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是庞疤头很满意杜萱娘的表情,倒不去计较杜萱娘的反抗了,“也罢,屋角有锅灶和吃的东西,你先去弄一锅吃食出来给老子吃!”
杜萱娘这回顺从得很,马上便去屋角翻出一小袋子白面,又找到几块瘦瘦的风干野猪肉,洗了锅,也懒得去找刀啊铲之类的,直接煮了一锅面糊糊,放了一把黑乎乎的盐进去,光闻着那味道便觉得是人间美味。
庞疤头看着面前的一碗面糊糊,一脚蹬翻,扯着杜萱娘的头发暴怒道:“你他妈的还是不是女人?给你袋面粉你就做出这种东西来!赶紧去给老子煮肉去,再乱搞花样,小心老子剥了你!”
杜萱娘低眉顺眼,一副小媳妇模样,心里将庞疤头的祖宗八代骂了个遍。
杜萱娘回到屋角一边烧火,一边连吃三大碗面糊糊,感觉力气在慢慢回复,停了一下,又将剩下的全吃光,再看那庞疤头仍旧坐在门口的地板上,神情却是轻松了许多,看来这个地方果然隐秘,这四人在外面打斗了半天,愣是连只小苍蝇都没引来。
“你要那些尸体做什么?”杜萱娘主动开口道。
“少废话,要么扔到地窖去与你作伴,要么挖个坑将这三个叛贼给老子埋起来,你自己选!”庞疤头不耐烦地说道。
杜萱娘立刻脸色发白,“你竟然让我与死人呆在一起?还有你这里连个木棍子都没有,我拿什么去挖坑?”
“这是你自己的事,否则,你便脱光衣服慰劳老子一下,说不定老子便有精神,有力气将那叛徒的尸体给处理掉了?”
杜萱娘及时做出十分害怕的样子。
、一四四 劫(四)
“都是你这个小寡妇惹得事,这回若是你这小寡妇骗了老子,你的下场一定比他们还惨!”庞疤头最后是瞪着杜萱娘咬牙切齿了。
“我一直都相信你做得出这种事,所以我也从来没想过拿自己的小命开玩笑,这点你倒可以放心!”杜萱娘说得十分的诚挚,让庞疤头一时也挑不出刺来。
“挖坑太费事,还是将他弄进地窖吧,不过,你可不能再让我进地窖了,毕竟现在我们也算是一个阵营里的人了,这回闹出这么大的动静,就算我逃了回去,想让李家再相信我们父女也是不可能的了,所以我也只能赌这一把,希望能沾庞老大的光,让我们顺利脱离李家。”
庞疤头“哼”了一声不说话,眼睛里却闪过阴险的光芒,“先将那肉给老子拿过来,然后赶紧去做事,少给老子废话!”
那三个反水的庞疤头手下死得很惨,一个脖子都快给砍断了,一个肠子都给打出来了,另一个倒是没什么伤痕,只是眼睛里流出来的血是黑色的,估计是最先中了毒那个,没人会想到这个庞疤头看着就是粗人一个,却是个隐藏得极深的用毒高手,平时极少用毒,但在关键时候使出来,往往出其不意,事半功倍。
杜萱娘强忍着恶心将那三人弄进了地窖,然后去旁边的小溪提水将地面上的血迹冲洗干净了,趁机打量了一下四周,才发现这座木屋坐落在一片狭长的谷地当中,中间有一道小溪流过,而那木屋建在一大块岩石下面,垂下来的藤蔓树枝将那木屋 遮去大半,若不走近还真不容易让人发现,可惜这么个风景如画的地方却成了土匪的贼窝。
屋后有一个柴堆。一半树枝,一半引火的干草,杜萱娘再仔细观察四周陡峭的山崖,目测是看不到出去的路,再看了看那湍急的小溪,也不知它们会流去哪里。
杜萱娘果断地放弃了逃跑,在这种连路和方向都搞不清楚的情况下被庞疤头追上的可能性几乎是百分百,连赌一把的余地都没有。
杜萱娘小心翼翼地回到屋子里,却见庞疤头阴笑着说道:“如何?觉得凭你的本事,有几成把握能逃出这地方?”
“一成都没有。”杜萱娘老实回答。
“那好。如果不想我直接扔你下地窖,便自己下去吧!”
杜萱娘吓得一屁股坐地上,“不是说好不再让我下去的?”
“哼。对于你这种不安分的女人来说,只有呆在下面最让老子放心!”庞疤头得意地笑道,似乎很乐意看到杜萱娘张惶失措的样子。
最后,在庞疤头那把血迹斑斑的大刀威逼下,杜萱娘选择了屈服。与尸体呆在一起总比没有命强。
当头顶的木板再重新合上,杜萱娘立刻拿出怀里的猪肉啃咬起来,外面已经接近第二天的黄昏,黑夜已经来临,目前庞疤头目前重伤在身,在此地养伤是他唯一的选择。而以这匪首多疑的性子,是一定不会留下那个快要生产的老四的相好的活口的。
于是,杜萱娘先远远地避开那三具尸体。然后闭目全神于头顶上的动静,终于她听到了地板上挪动的脚步声的开门声,庞疤头带伤出去灭口了。
过了好一会儿,杜萱娘又拿起石头敲起头顶的木板来,敲了一阵子没有反应。终于确定庞疤头已经走远。
杜萱娘下了梯子,强忍下恶心。在黑暗中摸索起那几具尸体来,终于在第二具尸体上摸到一只火折子,抖抖擞擞点燃,看到面前狰狞的尸体,一阵恶心,差点将好不容易得来的食物吐了出来,杜萱娘定了神,全当面前是的尸体是家中放了血的肥猪,将那三尸体从头到脚搜检了一遍,最后收获不少,竟找到两把匕首,几只药瓶,两只火折子,三袋子金银珠宝……,还有一只女人的肚兜。
最让杜萱娘感兴趣的是有两只药瓶外形与庞疤头那只伤药瓶一样,里面的药粉颜色与味道也十分接近,其中一瓶上还贴了一张纸,上面划了一个叉,杜萱娘大喜,凭她一惯的直觉,要用特意划了叉的纸分开来的绝对不是伤药,如果把它用在人身上会是什么效果呢?
杜萱娘将财物收好放在一边,那只特殊的药瓶与一把的匕首别在腰间,然后将手中的火折子吹熄,在黑暗中另一把稍大一点的匕首对那三具尸体进行血腥分尸。
杜萱娘将那三只脑袋想象成三只大西瓜,将自己想象成英勇摘瓜的拯救全人类的女英雄。
也不知奋战了多久,那三只脑袋终于被杜萱娘砍离原来的肢体,扯过一件衣服,将那三个东西一包,杜萱娘再次挖开那木屋地板与地面之间的洞,竭尽全力地爬了出去。
看着那三只脑袋及那件血污的衣衫在朦胧的月色下随着湍急的溪流漂走,杜萱娘祈祷这三只脑袋,哪怕是半只被冲到山外的人类面前,然后被那些搜索她的人知道。
她相信不论是陆掌柜的人,还是有可能是崔颖派来的官兵都会对这漂来不明人头的溪流产生一点兴趣。
杜萱娘又返身回到没有上锁的木屋中,看到那块压住地窖出口的木板上放了一快大石头,还真是小心,杜萱娘借着月光摸到那瓶伤药,毫不犹豫地将里面的药粉倒进灶前的草木灰中,然后将划了叉的药瓶中的粉未倒了些进去,然后使劲抖抖,让其充分混合,心中默念,地窖里的冤鬼啊,看在如今咱们同处一室的份上,千万保佑那庞疤头一回来就用上这瓶加了料的伤药啊,哪怕那划了叉的药粉是对伤口毫无用处的面粉,也可以阻止庞疤头腿上的伤好得慢一点,多给自己制造一点逃脱的机会。
为免节外生枝,杜萱娘尽量不去动木屋的东西,慢慢退出木屋,然后又钻回地窖,摸索着将那三具尸体用地窖角落里的杂物掩盖起来,倒不是杜萱娘好心,而是担心庞疤头发现尸体残缺而露出破绽。
刚弄好,就听到头顶上传来脚步声,庞疤头灭口回来了,杜萱娘赶紧倒在尸堆上装睡。
那庞疤头回来的每一件事果然是确认杜萱娘还在不在地窖中,微弱的灯光下,浑身脏污得快要看不出人样的杜萱娘伏在死人的大腿上,生死未知。
庞疤头冷笑一声关上地窖门,杜萱娘这样的女人如让几具尸体给吓死了,那她就不配被李进看重了。
也不知过了多久,久到杜萱娘倒地那具无头尸体上快要睡着了的时候,突听楼上传来一阵惊怖的吼叫声,随即听到一声重物坠地的声音,杜萱娘猛地打起精神,竖耳倾听木屋里的动静。
头顶上庞疤头传来一声声痛苦的呻吟,犹如被掐住了脖子的困兽,感谢天感谢地,那瓶划了叉的药没有让她失望,庞疤头多半已经中招,只是还不清楚这药给庞疤头带来的伤害值有多大,有没有致命的可能。
杜萱娘坐在黑暗里提心吊胆地等待着,生与死地考验就这样**裸地展现在她面前,偏偏目前的状况下她是什么都做不了,也不能做。
又一声惨厉的叫声传来,接着又了无声息,杜萱娘更是一动不敢动,精神高度紧张,稍有一点风吹草动都有崩溃的可能,这个庞疤头到底死了没?
这个问题没有折磨杜萱娘多久,一滴不明的温热液体从天而降,恰好落到她脸上,用手指沾沾,放在鼻子前面闻闻,是带腥气的鲜血!
庞疤头的鲜血已经从地板上渗透下来,一个正常人有多少血可以这样流?杜萱娘心头一阵狂喜,现在可以肯定的是庞疤头此时一定失血过多!
杜萱娘爬上梯子又开始敲木板,敲了很久,无人理会,伸出手去,那液体仍在滴落。
杜萱娘冷静地思索着,这应该是最后的机会了,那药已经确定给庞疤头造成了不小的伤害,而庞疤头本身是用毒的高手,既然会用毒,那么肯定也会解毒,但不管什么毒要化解都是需要时间的。
而这段时间却是杜萱娘能否逃脱的关键,没有什么事是事前便十拿九稳的,有些时候还是要赌一赌的。
杜萱娘立刻将那堆从死人身上搜出来的财物与药瓶之类的用死人的衣服结成一个包背在身上,两把匕首也放到伸手便能够着的腰上,又开始了艰难地爬行。
待到杜萱娘再次从木屋的地板下爬出来,清晨清凉新鲜的空气透胸而来,自由的感觉真好啊!再看看天色,原来已经是自己被掳后的第三天凌晨了。
回头看看沉寂的木屋,庞疤头生死未知,可是她杜萱娘只要远离这个鬼地方便自由在望了,还有什么好说的,撒丫子跑啊!
刚跑出几步的杜萱娘突然停住脚步,目光落到木屋后面的那堆干柴禾上,好吧,庞疤头,你将我杜萱娘害得如此凄惨,一份大礼怎么够?怎么也得“好事成双”啊!
杜萱娘蹑手蹑足地来到那堆用来引火的干草旁,顺利地放了一把火,然后正式夺路狂奔,如果庞疤头不小心还没死透,临死前的反扑也是很要命的。
、一四五劫(五)
杜萱娘顺着溪流往下流跑去,不仅仅是因为下山的路省力,更因为水源下游容易找到村庄之类的地方。
时值初夏,山里的植物开始疯长,四处一片绿色,根本找不见路。杜萱娘又饥又渴,拖着严重体力透支的小身板,尽量沿着草木稀疏的地方行走,回头望望逃出来的那个山谷,只余天空中飘荡着的几缕黑烟,如果这样都不能引起前来寻找她的人的注意,那只能说明这个地方根本没有来寻她的人,意味着她将自己寻路逃生。
杜萱娘想了想,决定还是先找个地方休整一下,恢复体力再说。
在小溪边上找了块光滑的石头,一屁股坐上去,低头喝足水后,洗干净手脸,又将沾满血水与泥土的外衣脱下洗洗,感觉浑身轻松了不少。
再看看岸边还长着一棵野杏树,上面的杏子因为熟透,地上到处都是掉落的或成熟,或腐烂的野杏,杜萱娘兴奋得双眼放光,这下连爬树都省了。
杜萱娘在地上挑拣了一大堆没有烂掉的杏子,用外衣包起来,回到水边吃了个腰圆肚胀,然后在半山腰寻到一个仅容一人的山凹,折了树枝遮阳,倒头便睡了过去。
一直睡到下午,杜萱娘又吃了一些野杏,既然不敢回头,只好继续向下游走。
可是让杜萱娘傻眼的是,走着走着那溪流居然钻入一座山下不见了,更夸张的是那山还如刀砍斧削,根本没有人走的路。
杜萱娘又转了几圈,最后才悲哀地证实了一个事实,她竟然不幸被困在了一个如天坑一般的山谷里,如今唯一的路便是回头往上游走。
回去?如果庞疤头没死怎么办?岂不是又羊入虎口?杜萱娘打了一个冷颤,如果再来一次与尸共眠。她不敢保证自己还能保持清醒而不精神崩溃。
可是转念想到,如今可以确定这周围没有来寻找她的人,否则不可能现在都不见人来接应她,她总不能一直被困在这里吧?野杏吃完了又吃什么?
杜萱娘不得不又回到杏树下拣了些野杏,慢慢往上游走去,这回不敢再招摇,而是尽量掩藏形迹。
当杜萱娘回到她上午逃出来那片谷地上的时,已经快到黄昏,软软的阳光照在欢快的溪流上,杜萱娘蓦然发觉那被烧毁的废墟旁居然有人。
杜萱娘这一惊非同小可。本能地便想回头奔逃,可是,不对。这人影怎么会如此眼熟?难道是来寻找她的人?杜萱娘按奈住心头的激动,理智告诉她要冷静,看清楚点再说,好不容易逃出来了,可别离了虎口。又入狼爪。
杜萱娘小心翼翼地靠近那片河滩,视线更清晰了些,那人抬了抬头,似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