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秦掌柜娘子母女恨的是我,可是她们咬不动我,便开始打你的主意,你伤心,我便会难过,你死,我杜萱娘也会丢掉半条命,她们算得一点都没差。”
“只是嫂子好不容易得来的孩子何辜?”杜萱娘回头看着秦掌柜娘子母女,秦掌柜娘子披头散发,双目惊惶不安,抱紧双臂缩在故作镇定的秦三丫身后。
“不管你们是无意透露的玉娥在朱家受虐,嫁妆被盗的事,还是有意刺激周嫂子来让我伤心,你们的目的都达到了。”
“周大哥老年失子,因伤心郁闷而上山打猎,没想到却永远留在山里了,三条人命都因为你们两个的精心表演而丧失,你们居然不来欣赏你们的赫赫战绩,这个太不合常理。”
、一二二丧礼(三)
杜萱娘断断续续地说着,心头的伤心和疼痛泛滥成河,一把将秦掌柜娘子抓到棺木前,“你为什么害怕?难道怕我们杀了你?还是怕周嫂子一家三口会来找你们索命?”
秦掌柜娘子慌乱中睁开眼睛又看到了周嫂子怒凸的双目,诡异的笑容,立刻便吓得连声尖叫起来,那惨厉的叫声在灵堂内回荡,让众人齐齐打了个寒颤,秦三丫急忙上前将她母亲从棺木前拉离,怒瞪着杜萱娘,“周家三条命如果要找人索命,一定会来先找你这恶毒的寡妇,我们不过是想提醒周家一下,谁叫周婶子她自己走路不稳摔跤的?周五叔之死更与我们无关,你们明知他伤心,还让他进山打猎,出了事也来怨我们秦家,当真是我们两个好欺负?”
“你说我们欺负你们?”周玉娥愣愣地走向秦三丫,“我们家的事到底与你有何相干?需要你们来多嘴?秦三丫,我诅咒你也父母双亡,兄妹惨死,那时你也可以来欺负我。”
秦三丫母女惊惧得连连后退,一直退到棺材旁,赵小六不知何时出现在秦掌柜娘子身后,捏着嗓子拖长声音喊道:“我死好冤啊啊……,纳命来啊啊啊……。”
秦掌柜娘子如同被踩了尾巴,“嗷”地叫了一声,一把推开秦三丫,朝屋角堆着的纸人纸马冲去,“观音娘娘救我,观音娘娘救我,别让他们缠着我了,你让他们到别处投胎去吧,我媳妇要生了啊,要生了啊,周嫂子,周嫂子,你的儿子在这边。在这边,你快来,快来领走啊!”
秦掌柜几下将纸人纸马捣烂,胡言乱语着,冲出周家跑了,秦三丫忙追了上去。
周玉娥看了一眼乱成一团的灵堂,一下子又哭倒在灵堂。
杜萱娘却觉得因装鬼成功而兴奋不已的赵小六的身形有些模糊,然后眼前一黑便什么也不知道了。
秋日阳光真温暖,墙角的菊花也很灿烂,周嫂子穿了藏青单布长袍。皂白的撒腿裤,梳得一丝不苟的团髻中间夹了几根灰色的发丝,手里缝着一条白色的女生内裤。
“这个裤头也太小了吧。比一块巴掌大不了多少,那些夫人奶奶们真是这样穿的?”
“当然,难道我还哄你不成?要不你和玉娥也做两条穿穿吧!”
周嫂子苦着脸,将头摇成了拨浪鼓……。
崔颖叉着双手,含笑看着她。“萱娘,现在无人,你帮我戴上?”
杜萱娘刚帮崔颖戴上手套,忽然闪过一片刀光,崔颖的双手突然不见,连同他那温煦的笑容也一起消失。
李进那千年寒冰脸突然出现。他那干裂的薄唇带着血腥气向她逼近,逼近,再逼近……。
“母亲。母亲,你快醒来啊,求求你了,母亲!唔唔……。”这不是韵儿声音么?难道我睡着了?
“母亲,你若也扔下我们。我便去将那些个坏东西杀光,也陪你一起去找我父亲!”这义儿怎么动不动就想杀人?书都白读了么?
“母亲。我知道你很累很伤心,可是你别睡太久,那样对身体不好,所以母亲你先醒来看看我们好么?”尚儿怎么也说我睡着了?
“母亲,你如果一直这样睡着,我们便去找四舅舅了!”青橙这丫头怎么又将李进挂在嘴上了,还嫌不够乱的么?
“杜姨,你不会是死了吧?冰冰,好害怕,呜呜呜……。”冰冰这丫头也是白疼了,竟然咒我死了。
杜萱娘有些生气,努力地想睁开眼睛,无奈那眼皮似有千金重,浑身一点力气也无。
“孩子们,你们让开,看来只有最后一招了,忠儿,将银针在火里烫了!”陆掌柜怎么也跑到她家来了?
杜萱娘正在疑惑到底出了什么事,为什么她看不到东西,也不能动了?突然头顶,嘴唇,双手,双脚同时传来一阵巨痛,杜萱娘张口惨呼。
随着那声沙哑的陌生的痛呼,杜萱娘条件反射般地从床上坐了起来,眼前一片光明,她又能看见了。
但最先映入她眼帘的是她双手和人中上的巨大银针,及陆掌柜满是汗水的驴脸。
“好险,若最后一招都不管用的话,心狠手辣的杜娘子便成了活死人了。”陆掌柜到此时也不忘损一损杜萱娘。
张义几个见杜萱娘醒来,像饿狼抢食一般扑到杜萱娘身上,又是哭又是笑的,差点让已经两天食水未进的杜萱娘再次晕了过去。
“少东家,小娘子,别只顾着高兴,先让你们母亲进一点食,才有力气说话。”双目含泪的胡氏端了一碗米粥,笑容里满是喜悦。
顾青橙小心翼翼地将一勺勺米粥送进杜萱娘嘴里,杜萱娘觉得这连一根咸菜都没有的白米粥是那样的香甜,甚至阴暗地想着,被人关心的感觉真好,要不要将来适当地多病几场?
屋里只剩陆掌柜一个人在那里碎碎念,“你若是再老个几岁,你这病就该叫中风了。对其他人都是心冷的,唯独对这姓周那一家子倒是上心得很,如果你真成了一直醒不过来的活死人,这几个孩子岂不是要被你连累得很惨?”
“请你闭嘴!”杜萱娘吃了半碗粥,总算有了点力气,便再也听不下去了,“我是女主,那有随便就给气中风了的,要死也得先拉几个垫背的。”
“女主?是什么?”李冰冰弱弱地问。
“呃,就是像母亲这样的能主宰自己命运的女子,便叫女主!”张义几个也露出原来如此的表情。哎哟,小孩子们可真好骗!
“母亲,我们以后也要当女主!”李冰冰一脸向往,赵韵儿与顾青橙也点头表示赞同。
张义几个年轻的倒罢了,唯陆掌柜不以为然地撇撇嘴,都让你们随便都成了女主,我们男人岂不是都成了不中用的点缀?
“我睡了多久?”
“两天,母亲,你可吓死我们了,你一动不动,不能吃,不能喝,有时却睁着眼睛说胡话,都说你是在灵堂撞了邪,请和尚们给你念经驱邪也不管用,郎中更是没办法,后来,阿忠听说了,就回去请了陆掌柜来,想不到陆掌柜不但会拳脚功夫,还会医术!”张义说到后来有些小兴奋了。
“你们婶子的丧礼结束了?玉娥姐那边怎么样了?”
“嫂子是今天上的山,玉娥姐正在收拾归还借来的东西,过一下便会过来看你,张管事,小六哥还在周家帮忙,母亲,这些你就不用操心了,安心养着吧。”
“母亲,告诉你一个好消息!”李冰冰突然高兴地说道,“那个秦掌柜娘子被小六哥吓疯掉了,见到谁的小孩都说是周婶子的儿子,又是打,又是骂的,已经让秦掌柜给关起来了。
杜皱了一下眉头,竟然是这种结局,秦掌柜娘子一疯,这帐还要怎么算?看来便只有着落到秦三丫身上了。
、一二三长辈(一)
杜萱娘吃了东西,昏沉沉地又睡了一觉,直到晚饭时才强撑着起了床,张义顾尚两个因为她的昏睡而向穆先生告了假,此时二人见她没事了,正在自己的屋子里背书。
赵韵儿带着两个妹妹在厨房内忙活,专门为杜萱娘做了平时爱吃的青菜粥,三个女孩儿身上的衣服都有些脏,想来这两天都没来得及洗换,杜萱娘将三个女孩儿拉到跟前,每人亲了一口,三个女孩儿便在杜萱娘怀里“格格”地笑,沉郁了多日的张家小院又开始热闹起来。
张义顾尚两个也闻声跑了出来,看着杜萱娘与妹妹们傻笑,“孩儿们,丧礼结束,今晚我们开荤,不再吃素了。”
李冰冰那个小馋猫立刻拍手称快,“我要吃香肠和熏鱼!”
杜萱娘亲自动手,做了满满一桌菜,张义兄妹四人与李冰冰吃得很开心,因为两场接连不断的丧礼,大家已吃素多日,大人还好说,这一屋子吃长饭的却是馋得不行。
刚收拾好,赵小六虎着脸来了,自从周五出事,他和张富贵在周家帮忙到现在。
“小六,谁惹你了?难道是没吃着饭,我给你热一点饭吧。”
“东家娘子你身子才好点,快别忙活了,我只是来向少东家问几个字的。”
问字?这几天如此忙,赵小六竟还有空闲认字?
“我的身子现在已经没事了,如果有事立刻和我说来,不要再等到不可收拾的时候再让我费心!”杜萱娘怎可能放得下心来,如果再来一回周家那样的事情,她不知道自己昏过去还醒不醒得过来,难怪有人会说什么某某天生的劳碌操心命。
赵小六低下头,张义和顾尚互看一眼。由顾尚开口说道:“母亲放心将那些小事我们吧,你好好养几天身子再说。”
“也罢,明日你们便让玉娥姐过来我们家陪我,我不放心她。”
张义顿了一下说道:“明日玉娥姐要送周五叔与婶子的灵位回老家祠堂安放?”
“怎会这么急?”杜萱娘立刻嗅出了阴谋的味道,“是不是周家那几个长辈又在作怪了?”
见杜萱娘猜了个**不离十,几人脸上都紧张起来,半晌后,赵小六郁闷地说道:“什么都瞒不过东家娘子,少东家,我们还是告诉东家娘子吧。”
张义只得说道:“现在玉娥姐有了个过继弟弟。那小子从婶子丧礼开始便闹腾开了,非要玉娥姐将家里的银子交出来,说他才是周家的当家人。张富贵便让玉娥姐对他们说,她也不知道父母的银子有多少,放在哪里,如今家里需要的东西大多是先在熟人那里记帐的,要等忙过了这几天才能去动她父母的遗物还帐。”
“那一家子消停了两天。今天上午婶子刚入土,他们便非要玉娥姐当着他们的面开箱子,后来我和弟弟请了街正与陈伯伯都去看玉娥姐清点遗物,谁知周五叔和婶子只留下了三十多两现银,其它什么也没有,周家人非常生气。说了很多难听的话,大致是怀疑玉娥姐自己提前藏起来了。”
“当时,街正等人也在场。便斥了他们无理取闹,说谁还能预先知道周五叔与婶子会出事,事先将东西藏起来?那几人才没话说了。”
“但是,到了午后,他们又让玉娥姐与那个过继弟弟回老家生活。还说要将这铺子卖了,到乡下去置田地和院子。玉娥姐当然不愿意,但是答应明天送周五叔与婶子的灵牌回老家。”
“我们几个商量了一下,觉得他们肯定没安好心,想着让小六哥和刘婆子亲自陪玉娥姐回老家,争取快去快回,母亲,你觉得我们这样安排可妥当?”
杜萱娘欣慰地点头,“你们这回做得很好,看来真不需要母亲多操心了,不过,小六你去对玉娥姐说,她父亲母亲在世时都不常回老家,现在他们的灵牌也不必急着送回去,让她明日去请街正和陈掌柜到她家里,我们有些话要和他们那些老家亲戚说,明天你两个立刻回穆先生那里去将这两天的功课补回来,周家的事不用你们两个再操心了。”
第二日一大早,街正与陈掌柜便被请去了周家,与周家那几个伯叔坐到了堂屋里。
“我说玉娥你到底在磨蹭个啥?我看你到现在连东西都还没有收拾,不要耽搁得太久,要不然今天赶到老家就太晚了。”周大不耐烦地说道。
“大伯,我昨夜仔细想了想,觉得还是按规矩三个月后送父母的灵牌回老家比较好,弟弟若不习惯我们家,可先让他回老家。”周玉娥此时已经消瘦得只剩下一层肉皮了,两只大眼睛呆滞无神,平时柔弱的她能在父母双亡的打击下,坚持到现在没有倒下是个奇迹。
“那怎么行?玉坤为你父亲母亲捧了灵,便是五房唯一的儿子了,因此玉坤的吃穿用度,上学的花费,还有将来娶妻生子都要你们五房负责,如今是你这个姐姐当家,玉坤的事就得着落到你身上了。”周三立刻跳起来说道,既然周五两个没东西留下,说明银子之类的都留给周玉娥当嫁妆了,如今周玉娥和离回家,怎么也得想办法将她的嫁妆榨出来才行。
“周家三伯说得十分在理!”杜萱娘带着三个女孩儿,赵小六和张富贵夫妇,一边进屋一边病恹恹地说道。
“问街正大人,陈家伯父安。”杜萱娘母女,及赵小六等人先向这二人行礼,其他人则直接略过了。
“你们一家子就别多礼了,快给杜娘子搬椅子!”陈掌柜忙对刘婆子说道,刘婆子麻利地弄来一把有软垫的圈椅,让那三个周家叔伯心中更是不爽。
“那个杜娘子,你把我们叫来这里,到底又想弄啥幺娥子?我们周家的事自有周家人作主,还轮不到你来说话吧?”周家三兄弟早见识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