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续三晚上如此,顾青橙再也坐不住了,跑去找小妩,“小妩,我们回镇那天,在路上遇到的那个马车翻倒后受伤的男子你认识么?”
小妩怀疑地看了一眼顾青橙,“二小姐为何会问一个陌生男子?可别让别人听见,传到夫人耳朵里我又要被夫人唠叨半天。”
“你都想到哪里去了?我这几天做了同一个奇怪的梦,就是这个人一直向我求救,然后没等我做什么,他又突然不见,只听到他在哭,却像是三妹妹的声音。”
“二小姐,你这是夫人常说的‘日有所思,夜有所梦’,或许你觉得三小姐与他一样的可怜,所以晚上便梦到他了。”
“不,我极少做梦,这个梦出现得很奇怪,我一定要弄明白它,小妩,那人拉着东西是往果州方向去的,说不定就是我们镇上的人,你常在街上走,你仔细想想,你可认得他?”
小妩认真想了下,“那个男子我没仔细看,那个女子戴了帷帽的,更不知道是谁,要不你去问问陆二爷,看那天有没有人恰好赶了辆破车出镇,即便是过路的都逃不过他们的眼睛。”
顾青橙听了也深觉有理,便带着小妩直接去了陆家,见到挺着个大肚子的姬银霜,“青橙没在家陪你的母亲,怎么跑来看你二婶子了?”
“见过二婶子,我是来问二叔一点子小事的,问完就回家。”顾青橙一边见礼,一边说道。
、二五八露馅
姬银霜因快要临产被剥夺了出门的权利,正闲得发慌,忙说道:“能让我们青橙出马的岂会是小事?要不,你先与婶子说说,我帮你分析分析,若真是小事,婶子都能帮你解决了!”
顾青橙想想,便将那梦原原本本地告诉了姬银霜。
姬银霜激动地从椅子上站起来道,“你再仔细说说你们那天在路上遇到他们的情形!”
顾青橙也紧张起来,“这两个人有问题,而且是大问题,来人,去告诉二少爷,说家中有极重要的事,请他即刻回家!”
当急匆匆赶回来的陆勇听了原委后,眼睛也瞬间亮起来,“那两人一个是秦掌柜家的秦三丫,半个月才从洛阳逃难回来,另一个男子是秦家的帮工,天生的哑巴,大家都叫他哑儿,干活倒是把好手,喜欢喝酒,却是沾酒即醉那种。那天他们出镇我也看到了,因为大家都门挨门地住着,倒是熟悉得很,只是青橙今天来说做的梦做得奇怪,其实那天他们从我身边过去后,我也有种找不到来由的奇怪感觉,事不宜迟,我们立即去秦家!”
当陆勇夫妇与顾青橙,小妩在香草的带领下,来到秦家后院的养猪场时,秦三丫与哑儿两个正在担水冲洗猪圈。
“你们两个先去洗干净了,再过来回话!”香草隔老远便喊道。
秦三丫回头看一眼来人,心中有数,便带着哑儿去水井边洗手脸,二人在洗脸时,秦三丫冲哑儿媚笑,哑儿也“嘿嘿”地傻笑回应。
秦三丫十分庆幸自己见机得早,那天回来后用尽了手段给哑儿洗脑,甚至蒙着脸以色相诱惑,彻底让哑儿相信了他那天的确是受伤了,然后自己沿青龙河摸回了镇上,路上没见到熟人。
顾青橙死死地盯着哑儿看,只见相貌与前几日所见无异,唯有那眼睛变成了死鱼颜色,暗淡猥琐,再无那天所见的清亮,“他不是前几天我所见到的那个人!”顾青橙十分笃定地说,她们的母亲曾说过,眼睛是人类心灵的窗户,唯有人的眼神骗不了人。
陆勇立即来到哑儿面前,抓住哑儿的膀子一抖,那哑儿便痛苦地倒在了地上,陆勇又在哑儿脸上一阵揉搓,证实了此人并没有易容,再在哑儿身上一阵掏摸,最后从哑儿身上摸出一锭银子,正是当时顾青橙看哑儿摔得可怜,特意让小妩赏给他治伤的。现在问题又来了,如果他不是当日之人,那银子他又从何处得来?
陆勇又将目光转向看着那银子露出贪婪之色的秦三丫,“秦三丫,前几天与你一起出镇那人去了哪里?”
秦三丫一愣,指了指哑儿,“就是他啊,后来我们在路上翻了车,他醉得厉害,我便将他留在原地,自己一个人进城去了,待回来时发现他已经不在原地,原来他醒来后,自己找路回了我家的养猪场。”
“不,他不是我看到的那个人,这两个人的眼神相差太远!”顾青橙坚持道。
姬银霜不耐烦地说道:“与他们两个啰嗦什么?直接搜他们的身及房间,看看有没有什么可疑之处再来问!”
香草倒是配合得很,二话不说与将陆勇一行带去了秦三丫与哑儿住的房间。
哑儿住的是猪舍旁边一个低矮的杂物房,且不说墙角狗窝一般的稻草及破棉被,光是那扑鼻而来的酸臭气便引人欲呕。陆勇用剑将那些破衣烂衫挑开,一样一样地检查,最后连墙缝里都挖来看了,却没有发现任何可疑之处。
随后几人又去了秦三丫的房间,秦三丫主动将炕下的秘洞翻出来给大家看,更是毫无破绽。
陆勇几个满怀希望而来,最后却失望而归。
“我还是怀疑他们两个,听说从前这个秦三丫搬弄是非,害得玉娥姐家很惨,是被我母亲赶出镇上的,她有报复我们家的动机。”顾青橙对秦三丫与哑儿滴水不漏的回答,总觉得不对劲,仿佛这一切都是事前排演好的一般。
“或许偶尔看错也不一定,我刚才仔细看过了,这两个都是普通人,一点都不会武功,别忘了三小姐是会一些拳脚功夫的,她一个人对付他们这样的三个都没问题。”陆勇丧气地说道。
“哎哟,我终于想起什么地方不对劲了,秦三丫说那哑儿在马车上摔下来摔伤了肋骨,如果真如陆二爷所说,那哑儿 也好得太快了些,你们有没有看到我们来的时候他们正在挑水,活蹦乱跳的,根本不像受了伤的样子!”小妩兴奋地说道。
而陆勇如同被踩了脚的猫,“嗷”地一声,立刻回头便跑,“银霜,青橙你们几个在这里等我,我去剥了那哑儿的衣服看看!”
姬银霜与顾青橙几个也兴奋得不行,一窝蜂又跟着跑了回去。
猪舍外面,赤条条的哑儿躺在地上一动不动,那个秦三丫居然也保持着逃跑的姿式一动不动,看不出平时闷不吭声的陆二爷会的花样还真多。
“小妩,这回你立了个大功,不管这两人与三小姐之事有没有关系,这个秦三丫是别人派来我们镇上做探子是肯定的了。你们看,这个哑儿身上果真什么伤都没有,这个秦三丫在撒谎!现在我们要弄清楚的是当初被她送出去那个假哑儿到底是谁?是她的同伙,还是三小姐,我们现在便带这二人去见你们母亲!”
杜氏大宅后面,原来是一块上好旱地,在几年前便在呼儿韩的建议下平整出来做了护院的演练场。
演练场四周全是一溜儿的平房,是护院们起居饮食的地方,其中一间屋子里,李进,杜萱娘,陆勇,李乙六,李甲五等坐的坐,站的站,俱都看着地上两个平时一直晃荡在他们眼前,卑微得他们连看都懒得看一眼的小人物,眼神复杂,如果证实三小姐的失踪果然与他们有关,他们只好买块豆腐去撞死算了。
“先把秦三丫的穴道解开吧。”杜萱娘按着剧烈抽痛的太阳穴说道,李进忙倒一杯忍冬花茶递过去。
陆勇亲自上前解穴,秦三丫一个踉跄坐到地上,随后又挣扎着站起来,口水滴下湿了半边衣襟。
“三丫,告诉我金铃的下落,我杜萱娘以我的性命起誓,我们不但不伤你,还保你一世无忧!”杜萱娘心情激荡,语气明显不稳。
“哈,不愧是母女连心,连诱惑人的话都一样,你杜萱娘算老几,能保我一世无忧?你能让我母亲活过来?你能让我妹妹重新回到当初,不用嫁到益州去做牛马不如的村妇?你能让我的脸回到从前?这些都是你这贱妇加诸于我的,现在还好意思在我面前假惺惺!”秦三丫双目赤红,状若疯狂,因嘴巴合不拢而说话有些漏风。
杜萱娘抓住李进的手,不让他暴怒而起,总算知道了孙金铃还活在这个世上,这实在是老天开眼,杜萱娘的焦急减少了好几分。
“这几件事除非神仙在世,否则谁都没法子逆转,三丫,你若对我有恨,我可以给你机会直接对付我,但是请你放过金铃,她才十三岁!”杜萱娘的声音里是满满的祈求。
“对付你?你真以为别人都是白痴?若你那么好对付,我们何苦还去动一个不相干的丫头?放心吧,她好得很,暂时死不了,呼喝喝……。”秦三丫的气息越来越弱,李进大惊,手中的茶怀飞出,几乎与陆勇同时到达,又让秦三丫进入石化状态。
李进与陆勇都是同样的想法,阻止秦三丫自杀,可惜秦三丫是史朝义花了大力气大价钱培养出来的高级间谍,每一个间谍都被敲掉一颗牙齿,里面装上巨毒之药,若他们被抓,可以选择服毒自尽来逃过对手的逼供,可谓设想十分的周到。。
秦三丫被制住时根本没机会咬碎牙齿,但是当她看到杜萱娘时便知道今日已经无法善了,所以一有机会便咬碎了毒牙。
“赶快去请陆掌柜,一定要救活她,现在唯有她知道金铃的下落!”杜萱娘急叫,恐惧得浑身发抖。
可惜他们还是晚了一步,陆掌柜不在,请了李家商铺的郎中医治,却说巨毒入脑,秦三丫纵使能活着,也只能是一个疯傻的白痴。
秦掌柜一家子吓得不轻,秦掌柜带了香草来跪地请罪,杜萱娘也不是那种不讲道理的人,秦三丫一人所为,秦家虽有失察之过,但那也是她当初一时心软答应了秦三丫留下,才酿成今日之祸。
杜萱娘的伤心失望自不必说,但好歹知道了孙金铃还活着,以后他们的寻找又有了新的动力和方向,只是与他们一起审问秦三丫的那群大男人自认颜面尽失,不但让一个女间谍在他们眼皮子底下将人劫走,还叫她服毒自杀成功,这简直就是奇耻大辱,所以又对龙泉驿镇进行了彻底反复的搜查,可惜再无所获。
很快又到了年底,京城传来好消息,顾廉正式被朝廷追认为被奸臣所陷害的忠烈之士,朝廷撤销顾廉的几桩罪名,将顾廉之子好好赏赐了一番,这事便算有了个满意的结果,他们之所以如此不遗余力地为顾廉翻案,除了孝道,便是为了让顾尚兄妹不必再背着罪臣之后的名头,能堂堂正正地行走于人前。
、二五九变相分家
同时传来的还有另一个好消息,那便是李豫终于被封了太子,杜萱娘从没担心过这件事,因为历史早已选定了大唐第八个李姓皇帝就是李豫,这是由历史巨轮决定的事,无人可阻挡。
张义的婚期定在腊月二十六,筹办婚礼最积极的是李进,他自然是希望这些孩子们立刻该娶的娶,该嫁的嫁,然后就该轮到他了。
得知孙金铃未死的杜家人稍稍松了一口气,但是寻找却从没停止过,孙宝儿在寻找妹妹的过程中,也没忘记赚钱,将个孙记盐铺开得遍地都是,还吞并了好几家盐场,甚至试着在沿海地区按杜萱娘教他的法子用海水晒盐。
张义大婚,原本想低调的杜家被蜂拥而至的贺客弄得手忙脚乱,幸而杜家别的不好说,就数人手多,地方大,偌大的演武场上人山人海,大摆宴席,热闹非凡,到贺的宾客除了本镇的父老乡亲,李,杜家有头脸的管事,陆家,崔颖,汪县丞自不必说,那些当地的世家大族也很给杜萱娘面子,统统到场。
李进不让杜萱娘插手具体事务,只负责接待客人,谁想长安那边也知道了消息,李琦,李豫,郭子仪等都送来了贺礼,杜氏的名声已经传至京城,也不知是好事还是坏事。
张义的新房就安在李进房里,然后这家伙直接厚着脸皮搬进了杜萱娘的卧房,反正杜萱娘与李进的暧昧关系在果州上下早已是公开的秘密,差就差在一场婚礼而已,开放的唐人虽然也觉得这样于理不合,但也只是私下里议论一下,还没有到群起攻之,然后将他们两个拉去沉塘的地步,杜萱娘究其原因,发现大概与李唐皇族本就是鲜卑族有关,骨子里流的还是放牧民族豪放的血,所以从上到下的社会风气还算开明,而且朝中的文臣武将比比皆是。
颜彦一进门,杜萱娘便将张义从军中得来的赏赐,还有椅子山,牛头山,养猪场,杀猪场,新建的两间铺面连同药材行及五六家肉铺的管理权当着全家人的面正式交给了张义小两口。
“这些东西原本是在张家祖产之上发展出来的,现在我让你们先去学着如何打理,但是在几个弟弟妹妹还没有成家之前,铺子里的收益仍归公中,铺子里的人员也不可妄动!”
张义小两口点头称是“义儿,彦儿愿为母亲分忧!”
晚上,李进不解的问杜萱娘“你现在便将财产给了他们,是否太早了些?”
“他们早晚是要自立门户的,越早将这些东西明确下越好,省得生出些不必要的麻烦与小心思,影响家中的团结,只是我手上最好的东西都给了义儿,谏之与宝儿的东西也在那里放着,唯有尚儿我还没想好给他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