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筠竹拿着玉佩,用手一摸,有些扎手。上面的字,上面的竹松都似新刻上去的,虽是新的,却能瞧出刻者的用心。一股暖流从心底升腾,“执子之手,与子偕老”这是动人的情话,她也曾远远儿地见过他,但凡见过他的人,难免不会生出几分好感,而今却是求娶她的对象。
李夫人道:“筠竹不必着急回答。且慢慢考虑。”
李筠竹羞涩道:“娘,我愿意!”
所有人都怔住,护国公是昌隆帝最器重的武将之一,这些年没有卷入豫王府、蜀王府的争斗,一直保持中立。尽忠昌隆帝,要真是两家结亲,势必要因李筠竹而被拉入漩涡之中,护国公最疼的便是这个嫡幼女,视成眼珠子一般的呵护长大。
李夫人道:“筠竹啊……”
不等她说完,李筠竹肯定地道:“娘,我真的考虑好了。这门亲事我愿意!”落音,取了雌雁,将锦盒又递给了刘妃,也就是说她同意订亲。
李筠竹欠身道:“娘、刘妃,零陵告退!”领着丫头退出花厅,亦带走了那枚雌雁。订亲信物都带走了,这能不订亲么?
李二奶奶低声道:“婆母,难得郡主自己乐意,遂了她的心意。”
李夫人长叹了一声,护国公不愿被卷入风波之中。如今瞧来是避无可避了。令人取了李筠竹的庚帖,刘妃递上广平王的庚帖,她来时连算命先生也带上了,当场让算命先生合了八字,算命先生自然是大为赞赏,直说是天作之合,还是百年难遇的良缘,夸得两家人喜逐颜开,惹得刘妃大喜,当即打赏了他银子。
刘妃道:“以半仙看,他们宜在哪日完婚为宜,还请帮忙挑选几个。”
李夫人只觉这也太急切了。“且过一月再说,此事不急。”早前盼着想与李筠竹订亲,这会子,李夫人反不想这么快把女儿嫁出去。
李大奶奶道:“郡主订亲乃是大事,我们府里也有好几年没办喜事了,不如召了亲朋好友来好好乐上一乐。”
早前,慕容祎与云罗的订亲宴闹腾得太大,李家人是想找回些颜面,也想好好办一场,毕竟李筠竹是李家最尊贵、宠爱的女儿。
两家人当即订了亲,坐在一处寒喧了一阵,刘妃方才告辞。
*
次日一早,广平王慕容祎与护国公嫡幼女李筠竹订亲的事像长了翅膀,顿时传遍了整个京城。
而归鸿斋这边,则是好几日后才听到了消息。更多的人则说是云罗一朝冲天成了当朝公主,便几次三翻提出了与广平王退亲的事,广平王无奈,只得同意,对外宣称“和退亲事”,事实上是云罗公主退的。
原因有四:一,云罗是当朝公主,位在广平王之上,她不退亲,广平王不会提。二,广平王早前被人退过一回亲,不会再愿意退亲的,这事只会是云罗。三,云罗近来与豫王世子走得亲近,怕是想另攀高枝。四,近来云罗公主往返于户部、翰林院,而这两处都是云集少年才俊之所,定是被这些才俊人物迷花了眼。
待传到海棠与水仙几人耳里,海棠当即就跳了起来:“胡说八道!他们还真能想,竟把公主说成了朝三暮四之人。”
正要大骂,水仙温和如初地道:“我瞧着这事另有内情,你也别生气。”
海棠大着嗓门,气得胸口起伏:“是诬蔑,是不公,公主一番好意为他设想,他怎让人如此诽谤公主。”
水仙伸捂住海棠的嘴,“你小声些,莫让公主听见了。”
海棠气得想出去找人吵架,“一会儿公主还要去翰林院呢,要是再听到这些闲言碎语。”
“要是袁师姐在就好了,她最有主意。”水仙轻叹一声,虎妞的武功很高,袁小蝶之上,却不及袁小蝶会宽慰人,“你别叫嚷,我先与公主说,也好让她心里有个准备。”
水仙上了楼上,云罗坐在窗前,正修改着昨儿翰林院送来的新戏本,是关于燕太宗皇帝的故事,说他如何一统天下的故事。
而戏通常不能长,一般不能超过一个时辰,太长了反让人看得疲惫,云罗要做的就是精减,文绉绉的言辞早前让一位文章写法朴实的侍读学士修过,言辞尽量雅俗共赏,太雅百姓们看不懂,听不明白。
“公主。”水仙满是怜惜,手里捧着新沏的热茶,“公主,你听了这事可不要着急,你要是着急,属下就不说了。”
云罗看着手里的草稿,“先别说,还有几百字就瞧完了,等我改完你再说。”
水仙搁下热茶,“公主先喝几口玫瑰花茶,这是豫王世子令人送来的。”
“代我谢谢他。”她说得轻浅。
修改了最后的几百字,却用了云罗近半个时辰,她又反复看了一遍,觉得已经妥当,道:“告诉虎妞,我们去翰林院。”
虽女装没男装方便,可每次她都不是独自一人出门,想来旁人也不会说什么。
水仙应声,吩咐了下去,轻声道:“公主,听说广平王与护国公府的零陵郡主订亲了,明日护国公府要设订亲宴,全城有头有面的人都请了。”
与她退亲方几日,他却早早有了更合适的对象,若真与他成亲,只怕慕容祎也是要娶侧妃的,他需要儿子,而这个是云罗给不了他的。
“公主,百姓对这事议论纷纷,皆说是你退了广平王,还说是你想谋求更多的荣华富贵……”
“不过是人言罢了,你何必记在心里。去翰林院!”
翰林院亦几院之一,是一座很大的衙门,不同于六部,环境更显清悠,是一座二进的天井院,外面一层是翰林院的小吏,中间内院是掌院大学士、大学士、侍读、侍讲学士等大大小小的学士,近来都汇聚在内院里写小说、编戏本,听闻还分了工,每人写多少本,如何写,因全是本朝的真人真事,少不得要查阅典籍,这却又禁锢的思绪,让大多数小说、戏本读起来生硬失了生动活泼。
正要进去,却见慕容祯从一边过来,抱拳道:“公主。”
“豫王世子安好!”她款款行礼。
慕容祯笑道:“公主请!”两人并肩进了翰林院大门,走得缓慢,慕容祯道:“你还好吧?”
“好!”
“要不是百姓们议论广平王与零陵订亲的事,我竟不知道你已经与他和退。”
云罗面上平静,“都过去了。”当她听水仙说了以后,也颇是吃惊,想来是有几日的事,他们和退,他却转而另觅佳人,她虽有痛,却只能深埋在心头。她给不起他想要的,就如他也给不了她所渴求的。
如此也好,彼此都解脱了。
从今往后她与慕容祎便只是熟识的人,自从上回将冰玉雁还与他,至今有五六日,她却再没有见过他。
慕容祯轻声道:“三日前,以护国公为首,又有朝中的几名清流御史、臣工联名上疏,弹劾各地官商勾结的事,昨晚奏疏已到皇上手里。”
云罗停下脚步,她是要慕容祎让神宁和凌德恺出这个风头,没想慕容祎却让护国公出头,人家好心把女儿嫁给他,他这么做是要让护国公对此付出代价。
护国公因是武将,又为人耿直,只怕还不晓其间的厉害,又或是认为官商勾结祸害朝廷,亏空税赋,这是大问题,可这也是最得罪人的差使。
278 薄幸锦衣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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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容祯勾唇一笑,低声道:“在这之前,凌德恺已先一步上疏弹劾,却没有护国公闹的动静大。”他放低嗓门,神秘地道:“慕容祎胆子不小,明明是护国公领首弹劾,却敢把奏疏偷走,神鬼不知地换成了凌德恺的名讳。”
云罗怔忡,颇不敢相信地看着慕容祯。
他肯定地点头,“他将两份奏疏悄悄拿走,然后割裱成了一份,凌德恺首当其冲,再是护国公等人,今儿朝堂上,皇上当朝大赞凌德恺,将奏疏砸在了都察院左都御史的脸上,气得破口大斥,说都察院全是废物,各地官商勾结如此严重,他们竟没瞧出来。”
慕容祯、慕容祎同时皇上恩准,着六部行走,以他们现在的地位,是可以查看各部的文书,除了极为机密的只能供昌隆帝一人阅览,其他的都能瞧见。
慕容祎去了神宁府两次,现在凌雨裳也认命了,有了那一场被人算计的事后,反倒认准了谢畴,不吵不闹,直等到吉日一到披上嫁衣做谢家的媳妇。
“凌德恺上疏,是不是与你有关?”
慕容祯勾唇一笑,“那日偶然遇到他,只恰到好处地点了那么两句。”
两人偶然碰上,事实上是慕容祯一早就准备好的,他装成很偶然,见到凌德恺就长长地叹息了一声。
凌德恺问道:“豫王世子这是怎了?”
慕容祯故作神秘,左右张望地道:“近来皇上正为一件事犯愁,他认为这是一件大事,可整个朝堂的文武百官,竟没一人发生,可我又不清楚到底是什么事。皇上直骂养了一群废物,我还在思忖着到底是什么事呢。”
“是什么事?”
慕容祯想了一阵,“猜不出来,只看到这两日广平王常去找皇上。他一进去。我就退出大殿,实在猜不出啊……”
凌德恺忆起慕容祎去神宁府的事,隐约之间好像提过各地方官员与商贾勾结的事。“皇上就为这事烦恼?”
“只听皇上叹息,说群臣里就没有一个机警的。难道大家都没发现。我还在想呢,等我想明白了,便第一个上递奏疏,如此一定能讨皇上欢心。”
凌德恺想着昌隆帝发现的问题,臣子没发现,还等着臣子上奏疏了,当天晚上就写了一纸奏疏递上去。
可递上去了却没有音信。
正等着呢,今晨就被昌隆帝在朝堂夸赞了几句“凌德恺不愧是当朝驸马都尉,尽职用心,堪为尔等楷模。”光这一句。就吸引了满朝文武的目光,赞罢了凌德恺,昌隆帝便将都察院左、右都给痛骂了一顿,直斥尔等是吃闲饭的,枉为朝臣。顺带把户部、吏部、刑部也一并给骂了。
凌德恺后来才知道,那份奏疏再不是自己最初写的那份,后面还有九个联名官员的名字,首当其冲的正是他的大名,他递了奏疏不假,可没找人联名,认不是。不认不是。当昌隆帝一声高呼“念!”那上面的内容又分明是自己的。
联名上书的几个位大臣,你看我,我看你,不是护国公请他们联名的么,这首当其冲怎就变成凌德恺了。
护国公更是一脸雾水。
反正那内容是差不多。
正纳闷,昌隆帝道:“近日来。只凌德恺与护国公及九位大人发现了这等朝廷大事,你们其他人,枉领朝廷俸禄,各地官商勾结如此厉害,竟无人与朕提起。若个个都跟凌驸马一般。我大燕何愁不稳,何愁不昌?”
联手的官员要么是都察院官职不高的御史,要么就是与护国公私交极好的,也都是保持中立的臣子。
昌隆帝训骂了几句,拂袖退朝,任谁都知他是龙颜大怒。
护国公犯着迷糊,明明他带着大家联名上书,怎的就变成凌德恺的名字,还被皇帝大肆称赞,说成了忠臣。不想慕容祎就走了过来,抱了抱拳:“护国公,请!”
到了隐秘处,慕容祎这才长叹一声,把这事简要的说了一下,“还好这奏疏是被我瞧见了,如果你真是这第一个人,只怕李家要得罪不少权贵,光是这些人一口一个唾沫星子就能把你给淹死。”
护国公惊道:“是你从中……”
“我也不想,要真是出了事,你要筠竹怎么办。你那一纸奏疏上去,还不得将天捅个大篓子,还好凌德恺在你之前也写了一纸奏疏,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护国公心头虽不高兴,可慕容祎到底是救了他全家一命,一家人的平安自然比这事要大,反正有人弹劾捅破了这层纸,他无所谓功劳不功劳的。
两人小声说话的时候,夏候逸、虎妞等人就远远地站着。
云罗轻声沉吟:“风雨欲来风满楼……”
慕容祯道:“皇上已令各部院拿出主意,只怕明儿的早朝,朝堂上会更加热闹。”
云罗勾唇道:“凌德恺做了这只出头鸟,后面的戏会越来越精彩。”
他身子微倾,吓得云罗连退两步,却被他伸手扶住双肩,这样的静立让两个人看起来异常的古怪,他低低地道:“待这事闹大之后,再若有若无地透出凌德恺的秘密,那些被他得罪的权贵,一定会抓住他的把柄进行严厉的报复。”
云罗轻声道:“多谢了!”
慕容祯有时候也觉得很奇怪,他从来不爱管别人的闲事,却管定了她的事,只要她想做的,他愿意帮一把。“宫外对你的流言颇多,以我之见,你还得说些什么。”
“他们爱怎么说,只管说去。”
“是呀,你可以不管,但你可以换一种方式,你的诗词极好。”他仰头大笑了起来,原不是好笑的事,他却能笑得异常大笑,仿佛真遇上了什么开心的事。
云罗微蹙着眉头,“魔王。你今儿是与我特意说话的呢,还是来翰林院的?”
魔王,她竟叫他魔王,那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