脸颊烘烫浑身局促,与他离得太近呵气直喷到我鼻翼上,周身更觉闷热难耐,随意抬起手中的酒鼎就要往口里倒。胳膊猛地被人钳住,几滴酒酿溅出落到喜服上。
“你想气死我是不是?”
看他绯色织锦长袖微垂,修长手指紧捏着酒鼎,恍然反应过来,顿时又羞又燥,手指微微蜷起勾上他的胳膊,扬头道:“喝呀,谁怕谁!”他似是忍俊不禁地看着我,轻品慢饮啄尽桂花酿。那味道儿还不错,清香似酝,蔓延在舌尖,馥雅沁人心脾,虽淡泽似水却缭绕不散。是否也是长久之意,我无力去想,因为那火辣浇灌在空腹中很快燃起一片焦灼烈焰,不由得捂住腹部微弯□体。
“怎么了?”李世民俯□凝着我问,言语尽扫方才半怒含愠的戾气,平增几分关切。还能怎么了,饿得呗,我却羞于启齿只是逞强道:“现在知道关心我了,方才在外面吃香的喝辣的可曾想起过我?”他一拧眉,不满道:“你生得哪门子气,爷还没说呢,你当是招呼外面那些‘虎狼之师’是什么好差事,爷今晚把一年的酒都喝了。”嘴上强硬却还是取了桂圆莲子羹来,我伸手想接,他一避腾手携起汤勺送至我嘴边,我一愣,只是呆望着他瀚海明眸。
“发什么呆。”另一只手猛敲了下我头顶,将绵延绮思瞬间拉回现实。略微干裂的唇放在上面轻轻一抿,滋滋甜意携着暖流沁入心扉,肢骸有了些力气,心情也随之轻快起来。我托着瓷碗刚要说些什么,却听外面一直间断不隙的喧闹声陡然增大,好像起了什么冲突。我嘴里砸吧着羹汤以眼神问他不会出什么事吧,李世民扬声道:“来人。”
还是那个叫思雨的小丫头推了门,我那锦帕擦拭了下嘴,听李世民问道:“外面出什么事了?”思雨恭声回道:“方才淮阳王出去见了个客人,回来就见齐王耍酒疯,他也不拦着,就只是含笑说‘早知你酒品差,但今天这德却是必须要积得,如果过几天你与夕颜郡主成亲不想我把齐王府给拆个片瓦不留。’”李世民眉梢微弯,宠溺笑道:“这倒是真得,道玄还真干得出来。”见他神采明亮,与亲兄弟暗生芥蒂,与这位堂兄弟感情却是极好,忽又听他问:“是什么样的客人,既让道玄亲自出去招待,请进来了吗?”
这样的喜庆典礼最是显贵应酬的沃土,李世民果是头脑敏锐能从嬉笑之言中分辨精髓。我心下也好奇,遂竖直了耳朵听,闻思雨道:“奴婢不知道,淮阳王独自回来,并没带什么贵客。”李世民颌首,容颜凝滞仿若陷入沉思,我心念一动,含着几分讥诮问道:“齐王岂是那么好打发的人,淮阳王说几句就罢手了?”
覆在腿上的手被温热裹挟,他捏着放到唇边轻啄。我陡然羞赧,虽是成夫妻之名,还是不习惯与他亲昵姿态,况还守着外人,他怎就好像信手拈来般随性。尴尬地瞥了眼思雨,这丫头却是识趣,低眉垂眼凝着地面,“太子在那里说了句话,不光齐王就是原本想进来闹洞房的人都偃旗息鼓。”李世民笑道:“我就知道有大哥在,再有十个元吉也闹不起来。”
提到李建成不自主忆起那日两仪殿外石壁上的垂花碎影,莫名复杂情绪涌上来,在心扉间慢慢搅动,几分酸涩,几分低怅,几分温暖,不自主间轻问出声:“他说了句什么?”握着我的手的力道倏然加大,我蓦然转头看他,李世民唇角仍含着笑,眸色却复杂深邃了。
思雨扑哧笑出声来,声线微颤道:“太子爷说‘今晚本宫就宿在秦王府,传令下去谁要敢闹事,不管是谁一律扒光了衣服扔大街上。’”我亦忍不住嘴角上扬,想象他正襟端坐以一种不苟言笑的姿态随意说出这话,满殿的人想笑又不敢笑的局促摸样。
李世民吩咐道:“你下去吧。”
闺阁内重归于寂,喜烛染下绯红光晕氤氲,满室暗香浮动,霞影纱帐翩跹弄巧,我只管盯着床角垂下的珊瑚晶缕,掌心已结了一层细密汗珠。心怀忐忑,眼角总是不自觉地瞥向床榻中央的合欢花白缎,皎洁无暇缎缕之上的朵朵纤蕊仿若星芒撒入眼中,刺得瞳膜生疼却又移不开眼。
“你这么恶狠狠地盯着它,是想将它抓起来扔出去吗?”
“哪有?”我一慌神陡然抬头面上温热袭来,唇瓣已经落到高翘鼻翼上,如火般炙烫渐至蔓延。强韧的胳膊环过腰间断去了欲逃的所有退路,声音轻柔慢捻细细飘进我的耳朵里,“既是没有,咱们这就让它发挥作用如何?”我痴怔着未分辨出其中隐意,他已麻利地将头饰假髻一并取下随手扔到地上,珠络与地面相撞击的清脆同他的呢喃交织在一起,“好好的头发非得要盘起来……”
手指温柔地滑过如缎长发,眸光中潋滟着迷离水波,我看到墨黑瞳孔中一个长发翩飞满身红锦的影像,再无旁骛。他是醉了吗?清醒时是必不会这样说话得。思虑间柔软滚烫的唇已经覆了上来,辗转轻碾了片刻,似是不满地敲我瞪得豆大的眼睛,“闭上,好像我在欺负孩子似得。”染上珠晖沙哑的嗓音带着暗夜的蛊惑,使我不自主地任其引导。咬噬了一会儿手开始撕解我的衣带,摆弄了一会儿他便皱着眉离开了我低头看去。
方才被我折腾的‘双胜结’再经他的扯弄已经完全成了死结,紧密地拧着耀武扬威地看着我们。
“你故意得!”他一手拽着衣结,恼怒地质问我。
我立刻将双手举起来,“我冤枉!”
他眼中精光一闪,顿时感觉强劲气力从我腹部疾速滑过,下一瞬那饱受磨难的衣带已经碎成寸缕。他好像得逞的孩子带着顽皮的坏笑:“以为这样我就没办法了吗?”鲜红嫁衣失去束缚立即松垮起来,他没有给我多长时间发呆便将我扯进了床榻。
罗裳尽褪,纱帐垂撒,烛光摇曳下一室旖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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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腹上一阵温热,他将手轻轻覆在上面,反复揉捏。肿胀刺痛随着他的抚慰消散不少,略带粗糙的手掌携着火烫的体温传进去,慰藉而舒适。渐渐贪恋这种碰触,不自觉将身体靠近他,他顺手揽得更紧,过了一会儿轻声问:“好点了吗?”被疲倦笼罩着,慵懒地不想说一个字,干脆假装睡着了。听他轻呵一声,手又不安分地向下移,吓得我连忙睁眼道:“好多了!”
“你呀,非得敬酒不吃吃罚酒。”略带惩戒似得捏捏我的鼻子。方才好像将所有力气都耗尽了,全无心情与他争辩,只是闭上眼睛假寐,过了不知多久终因难眠睁开眼,散落在地上的破碎衣带透过层叠纱帐闯入目里。
德卿出嫁时母后曾亲手替她系上双胜结,再三叮嘱务必要完整存留。当时的我好奇地问了句:“若断了会如何?”母后答道:“那这段姻缘便要多灾多难了……”
第30章 三十一
重阳节将至,秦王府上下按王妃的吩咐都摆放了各式各色的菊载盆景。红如火白似雪,金黄得则如天边初染晨色的朝霞,泛着绚丽绮美的光华。因这花样百出的菊景各院丫鬟欢喜得不了的,曙色微露之际边听青灵悦耳的嬉笑声从外间传进来,璃影掀起纱帐朝坐在铜镜前发呆的我说:“公主,哦不,隐妃娘娘,就让奴婢赶紧为您梳妆好去拜见王妃,要不待会儿请安的侍妾来了,您反倒落到后面可就说不过去了。”
我神思恍惚地点头,手中熠熠流转的耳铛被放在一边。今天早上天色未亮,就被李世民喊了起来,我揉搓惺忪睡眼看看外面昏暗天色,迷迷糊糊地说:“还早,再睡会儿。”说着就往枕头上倒,却被一双有力的大手锁握肩胛拽了起来,轻柔的嗓音辗转在耳畔低声诱哄:“乖,瑶儿,先替我更衣再睡。”
“你自己不会穿啊……”终于被他折腾得睡意阑珊,我郁闷地坐在床榻边沿抓抓翩垂的头发,看那人无害地笑着:“寻常人家夫妻不都是这样吗?我要去上朝,你就该为我更衣。”我瞥了眼窗外朦胧天光,约莫刚过卯时,他虽为皇子贵胄,却要朝九晚五辛勤奔波于政务朝堂,外人只道巅阙荣华遥不可及,不识其中曲折。开口唤侍婢,发觉她们早就将涮洗用具准备妥当等在外间,李世民兀自漱口拭脸,我接过玄衣纁裳冕却头疼了起来。迎上那神采熠熠含着期待的目光,反倒不知如何开口只好硬着头皮上阵。
“错了瑶儿,应该系这儿。”数不清是第几次,李世民仍旧耐心地抓着我的手将纁朱绶系好,换做平常这时间只怕再有几件都穿好了,但他似乎乐在其中,即便我手忙脚乱弄得一团糟他还是不让别人插手。
这场景,晨曦初朦,烛光柔和,两个人相依偎梳洗着装,好像一个家,真得好像……
这种想法让我心里一暖,而后便生出了惧意不安,仿佛置身一个虚幻陌生的境域,包含着往昔朝暮的梦想,好像实现了,即便不是预想的人,到底实现了,却又惴乱恓惶,茫茫然不敢靠近。
“真棒,穿好了。”他将我圈在怀里,俯首低吟道。我脸一红连忙推拒,伺候涮洗的侍婢都还没散去呢。他紧箍的胳膊松了些,手伸进宽大衣袖里摸索,道:“给你个奖励。”说完拿出一只宝蓝耳铛,“把我留给你的那一只拿出来,我替你戴上。”这我可犯了难,陪嫁的首饰垒满妆箧,且都是璃影收拾得,一时半会儿要到哪里去找。
我尴尬地站在原地,找也不是不找也不是,李世民眸中荧动的光芒渐黯,如静止的水,冷滞地凝着我。摊开的手缓缓握紧,节骨突出好像汇聚了所有力道。最终化作一声迷恹的叹息,将耳铛收了回去,“什么时候它在你的眼里不只是个耳铛,我再给你。”
说完推门离去,原本温馨迷醉的氛围骤然间冷却,我愣在原地半天不知神思何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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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好笑地看着璃影极具夸张地翻箱倒柜择选衫裙鬓饰,道:“行了,就那条玉色得吧。”她上下端详片刻,犹豫道:“好像太素净了……”我笑道:“那正好呀,你若将我打扮得花枝招展不怕抢了王妃的风头?”她似恍然惊醒,猛地点了下头,从箧屉中取出白玉滴翠簪取代了先前的金步摇。我看着她过份紧张的摸样,心里一暖安慰道:“不必担心,太子对我说过秦王妃温婉娴静,待人和气大度是个极好相处的人。”看她仍愁眉深锁,想逗她笑笑便又轻快道:“再说了,就算传言有误她其实是个难缠人物,还能比李世民更难缠吗?不过……近墨者黑,两个人臭气相投也说不定。”
铜镜中璃影似笑未笑,却已有泠汀笑音传了进来,似环佩相鸣由远及近,“那日后你岂不是要与我们一同‘近墨者黑’了?”我连忙起身迎上去,见一个女子含笑款步而来,绵长裙裾逶迤处跟着几个样貌标致的妙龄女子,虽无华彩雕饰但观其装束气质绝非侍婢那么简单。
那出口与我调侃的女子走进了些,鹅黄细绫裙上纹着简雅的松竹翠叶,淡妆浅抹处粉色花钿恰到好处地勾勒出秀丽娟容。明眸善睐,笑靥温婉,我在东宫见过许多姿容绝佳的女子,历过无数浓艳欲滴的笑容,无一个如这般秋风涤荡,和煦畅然。
那便是秦王妃长孙冬霖,好一个如玉佳人,不负外界传言。
我敛眉垂首道:“见过王妃。”尾音尚未完全吐出,她已拉过我的手,道:“以后同一屋檐下生活便是自家姐妹,无需多礼。”我点点头,看向她身后的莺燕丽影,长孙冬霖吩咐道:“见过隐妃。”这才肯定那些就是王府嫔妾,与她们还礼。这样好吗?新来初至便让大家登门,是否显得我太过傲慢失礼。一面想着一面心不在焉地与她们寒暄家常,直到更换茶盏的璃影到我跟前故意微晃了下托盘,才恍然初醒找出沈丹青不,应该说是李建成给我的夜明珠递给了长孙冬霖道:“忆瑶初来乍到略备薄礼不成敬意。”
她推拒道:“瑶妹妹不必客气。”我笑道:“王妃都说日后便是姐妹,您若不收倒显生分。”话说到这里再无拒绝余地,她伸手接了过来打开锦盒,倏然间清幽光芒从其中倾泻而出,溢满周空,原本端坐的嫔妾皆围绕上来,惊叹了好一会儿。无意中却见长孙冬霖笑意尽敛,若有所思地凝视着夜明珠,见我看她,方又冲我笑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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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她们走后,我若有所思地摆弄琴弦,听璃影在外间吩咐厨子,“夫人不沾荤腥,不喜葱姜蒜酱等一概佐料,还有最关键得是盐要少放……”她是越来越像如墨了,提到这儿我方才想起来太子妃留下如墨是筹备嫁仪,如今大婚都完了,怎么还不放她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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