禾木智脸埋在她长发中:“那杯毒酒,果真是二哥为我准备的。”
姽婳回身抱住了他:“麟安当时就躲在暗处,我岂能容你有丝毫闪失,他正要打落酒杯,襄王妃已夺了过去,麟安一时犹豫,襄王妃已将酒喝了下去。阿智,如何处置襄王,要早做打算。”
禾木智点头:“我想好了。”
姽婳道:“不够,杀了襄王,日后方可高枕无忧。”
禾木智不说话,姽婳叹口气:“算了,先睡吧,实在困倦。”
两人相依相偎睡去,似乎一合眼的功夫,门外有人说道:“义奴有要事禀告。”
禾木智披衣出来,义奴垂手道:“禀告王上,襄王反了,南部郡本应屯兵一万,可襄王秘密屯兵五万,并向昭苏国借兵五万,十万大军一路往北而来。”
禾木智铁青着脸:“借兵?没有和昭苏联手,算他有些骨气。口号呢?”
义奴道:“汉女国师,篡位君王,妖女王后。一夜之间已经传开了,街头巷尾民心浮动。国师府大门外,聚集了不少人,几个领头的口口声声要国师揭了面纱,露出真容。”
这时姽婳出来:“羌民对国师信任有加,绝不会因几句谣言就质疑国师,几个领头的,格杀勿论。”
禾木智点点头:“照王后说的做,命麟安带领十二万大军,南下迎头痛击,不可取襄王性命。”
义奴匆匆去了,禾木智回头看着姽婳:“婳儿可要一起去书房吗?我们日后也来个二圣临朝。”
姽婳笑道:“我对朝堂大事没有半分兴趣,我以后啊,要安心相夫教子了。”
禾木智望着她:“果真?”
姽婳点点头,禾木智一把抱起她:“那我们要努力才是。”
姽婳拍拍他手:“你就混闹吧,再伤着肚子里的孩子。”
禾木智愣住了,似乎在想这句话究竟何意,琢磨一会儿眼眸亮了起来,灼灼看着姽婳:“没有哄我?”
姽婳朝他眨眨眼:“我不是个会哄人的。拿孩子哄你,也太没意思。”
禾木智抱她更紧了些,却添了十足的小心,放她在榻上,手抚上她的腹:“沅湘说的?”
姽婳笑道:“沅湘不通妇科,那夜为襄王妃把过脉,又把我的,只说脉相很好,第二日看着医书,方想起我的脉和襄王妃一模一样,才跑过去告诉我,我算了算,葵水过了十几日。正和沅湘商量,渥基来了,说是襄王妃请了你去书房,我知道襄王意在扣留我以威胁你,我并不怕,可是有了孩子就不一样了,是以……”
她话未说完,唇就被含住了,唇齿相接辗转厮磨着,纠缠半晌方放开来,坐在她身旁搂她在怀中,在耳边低低说道:“南部郡郡守是个庸才,不过他家的两个下人,一名伙夫一名车夫,却是从铁骑营挑出来的,忠心耿耿有勇有谋,南部郡一有风吹草动,他们二人都会密报。”
姽婳看着他:“是以,你才会跟着去”
禾木智叹口气:“我想亲眼确认一下,二哥太过聪明机关算尽,他的书房中全是诗词书画,却懂得兵法,欲盖弥彰啊。”
姽婳窝进他怀中:“你不会为情所迷,我便放心了……”
禾木智抱住她:“无凭无据的时候,我不能顺着婳儿。婳儿,我想要个女儿……”
姽婳笑道:“为何?”
禾木智道:“有了女儿,我可以尽情宠着,宠上天去。本想给婳儿,可婳儿不需这些。”
姽婳拍拍他脸:“你呀,孩子若象你,我就知足。”
禾木智眨了眨眼睛,有些难以置信,这王后是他抢来的,且对他冷淡许久,也与他对峙许久,如今虽恩爱,却也时时强硬对他,他一直以为,姽婳不过是为他所感,又破了戒律,才回报他几分真情,他在她面前一直存着小心,这样对他肯定的话,还是头一次听到。
他压抑着欢喜,假作随意问道:“我在婳儿眼中,有那么好吗?”
姽婳笑道:“我的夫君,自然处处是好的。”
禾木智心头的欢喜变为狂喜,怎么也压抑不住,他也不想压抑,任由其弥漫而出,将姽婳举了起来原地转了几圈,姽婳不知他怎么就发了癫狂,忙喊道孩子孩子,禾木智停住将她放下,有些紧张说道:“不会有事吧?这就叫太医来。”
姽婳忙阻止:“没事,沅湘说了,我那会儿白日登山夜里游水,身子强健着呢,就是近日有些嗜睡。”
禾木智点头:“那就睡,我去母后宫中一趟。”
姽婳笑道:“母后那儿,渥基已经说了,母后哭了一场,也骂兰芷糊涂。”
禾木智点点她鼻头:“那也得去一趟,告诉母后婳儿有孕之事。”
姽婳一把拉住他:“缓几日吧,母后若对我嘘寒问暖,我可受不了,倒不如冷眼以对。”
禾木智笑道:“你呀……”
姽婳也冲他笑,拉他坐在榻上,枕着他腿道:“让渥基去中原吧,襄王妃一去,他还是难过,再说襄王起兵,他心里又该难受了,离开这儿出去历练几年。”
禾木智点头:“夜里我们一起跟他说去,对了,柳相病倒了。”
姽婳沉吟道:“就让月娜照顾着吧,月娜细心,在柳相面前也不拘谨,其他女官面对柳相只顾着羞涩了。”
禾木智点点她额头:“你呀,总是操不完的心。”
姽婳抓着他手合上双目:“不操心了,我要睡会儿,阿智在襄王府那两日两夜,我喝了安神汤都睡不着。”
禾木智心中感动,手抚着她的发:“那就好好睡一觉,我陪着你,那儿也不去。”
姽婳嗯一声,却又开口:“襄王来势汹汹,阿智可有胜算?”
禾木智拍拍她后背:“果真操心劳碌的命,二哥召集的将士多为边民,边民虽顽强好斗,却不耐寒冷,只要时令进入秋冬,战斗力就会下降,借来的昭苏兵马,不过是为了壮大声势,没人肯为他卖命,还有他不知道,那次征讨萨苏我藏了四万兵力,这样一来,二哥在人数上也没了优势,天时地利人和,二哥一样不占,必败。他心思缜密,这次兰芷自尽给了他重重一击,他又觉事已败露,方仓促起兵。我容他三天,盼着他放下,不想却是如此,他终究是不甘心……”
苦笑着低头看去,不知何时,姽婳已进入梦乡,轻轻摩挲着她的脸,十年前日商部相遇,定是白石神的指引,让我遇上了你。
作者有话要说:哈哈,好像没人猜到姽婳借口离开,是因为有了宝宝:)
、惜麟儿
禾绍元率军往北推进,每前行一步,他的目光就冰冷一分,到两军相遇时,他感觉自身都变成一杆长枪,想要狠狠□敌人心脏。
他在大帐中踱步,禾木智,你不来吗?那好,我就逼你前来。
大军不动,只派出小股部队,不时骚扰敌营。麟安不耐烦,派出骑兵攻打,禾绍元一笑,摆出“拐马阵”,骑兵狼狈溃败,麟安焦灼时,收到禾木智密信,以静制动,重用熟悉阵法的将官。
禾绍元军队打败羌国称雄多年的骑兵,士气大振,禾绍元摆出进攻势头十足的锋矢阵,此阵弱点在侧翼,偏偏战场地形前阔后窄,麟安苦无对策,全军后退五十里,禾绍元军心更为振奋,乘胜追击。
麟安在大帐中琢磨阵法,偏有一人不信邪,此人就是露佛得倒台时招安的神箭手燕子虚,燕子虚爬到军营后山观看此阵,弯弓搭箭指向阵中一员大将,去势如电,守阵大将应声而倒,阵形一乱,麟安一方蜂拥而上,禾绍元军溃散,后退百里方止。
这样一来,禾绍元失地五十里,只得改为防御阵形,为防对方的神箭手,一员大将压阵改为多员大将。
两军展开拉锯战,数月来双方互有胜败,眼看秋末冬初,南部将士不耐寒冷气候,时有疾病发生,禾绍元及时命军需添了冬衣,又请来数名郎中,疾病虽至,战斗力却大大削弱,兵士们怨言增多,归乡心切。
禾绍元帐下将军半为禾日勒旧部,早年被禾绍元悄悄招至麾下,这些人战斗力强,另一半多被禾绍元蛊惑,拥立新君可立大功,加官进爵封妻荫子,如今看敌我形势,也多有厌战。
忽一日,麟安军中将士倾巢而出,禾绍元帐下主将挥旗指挥变换阵形,变换中不知何故,阵形越来越乱,处处现出空门,对方大军趁势攻入,阵形更为混乱,派人去请禾绍元,禾绍元登上高台看了看,原来是昭苏军临阵退却,退却时顺便扰乱己方。
他叹口气,若再给我几年,我必胜,定是禾木智遣使对昭苏威逼利诱,昭苏太子,定凶多吉少。
他退下高台回到帐中,两手放在腿上盘膝而坐,他合上双目,那些人那些事接踵而来,逝去的活着的,他机关算尽苦心经营,谁想坏在一个女子手上,他笑笑,兰芷,确实是我对不住你,所以,你以一死给了我最狠的还击。
月落日升,不知过了几日几夜,刀光剑影终于停息,铁蹄之声远去,只留空气中淡淡的血腥。大帐被人掀开,麟安一身铁甲,沉身道:“奉圣上诏令,宣读襄王罪状。”
禾绍元笑笑:“放在这儿,我自己看。”
麟安放在他面前案上,禾绍元低头看去:
弟恭而兄不友,其罪一,
因一己之私至生灵涂炭,其罪二,
引狼入室害人害己,其罪三,
娶妻而不爱,其罪四,
生子而不养,其罪五。
后面两条笔锋秀丽一些,大概是王后笔迹,禾绍元抬起头:“麟元帅可是奉命取我人头?”
麟安看着他:“王上有命,罚襄王日后悉心抚育儿子,用毕生才学为羌国修纂典籍。王上还有话告知襄王,为君王者,不看会不会兵法,也不问是否富于才学,更不问相貌如何,端看一条,懂不懂用人之道,而用人之道,贵在体察对方,并有尊重宽容之心,所谓人尽其才物尽其用。”
禾绍元没有说话,站起身飘然走出帐外。
帐外一人迎风而立,青袍加身青纱遮面,禾绍元站住脚步,低低唤道:“沅湘?”
那人双手合十含笑道:“阿弥陀佛。”
禾绍元眼眸一黯:“我心中只有沅湘,没有国师。”
李沅湘摘下纱帽,依然是神采飞扬的面庞,活泼灵动的双眸,笑道:“为了绍元,我就再做一次沅湘。”
禾绍元趋前一步抱住了她:“沅湘,为何就不能……”
李沅湘竟回抱住他,拍拍他的后背笑道:“人各有志兮何可思量,绍元不也执着?”
禾绍元一声叹,眼中有泪流出,沅湘的怀抱很温暖,他靠得更近了些,若贪恋母亲温暖怀抱的孩童一般,紧紧抱住沅湘,喃喃说道:“我从未尝过快乐滋味,直到遇见沅湘……”
李沅湘静静听他述说,母后的冷漠父王的忽视宫人的冷眼兄弟的怜悯,剩粥冷饭,一切都让他发奋,他疯了一般刻苦读书,他想要超越兄弟们,尤其是禾木智,令父王母后另眼相看,可是如何努力,也没人看他一眼。
他白日里是谦谦君子,无人独处时恨不能放一把火,烧死那些令他厌恶的人,焚毁这座冷漠的宫殿,沅湘抚住他脸:“绍元,既然厌恶,为何从未想过逃离?”
禾绍元愣了愣:“我只想着与他们争斗,从未想过避开。”
李沅湘拭去他脸上泪水,在他额头印下一吻:“绍元,回去看看谦儿,谦儿五个月大了,长得很象绍元,绍元答应我,别让谦儿象绍元小时候一般,无父无母,遍尝冷眼。”
谦儿?禾绍元看着沅湘,沅湘笑道:“谦儿是我为孩子取的,绍元为了打仗,没有给谦儿取名,也没有满月酒,周岁宴一定要补上。”
禾绍元点了点头,沅湘松开手戴好纱帽,禾绍元只觉全身冰冷,抖着身子牙关都在打战,李沅湘双手合十:“阿弥陀佛,襄王爷,就此别过。”
禾绍元看她上马而走,发疯一般追了过去,四周空茫一片,不见伊人芳踪。
他痴立很久,转身缓步而行,一步步往南部郡而来。
走了两日两夜,回到襄王府,管家闻讯率领府内众人出来跪接,似乎没看到襄王蓬头垢面衣衫破旧,似乎这场战事没有发生过。
府内一花一草都驻着柳兰芷的精魂,压得他喘不过起来。
问声谦儿何在,一个乳娘模样的忙回道:“小王爷睡着了。”
禾绍元说声带路,跟着乳娘来到谦儿屋中,屋内温暖舒畅,摇篮中粉嫩的小人儿睡得正香,大拇指塞在嘴里,不知梦到什么,眉眼一弯笑了起来,禾绍元指尖碰上他的小脸,谦儿谦儿,他生下来,竟未仔细看过他,果真如沅湘所言,象极了自己。
他看了好半天,哑声吩咐道:“烧水,本王要沐浴……”
神清气爽出来时,谦儿已经醒了,他伸手抱在怀中轻摇几下,谦儿咯咯咯笑了起来,一手抓住他垂下的湿发拉扯几下,一手努力伸向他的脸,禾绍元俯首下去,谦儿狠狠抓了一把,禾绍元笑了起来,在谦儿左右脸颊亲了几口,温和说道:“谦儿若高兴,就再抓几下。”
禾木智接到密报,襄王在府中陪着孩子足不出户,心中安慰,二哥能想开就好,可想到姽婳,又轻松不起来,怀胎六月,挺着大肚子何其辛苦,却因处置襄王跟他起了争执,气得不让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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