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衣娇 (完结)作者:清歌一片[旧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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锦衣娇 (完结)作者:清歌一片[旧版]- 第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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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嗳,嗳,新娘子,送喜蛋……”

敬中听得有热闹可凑,立马也在一边聒噪起来。

“夫人。老爷说,叫三娘子到前头押签房去。”

门房的脑袋从书房门口探了进来,陪笑着道。

孙氏一怔,“什么事?”

“不晓得。只说叫三娘子去。”

温兰大约已经猜到叫自己所为何事了,正好能借此脱身,便道:“伯母,我去去就来。”说完快步而出。

押签房也就是前衙的书房。后衙极少待客,李珂通常都是在这里和幕僚等人议事。温兰进了书房,看见李珂一身官服坐在桌案后,边上是几个师爷,谢原也在。

因为没出门,所以温兰脸上没遮帕子。她一进去,就觉四五道目光齐刷刷朝自己射了过来。别人也没看,只朝李珂叫了声伯父,朝另些人见了个大略的礼,便站在那儿盯着自己的脚尖。

李珂心情极好,笑呵呵道:“三娘,你来啦。这梅岭书院案总算是破了,全仗谢巡检抓到凶犯。凶犯在堂上也供认不讳,凶器也已找到。我方才听谢巡检说,他也是受了你的启发,顺藤摸瓜才抓到了人。你倒是说说,你怎么知道那凶犯是个结巴?”

原来前日,谢原从仵作崔三家离去后,忆及温兰当时说话的样子,不像是在消遣自己,且也事关重大,抱了且看且行的心思,便去书院再次调查。原本,他也并没抱多大指望,没想到一经问询,得知书院里没有人哑,但确实有人结巴,而且结巴得很厉害。那人便是厨子宋阳。这宋阳二十七八的年纪,是个鳏夫,也没子女,在此充任了多年的厨庖。只不过刚前些天,他已辞工而去,书院里新换了个厨子,大家吃不惯他的口味,这几日正抱怨连连。

谢原得知真有人结巴,且恰又这几日辞工而去,惊诧之下,疑窦顿生,当即便带人去找,同时派人知照知县李珂。找到宋家时,他已不在。家人说他自称在外县谋到了个工银更高的活,昨日刚收拾东西离去。至于到底是哪里,家人也不清楚。这样一来,此人嫌疑颇大。李珂正愁胡定华抵死不认罪,现在见又有了新的线索,便似捞到救命稻草,当即全权交托给谢原,全县境内布下了网罗。很快便在玉环岛上抓到了正打算经由水路潜往杭州府去的宋阳。一番刑讯下来,宋阳招架不住,很快便供认不讳,并且带着衙役找到了那把被他丢弃在书院外林子里的凶器柴刀。

据宋阳交代,他自小说话结巴得厉害,小时候本也上过学堂,学业还算中上,只一开口,连之乎者也说不通,经不住旁人讥嘲,后来辍学改从厨庖。长大后娶妻,夫妻感情本是不错,不想妻子却一病而去,连累他性格变得愈发孤僻。数年之前,经人介绍到了这书院。他虽然早无功名之心,只深心里,对于学问还是有一种固执的崇拜与追求,所以闲暇之时,趁了无人,有时候会偷偷翻看书生们留在教室里的经书。有一次看得忘了神,恰被三个死者江某、蔡某和丁某撞到了。

这三人因家道不错,平日进出都一起,算是死党。江某学业也算优异,但品行却不过尔尔。见一个厨子竟翻看圣贤书,当即便学他口吃加以嘲笑,江某道:“圣……圣人云,朝……朝闻道,夕可死矣。你那死鬼婆娘,想必便是听了你的道,这才死……死了的吧?”

宋阳与亡妻感情甚笃,见这几人竟这样,当时面上不敢表现,心中已是怀恨不已。此后这几个人,见了他便讥嘲不停,宋阳忍无可忍,长久累积下来的怨恨终于爆发,遂起了杀心。暗中跟踪了几日,对这几人的作息行踪了然于心后,于大半个月前,先是尾随习惯到林中独自晨读的江某和蔡某,从后用柴刀一刀砍上脖子致其毙命,再潜到丁某的寝室,借送吃食为名,待丁某毫无戒备之时,也是从后一刀砍断他半边脖颈。一天之内杀死这三个人。且为泄愤,还用刀在面上砍斫几下,这才离去。至于胡定华被牵扯进去,也算是无妄之灾,不过是他杀完人后,血性消去,越想越怕,想起胡定华在书院里一向招人嫌,与这三个死者先前还刚打过一架,便起了嫁祸之心,偷了他的一个荷包留在死人现场。后来死者尸首先后被人发现,而胡定华也果然如他所料的那样成了替罪羊,他一边松了口气,一边终究是不敢再继续留下,这才于前日辞工,想要潜到杭州府去。没想到刚坐了渡船到玉环,便被抓捕归案。

今早堂申结束后,宋阳签字画押入了死牢,只等着上报结案。县令李珂在公堂上摇头晃脑发了一番“赠人以言,重于珠玉,伤人以言,甚于刀剑。诸多莘莘学子,须得牢记个中教训”的感慨之后,想起此案得以真相大白,全亏谢原的提醒,忍不住便将他召来问个中缘由。谢原便据实,说是得了三娘子的提醒。李珂极其惊讶,又听边上人说,前日仿似确实看到三娘子出入过刑房,这才差人去把她叫来。

温兰见众人都望着自己,便道:“也没什么。只不过是侄女到了这里后,闲着无事。见伯父为案子心焦,想着能不能帮上点忙,便朝刑房的吏爷打听了下,胡乱猜想的。凑巧被说中,也是运气好。”

这回答,自然不能叫人满意。李珂抚须笑道:“你是如何猜想的,说来听听无妨。”

温兰只好道:“侄女看过此案卷宗,记载凶手杀三人时,均是从后一刀砍断将近半边脖颈,刀口顺畅,无多次砍斫痕迹,可见凶手惯于操刀,且臂力不弱。寻常书生,一般而言,难有这样的手法。凶手熟悉死者的日常习惯,可见是熟人作案。三个死者中,学业成绩不等,可见凶手杀人,并非因为学业竞争的缘故,那便应是私怨所致。什么样的人,才会同时与这三名死者结下私怨?侄女从卷宗书院证人的笔录上看出,这三个死者平日为人尖酸刻薄,口舌并不厚道,很有可能便是祸从口出。再,尸格上记载,三个死者面部均遭刀砍毁容。这一点很重要。一般而言,若是普通的凶杀,砍死人便算,凶手很少会再画蛇添足般地再往死者面部多补几刀。之所以这样行事,除了与死者有深恨,通常还存在严重的心理问题。”

温兰顿了下,抬眼,正与斜对面的谢原四目相接,见他盯着自己,微微咳了下,继续道,“熟人、有私怨、祸从口出、心理问题,这就可以继续推导了。一般来说,造成人内心扭曲,不外乎小时家庭情感有缺陷,或者人的外观有缺陷。如果凶手的心理扭曲来自于小时家庭缺陷,这种年代久远的隐性因素,不应该是与三名死者今日结怨的缘由。那么就剩下外观缺陷了。我和春芳处了几日,她向我介绍了本县的很多风土人情,提到梅岭书院的时候,她像是讲笑话般地对我说,书院的院长脾气有异于常人,颇有点以貌取人,学子入学,除了文章锦绣,外貌也要审核,过于畸陋的,必定不会取。所以书院里不止学生,连杂勤服侍的人也都相貌周正。既然书院里没有外表畸陋的人,那么这种心理扭曲和结怨,就是来源于隐形的缺陷了。必定不会是瞎子,瞎子无法杀人。不会是嗅觉。就算嗅觉有问题,外人也很难觉察,更不至于与三名被害者结怨如此之深。也不会是聋子,听不见的话,不会有这样深的怨恨和自卑。那么最后,只剩一项,凶手是口吃,或者哑巴。所以侄女推测,会不会是因此,凶手才与三名死者结怨,继而造成凶杀。”

她说完,望向了对面的李珂,见他目瞪口呆。不止李珂,几个师爷也是如此。倒是谢原,半张脸被胡子遮住,倒是看不大清楚表情,只两只眼睛也是望了过来,一动不动。

其实她这一番演绎与推理,放在现代并没什么,FBI甚至专门有这样一个机构用以协助破案。

法医自然是要以事实说话,容不下半点个人的臆想。但这一职业,与建立在事实根据上的瑰丽想象和大胆推测并不矛盾,有时,这种想象与推测反而能起到意想不到的作用,所以她曾辅修过犯罪心理学。碰到这案子,基于受害人尸体已经不可复原,无法着手进一步的尸检,她便以此得出了这样的结论。

正如她先前对谢原说过的那样,这结果未必准确。只不过用以参考,多了一个破案方向而已。现在被证实是正确的,她自己也是有些兴奋,眼睛微微闪亮。

边上的张姓师爷终于回过了神,道:“妙哉,妙哉,有茅塞顿开之感!”边上几个人也是纷纷附和。

李珂除了茅塞顿开,更是惊讶,望着自己的侄女,道:“三娘,你如何竟知晓这些?”

温兰忙垂下眼皮,小声道:“回伯父的话。爹在老家是县里的书吏,回家时常有提起办案之事。侄女听多了,也就生出了些兴趣。刚那些,都不过是我胡乱猜想的,能作准,全是运气好。”

自己的兄弟久考不中,后来去县衙当书吏,一为生计,二则书吏经年久了资历够格,可参加考试继而从杂途入仕,李珂自然知道这一点。虽然还是觉得匪夷所思,只能这样就破了一桩火烧眉毛的大案,实在是神清气爽,再一想,莫非这预示着自己否极泰来,官运从此亨通达显?更是高兴,抚须连连点头,道:“我晓得你自小就聪明。来这里,果然是来对了。”

温兰见话问完了,自己也搪塞过关了,便告退而去,几个幕僚也先后离开,书房里只剩李珂和谢原了。李珂看了眼谢原,忍不住便自卖自夸起来,道:“唉,以我这侄女的心性,若不是脸上有这样一块斑,何至于会蹉跎至此!我既是你上官,辈分也长,便倚老卖老多说一句,往后成一家人,你须得殷勤待她,万莫以貌取人。”

谢原目光微动,恭敬道:“大人放心。我既娶她为妻,必定会以十二分的诚心相待。”

李珂知道他为人,这侄女到这年岁,相貌又这样,能嫁这样一个丈夫,他也十分满意,算是孙氏这些年做过的最合他心意的一件事了。又闲谈几句,便散了去。

谢原从衙门出来往城东的家里去,抄近路刚拐进一条小巷,忽然听到身后有人轻声叫道:“谢大人,留步。”听声音,是个女子,还有点耳熟……

他猛地回头,赫然看到刚见过面的县令侄女正站在身后的巷子口。穿着时下普通的女子青布衫裙,只身姿却和习惯略微含胸的别的女子颇有些不同,肩背挺直,显得身杆子苗条而修长,此刻正用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睛望着自己。

他忽然想起刚才在衙门押签房里见到她双目微闪,显见是因了兴奋却强行压住的那种眼神。略微一怔。踌躇了下,便停住脚步,转身看着她朝自己走了过来,最后停在距离他五六步外的巷子里。



10、第 10 章
 
温兰先前退出押签房后,并没回后衙,而是径直出了衙门,等在一边的街口。看到谢原出来抄一边的巷子里过,便跟了上去叫住他。见他停下脚步,转身发现是自己,眼神里立刻浮出一丝疑问,仿佛还带了点惊诧,便停住脚步,眼睛盯着他脚上穿的那双半新不旧的皂靴,硬着头皮低声道:“谢大人,我过来,是想和你商议件事……”

谢原闻言,身体里原本有些紧着的那根弦立刻便松了不少,不可觉察地微吁了口气,道:“有事直说无妨。”

温兰听他应得痛快,微微抬头看他一眼,见他正望着自己——许是巷子里荫僻,照不到阳光的缘故,显得他一双漆黑眸子有些暗沉。轻咳一声道:“谢大人,我想说的,是咱们的亲事。我原先不知道,前几日到了这里,才晓得我伯母和媒婆没跟你们说实话。我的样貌长成这样,简直不堪入目,这便罢了,以前在老家时,有个相命很准的相师也曾说过,这是不吉之相。在家克父母,嫁人克婆家,就是有了这名声,才迟迟嫁不出去的。我如今过来投奔我伯父,不过是想有个骨血亲的靠山,并没想过嫁人。我到这里虽没几天,却也知道你素有威望,娶妻易如反掌。我的爹娘都已没了,正应了那相师之言。俗话说,不怕一万,就怕万一,所以我更不敢因了自己的一点私心去坑你。”

温兰一本正经地扯了一通,见他还那样望着自己,没什么大表情,倒是有点意外,想了下,又补充道:“我今天听伯娘说,你娘遣了媒人来,在说纳彩的事了。我一来,就跟我伯母提过我的想法,她自然不会赞同,个中缘由不用我说,你自然也清楚。总之第一我配不上你,第二,我更不能害你。所以还请你慎重考虑为好……”

“三娘,这是你的真心话吗?”

她还在喋喋不休,忽然被他打断。听见他叫自己三娘,一怔,点了下头。

谢原眉头微微一皱,仿佛在考虑接下来的措辞,没再说话。

温兰忽然有点小小的紧张,屏息望着对面的这个男人。

谢原被她看得有些不自在,微微转过了脸,眼睛盯着她身后巷子墙角边的一丛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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