一张字条。
我一怔,手心一紧,再仔细打量这个人,一身军装,低着头看不清五官,身材高大,实在不像传说中的奸细,诶~不管了,我诶呀一声,“等一下,我肚子有点疼,想去更衣。”
“去吧,去吧。”估计那士兵也乐见其成,催促我道。
“好,好。”我绕到茅房,捂着鼻子,一手打开卷起的纸条:今夜三更。
这是啥意思,难道要救我走?这个是谁写的,多尔衮还是多铎,还是费扬果?我很疑惑,拿着纸条翻来覆去看了几遍,连个署名也没有,到底要不要信啊?纠结了一会儿,直接撕碎扔进茅厕。
茅房很臭很臭,办完这件事,我出去赶紧吸吸新鲜空气,但鼻尖还绕着一股臭烘烘的味,让人想吐。
“皖晴姑娘,史将军等您很久了。”那个高个士兵跑过来,招呼我道。
“好。”我也快走了几步。
感觉这个时候史可法找我不会是唠唠家常那么简单,他似乎有什么行动,我琢磨一下,看着前面的帐帘被撩起,径直走进去。
“皖晴。。。”
史可法唤我的亲热劲让我浑身不自在,我点头算应了他。
从他们皇上召见我那日之后,我们就再没见过,他那个公主大老婆管的也严,而,我更是不想和他们这家子人扯上关系。
“今天找你是想问你,想不想跟我回去,军队不能一直停在这里,入冬了,粮草也不够。”
“我有权利说不么?”我嗤了一声,自己不过是他的阶下囚,或许待遇能比其他囚犯稍稍好那么一丁点,但连去个茅厕都被监视的日子,谁喜欢。
“。。。。。。”
史可法没有说话,我不明白他今天这么问是什么意思,难道又是那个皇帝想搞什么猫腻?
“你会杀了我么?”我直接问他,不想多废话。
“不会。”
听到这个答案,我不知是该高兴,还是该松一口气,但是,我什么感觉都没有,因为话出自他口,我反而没想法。
“你们会杀了多尔衮?”我又问。
“。。。。。。”史可法没说话,但态度已经告诉我,没有价值的东西,不能留着。
于是我终于明白,刚刚收到那张字条的意义,应该是有人想救走多尔衮,然后顺带着救走我,但是,如果刚刚的字条是史可法写的,那他就是想借这个机会杀了多尔衮,然后嫁祸成他逃逸未遂,那我呢?他说不杀我,这步棋中我会被怎么安置?
我思维越来越清晰,渐渐看清事态严重性,我试着道:“我不想和你走。”和他走的话,自己就要和他那个刁蛮老婆一起生活,那种日子可想而知,必然是整天受到她各种算计和白眼,我不想争什么,更不想和那种莫不相关的人争。
“好。。。”他说好,然后再没问我一句,拉开折子开始写字。
我也没理由继续留在这里,朝他福了福,“那皖晴就先回了。”然后不等他抬头,转身出了营帐。
回到自己的帐子,我扫视一圈,就算是走,这里的东西也没什么该带的,兜里几张银票还是出城时候费扬果塞给自己的,棉衣服是史可法替我备下的,没理由卷走,难得轻便,我照往常一样,躺到榻上。
因为没有人说话,自己也不能离开帐子太远,所以多数的时间就是躺着,我想我上辈子一定睡的少。
天渐渐暗了,吃过孟燕送来的晚饭,坐在桌边就不想起来,不是说今夜三更么,我等,不管是谁玩的把戏。
“咕咕~咕咕~”
我在桌子上打盹,突然被很奇怪的叫声打扰,猛然睁开眼,正对上帐内一个黑漆漆的身影。
“你——”我话说了一半,嘴被他一把堵住,然后有一种极刺鼻的气味钻进我鼻子,眼前渐渐模糊。
再清醒的时候,自己躺在一张炕上,我环顾一圈,及其简朴的家具,连窗户,房梁都是灰暗色的,身上盖的被子是粗布蓝底白花纹。
我检查一下自己的身体,完好,就是头有点晕,而且实在想不起来自己怎么跑到这里来的,也想不出中间都发生了什么。
我起身推开门,外面站着孟燕,没有别人。
“进来。”他不愿意和我说话,是因为我上次嘲讽了他可亲可敬的皇上,但我终究是主子身份,可以命令他。
孟燕走进来,小心打量我一眼,照样垂下头。
“你说说,我是怎么来到这里的?为什么迷晕我?”
孟燕沉默一会儿,开口道:“是史将军让属下送您过来的。”
他?难道那纸条真如我猜测般,是史可法对付多尔衮而不引起战争的手段?
“这是哪里?”我仔细闻了闻,室内有种焚香的味道。
“是一间小寺庙。”
“嗯?”我皱眉,寺庙?我跟史可法说我不想跟他走,他就给我弄到一间寺庙里?是想保护我,还是想让我出家?
“这里比较清幽,史将军说适合皖晴姑娘。”孟燕说的也无底气,话说,那个青春大好的姑娘想来这里,他头更低了。
“你们史将军呢?还有昨夜迷晕我的人是谁?”
“史将军领兵回了邯郸,昨夜的人。。。”孟燕支支吾吾。
“告诉我。”我想知道是谁,也想知道多尔衮有没有出事。
“是满洲国的豫王爷。”孟燕说出来,看我脸色正常,舒了口气。。
第一百章 遇到大美人
“豫王爷?”
我在室内不自觉地来回踱两步,摸着耳垂,努力回忆昨夜那个穿着黑色衣服人的模样。
他既然来了,为何要迷晕我?迷晕我为何不带走我?昨夜都发生了什么,自己错过了什么?思维就停在他捂住我的嘴那一刻。
我长长舒了口气,走与不走有什么干系,自己去哪里又有什么干系,倒是被史可法说准了,我更适合在这件清幽的寺庙过完余生。
“嗯。”孟燕以为我问他,点头答应。
我看看他,忽然觉得是自己连累了他,如今史可法让他陪着自己这么一个可怜女人,他的前程算是完了。。。我摇摇头,别人的人生,又岂该**心,要怨就怨自己命不好吧!
我坐到屋内一张破椅子上,孟燕看见出声说,“脏”,却已来不及。
“你们将军让你送我来这里,还有没有说别的?”比如不让我走。
“将军说, 皖晴姑娘什么时候解开心结,属下才可以回去。”
我苦笑一声,史可法想让我心软么?而我还会不会解开心结,接纳旁人?
“将军还说,皖晴姑娘随时可以走,但属下要一直跟着。”
这是,不难为我的意思了?他为何要这般,我胸口闷闷的,史可法不该对自己示弱,我们是敌人,从他害死无忧起,我们就是敌人,不是么?
努力转移思路,不然自己一定绕进一条死胡同,我唤孟燕,试着问他昨夜发生的事,“昨天夜里,豫王爷救走睿王爷了吗?”
“嗯。”孟燕声音略带沉重的‘嗯’了一声,然后双手死死攥着袍子,不知他是挣扎什么。
我看着,疑惑地问,“昨夜还发生了什么事?史将军又是怎么把我抢回来的?”
“史将军。。。”孟燕开口便哽住,然后没有说话,我以为他还在因为上次我嘲笑了他们皇帝的事而不愿意理我。
我道歉道:“上次嘲笑你亲爱的皇上,对不起。”我咬着嘴唇,其实我心里还是鄙夷君主制的。
孟燕沉默。
“我饿了。”
气氛有点冷,我们两个人都不说话,一个站在门边,一个坐在屋里,我说饿了,指使他出去忙活忙活,好过像个门神。
“属下去找吃的。”孟燕如临大赦般逃了出去。
。。。。。。
多尔衮被多铎救走了,自己却留了下来,或许是多铎没能力带走两个人,或许是史可法强留下自己,不管是哪一种,都未必好。我不想和多铎身边的女人一样围着他转,更不想整天被史可法的公主老婆算计。现在这地方冷冷清清的更适合自己 ,出家!出家?史可法竟然觉得这条路更适合自己么?我今年才十六岁啊!才十六岁!
走到炕边,抖了抖被子,尘土噗噗落下,迷了眼睛,忙搁下被子想伸手去揉。
“别动。。。”
我回头,没人。
刚刚自己明明听见一个声音,怎么回事?是谁在这里?我奔出屋子,外面冷冷清清的破败景致,一眼就能观遍整个寺院,哪有人影。
我失落地坐到屋外的台阶上,吹着寒风,流泪。
不知道自己因何听到那个声音而伤感,如果没有记错的话,那个似乎是多尔衮的声音,他怎么会在这里,自己怎么会想到他?
“皖晴姑娘,您怎么坐到外面了,这么冷的天,您又该腿疼了!”孟燕见我傻坐在外面,忙撂下水桶跑过来招呼我,“进屋去吧,属下这就去烧炕,保证屋里暖暖和和的。”
“好。”我朝他扯扯嘴角,算是勉强一笑,起身回了屋。
孟燕把柴草端进屋,俯下身烧炕,又想到什么,拿着火棍边捅着灶眼边说道:“这间寺庙不只皖晴姑娘一个人,隔壁间还有个带发修行的漂亮女人,山上还有很多尼姑。”
“隔壁?”他说隔壁有个美女?我好多疑惑,好人家的姑娘谁会送到这里来啊,不知道会不会和自己一样。决定一会儿吃过饭去看看,我朝蹲着的孟燕道:“一会儿我去隔壁看看,你把院子收拾收拾吧,还有柴火,麻烦你了。”我是手无缚鸡之力,别说拿斧子劈材,就说提起斧子,怕也费劲,只能再吩咐他,我心里有点点歉意。
“好。”孟燕满嘴答应了,“皖晴姑娘放心去吧,早些回来。”
“嗯。”
一时无话,我有些沮丧,自己这样耽搁了孟燕是不是不对?史可法他果然吃透了我,让我愧疚的同时,慢慢痊愈。
这地方是寺庙,我们也只好顺从这地的习俗改吃素,一个豆腐白菜汤,两个馒头,是山上寺庙送下来的食物,我看着,眉头不由一紧,这怎么够我们两个人吃?孟燕一个大男人,一顿怎么也要三个馒头吧,何苦无肉,饿的更快。
孟燕把小尼姑送来的饭菜放到桌子上,转身继续烧炕。
“孟燕,过来吃饭。”
“皖晴姑娘先吃。”
我胸口更加沉闷,感觉他这样跟着自己实在不值,连饱饭都吃不上,还要出那么多体力,大丈夫既然参军就想着征战沙场,他此时会不会比我还难过?我盯着豆腐碗里的几片菜叶,无法先动筷。
“过来吃饭。”我语气变得严厉。
孟燕撂下手中的活走过来。
我把馒头抓一个递给他,“今天先将就一下,明天去集市买些粮食,你既然跟着我,没道理受苦挨饿,寺院虽不做肉,但没不让我们自己做。”
孟燕眸中精光一闪,随即勾起了月牙般的眼睛,然后点头,“嗯。”
如果说无忧的离去让我的生活失去了重心,那眼前的孟燕就是让我找到支点,我试着和他沟通,试着感受真实,孟燕很乐观,就算面对渺茫的前途,都不曾在我面前抱怨过一句。
吃过饭,我按计划到隔壁家混个面熟。
孟燕在屋里收拾碗筷,叮嘱我,早点回。
隔壁的院子和我的院子几乎是一个模子抠出来的,我见大门没关就径直走进去,这时屋里有琴音飘出,是一首嵇康的广陵散。
我颇意外自己能听出曲子出处,但努力回想自己什么时候学过筝的,却一无所获。
听见我的脚步声,屋里的人停下手,半晌屋门被拉开,探出一张暖玉般的俏脸,只是这张脸上多了几分忧郁之色。
“姑娘见谅,我是隔壁新搬来的,我叫穆皖晴。”
她定定看着我,很久都不说话,我亦定定回望她,这般美丽的佳人,她会有怎样的故事呢?为何独居与此?
“小女郉沅。”
她应该是很久不说话了,声音细细微微的听不真切,“郉沅”我重复着笑笑。
她见我不是坏人便露出更生动的表情,招呼我进去,“皖晴姑娘进来说。”
从这时起,我们已然成了朋友,多旧的粗布衣裳也遮不住她的美,她见到孟燕时候先愣了一下,然后苦笑起来,“妹妹心不诚,出家还带仆役。”
“我没有出家,他也不是我的仆役。”我用一半否定的话来回答她,既没有骗人,也没有说谎,
于是这个问题就被彼此心照不宣地搁置,就像我从来没有问她来自哪里,以前都发生过什么事,为什么要出家?
秘密终究是秘密,就该被识破的。
有一日我吃过早饭照常去郉沅学筝,才进院子就瞧见一个身材高挺的男人,他站在院中,盯着屋内的方向久久没有回神。
“哎~”不知道他站了多久,不知道这声叹息为了命运还是人,他转身看见我,有点尴尬地笑了笑,然后径直离开。
我走进屋内,郉沅正抹着眼泪,见我进来一把抱个满怀,“呜呜,呜呜~”
轻轻抚过她散开的墨色长发,我试着开口问那个男人,“他,是你丈夫?”
郉沅摇头,抽泣的更厉害,我不敢再问,只好转移话题道:“昨天晚上我研究了一个新菜,你到我那尝尝。。。”总之是绘声绘色,终于把她说笑。
郉沅拉过我的手,“不要为我担心,我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