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萱娘与陆掌柜互看了一眼,同时感到了事情的危急。
“清叔,现在我们不能坐以待毙,等到李进回到果州,那李斑估计早就将铁矿山到手,然后集中力量来对付我们了,所以我们决不能让他顺利买到这铁矿山!”
“现在我们还能做什么?以李斑的手段想来那栖霞山的地契早就到手了。”陆掌柜泄气地说道。
“我看未必,李斑昨天才到果州,又经过了诗会上那么一闹,说明昨天那地契还在孙家手里,那孙家是地头蛇,在果州数代经营下来,绝不会是一块好啃的骨头,说明用简单的手段难以拿下,所以李斑才会用五千两银子去买,今天才过去半天,我们一定还有机会。”
陆掌柜肃容而起,“杜丫头,我知道你脑子转得快,这回我们都听你的,你让我们怎么做我们就怎么做,就算无法阻止李斑得到那山,我们也得给他添一下乱。”
“好,首先,你和李甲一要兵人两路,一队人去果州城里散布消息,说孙家庄正在出售铁矿山,最好是能说动薛金蛮与李氏商行也去插一脚,将这池水迅速搅混,如果李斑已经得手,也要他不敢明目张胆地开采那矿山,如果还没有得手,那么李斑想使用卑鄙手段拿下那矿山就不容易了。而且还得面临其他两家的竞争。”
“另外一队人便是立即去孙家庄看看孙家周围有多少李斑的人守着,如果只有少数几人,说明李斑不在孙家庄,只有孙家人还在庄子里,做了李斑的人质,你们不管用什么法子闯进去将孙家的重要血亲带走,比如什么长子嫡孙之类的,于孙家越重要的人越好,如果孙家周围没有人守着,说明孙家人已经被李斑抓到别的地方控制起来。那便只有听天由命,看能否找着藏人的地方了。李斑此时应该想不到还有人与他争,肯定不会布置多少人手去看押孙家人。你们此去打他个出其不意,当有八成机会。”
陆掌柜用一种异样的眼神看杜萱娘,“幸好你这丫头不是我们的对头!”
杜萱娘笑笑继续说道:“你可知我们抢那孙家人做什么?”
陆掌柜傻傻摇头表示不知。
“如果地契没到李斑手上,我们当然也得卑鄙一回,逼那孙家人不敢将栖霞山卖给李斑。如果李斑已经得手,我们便让孙家人去状告李斑,将这份大礼送给朝廷,我相信朝廷绝不会允许这么重要的物资落在私人手里,应该是立即将栖霞山收归官府,让李斑竹篮打水一场空。”
此时陆掌柜看着杜萱娘的眼神已经是服得不能再服了。然后诚恳地说道:“杜丫头,若你将来不喜欢当家主夫人,或者郡守夫人。我不介意你来做我家的儿媳妇!”说罢,陆掌柜一溜烟跑了。
杜萱娘气得跳脚,大骂陆掌柜“老驴蛋”,恰好陆勇进来,“杜娘子。你在骂谁?我们家今天有事,父亲让我早点关铺门。杜娘子你要买什么,我帮你拿!”
“买你个头!”杜萱娘怒气冲天地回了皮货铺,只剩下无辜被骂的陆勇。
晚上,一家子正在起居室或读书,或写字,或做针线,偶尔也低声交流几句,杜萱娘心里挂着陆掌柜与李甲一两拨人马与李斑较量的结局,只拿了一本游记来看。
突听得院子里传来一声响,还有人哭喊的声音,张义与顾尚两位小男子汉立即警觉起来,赶到院子里去看究竟,如今因为外面有匠人在造房子,整个院子只用一堵简单的墙隔了一下,防盗功能不太强。
杜萱娘示意女孩子们都呆在屋子里,自己穿了鞋也跟了出去。
“谁?”顾尚抄了院子里的一支扫帚对着墙角里的一堆黑影喊道,张义早已经窜到自己屋里找武器去了。
墙角一阵惊恐的呜咽声,杜萱娘总算是听出来了,是人的声音,还是小女孩子的嗓音。
“尚儿,且等一下,春花,拿一盏灯出来!”杜萱娘连忙喊道。
苟春花拿着灯与全副武装的张义同时赶到,大家一看,原来墙角那堆黑影是两个挤成一团瑟瑟发抖的小孩子,一个十岁左右的小胖墩,一个与赵韵儿顾青橙差不多大小的小女孩,看穿着,应该是富贵人家的少爷小姐,只是不知他们是如何跑到他们家来的。
“别怕,我们不是坏人,你们怎么会跑到我们家院子里来了?”杜萱娘尽量温和地问道。
好一会儿,惊魂初定的小胖子才说道:“我们原本在自己家里,突然来了两拨人,就在我们家院子里打起来了,后来我和妹妹就被一个坏蛋给抓走了,幸亏那个坏蛋也是个傻的,在打瞌睡的时候被我打了一棍子,我便与妹妹逃了出来,那个坏蛋一直在后面追我们,我们跑来跑去就跑到这里来了。”
杜萱娘一阵头大,陆掌柜与李甲一这两个家伙真不个东西,竟然将她也拉下水,很明显这两个是孙家的少爷小姐,被他们设计扔到她家里来了。
杜萱娘正在走神,却听那小胖子喊道:“喂!你们是哪一家的?姓什么?你们若将本少爷和妹妹送回家去找我父亲,我让我父亲赏你们银子!”
张义却不爽了,“你这小屁孩子怎么这么没家教?我母亲岂是给你喂来喂去的?再说你如今是正被人追杀,对我们客气一些,说不定我们还帮你一下,动不动就是赏银子,谁稀罕你家的银子?”
小胖子被训傻了,估计从来没人敢对他如此说话过,瘪瘪嘴竟然想哭,旁边的妹妹却跳了起来,“救人于危难,是大侠所为,看你打扮得像个大侠,却是个胆小鬼,不救我们便罢了,干么还要骂我们?”
张义历来不擅长与人争执,一下子也被这丫头给堵得说不出话来,顾尚岂能眼见兄长落了下风而不出言相助?
“是你们先出言不逊,不分长幼尊卑,还说要赏银子给我们,若我们救了你们,岂不成了贪财之辈?”
小胖子兄妹又说不出话来了,杜萱娘无奈地上前说道:“离了家,你们两个便不再是少爷小姐,对人谦逊有礼总是没有错的,你们两个先进我们家里来歇歇吧,等天明再回家去找你们父亲不迟。”
接下小胖子兄妹果然规矩了很多,在起居室内,在众人的围观下,杜萱娘问一句答一句。
“你们两个姓甚名谁?父亲的又是名讳是什么?”
“我叫孙宝儿,我妹妹叫孙金铃,我父亲姓孙名旭山。”
“家中还有何人?”
“家中只有我父亲与我兄妹三人,我母亲早已经仙逝。”孙宝儿老老实实地答道,不能不说这家伙察言观色的本事还是相当强的,他早已经看出面前这位年纪只有他家大丫环大小,做妇人打扮的漂亮娘子是这个家的主人,不敢再摆他大少爷的谱。
“你说你家中有人打斗,你可知道是何原因?”
孙宝儿面上突然出现怒容,“今年我父亲想卖掉一些收成不太好的田产,于是很多人都来我家看地,谁知田产没有卖掉,却有人看中了我家的栖霞山,一直说想花高价买下我家整个庄子,可是我父亲说祖上有训,后人添的田产可以买卖,唯栖霞山不许易姓,除非我孙氏一门血脉断绝。今天有一个秃子坏蛋突然带着人到我家,与我父亲还有我家的护院一起去了栖霞山,那秃子带来的人还不让我们出去,后来又来了一伙人,他们便打了起来,我和妹妹也不知是被那一边的人马抓走的,更不知道我父亲怎样了。”
说到后来,孙宝儿与孙金铃都又惊又怕地哭了起来,哭得杜萱娘又是一阵心软。
“别哭了,他们要买你家的山,便不敢轻易伤害你父亲,尤其是你们两个机灵,自己想办法逃了出来,那伙坏蛋便没有了要挟你父亲的筹码,他们更不敢伤害你父亲了,因为即使他们杀了你父亲,如果找不到栖霞山的地契,他们也得不了逞,你两个最好先藏在我们家几天,千万不能被那些坏蛋发现了,若你们又被抓了去,你们一家人便真的就没命了。明天我会托人去打听你们的父亲,等你们的父亲安全了,我便让人送你们兄妹回家。”
孙宝儿孙金铃两个鸡啄米似的点头,小孩子可真好骗呢。
听得入了迷的赵韵儿突然问了句,“若是他们的父亲一直不回家,他们怎么办?”
杜萱娘还没来得及想出话来堵漏洞,孙宝儿孙金铃已经放声大哭起来。
懊丧的赵韵儿被顾尚点了一下额头,“你也是个小挑事精!”
、一七五小人质
李冰冰跳到这两兄妹面前大叫一声,“别哭了,你们想将那些坏蛋招来么?”
孙宝儿兄妹立刻住了嘴,杜萱娘忙将李冰冰拖到自己怀里,说道:“刚才那话一点不假,你们不是说一直有坏蛋在追你们么,说不定那个坏蛋还没有走远,听到你们的哭声又找过来怎么办?春花,你去打盆热水来,让他们两个先去净房洗洗。”
当夜,杜萱娘在起居室铺了被子,让孙宝儿孙金铃兄妹睡下。
第二天一大早,杜萱娘便找了个借口跑到马房去,正好看到小方在铡马料。
“你们两个怎么这么无耻?非要拉我下来趟这浑水?”
小方“嘿嘿”笑道:“这可不关我事,是那老驴蛋的主意,他说你是孩子头,将孙家两个小屁孩放在你那里是万无一失!”
杜萱娘气结,半天才摆摆手说道:“罢了,我好女不跟马和驴计较,快说说你们昨天那事办得怎样了?那个孙旭山有没有出事?”
“嘿嘿,我看东家娘子以后干脆就叫女诸葛好了,当我们赶到孙家庄时,李斑正带着大队人马在栖霞山威逼利诱孙旭山与孙家的护院家丁,李斑那些留在孙家庄的人手被我们打了个措手不及,我们很轻松地便将孙家少爷小姐给抢了过来,孙旭山看到庄子里起火,又听说儿子女儿被劫,更是坚决不松口,如今那孙旭山还在与李斑较量,这个孙旭山人称孙秀才,想来也不是个笨人,当然知道该怎么做才保得了自己一家人的命。”
“果州那边呢?”
“听说也很顺利,不过详细情况你得问老驴蛋。”小方刚打了个胜仗,心情好得很,将秀姑离开一事也丢开了。
回到院子里。没想到家里热闹得很,张义兄妹五人全围在自己的卧房门口,苟春花与周玉娥则在屋里用干布拭木地板上的水。
“我母亲早就跟你们说了,你们两个到了我们家就别想做什么少爷小姐,我玉娥姐好心给你打了热水过来给你们洗脸,你们还发脾气摔盆子,你们两个赶紧走吧,我们家庙小,可容不下你们这两尊大菩萨!”张义气得浑身都在发抖。
周玉娥则心疼地说道:“义弟,别把你自个儿给气着了。我们就当他们两个是客人,将就几天便是。”
苟春花也恼得很,“玉娥你怎么什么事都心软?你看他们两个在别人家都这样。在自己家还不知怎么变着法儿折腾他们家下人呢?你们俩还站这有水的地方做什么?没看我们两个在帮你们擦水善后么?”
顾青橙拽着李冰冰的手不让她进去添乱,急得李冰冰满脸通红,赵韵儿则直接冲进去抢了周玉娥的手上的抹布扔给孙宝儿,“你们两个自己做的事,为何要别人帮你们善后?你若是个男人便自己将地板擦干净了!”
孙宝儿垂着头。提着抹布不知所措,一副做错了事的模样,孙金铃则躲在兄长的身后,一脸的不服气,“我又不是有意的,是不小心手滑了。”
杜萱娘只站了一会儿便了解了事情的大概。上前去对苟春花和周玉娥说道:“春花,玉娥,你们去摆饭。义儿带弟弟妹妹去吃早饭,别误了上学,这里交给我。”
一时间屋里便只剩下杜萱娘及孙宝儿孙金铃三人,兄妹二人仍穿着中衣,蓬乱着头发。赤着脚。
杜萱娘将湿抹布上的水拧到木盆子里,说道:“宝儿。金铃,你们在家里时有几人服侍你们起床?”
“两个小厮,四个丫环。”孙宝儿的些不好意思地说道,杜萱娘暗暗点头,有惭愧之心便好。
“金铃,你有几个?”
“两个妈妈,四个大丫环,两个小丫环。”孙金铃有些得意地说道,杜萱娘想着没有母亲教导的女孩儿恐怕就是这个样子的吧。
“原来你有八个人服侍,难怪你到现在都不会自己洗脸,穿衣,穿鞋。刚才门口站着的是到杜姨家的三个女孩儿,她们可没有你那么多的下人服侍,洗脸,梳头,穿衣什么的都是自己做。其中有两个与你差不多大,一个着白衣,一个着红衣,还有一个比你小好几岁的,你可知道她们一个每天都去烘房帮着记帐算帐,一个铜钱都不差,还会读《周礼》,会写好几百个字,十分懂事知礼;另一个每天在山上帮着杜姨看着几十个妇人摘花,那些妇人们没有一个敢不遵从她的,而且她写的字与女红也很好;那个最小的女孩儿虽然识的字没有两个姐姐多,可是她会抚琴,背五十多首诗。金铃,你现在能识多少字了?读的是《孝经》,还是《女则》?能做荷包么?”
杜萱娘一边擦地板上的水,一边不疾不缓地说着,直到孙金铃终于脸红红地垂下了头。
孙宝儿突然醒悟了什么,忙抓起地上的另一张抹布也笨手笨脚地擦起来,杜萱娘冲他鼓励地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