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厢之中传来沈从元断断续续的呻吟之声,汤师爷刚要点头称是,忽听得车厢内又是一声大叫道:
“不对!怎么还有?哪……哪个门近一点儿啊?”
马车到底还是从前门一路冲进了内宅,沈从元好一通川流不息,竟是连茅厕也没空去了。
好在是自家地盘身边到是不缺人手,若干个马桶一字排开轮流伺候。拉到最后,沈从元人都有些迷糊了,腿软得迈不开步子,径自躺在床上由几个婆子边端屎边擦拭。
眼瞅着好容易停了泄,伺候的众人却是瞧着沈从元的胯下,一个个面露诧异不已。
老爷这肚子里估计是拉空了东西,怎么着那脐下半尺双腿之间,竟是另有一根此刻本该软趴趴的物事居然一柱擎天,不怒自威起来?
陡然之间,沈从元也不知道是哪里来的力气,腾地一下子翻身坐起,一脸病态的潮红之下,口中神志不清地嗬嗬而呼。
一双眼睛布满了血丝竟露出野兽一般的神色,沈从元左右望望,竟是一把揪过了身边一个伺候身下的侍妾,狠狠地就要向床上按去……
若说是平时老爷招幸,那侍妾只怕是高兴得拜祖宗还来不及,可是这时候沈从元那狂颠似鬼的样子,那侍妾却是吓得脸都绿了,拼了命一般地从沈从元的身下逃开,口中的尖叫几乎是连房顶都要掀翻了。
周围的仆人已经有些吓傻了,先不说今天怎么会变成这般模样,单是此等丑态被人瞧见,按照自家老爷的一贯脾气说不定便要把这在场之人全都弄死的!
一时间人人面如土色,十个有九个中倒泛起了一阵古怪念头。
“老爷这究竟是中了邪还是鬼上身?要不然……要不然老爷还是死了的好?”
想归想,沈从元平日里积威极重,却是没有人敢真的把他往死路上送一程。
众人惊诧之余,倒是汤师爷这时候显出了该有的镇静功夫,看了看左右道:
“瞧什么瞧,老爷不过是饮酒过度有些醉了,很稀奇么?留下两个伺候的,都给我滚到外面候着去!”
说话间毫不迟疑,汤师爷当先便走,众人这才如梦方醒般地鱼贯而出。
等到外面却被汤师爷齐齐叫了一处偏僻院子,阴恻恻地道:“从现在起,谁都不许出这院子。今日之事若有人胆敢漏出去半句……哼哼!老爷的手段不用我说你们也知道,想不想保住你们自个儿的脑袋都好好寻思寻思!”
汤师爷警告之后,一干下人自然噤若寒蝉,纷纷点头不提。
汤师爷命人看住了院子,却又杀了个回马枪直奔沈从元的屋子而来,这当儿急中生智,脑子竟比平时转得还快了几转,瞬间便已经想到了好几套说辞,总归是要将事情都推到其他人身上。
他汤师爷以前虽然知道自家老爷的腌臜事亦是不少,却每每能从被灭口的边缘化险为夷。
死道友不死贫道,这实为不传之密也。只要有足够的替死鬼,区区一点拉裤兜子发淫疯?屁大的事儿!
汤师爷心里自我安慰了几句,那沈从元的屋子里他也是死活不愿进去了。就这么在外面候着,便在此时那派人去请的大夫却总算是及时赶到。汤师爷如蒙大赦,迎面就嚎了一嗓子:
“救星啊——!”
这大夫姓周,如今在御医院任职,这一身的医术却是极精湛的。
进得门来一通的检查,登时雷厉风行般的动作了起来。
又是施针又是灌水,更立时命人把沈从元的手脚都给捆了,为防神智不清之间咬了舌头,连他口中都镶上了麻核。
待一切昨晚,周御医扭过头来皱眉道:
“沈大人这症状实在是奇了,老夫行医数十载,却是从未见过此等症状。不过沈大人的脉搏强健,性命倒是无忧。从脉相上而论,倒似是阴阳失调阳火过盛,显是外毒入内,邪物入脑……”
这周御医的医术着实了得,若是安清悠在这里,听了这话只怕也要佩服三分。
那香饼本就是用多种不同的原料调制而成,按照人体反应的快慢依次发作,这几句断词实在是对症。
只是那汤师爷这时候可没心思听人说这些东西,作着揖在那里哀告道:
“我的御医爷爷哎,您说的这些学生我也听不懂,您就给句痛快话,我们家大人到底应该怎么治吧!”
周御医脸上闪过一丝不快和鄙夷之色,写方子的时候提笔之间却用药又重了两分,须臾之间药方写好交给了汤师爷道:
“一张补气,一张泻火。每日早晚各服一次,用米汤灌下,泄个三五日也便好了。待人醒过来之后一月之内莫食油腻,尤其是行不得房出不得阳精,这一点需要谨记了。”
“还泄啊?”
“你有更好的办法?”周御医面现不满,汤师爷急忙巴结赔罪。
汤师爷虽然不懂药理,听那周御医说要泄也只能遵嘱行事,只是看向自家老爷之时,那脸上的同情之色却又多了三分。又听说行不得房出不得阳精,却是伸手向沈从元胯下一指,一脸尴尬地道:
“那……那这个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周御医似是随意地撇了某个血脉愤张的物事一眼,口中话语却是不容置疑地道:
“还能怎么办?就硬挺着吧!”
文章正文 第二百九十章 对弈(上)
沈从元硬挺着灌药的时候,安家的后宅之中的某间院子里却是静悄悄地。
如今既订了聘,萧洛辰的身份自然变成了安家的准女婿,一干下人只道小姐与萧公子自有许多话要说,一个个地都是远远地躲了开去。
安清悠与萧洛辰隔桌而坐,二人也不似以往斗嘴,居然专心致志地在下着一盘围棋。
黑白纵横之间落子之间虽然搏杀颇为激烈,两人彼此却是相对无言。
只是这相距既近,便是不想对视亦不可得。
安清悠手中虽说下棋,余光却也时不时地扫上了萧洛辰几眼。眼见他一直贼忒兮兮地瞧着自己,嘴角间竟又浮起了那副招牌式的邪邪微笑起来。
安清悠心情复杂之余,却又忍不住有些恼,心里不停的腹诽嘀咕道:
“这混蛋……下棋有那么好玩吗!怎么说今儿也是订聘的日子,你就不会说点什么?刚还缠着说要和我说话,还跟我爹面前做什么嘴甜。怎么这时候倒扮起闷声葫芦来了,装什么大瓣儿蒜!”
一枚白子狠狠地落在了棋盘上,发出“啪”的一声脆响。
这时候安清悠心里也不知道自己是对这萧洛辰是一种什么感觉。只是那心态不稳,这棋势就已经乱了
。萧洛辰盘中妙手频出,不出十几子之间居然围杀了安清悠的一条大龙。眼见着盘上黑棋所剩的地方寥寥无几,不用问都知道是安清悠输了。
“我赢了!你这棋下到后来漏招百出,可是面对着我的时候心绪不定了?”
萧洛辰抬起头来,却是终于打破了两人之间的沉寂,笑吟吟地望向安清悠,仿佛便是这小小的怡情游戏之物,竟也能给他带来莫大的胜利快感。
“……”
安清悠气鼓鼓地不说话,这时候真觉得这个混蛋当真过分加自恋,和他实在没什么好说的了。
萧洛辰却是笑吟吟地捧起一杯茶,悠悠地说道:
“刚刚我已经传了消息出去,沈从元给咱们做媒的事情很快就会街头巷尾尽人皆知。他若是想在九皇子面前撇清定然要颇费些手脚。如此以来自然要耽误些时日,再加上京府交卸礼部履新只怕是更没什么余力。再加上你所做的那物事……嘻嘻,你这疯婆娘心善归心善,疯起来也毫不含糊。这一记虽不至于让那沈从元魂归黄泉,多少也得要了他半条命去!这几项加起来,咱们是又娶媳妇又过年,你拾掇那沈从元固然是为了安家,期间大半的谋算还是不愿有人打扰咱们的婚事,对不对?”
萧洛辰眼光犀利,所言十成里倒是中了九成。
只是安清悠瞧他这副居高临下的样子就有些来气,那种得意洋洋,仿佛什么都尽在掌握的语气就更是让安清悠皱眉。
更何况这话题中处处所提,尽是什么沈从元如何谋算、朝政如何纷争等等,虽说安清悠也承认萧洛辰所说的事的确重要,但是古代有名的帝王将相尚且明白偷得浮生半日闲的道理。如今恶客已去,好好一个订聘的日子,就不能谈点别的?
只是萧洛辰却好似浑然不觉,眼见着着安清悠皱眉不答,笑着摇了摇头道:
“你不愿说这些?那好,咱们谈点别的。有件一直让人很好奇,当日西苑之中我在屋外听得分明,你本是和‘老爷子’什么都没说,怎么他老人家出门的时候竟是笑容满面,还收了你做义女?这事儿却是奇了……”
萧洛辰犹自在说着他所好奇之事,只是这话没说完,猛听得“啪”的一响,安清悠竟已是霍然而起。手掌拍在桌子上直震得棋盘上的棋子乱颤。
萧洛辰微微一愕之间,却见安清悠竟是看也不看他一眼,径自走到一张书案之前铺开了一张白纸,提笔行字一挥而就之间写下了一行小字,随即便执笔于地直奔门外。
斜阳余辉之下,人早已去得远了。
萧洛辰一个人坐在棋盘之前,却是又一次有些不明所以起来。怔了一阵子走到书案之前,却见那白纸之上一行娟秀的字迹写道:
“言之未必有声,有声未必有心。今日本是订聘之日,你萧洛辰的一颗心,此刻却又放在了哪里?老爷子让我教你规矩!”
“原来那一日在西苑……她是和师父笔谈?”
萧洛辰微一思索,却是俯身把那落在地上的毛笔拾了起来,随手拨弄了一下笔尖,果然是柔软无比落纸无声。只是回头再看看这白纸上的一行小字,却又是摇了摇头苦笑道:
“到底是怎么了?我这是说错什么了不成?这疯婆娘好端端地又在这里发什么疯!”
安清悠从头到尾一直是一言不发,此刻拂袖而去。
萧洛辰亦是有些大皱眉头,又看了几上字迹几眼,却又有另一桩事激起了他的傲气来。
居然让这疯婆娘教我规矩?她能做得比宫中的管教嬷嬷还板正是不假,可是我萧洛辰早在对年之前便达到了这个水准……老爷子真不知道是怎么想的!
萧洛辰有些无所谓的耸了耸肩,却是随手将那白纸揉成了一团。
男人是泥做的,所以理性。很多时候男人也许心里装着一个女人,但平日里所言所行,十分里倒有八分是离不开他们那些所谓的正经大事。
女人却是水做的,一点一滴的感性之间,总是希望男人多表现出一些让自己能够感受到的东西,好让自己那颗渴望被爱的心多一些满足感才好。
殊不知世间本无所谓什么事情大,什么事情小,哪一头偏得过了分都会失衡。
大半男女便算是感情再好,很多时候也会大小波折不断,原因便再于此。男人会觉得女人不懂事不理解自己,女人则是觉得男人压根就没把自己放在心上。
且不说安清悠和萧洛辰之间感情还没到那种夫妇一体的境界,便是多少爱得死去活来之人,为此分手者有之,反目成仇者亦有之。
若能心中稍稍放宽那么一点儿,世间便多了许多幸福。
不过知易行难,天下女子谁还没有过几次闹小女人情绪的时候?
文章正文 第二百九十一章 对弈(下)
安清悠此刻就在遭遇着这类困扰:
“这个混蛋心中只有他那一套,什么朝政时局,什么皇上北胡,什么安家、萧家、李家、沈家!早先一口一个掏心掏肺的,今儿可是订聘的日子,他一句跟订聘有关的事不提,反倒是没完没了的谈这些乱事,他就是个混蛋……”
虽然活了两世,可安清悠之前并没有谈过一场真正的恋爱,更谈不上什么过来人的经验。
此刻气鼓鼓的一路行来,心中虽然嘟囔不已,却全没留意到自己为什么会对萧洛辰这些举动如此的生气,信马由缰一般地走到哪儿算哪儿,等走到一处院落之前,却是有些诧异地停住了脚步,眼前这方所在,居然是彭嬷嬷所停居之处。
“今儿是大小姐订聘的好日子,怎么有空倒我这里来?”
彭嬷嬷见到安清悠的时候,竟似好像也有些诧异。
自从四方楼众人进驻安家以来,这位老嬷嬷立刻就变得深居简出起来,竟象是躲着什么一样,半步也不曾出这院子。
安清悠知道她身上颇有隐秘之事,却也有意回护,吃穿使用交代了安七叔亲自帮衬,倒是没出什么篓子。
如今遇上了彭嬷嬷,安清悠好似也寻到一个发泄心中愤懑之地,当即与彭嬷嬷进了屋中。
“当日承蒙嬷嬷劝我别留遗憾,我亦是由此而下了决心。只是今日虽然三媒六聘到了门,连皇后都被请出来了做媒人。可这期间种种却远非当初所想的那样,如今尘埃落定,却不知为什么总觉得有些味道不对呢?嬷嬷您知道,我是最不想把那些什么权谋政争之类的东西扯进自己的婚事里来的,可是这事情压下来又不能不嫁……”
“还有这萧洛辰,这个家伙、这个混蛋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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