丽春院所有的姑娘站成一排,杜萱娘带了小方,陆勇,苟春花,香草肃立在这些姑娘面前,丽春院的新老鸨对这些姑娘说道:“认识从前那位叫秋莲的留下,其余的都散了。”
一会功夫,大厅中便只剩下了五六个姑娘,杜萱娘手里拿着一袋银子,开门见山地说道:“我现在要找那个叫秋莲的姑娘与为她赎身的那个人,如果姑娘们能为我提供他们的去向,或者有用的线索,我杜萱娘一定重重酬谢。”
姑娘们贪婪地看着杜萱娘手中的银袋子,抢着出来一阵叽叽喳喳,却没有说出一样有用的线索,“停,既然你们都不知道他们在哪里,那么我再来问你们几个问题,第一,秋莲是哪里人?她是否有亲戚?她的亲戚要如何找到?”
一个穿红衣的年纪大一点的姑娘抢先上前说道:“这个我最清楚,我曾与她在一个屋子里住过几天,她是果州清陵人,她是被她哥哥卖到青楼的,她哥哥还来丽春院好几次找她要钱,都被她叫人打了出去,我常听她称那个相好的王郎,好像就是本镇人,不过,她被赎身后,我曾听一个客人说,他曾在果州什么地方碰见过她!”
杜萱娘大喜,忙捡了一锭银子给这位姑娘,然后说道:“我还得麻烦六位姑娘陪我去果州城里走一趟,帮我认一认人,妈妈,她们这几天的身价银子我也会照给,请妈妈通融一下。”
这妈妈当然知道杜萱娘与李进的关系,哪里敢不答应?陆勇与小方立即一人带了三个姑娘赶往果州城,分区分片一家家地询问周围有没有去年中秋节后搬来的人家,如果有,在问清这些人家有几个人后,立刻让熟悉秋莲的姑娘们去认人,只一天功夫果州城已经让他们搜了个遍,无奈还是没有找到那个秋莲。
而杜萱娘原来有八成把握王聪与秋莲不会离开果州,很简单这二人都是果州人,就算他们再有钱去什么地方生活能有自已熟悉的家乡舒适?况且王聪在得知王亦诚一家被永久流放,知道王家除王谏之外唯一的活口王亦诚此生再无可能回到老家后,更不可能去他乡躲避,暴发户最喜欢干的事便是在从前那些鄙视过自已的人面前炫耀,这王忠应该也不能例外。
如今看来难道她是猜错了?一旦这王聪离开果州,大唐如此广阔,他们再要找到他是比大海捞针还难。
杜萱娘带姑娘们回丽春院,那老鸨看到愁眉不展的杜萱娘好心地问道:“这个叫王聪的从前是做什么的?杜娘子是为了何事找他?”
“一个昧了主人一千两银子,还拐了幼主的背主奴才!”杜萱娘有气无力地说道。
那老鸨“啊”了一声,说道:“一般突然间发财的小人一定离不开吃喝嫖赌四个字,而从我们这行从良的姑娘十之有八都是又重新回到老本行的,杜娘子有没有去赌场青楼之类的地方找过?”
杜萱娘如醍醐灌顶,自已竟然被惯性思维骗了,以为这二人得了银子一定会找个地方安安稳稳地关起门过小日子,没想到那种人岂会有这样的觉悟与品性?
六个姑娘又重新被借用一天,将果州城大大小的秦院楚馆,暗娼窖子一个不漏地过了一遍,果然在一家低等窖子里找到了那个秋莲。
“夫人饶命,我不过才跟那个死鬼一个多月,他做的事可与我无关啊!”秋莲一看杜萱娘几人的架势很自觉地跪地求起饶来,看来那王聪做过坏事肯定少不了。
杜萱娘一听“死鬼”二字,心下一惊,“你说王聪死了?”
“去年在赌场与人争执的时候就被人打死了,原说是要让老娘享福的,结果还不到二个月就让老娘又回去做老本行了!”
杜萱娘心下瓦凉瓦凉的,这王聪一死,线索便断了,难道注定无法再找回那个知书识礼,懂事乖巧的白胖小子?
“你有没有在他身边见过,或听他说过一个十岁左右的孩子?”杜萱娘的心紧张得快要从胸腔中跳出来。
秋莲毫不犹豫地摇头道:“我跟他的时候没见过他身边有小孩,也没听他说过什么小孩的事!”
杜萱娘身子一软,一屁股坐到身后的椅子山,苟春花忙过来担心地握住她的手,好半天杜萱娘才嘶哑着声音问,“那你知不知道王聪没死之前常和谁玩在一起?或者你有没有看到有谁来找过他?”
秋莲答道:“我不知道,他从来都没带我出去过,也没带人来我们租的院子。”秋莲想了一下又说道:“只有一回,他从外面喝醉酒回来,嘴里大骂一个叫‘金牙徐”的人,说是被这人坑了,让他少得了最少十两银子。”
“金牙徐?是什么人?”杜萱娘忙问一旁的陆勇,如溺水之水抓到一根稻草。
陆勇却面露喜色,“果州城里最大的人牙子,也叫徐婆子的。”
一行人立刻赶到徐婆子家,通报了名姓后,一嘴大金牙的徐婆子将杜萱娘几个迎进了她家那阴森的客堂内,连上茶的仆从都一脸横肉,满身戾气。
“徐妈妈,我们也不是第一回打交道,我就开门见山地说了,我这回来是想寻回被下人卖掉的故人之子,希望徐妈妈能帮我这个忙,无论如何重谢是免不了的。”
那婆子一听又有钱赚了,立马笑说道:“好说,只要杜娘子能确定要找的人经过我的手就好说,一般从我手上过的人叫什么名字,什么时候被买的,什么时候卖的,我都记录在册,如杜娘子一般来我这里寻人的我们家是常常遇到的,我这人做生意也实在得很,借名册查阅一次十两银子,找不找得到我就不敢保证了。”
杜萱娘十分干脆地掏出两锭银子放在桌上,“请将去年七月到十月间,你家六岁到十六岁的小子的买卖记录给我们看一下。”
徐婆子很快便叫人将四本帐册捧了出来,“这便是你要的那几个月的所有人口的买卖记录,杜娘子请慢慢看。”
杜萱娘伸手便拿了七月的帐册看起来,小方,陆勇也各拿起一本来翻看,整个七月徐婆子只在月底时买卖过一个十岁的男童,而八月份时则根本没有岁数相近的男童被买卖。果然那丧尽天良的王聪在得知王亦诚全家被流放的消息后的七月底便将王谏之卖掉了。
这个男童用的名字叫做小建,卖主写的是父亲张聪,价钱七两银子,两天后转卖给了果州最大的小倌楼*馆。
一行人立即来到*馆前,杜萱娘却被陆勇伸手拦住,“杜娘子,这*馆可不比别的地方,这里的老板是果州城一霸,可不是徐婆子那种只认银子的主,若王家少爷真的落到他手中,就要多想点法子了,万一他拒不配合,或者漫天要价,连崔郡守来都无用,真惹火了他,王家少爷性命也堪忧。”
杜萱娘一下子清醒过来,这种比青楼还恶心的地方来往的都是那些冠面堂皇的名流,属于那种来得说不得的地方,她一个女人就这样冒然闯进去,肯定会犯人家的禁。
“好吧,你们两个先进去看看情形,我与春花在外面等,只是你们不认识谏之可如何是好?”
“这还不好办?我们现在进去诓两个人出来问清楚再动手,东家娘子,你们先去马车上等我们!”小方说道。
看来这是最直接快速的法子了,“好,你们小心些!”
大概等了一个时辰,小方与陆勇两个终于喝得醉熏熏地从*馆出来,由两个戴着黑色纱帽,穿着黑色纱衣的细皮嫩肉的小倌搀着走向杜萱娘,苟春花及车夫三人。
小方与陆勇二人刚爬上马车,突然怪笑一声,出手如电,将二人制住拖上马车绝尘而去,周围来往的行人一切照旧,这种事谁多看一眼都是找死的节奏。
、二零七潇湘馆
马车很快来到一处僻静的小巷子里,被那几个大男人挤得头昏脑涨的杜萱娘与苟春花立即跳下马车,深深地吸了几口新鲜空气,看着那两个小倌被小方弄醒,还没来得及发出声音便被架在脖子的钢刀吓得赶紧捂住了嘴,可见这二人也是见过大场面来,知道在这种时候冷静最为重要。
“我们不想杀你们两个,”杜萱娘将一袋银子扔到二人脚前说道,“只想向你们打听个人,如果你们配合得好这些银子都是你们的。”
其中一个大着胆子拣起那袋银子掂掂,摆了讨好的笑容说道:“这位夫人想问什么?我们两个人只是在楼下侍候的,知道的恐怕有限得很。”
“不用担心,我不会问你们客人的事,我只问你们去年七月到八月间你们馆里来了一个叫小建的男童现在何处?”
两个小倌听见不是问的客人之事,立即松了一口气,想了一下说道:“原来夫人是要找人啊,只是去年的事可有点久了,夫人可能不清楚我们这行的事情,不是每个买来的小子都能做小倌的,先是长相悟性,还有就是看这些小子能不能放得开,毕竟……,咳,总之,*馆每年都会高价收购许多男童,调教一段时间后,就会从中挑出长相好悟性高,又听话的小子请学院里的先生和唱小曲的师傅重点教导,吃穿用度也如有钱人家少爷一般。”
那小倌竟露出十分羡慕的神情,小方在一旁不耐烦的喝道:“说重点,咋废话这么多?”
“是,是,那些脾气犟的,又不太聪明的小子,馆里养一段时间后,又会被将他们卖掉,不知夫人所说男童长相脾气如何,如果是上佳的,那男童多半还在*馆的巨鹿院养着,或者被别的大户人家高价买走。”
杜萱娘原以为都已经找到*馆了,王谏之应该离她越来越近了,谁知离她更远了,如王谏之这般识字乖巧,长得也不差的男童极有可能被有钱人家买走眷养起来,这又要从何找起?深深的失望让她的眼神也变得呆滞起来。
另一个小倌突然怯怯地说道:“你们要找的那个男童叫小建?”
杜萱娘一听,立刻又如被打了鸡血似的,拨开架在那个小倌脖子上的刀,满怀希翼地抓住那小倌的双臂,“对,就叫小健!你见过他?”
“我昨天去厨房时看到一个厨娘在抽打一个小子,边打边骂什么,‘你老子给你取这名字也好很,还小健呢,老娘看你就是个不折不扣的小贱种,敢偷老娘的东西!’不知道是不是你说的那个小健!”
“他长得什么样?”杜萱娘觉得心跳在加速。
“看不出来,这小子蓬头垢面,又瘦又小的,应该是巨鹿院出来的不听话的小子,弄到厨房来受罚的。”
杜萱娘霍地站起来,对小方与陆勇二人说道:“我有种强烈的预感,这男童多半就是谏之!”
陆勇和小方将刀收起来,一人踢了那两个小倌一脚,“拿着银子滚蛋,回去后的说辞自已想,还有刚才之事若有半字泄漏,小心你们的脑袋!”
两个小倌抱着银子连滚带爬地跑了,陆勇说道:“我们现在就进去抢人?”
“不,既然我们已经知道了那个男童叫小健,不管他是不是谏之,我们光明正大地用银子买,尽量不与那些人起冲突,你们身上可有足够的银两?”
陆勇摸摸口袋说道:“买个不听话的小子的银子应该是够了,杜娘子,你们还在这车里等我们,我们很快就带人出来了。”
为了不引起*馆的注意,这回仍是陆勇与小方一同前往,小方扮作陆勇的随从。
杜萱娘与苟春花两个在等到花儿都谢了的时候,才看到陆勇抱了一个如小叫花子一样的男童如飞而来,老远便大叫道:“快跑啊,后面有追兵!”
那马车夫也不是庸手,立刻打马向陆勇迎去,陆勇刚跳上马车,便见转角转过一群拿着雪亮钢刀的黑衣人,大叫着朝他们杀过来。
“朝东大街去,那边有接应我们的人!”陆勇大叫道,将手中的男童扔给杜萱娘,“快看看是不是他!”
杜萱娘撩开那脏臭的乱发,仔细一打量,从前的小白胖子不见了,却出现一张酷似王亦诚眉眼的长方脸,不是王谏之是谁?此时的王谏之双目紧闭地昏迷着,让人无比怜惜。
“正是他!”杜萱娘激动地叫道,“小方怎么没和你一起?”
“小方向另外一个方向引开追兵,你们坐稳,别将头冒出去,我们要开始硬闯了。”陆勇一声大喝,挥刀砍翻几个冲到马车边的黑衣人,再在马屁股上狠砸一刀背,那马负痛,长嘶一声踢倒一个黑衣人,向前狂冲而去。
只是陆勇几个人没想到的是前面还有一个更大的陷阱等着他们,那马被一条突然出现的绊马绳拌倒在地,那马车夫在车厢刚要倾倒的时候,立即跳到地上双手撑住,喊道,“没有受伤就快点出来!”
杜萱娘与苟春花在车厢内被颠得差点晕过去,听到车夫的喊声,二人立刻清醒过来,手足并用地爬出马车,然后又将昏迷的王谏之拖出来。
陆勇一边与黑衣人厮杀,一边大喝,“快往那边跑,我们断后!”
苟春花将王谏之背到背上,杜萱娘随手从地上捡了一刀钢刀,护着苟春花往人少的地方跑去。
一阵蒙头疾奔,两个人气喘如牛地在一条小巷子里停下,看看后面没人追来,“二嫂,我们现在怎么办?陆家二少爷他们没有赶上来!”
杜萱娘累得快要闭过气去,用刀拄着地说道:“我们先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