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倒也罢了,战场之上作为主帅竟然如此沉不住气,连对方的意图都没有弄清楚,便打算贸然开战,这是战场大忌!我知道你们是因为四舅舅之死心中激愤,但是越是这种时候,越是考验人的意志,越要冷静沉着!尚儿,这三点你可知错?可认罚?”
顾尚“扑通”一声跪倒在堂前:“尚儿知错尚儿认罚。”
“春花,将四舅舅留下的马鞭拿来。你们的四舅舅生死未知,你们竟然首先乱了阵脚,所以这五鞭,母亲一定要罚你!”
、三零一进山
王谏之孙宝儿崔念三兄弟也挨着顾尚跪下,哭道:“母亲,这次是我们逼着二哥答应的,我们愿与二哥一起受罚,”
他们三个一跪下,四个女孩子也跟着兄长们跪下,一时间客厅里就跪了乌压压一片人,哭的哭,磕头的磕头。
杜萱娘在雪竹和苟春花的搀扶下颤颤巍巍的站起来,大声说道:“我从前常对你们说,惜命,度势,冷静,你们竟然一个都不记得了,母亲虽然很感动你们事事为我着想,但是你们中任何一个有个好歹,母亲活着还有什么意思?还不如大家一起去死好了。”
杜萱娘积攒了许久的泪终于流下,高举马鞭一鞭一鞭的狠狠抽到顾尚的背上,五鞭抽完,杜萱娘身上的力气仿佛也被抽空,软软的瘫倒在地,顾尚膝行两步上前用自己的身体垫在杜萱娘的身下,雪竹连忙用手去掐杜萱娘的人中,苟春花大声叫道:“叫郎中!快叫郎中!”
正打算后撤的曲翠栊突然发现龙泉驿镇中突然出现的异常情况,知道又着了杜萱娘的缓兵之计,大怒之下,挥兵攻镇,与李甲五与小方的人马在镇外大打出手,直到呼儿韩的人马越来越多地加入战团,曲翠栊才不甘心地收兵与前去大山里接应小浑脱王的几千人马汇合。
杜萱娘只在床上躺了一天便被呼儿韩请到了客堂内,得知杜萱娘回了龙泉驿镇的张管事,帐房胡小二,老王掌柜等大小管事也从山里的隐藏处回到了镇上,与顾尚几兄弟一同参与议事。
“芦杨村被吐蕃军发现后,幸好我们撤退及时。只有少量粮食被他们搜去,其他几个隐藏地点倒是很安全。”张管事回道。
“我们一家明日进山,另外李杜两家的关系将会有变化,你们吩咐下去,让大家提防些。”
这几人对李进失踪一事有些耳闻,此时听杜萱娘这一说,心中更是恻然。
“尚儿。我已经传令给郡守大人,约定好你们明日进城,另外杜家留在果州城内的二千多人马,从此后也归你调遣,希望你好好爱惜他们。”
因杜萱娘力气不大,顾尚的鞭伤不过是很浅的皮外伤,上了伤药后不到两个时辰,又开始活蹦乱跳起来,此时却红着眼睛说道:“照顾母亲与弟弟妹妹们。还有大嫂侄儿,是尚儿的责任,请母亲不要让尚儿回果州城!”
“母亲也不想一家子分开,但是尚儿你到底还是有职在身的,再加上李家的动荡也即将开始,母亲希望你能远离这些麻烦。你四舅舅的事,让母亲一人来处理。”杜萱娘的语气很坚决,因为她昨日突然发现顾尚还需要磨炼。而呆在她的身边是不会有机会让他成长的,只能让他的眼光与气度更窄小。
抱着玛瑙的呼儿韩也说道:“尚儿,你母亲说的极是,你如今的职责是保护王孙李适,先生我深知官场的那些勾当,你不要为他们留下将来诟病你的理由。再说夫人如今有我们自己家的二万人马保护着,安全倒是不用担心,大不了我们在山里坚持个一年半载的,看他们能围果州城多久!”
顾尚不得不回答,“遵母亲与先生命。尚儿一定尽快配合郡守大人扫平叛军与吐蕃兵,让母亲与先生从深山里回到家中。”
呼儿韩又说道:“还有一事,你也需要留意。先不说大当家的行踪是如何泄露的,单说你们回果州城这样的机密之事,那个吐蕃王妃居然也清楚得很,你们前脚刚到,她后腿便杀来了,所以你此去要回禀你们的郡守大人,将这事调查清楚。”
“是,先生,这两件事看似不相干,实际上大有关联,尚儿一定会仔细调查果州城内的异常处。”
众人散去后,大家又开始收拾行藏准备进山。杜萱娘之所以进山她自己的身体状况有关,留住李进的骨血已经成了杜家上下的首要之务,至于李进的生死,虽包括呼儿韩在内的人都持悲观的态度,只有杜萱娘坚信李进并没有离开她,一定如孙金铃一样,被人劫持,藏在某个角落,只要假以时日,总有蛛丝马迹会露出。
杜萱娘从远在河南给陆掌柜治病的陆勇手中,得到了陆家留在当地的暗探的指挥权,让他们重点留意四个方面,一是李家那些有能力争夺家主位的人的动向,特别是那些蠢蠢欲动的;二是最先知道杜萱娘有孕及替他们传信告之李进这个好消息的那几个重要人物,因为大街劫人这种大手笔不是一时半会儿便能准备好的,一定是消息早有曝露;三是曲翠栊的行为也很可疑,况且她也是最有动机与能力设计李进的人;四是动用陆家的力量调查在大唐活动的忍者们最近的动向。
而做这些事需要时间,所以杜萱娘首先要做的是保存自身实力,她打算暂时让杜家置身战事之外,如今小浑脱王受创甚巨,就算他还有能力进犯益州和果州城,那也不在她考虑的范畴内了,对她来说,目前除了李进的安危,没有什么事能再让她浪费一丝一毫的精力。
崔颖来了无数封信询问李进的状况,包括韩略也来信关心此事,同时征询他们何时回返果州,杜萱娘只得亲自写了回信,言明她们一家打算避往深山,顾尚将回城,而且在果州的一切杜家物资,只要是他们用得着的,只管取用。
崔颖与韩略大惊,连连来信劝说他们放弃进山的打算,理由是山里条件恶劣,况且马上剑南道的二万人马就要杀到,小浑脱王被李进与呼儿韩重创后,已经没有当初的张狂,也就是说果州的胜利在望,而杜家又大多为女流,实不宜进山去受那跋涉之苦。
杜萱娘当然是坚拒,既然果州无恙,就更没有她什么事了。
夜里,杜萱娘看着雪竹收拾李进的衣物,眼神空洞无物,心思回到与李进的相知相识上,那些旖旎时光,那些油盐小事,那些生生死死,一桩桩,一件件轮流回放。
如今桃花仍旧,良人安在?
“夫人,大当家的东西都要带走?”雪竹抱着李进的一堆穿过的衣物说道。
“阿四很惜物的,他的东西不能随意丢弃。”
“夫人早前说要扔掉的的鞋也要留下?”雪竹担心杜萱娘憋坏身子,总是有事无事与杜萱娘说话,分散她的注意力。
“嗯,还有……,你先将河边那个骨灰坛子拿来我看看!”
雪竹一个激灵,手中的衣物纷纷滑落,原来她什么都知道!当初替青龙河边那具尸首收殓之事,她怕杜萱娘伤心,并没有回禀于她,只是将那骨灰盒悄悄地收藏着。
雪竹将用洁白的绸布包裹得严严实实的骨灰坛子远远在放到杜萱娘左边的桌子上,杜萱娘一瞬间身子僵硬,呼吸急促,想用手去摸摸那盒子,却又怯懦得连抬手的力气都没有。
“将他埋到院子里那棵桂花树下吧!”杜萱娘好半天才有气无力地说道,那桂花树原来是旧院子的水井填上土后栽种的,当年李进为了逃避追兵,曾带着顾尚兄妹从那水井里钻出来过。
雪竹赶快抱起骨灰坛子离去,置身一刹那,眼中的泪汹涌而出,原来杜萱娘一切的镇定自若,一切对李进未死的坚信都是假装的,她也与他们一样惶恐不安,一样怀疑那具尸体极大可能便是李进,只是她却是李进最近的,也是唯一没有资格软弱的人,哪怕是她一滴担忧的眼泪,一个惊恐的眼神。
第二日清晨,呼儿韩便护送着杜萱娘一家再次向深山里转移,顾尚拜别家人,带着他的人马仍从密道回了果州城。
这次杜萱娘选择暂时落脚的地方是一个叫无忧谷的小村落,四面环山,中间一片肥沃的谷地,已经开辟成农田,修建了成片的房舍,中间一道平缓的小河穿过,可以乘小船直达青龙河。
呼儿韩将两万人马驻扎在四面的山坡上,保护着这个主要是由杜氏家族那些帮工,及院丁们的家属组成的小村庄。
李甲五带着手下的兄弟回山,将李进失踪后,有可能身亡的消息告诉了李乙六。
这二人都是李进最信任之人,同时也是出生入死的好兄弟,二人悲痛之余,既不敢声张,也不知该何去何从,但纸始终包不住火,李进失踪,生死未卜的消息还是渐渐扩散开来。
李进最亲信的三万人马立即分裂成两派,一派是李姓派,主要是李氏子弟,觉得群龙不可一日无首,不管现任家主李进有没有遇难,至少在他没有出现之前,选个代理家主和大当家出来是很有必要的。另外一派便是杂姓派,这些兄弟对李进忠心耿耿,要让他们听命于他们不信服,不认可的李家人有些困难,所以他们坚持大当家有遗腹子,家主和大当家根本不必再选,即便李进不幸遇难,也应该先将凶手找出来为大当家报仇后再说其他。
、三零二取舍
就连李甲五与李乙六二人也有了不同意见,他们两个都是李氏旁支,但是李乙六比较偏向于李姓派,李甲五则站在杂姓派一边,他还有没说出口的想法,既便是家主不在,还有家主夫人杜萱娘,这二人虽没有正式拜堂成亲,但是李进早在多年前便交待过,他若有事,希望大家能听从杜萱娘的号令,保护顾氏兄妹。
惊魂未定的小浑脱王在深山中休整了几天后,再也不敢在深山里转悠,与来接应他的曲翠栊直接回了果州城外的大营。
李甲五则直接带了忠于李进的杂姓派也来到无忧谷左近扎营,李乙六无法,也只得带着李姓旁支跟了过来,二人同时来见杜萱娘。
“我们两个今日前来是想向夫人请教,大当家是否真的遇难,如果夫人有最新的消息,还望不吝赐教!”李乙六说道,李甲五则站在堂下沉默不语。
“阿四于你们是家主和大当家,于我来说阿四只是夫君和我孩子的父亲,所以我想拜托二位对那些觊觎家主位或者大当家权位的李氏族人说一声,我杜萱娘及我肚子中的孩儿对李家的一切不感兴趣,希望他们不要来骚扰我和我的孩子。”杜萱娘不客气地说道。
李乙六面现喜色,有了杜萱娘这句话,家族里又会少许多纷争,“李乙六谢夫人深明大义!”
李甲五见状也上前一步道:“甲五也多谢夫人对大当家不遗余力地寻找,若有用得着我李甲五的时候。也请夫人开口,大当家为我们操劳多年,他的仁义在李家上下还是有所留存的。”
“我也多谢甲五爷,在这说不清的当口中。我觉得我杜家还是少麻烦李家的好。”杜萱娘垂首表示谢意,错过了李甲五眼中深深的失望。
李甲五与李乙六离开后,杜萱娘也陷入了深深的沉思中,很显然李家的动荡已经开始,李进不在,他辛辛苦苦打下的基业,杜萱娘不可能真正的撒手不管,但现在离她出手的时机还很遥远,她需要时间来厘清一切,只要时机一到。该李进的她一定要帮他守住!
杜萱娘对身后的小妩说道:“小妩。你跟着这两个人出去。想办法告诉李甲五,让他单独来见我一回。”
小妩领命而去,赵韵儿几姐妹很快便适应了山里悠闲的生活。每天在田野里忙着骑马,钓鱼,挖野菜,甚是开心,唯有王谏之仍然抱着几本书趴到稻草堆上,一坐便是半天。
孙宝儿则对山里野生的矮马兴趣深厚,叫人捕获了好几匹,成天便是围着他的马儿打转,颜彦的月子也快满月了,小张捷不吵不闹。长得极好。又因杜萱娘有身孕,不敢再劳烦她养着,只好由奶娘两个人轮流带着,二岁多的张恒只好与玛瑙一道跟着呼儿韩一家子吃,住,睡。
李冰冰似乎并没有受到曲翠栊的影响,每天与兄姐们玩到一处,但是细心的小梅还是发现了李冰冰的不同之处,那便是冰冰常在姐妹们都睡下后,一个人跑到村口的树屋里去呆着。
这天夜里,杜萱娘由雪竹搀着,来到树屋下面,听了一会儿,似乎有低低的哭泣声传来。
“冰冰,母亲不方便上树来,你下来陪母亲说几句话可好?”杜萱娘轻轻地说道。
树上先是传来一阵慌乱的声响,然后便是李冰冰低哑的声音,“母亲请等一等!冰冰立刻便下树来!”
李冰冰在初秋的夜露中,只穿了一件薄衫子,雪竹忙将一件大红的绒披风给她披上,“夫人一猜便知道四小姐一定没有穿够衣服,特意让雪竹姨给你带了来,快穿上,别回头又着凉了!”
杜萱娘将手伸给李冰冰,三人并排行走在秋后平坦的乡间小路上,“冰冰,母亲给你说个故事可好?”
李冰冰黯淡的眼神亮了一下,“母亲请说,冰冰最喜欢听故事了。”
“从前有三个寻宝人,在一处宝藏里迷了路,三个人分头向三个方向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