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祎脸色难看,他与她说了,不要把这一千万两银子交出去,可她压根就不听,还是坚持原来的意思,把银子交了。他更没想到,在生意上,她有自己的想法,新奇而且实用,更是应付自如,信心满满。
尚书大人抱拳道:“请公主稍等。”
“请给随我同来的两名女弟子也沏杯茶。”
有吏目听了,沏了茶水递来。
云罗坐在案前,慕容祯道:“吴越两郡的店铺转卖个人后,你估摸能得多少银子?”
她扬了扬头,道:“一千六百三十万两。”
“我记得你说过,像京城这样的大型店铺,最少四十万两,这么算来,似没这么多。”
“我想以最低价出售,可本门的堂主、大管事们,尤其是江南的,都说本门主打理事务辛苦,不好意思低价购入,愿意按常价买下。真没想到,当年那些个穷得吃不起饭的,一个个都成有钱人了,还知道可怜我了……”
慕容祯被她的表情惹得失声笑了起来。
云罗与慕容祯生意上的事,可慕容祎却从不听她说过一个字,唯一说过的就是银钱交到户部的事,两个人不为此发生了争执。
慕容祯勾唇一笑,“他们不是不想低价买下,而是知道你不易,更不想欠你太多的人情,以前是不得已,你给了他们机会,让他们可以过得更好,所以他们才会愿意应该有的价格买下。”
“是呀,不仅是买,还一个个不愿意找我借钱,宁可寻亲友筹措也不愿赊欠我的。我也不知道这是好还是不好呢?”她懒洋洋地坐在那儿,面露疲惫。
慕容祯沉吟片刻,道:“你就不担心有人浑水摸鱼,借着大管事的名头,实是别人买下了店铺。”
云罗还真没想过这问题。
海棠道:“不会吧,这些人可都是门主重用的人,商人最重信义,《吴越两郡百乐门店铺转卖个人策略》上写得清清楚楚,为了保障百乐门在吴越的良好扩展,买各处店铺的必须是本门大管事、弟子。”
“虽是写清楚了,但他们可以说自己有各种难处,再高价转卖他人,你又能说什么,店铺已经成了别人的……”
海棠愤然,“他们敢,门主信任他们,想帮他们,要不是门主这些人哪有现下体面的日子……”
云罗没想过,面露深思。
袁小蝶也没想过,袁小蝶的任务就保证云罗的出入安全
水仙轻声道:“不是敢不敢,听豫王世子这么一说,极有可能。南长老、越郡百乐门堂主是个有钱的,她完全可以一口气买下扬州分堂、临安府分堂。近来,吴越两郡的百乐门弟子都说要买,这么一大笔银子他们拿不出来……”
袁小蝶面露异色,“也就是说,这里面可能另有隐情。要是别人买下,整个江南分堂就会乱套,他们未必肯守着本门的规矩来。”
269 有异样
云罗顿时觉得有落败,“早前一直以为,是他们在江南各地呆得久了,认识的朋友多,听你们这一说,倒极有可能。”她咬了咬唇,“这是件大事,若能出宫去江南,我定将其间的内情弄个明白。”
她看着慕容祯,坦然地道:“谢谢你,要不是你这么一说,我还真以为是他们在各地人缘好,就算再好,也不可能让整个吴越两郡的大管事买得起。现在看来这里面确实有文章。就连京城分堂,堂主昨儿回话说与大管事商量了,他们愿意承包经营,说十年过后,如果我愿意,他们愿意按那时之价买下。”
海棠颔首,“京城分堂的生意不比扬州差,连堂主想买大客栈都筹不足钱,就算南长老能凑足,这其他人……”
袁小蝶给了云罗一抹异样的眼神。
云罗知是有话说,看了眼一边桌案上拔着算盘珠子的户部官员,越发有些不耐烦。
袁小蝶小心地在云罗身后划了个“广”字,怕云罗反应不过来,又继续写了个“平”字,她顿时移眸,却见一边的慕容祎神色有异,蓦地目光相对,慕容祎温润一笑,道:“你是多心了,他们都是你启用的人,你应相信他们。”
云罗垂眸,捧着茶杯,道:“我也这么想。”说出去的话,自然得执行。“吴越两郡一直是各郡打理的,问题最多,早前说的几起账目不符事都发生在江南。”
海棠勾唇笑道:“朝廷会出现贪墨官员,门中偶尔有人如此,原在情理之中。”
云罗似有顾忌,不如早前那样畅所欲言。
慕容祯笑道:“听说你要在京城建两处戏院,城南大戏院、西市大戏院?”
云罗应声“是”,“已经开工了。”
慕容祯晃头道:“你对生意上的事很在行,母妃和禧公主说陪嫁铺子这两年亏得厉害,做什么亏什么,就连禧公主的陪嫁铺子也是一早就租给外地商人的。我们亏得厉害,别人做了生意,瞧着竟是赚钱的,你说这是怎么回事?”
他这一说。慕容祎神色有异。
户部尚书也对这话感了兴趣,不仅是他,所有在场的官员都在竖起耳朵听。
云罗笑而不语,看来她知道什么,只不便说。
慕容祯急切地追问道:“不会是连你也不知道?”
云罗道:“我的铺子能赚钱,我干吗管他们的事儿……”一脸不在意。
慕容祎一早发现这个问题,现在这情况好像越来越严重,越是铺子多的亏得越厉害,倒是在县城、乡镇上开的小铺子,反而能小赚一把。听说洛阳慕容世家的生意也是举步维艰,在十年前,慕容世家可是天下首富呀,可近年来各地的富贾竟如雨后春笋一般冒出来了,慕容世家而今在洛阳只算一个寻常的大户。
相反的。近年来的天下首富竟换成了百乐门,就是大商会的李盟主也是个举足轻重的人物。不知不觉间,最有钱的商人似乎都云集到了吴越两郡。
户部尚书抱拳道,一脸谦虚:“公主殿下,莫不是你深晓其间原由,还请赐教,不瞒公主。我夫人、儿媳们的陪嫁铺子也做不下去,今年年初连最后的几家布庄、胭脂作坊都转租出去了。每月收取一点低额租银,这日子可怎么过呀。”
云罗不爱搭理的模样,只扬头望着那边。
户部尚书道:“马上就好了,请公主稍等片刻。”
“一千万余两银子怎么收,尽快拿个主意。”
户部尚书早前看她年轻。听她一席话,也是个精明的人,他有些明白为什么昌隆帝为收她为义女,有了她,朝廷又会多几笔银子。
左、侍郎过来。抱拳道:“尚书大人,核查好了,帐簿分文不差。”
另一人道:“各处店铺按郡分布,列得清楚明白。”
云罗淡淡地道:“各郡店契、房契需要统一交到户部来?”
户部尚书道了声“这个……”抱拳道:“下官禀奏皇上后再回公主。”
“既然是交接是银钱、店铺清单簿子上交接清楚了,另一份加盖户部官印。”
她一副公事公办的模样。
众人看她好像连这些事也是精懂的,户部尚书取了官印,写了银钱交接的回单,又写了店铺清单簿子上的总数,大型大店铺几何、中型多少……写得详实了,方加盖了官印。一式两份,云罗取了百乐门主的印鉴,又加盖了“云五公子”的印。
户部尚凝眉看着。
“两印相加,绝无有假。”
“怎不是公主的私印。”
“云五公子的金印本门门主代代相传。”
这是一枚不大的小金印,打造得很是精致,只怕要伪造很难,就连百乐门主的印鉴也很别样,虽是方的,周围却有如指纹一样的暗纹。
云罗拿了自己那份,看了又看,袁小蝶接了过去。
“回宫!”
“恭送公主殿下!”
她领着三女翩然而去,步履依如来时的轻盈。
慕容祯好奇地提高嗓门:“尚书大人,你家夫人的铺子也亏着?”
尚书大人连连应声,“这个中原由,瞧公主的意思好像知道,许是与她无甚交情,她不愿细说。”
慕容祯一脸沉思,“亏了租出去也行,好歹还能收笔租金。”
尚书大人轻叹一声。
有左侍郎大人道:“租金能有多少,我家夫人的陪嫁田铺,在城南明月庵临街、兴国街、西市也都是有的,唉,十二家铺子加起来每月的租金少得可怜。正月十六,家里遣散了一批下人,连我母亲身边服侍的人也减了一半……”
慕容祯笑指道:“都道户部是油水最多的衙门,没想各位大人如此清廉,实乃我朝之福啊。”他寒喧了几句,起身离去。
慕容祎总觉这事古怪得紧,还以为只广平王府名下的铺子如此,现在一听,竟是家家如此,这事闹大了,要是女眷们的铺子亏本,那官员们就不可能清廉,这是大事啊,隐约之间好似透出了什么。
慕容祎道:“几位大人夫人的陪嫁铺子,当真是家家亏本的?”
几个人又重复了一遍。
有几个员外郎进来,跟着附和道,“我家也是如此啊!亏得很厉害,想租出去,可那租金少得可怜。你说前些年做得最好的生意,如今一家比一家亏得厉害。”这人压低嗓门,神秘地道:“亏得最厉害的当属谢丞相府,他的儿媳、孙媳夫人们的陪嫁铺子也全都亏着,前些日子我夫人拿首饰变卖,竟遇到安康公主身边的嬷嬷也在典卖……”
慕容祎好像发现了新大陆,连安康大公主都在典卖首饰了,这么说她府里的日子也过得不好,这都是怎么了。
另有员外郎摇头道:“谁不知道谢丞相府几年前就亏空得差不多了,卖田庄、卖店铺……”他面露同情,“这家里越多的,亏空越厉害,如今朝臣们都不想呆在京城,京官是喝西北风啊,还是地方好。”
慕容祎满是好奇,“地方怎么好了?”
大家再不敢说,你看我,我看你,各自散去。
慕容祎发了一会呆,总觉得这事非同小可。见刚才说话的员外郎出了衙门,快走几步,追了他,抱拳道:“还请大人明言,为什么现在不愿做京官,到愿意到地方上任了。”
那人欲言又止。
慕容祎道:“大人但说无妨,本王绝不会说与第三人。”
他压低嗓门,左右扫看,见无外人,方轻声道:“三年清知县,十万白花银,十万只怕是少的,最清廉的弄个一百万,多的一千万也有。”
“到了地方就贪墨?”
此人摇头,“哪是贪墨呀?不用去贪,自有管辖的富商、大户讨好,以合伙经商的名义,将白花花的银子送到手上,这怎会是贪呢,这是人家与人合伙做生意得来的。”
“这不是官商勾结吗?难怪这些年国库的赋税银子越来越少,全都到了个人腰包,这……长此以往,这天下还不得大乱?”
这人有些后悔了,“广平王怎么这么说,这是各家女眷夫人与各地商人合伙经商,怎会是官商勾结。不与你说了,原是极好的事,到了你嘴里怎就变成另一回事。”
什么合伙经商,分明就是官商勾结。
慕容祎似发现了一颗明珠埋在土地,又似发现了最诱人的大陆,原来是这样,他脑子灵活地转动着。心里暗自琢磨着,没走多远,遇到了郁枫:“郡王爷在想什么事?”
慕容祎细细地将这事说了。
郁枫惊道:“这事在京城各大权贵间也是有的,属下听说前些年嘉勇伯得宠,拜他为靠边山,以合伙经商的江南商人有不少,后来嘉勇伯失宠,商人们就纷纷改投了新的权贵。”
这偌大的大燕朝,豫王府的权力最广,换句话说,这大半的钱财都落到了豫王府手里,只怕拜豫王府为靠山经商的富贾就有不少,要是拿住了这手,重重一击,一定要可以切断豫王府的财力。
慕容祎想到这事,越发觉得兴奋起来,握着拳头,似要抓住这条尾巴,让豫王府重重受创。如果豫王府真是与各地商贾以合伙经商为名,实则大受贿银,那他就可以重重打击。
“我们得弄清这件事的情况,要如实禀报给皇上。”
270 疑他
郁枫道:“郡王爷,这是历朝历代都有的,不说豫王府,便是蜀王府、广平王府也有拜入府中的商人,你这样一来,这……”
“本王这一次要豫王府吃不了兜着走!借着自己的身份,勾结各地巨贾,这可是天大的罪名……”慕容祎阴险地笑着,“云罗公主似也知道这事,她定是被豫王府欺剥得太甚,所以宁肯被朝廷接管,也不愿屈于豫王府的威迫。”
这要是说出来,满朝文武大家都知道这事,人人不知,自有是道理,这会子慕容祎竟满心欢喜,要捅这么一杆子,这不是要将天捅个窟窿来,“郡王爷千万不能这么做,你要真的禀奏皇上,到时候不得得罪一大批的权贵。”
慕容祎扭头道:“谢丞相府、建兴伯府还有各部的官员,如今女眷们都开始变卖首饰了,这就是问题,人人都不想当京官,打破头要去做地方官,这说明什么?说明我朝的问题大了。这件事必须禀报皇上。京城名门权贵,连安康大公主都在变卖首饰,这能是小事?”
肥的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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