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富贵美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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富贵美人- 第12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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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摧花案”结案,早前连云罗都觉得要坐实凌雨裳的罪名很难,可巧芝的出现却给了一个转机,道破凌雨裳在山野与人做一日夫妻的事。这事一经百姓之口传扬出去,凌雨裳的闺誉尽毁。

她想过借着“摧花案”让神宁母女引起公愤,却没想到公愤有了,凌雨裳也一并声名俱毁,这一回算是狠狠地给了神宁一记耳光。

冥冥之中,她总觉得有一双无形的大手在暗中帮助着她。

这个人是谁?她第一个想到的是是慕容祎。

他与神宁府退亲,已是开罪了神宁府。多一桩、少一桩已经无所谓。这次为了她,甘愿再得罪神宁府一回,所以慕容祎背里令人说服了六公子、巧芝……

可怎么又觉得不是慕容祎。

慕容祎可以得罪神宁,但豫王府的六公子未必肯听他调遣。

她找六公子说话时,想说服六公子让巧芝出堂作证,可六公子当时的样子分明不愿意。到底是谁说服了六公子。还让巧芝一步步激怒了凌雨裳,甚至也打了个神宁措手不及,才能逼得凌雨裳当堂勃怒下伏罪。

云罗看着自己改好的《摧花案》,盼望着纪罡会是一个如包青天似的人物,原来就纪罡也会有无奈的时候。如果巧芝没有出现,这件案子未必能进行得顺利。

她收好《摧花案》继续整理着《斩蛟案》,这一次不再是小说,而直接是戏本,上面的人物依旧是前朝的清官、名臣,最后却惨死狱果钦。

“小蝶,七月初一,我们去宝相寺烧香。”

袁小蝶应答一声“是”,轻声道:“香汤备好了。”

云罗进了屋,袁小蝶折身去了小厨房煎药。

夏日的夜,蟋蟀低鸣,荷塘蛙声不断,天气越发炎热。

云罗收到过一封慕容祎从西北转来的书信,字字句句蓄满相思。想到那信,她的心里蓄满了甜蜜的感觉,纤手掠过那枚冰玉大雁,看着上面的刻字“但求一人心,白首一双人。”这是最美的誓言。

想着,她依在桶沿上昏昏欲睡。

轻纱缥缈若雾,帷幔肃然静垂,香汤桶上水气袅袅蒸腾,只闻水声清脆之响。六月香汤,汤水至清,紫、红花瓣飘浮其间,撒一把澡豆,加数滴花露,舒爽入滑,涤尽人世尘埃与污垢。

清澈水面,只见青丝如墨散开,缭绕如一世纠结,倏然,水声水起,云罗破水而出,双唇微张,空光寂寂。水流从发顶滚落,淋了满脸,恍然是泪流满面。她双手捂脸,甩一把水珠,露出那张清丽而不失娇俏的面容。

阿祎!她在心下暗呼这个名字。

待他回来,她便与他订亲,与他结成秦晋之好。

慕容祉从宫里回来,沐浴之后换了身干净的衣袍,直往绿萝苑。

问院门前的侍卫道:“云五公子在么?”

“在。”

刚才离开的是袁小蝶,说要去取井水。

慕容祉进了花厅,正要开口唤上两声,却听得声声水响,这个云五还在洗澡呢,他住的屋子当真收拾得极为干净。反正都是男儿,瞧一眼也无碍,慕容祉想着,一转身往内室方向移去。

内室热气蒸腾,水光晃动映上粉壁壁,像是水渍淡淡洇开,又似透明光影泠泠诡异。屏风后洇染出一个凹突有致的玲珑身材,挺拔的胸脯,高翘的臀部,那一头飞甩的长发,不是云罗还是谁?如一抹剪影,似一条鬼魅,顿时凝住了慕容祉所有的思绪。

他的目光定定地望着她的腹下,没有他那日碰触到的宝贝,她是女的!

“咯”的一声,慕容祉一紧张打了个闷嗝,他方从沉思中回过神来,不是一早就说她是女子,可他居然希望她是男的,这样就可以与他奕棋、说话。

云罗惊呼一声:“谁?”抓起衣袍往身上一裹。

慕容祉落慌而逃,她是女的?真是个妖孽,这些日子他与她亲近,还以为她原是男子。

她出了内室,并未瞧见半个人影,唯有夜风轻拂着窗户。

慕容祉走得很急,还在不停地打嗝,上回他明明摸到了她的“宝贝”,为什么没有,难不成是她在耍诈,是她骗了所有人。不,他知道她是萧初云,是蔡世荃所说的“表妹”,其实也不算骗他,有那么一瞬,他期望她是男子,这样就可以多个玩伴,或者多个幕僚。

她是女子,是他大哥看中的人,他不能再找她下棋了,连朋友也做不成。

慕容祉几乎是狼狈逃窜地回到自己的院子,刚进屋,便见服侍小厮迎了过来,道:“四公子,你的信。”

他接过信,但见信封上是几个再熟悉不过的字,这是慕容祯从徽州写来的信,上面就慕容祉追问云罗是男是女的事颇是懊恼,很显然在慕容祯的心里,她从来都是个女子,这是他认定而从未更改的原因,除了这个,慕容祯还吩咐慕容祉去做一件事。

慕容祯抓着头,想着这事倒也好办,免得总让他觉得尴尬又古怪,如此一个痛快,云罗便只能是云罗了。

沐浴之后,云罗坐在案前给慕容祎回了封书信。

一大早,云罗坐在偏厅用晨食。

袁小蝶笑容满面地从外面回来,笑道:“今儿一早,百姓们都传开了呢,有数家朝臣弹劾神宁大公主夫妇教女无方,更有的要求重惩主凶,但凡家里有女儿的都联名上书了。”

云罗搁下碗,替袁小蝶盛了一碗菜粥,“神宁到底是皇帝的胞妹,她要是入宫求情,皇帝再护上一二……”

袁小蝶坐下,“纪大人递了折子,请求皇帝严惩。神宁大公主昨儿又进宫了,皇帝并没见她,听说近来神宁府异常冷清。”

从六月十五至今,有十来日,凌雨裳还关押在大理寺狱中,因她是有封号的郡主,得等皇帝旨意。神宁更是一日两次地往宫里跑,早前两日皇帝见了,相传神宁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哭诉,直说是奸人要害她女儿。偏又有郑贵妃笑道:“当朝的郡主、县主们多了,为甚旁人不害,偏就害你女儿了?”

言辞之中颇是嘲讽、责备。

也许,昌隆帝原想给个恩赏,被郑贵妃这么一搅和,凌雨裳依旧被关在大理寺狱中。

外面传来一阵丫头们的嬉笑声。

云罗寻声望着院门外,只见几个丫头抱着锦缎,还有的拿着大红的“囍”字匆匆而过。

 210 相认

袁小蝶道:“回来的时候听府里下人说了,六公子今儿要纳巧芝为良妾,正令婆子、丫头们收拾院子,往后唤作芝姨娘。”

“不是还有个郑四小姐么?”

“郑四小姐是六公子的贵妾,唤作郑姨娘。因年纪尚幼,过两年再行圆房礼。人已经搬到一早备好的院子里了,与芝姨娘同住一院。”

所谓的同住一院,中间有一道不高的围墙,将原来的院子一分为二,称为东跨院、西跨院,自来东为尊,郑四是贵妾,自是住在东跨院。巧芝算是六公子娶嫡妻后第一个被抬为侍妾的女子,虽有郑四在家,但郑四只是顶了个名,也算是六公子对她的疼爱。

李氏嫁入豫王府不过才一月,五月二十六成的亲,如今是六月二十八,六公子便要抬早前的丫头为良妾,今晚就要举行婚礼,不过是让巧芝穿上桃红锦袍,呆在自己贴有囍字的闺房里,从此后,巧芝就是六公子的侍妾。

六公子纳妾的事,原是豫王妃应允的,昨儿新纳郑四为贵妾,搬进了瑞兆院后面的茗香院。今晚又要抬巧芝为良妾,一下子有了两位侍妾,也难怪李氏心头不高兴,却又不敢发作,只推说染了暑气,不愿张罗六公子纳妾的事。

李氏装病不出门,而茗香今儿一早就忙碌开了,将巧芝住的屋子装饰一新,只等着晚上就做新人。

云罗思忖片刻,“我记得还有一个叫……”着实想不出名字来。

袁小蝶一语道破:“王令蓝,相传是罪臣王魁臣的孙女。”这可是她的仇家,袁小蝶记得更为清楚,“听府里的丫头们议论,仗着自己是王丞相的孙女,目中无人,不好好服侍六公子,这不巧芝抬了姨娘。却没她什么事。”

王令蓝到底是罪臣之后,被贬为官婢,她的命运都捏在六公子手里。六公子一句话,能让她生。也能让她灭,偏与六公子摆着大家小姐的款儿,六公子颇不待见,每次令她伴枕,好似都是六公子强要一般,每回这样,六公子也就烦了,再不肯去找她。

倒是巧芝,因一早原就是丫头出身,又知道迎合讨好。颇得六公子之心。一月之期一满,六公子先纳郑四,第一个想到的就是巧芝。

袁小蝶道:“听说洛阳豫王府那边,原有两个服侍六公子的通房丫头,有一个是要留下做姨娘的。过几日要抬了位份做六公子的姨娘。”

六公子纳妾。五公子只怕也快了。

袁小蝶似瞧出云罗的意思,道:“豫王妃与五公子提了纳妾的事,五公子回豫王妃说,想等五奶奶有了身孕再纳不迟。”

郑氏有了身孕,就不能服侍伴枕,五公子自然就可顺理成章地提纳妾的事。

云罗笑道:“小蝶若是有相中的男子,可别挑这种富贵人家的。三妻四妾还不得把人给郁闷死,光是妻妾争斗就够让人烦的了。”

“那公子还喜欢广平王?”

云罗讪讪地笑道:“他不一样。他答应过我,不会弄这些乌七八糟的堵心事。”

她寄出的信已经有几天了,他还好么?

*

七月初一,云罗领着袁小蝶去宝相寺静修。

天暮之后,她住的香客房外来了一位访客:谢玉本。

云罗摆了棋盘。表兄妹相对而坐。

谢玉本执了黑子,道:“‘摧花案’结案,因神宁大公主求情,皇上下旨,凌雨裳死罪可免。剥夺郡主封号贬为庶人,赐十杖也示惩戒。”

云罗凝眸注视着棋盘,“这一次,神宁府身败名裂,还得罪了不少官宦人家。他日,世人与神宁府交好,也得掂量一二。”

谢玉本勾唇笑道:“还是表妹好手段。在审案之前,做好了一切准备,之前连纪大人和公孙先生都没把握,毕竟只一个犯过的张虎难让凌雨裳伏法。”他一脸感佩,“此次纪大人能顺利结案,与表妹的周旋分不开。”

这并不是她做的。

就说是巧芝出堂作证,就凭云罗与六公子说的那几句话,六公子不可能让巧芝出面,还有六公子也不可能冒着得罪神宁府危险来帮她。

她是想他们出面作证,可是又不想让六公子等人知道她恨神宁府的事。

谢玉本惊道:“这事不是表妹做的?”

云罗摇头,“难不成当真是巧芝良心发现?”

谢玉本不信。过了良久,他方道:“很显然,有人在帮我们。不管怎样,这次能成功让神宁身败名裂,很是解气。”

早前,云罗想过会不会是因为谢玉本,但觉得这可能太小,听谢玉本说出来便知肯定不是。

“无论暗中帮我们的人是谁,到底欠了他一个人情。”云罗想着,还是得寻出这个人才好,她把有可能的人都在脑子里过了一遍。

慕容祎?不是。

李万财?好像还没这么大的本事。但若舍得一笔巨财买通六公子与巧芝,倒有这个可能。

玉倾城、花无双都曾说过要助她,但这二人如今不在京城,而在扬州,更帮不上忙。

云罗再也想不出是谁了。

她突地想到慕容祯,他在徽州,她不敢奢望他出手相助,只求他袖手旁观就好,何况神宁大公主是他的亲姑母,慕容祯不会因为一个外人开罪自己的亲姑母。

云罗问:“舅舅、舅母可好?”

谢玉本笑答:“他们都好。我爹问起过你的事,我没敢说得太多,只说你过得很好。”

云罗忆起几年前,她护送谢如茵的尸骨回东溪县,避开众人的耳目与谢如茂相认。因为谢如茵的原因,凌德恺买通了蜀王府及梓州知州,迫害谢如茂,让谢如茂辛苦得来的举人功名付之流水。谢玉基在东溪县也是个小有名气的秀才,偏偏远不及他的人早中举人,唯有他却是屡试不中。

谢如茂一直怀疑谢如茵与云罗的去向,可凌德恺一口咬定,当年他没有见着人。原是一同离开家乡前往京城的,冯氏和凌学文相安无事,独没了谢如茵母女的下落。谢如茂心下不服,寻了相熟的客商帮忙的打点,一直没有消息。

谢玉本正色道:“接下来,表妹想怎么做?”

云罗咬唇,心头的恨波逐浪翻滚,“凌雨裳算是毁了,可还有凌学武……”

“表妹要对付凌学武?”

“苍蝇不叮无缝的蛋,我虽是复仇,却是正大光明的手段。”她紧握着棋子,“大表哥,当年我娘便是在洛阳白马寺后山遇害身亡。她真是太可怜了,明知争不过神宁,只求一纸休书,带着我回家乡平安度日,可是他们也不肯放过她……杀妻灭女,这世上没有比他做得更狠的。我不能杀他,但我可以让他生不如死,让他为自己干过的错事懊悔余生……”

年幼的云罗漂泊在外,不知道吃了多少苦头才有了今日的风光。在她的光鲜背后,是一颗被痛苦浸泡的心。

谢玉本面露怜惜,“我会帮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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