黛玉却皱眉说道:“未必。”
她也觉得太后死的蹊跷,但是却相信是另有隐情;因为宫里虽然情形残酷;但卫若竹当真不是那样的人。
更何况;如果若想孟嘉辰上位;就必须要用知根知底的人物。
经历了两次宫变的宁云却觉得卫若竹居心不良。
“我觉得不是这么简单。”宁云末了说了这么一句。
“我同意太后没死;但是也不至于像你说的这么严重。”黛玉持有乐观些的态度。
谁知道到了寿康宫;两个人一脸黑线;太后居然真的死了。
宁云:=口=
黛玉:“……”
这不符合逻辑。
林玉贞大摇其头,语重心长的说道:“刚刚我也是这个表情。”
“这……太后是怎么殁了?”宁云从震撼中反应过来,连忙打发缤兰回去给王氏报平安,才想起来问这个重要的问题。
她有一种想问候卫后家亲戚的冲动,但是最后还是教养大过了想法,同时思考着,这遗诏又该换地方放着了。
林玉贞将前因后果讲了一遍。
“都有谁知道这件事情?”黛玉切入重点。
林玉贞道:“史贵妃处理的巧,基本上没几个人知道。”
见两个人也来了,林玉贞让女官通报一下,片刻后女官出来说皇后有请,三个人便一同进去了。
她们进寿康宫的时候,卫若竹在宫里一圈一圈的走着,心绪不宁,孟嘉辰一边跳脚,一边嚷嚷挨打了肩膀疼,和一只大白兔子似的满正殿里乱窜。
卫若竹终于被孟嘉辰跳犯了,忍无可忍的说道:“你让我清静一会儿。”
“疼!”孟嘉辰理直气壮。
“该。”卫若竹道,“你老实跪着不就打不着你了?”
“我又不是武林高手,刀剑加身不躲不闪。”孟嘉辰说道。
卫若竹猛地一顿足,回头,“从哪里看的?”
“从……”
孟嘉辰反应快,把后半句话给咽了下去。
“都敢看戏本子了?”卫若竹简直气不打一处来,简直糟心的事情都挤到了一天里头。
孟嘉辰道:“我没看,我都不知道崔莺莺是谁。”
“你都知道崔莺莺这名字,你还敢说你没看?不好好上课你还有理了?”卫若竹指着孟嘉辰说道:“你再气我我让你去凌烟阁跪祖宗牌位去。”
宫里是不演西厢记的。
林玉贞颇为无奈的带头一请安,“皇后娘娘万福金安。”
母女两个尴尬的相视一眼,卫若竹清清嗓子,坐在了贵妃塌上,理了理广袖,优雅的说道:“起。”
孟嘉辰火速的理头发,正衣冠,片刻后装出来一副贤良淑德的公主该有的样子挨着卫若竹坐了下来。
考虑到内阁议事的时候孟嘉辰和兵部右侍郎吵了起来,最后两个人老不老,少不少的,都撸胳膊挽袖子去外面打了一架才完事,黛玉对孟嘉辰实在是做不出来什么具体太大的要求。
随缘,随缘。
林玉贞真的是想笑又不敢,低头忍得可怜。
半天孟嘉辰揉着肩膀挤出来一句,“你们想笑就笑吧。”
“皇后娘娘叫我等前来……”黛玉不理孟嘉辰,跟卫若竹说道。
卫若竹沉吟片刻,道:“这件事情前后你们应该也知道了。”她一摊手,“你们觉得应该怎么办?”
“这件事知道的人不多……”宁云道,“要不然就秘不发丧?等过几日形式好些了再说?”
黛玉摇头道:“过几日是万万不成的。”
几日里病情恶化,这是绝对不现实的。
怎么也得有个月余的过程。
但是在寿康宫停灵,这也不是长久之计,那些宫人太监可还是真的看在眼里的,四妃出身不同的家族,为了自己的利益,多半也会利用这件事情。
卫若竹叹了口气。
她也懂这些顾虑,说实话,她给甄太后想了若干种不同的死法,但是真的事情出来了,这事情却不是那么容易安定下来的。
来得太突然了。
林玉贞说道:“不如改脉案,从太医院下手……”
宁云反驳:“这肯定是不行,牵扯的人越多,这件事越不好办。”
越多人知道,传的越快,最后就变成人人心知肚明了。
“等等。”黛玉道,她想了半天,问卫若竹,“皇后娘娘恕罪,我有一句有些大逆不道的话,不知道当讲不当讲。”
“都这个时候了,还分什么大逆不道的,说吧。”卫若竹道:“本宫恕你无罪。”
黛玉道:“敢问皇后娘娘一句,若是今日不是因公主所起,而是太后突然卒中,薨逝,那么娘娘当如何办理?”
一语中的。
如果太后是卒中而死,那就是该怎么办就怎么办呀。
等下,卫若竹回忆了一下林玉贞的转述内容,好像太后还真的是卒中死的。
卫若竹考虑了半天,确定她没有领会错黛玉的意思,才说道:“你的意思是当这件事根本没有发生过?”
黛玉道:“是。”
像卫若竹和宁云这种人,都习惯性的会多想,但是却不知道最简单的方法是最有效的方法。
太后卒中过一次,那次还是在大殿上。
而孟嘉辰她们的事情,说到底不过是提前的引发了太后的卒中,可能就是碰巧而已。
但是想多了后就成了太后是她们两个给气死的了。
宁云和林玉贞两人相视一眼,黛玉说的倒还真的是一个办法。
对于外人而言,这件事不过是太后死的还真的挺是时候,因为皇家的葬仪规定,腊月正月二月这三个月死人,除了皇帝外,就连太皇太后过世都是一律减等办理。
这是太皇太后去世的时候安排下来的首例,其余的人自然是不能越过太皇太后的规矩去的。
言外之意就是不进行三年国孝。
老百姓其实挺期盼这样的,因为可以不用担误他们的正常的婚嫁,过生日的事情。
卫若竹思路了半天,决定这般处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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荣国府此时也是一片鸡飞狗跳。
“你说什么?”王夫人瞪大了眼睛,紧紧的握住了椅子的扶手,强行压制着自己的怒火,“你再给我说一遍。”
“你仔细的听着。”王夫人看了宝玉一眼。
王太医有些为难,“这……”
“儿听懂了,袭人她有了。”宝玉吞吞吐吐的说道。
王夫人气的不行,霍地一下子站了起来,“把花袭人那个不知好歹勾引少爷的贱人给我拿过来。”
宝玉跪在地上,跟王夫人苦苦哀求,“母亲,你就放过袭人吧,怎么也是我的孩子啊。”
王夫人一巴掌扇在了宝玉的脸上。
周围的丫鬟都是一声惊呼。
王太医连忙找了个由子跑了。
宝玉从来都没有挨过打,捂着脸难以置信的看着王夫人。
“你们……不知好赖的玩意。”王夫人说话的声音都是哆嗦的,大年三十弄出来这么一出,真是闹心。“你知道庶长子是什么概念吗?闹了这么一件事出来,谁家的大小姐会嫁给你?就算是破皮破落户,也看不上咱们家。”
她越想越生气,乒乒乓乓摔了两个宋青瓷。
“你说,你怎么这么不长进……”王夫人皱眉,“把那贱人给我拿来,你们听不懂吗?还在这站着做什么?”
玉钏为难的说道:“老太太把袭人给接过去了。”
贾母知道袭人怀孕后第一反应就是把袭人给弄去了荣禧堂。
别的她不管,这可是她的曾孙子,是必须保下的。
贾母老了,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能看着宝玉成亲生子,但是她想抱抱曾孙子,也算是了了自己的一桩心事。
别的让王夫人她们操心去。
“什么?”王夫人说话的音量都提了不知道多少个八度。
“你们这群没用的东西,不是让太医诊完脉第一时间就跟我说吗?”王夫人气的都站不住,最后跌坐在椅子中。
她打了一辈子雁,被雁啄了眼。
她原本以为袭人是一个妥当的,没想到她是第一个和宝玉有了苟且之事。
元春去了,她就一个宝玉了,而这个心肝宝贝眼睛珠子,却给她弄出来这么一回事。
宝玉以后怎么娶亲?
这一打听,呵,哥儿先有了一个庶长子,庶长女在房中,谁家的女儿乐意嫁啊。
王夫人简直是被气的不行了,恨不得将袭人抽筋剥皮,把她的心挖出来,看是不是红的,竟然这么辜负她。
这让他爹知道,贾政不得揍死宝玉?
王夫人又是生气,又是担心,一时间也说不出来话了。
宝玉也知道这事情不小,低着头不说话。
这时候熙凤急急忙忙的进来了,她走路的步子都迈的特别的大,鬓角有几分乱。
“二奶奶。”丫鬟连忙行礼。
王夫人说话声音还带着几分怒气,道:“怎么?”
熙凤不是在前头陪着老太太吃酒吗?
“太后娘娘晚上殁了。”熙凤急忙的跟王夫人说道,“才传出来太后卒中的消息,结果不到半刻钟就传出来太后殁了的消息,现在宴席也撤了,老爷大老爷已经去前头奔丧了,老太太让我来告诉你,赶紧换了衣服去宫里报丧。”
王夫人被唬了一跳,“不是前几天还好好的吗?”
王熙凤道:“姑母,这卒中的事情,谁都说不准是什么时候。”
王夫人也顾不上跟宝玉算账,连忙跟丫鬟说:“把我衣服找出来。”
太后年事大了,又多病,家家户户实际上都备着丧服,就怕出来这种措手不及的事情,那就不好办了。
王夫人先想了想,然后跟熙凤说:“先去咱家宁妃那里探探消息。”
宫里的事情,小心为上。
熙凤道:“早就料到了,宁妃娘娘说是晚上突然发生的,本来还好好的……”
剩下的话她不必说完。
王夫人这才点点头,“你先过去伺候老太太,我这就过来。”
宝玉见家中大乱,便偷偷的溜了,去看袭人去了。
作者有话要说:
☆、第85章 料理余事
太后去世的消息传出来,贾母是有几分慌乱的,她当时正在正堂里坐着;享受天伦之乐;左探春;右惜春;望着雪景,拢着暖炉,道:“看外面这雪,俗话说得好;瑞雪兆丰年;想来明年定是一个好时节呢。”
探春连忙附和着说道:“老太太说的是。”
贾母想起来什么,问惜春,“你的画呢?”说话的时候,是有几分不悦的。
惜春起身答道:“老祖宗恕罪;因为天气太冷了;画颜料不好上色,需等到明年打春的时候,再说了。”
贾母当时脸就板了起来。
见贾母不高兴,熙凤连忙打着圆场,“老祖宗,慢工出细活,您这么着急,可是吃不了热豆腐。”同时给惜春使了一个眼色。
惜春会意,连忙跟贾母说道:“孙儿定在明年过年之前,将这幅画给画好。”
贾母这才叹了一声,“就这样吧。”
这时候黄门太监来了,把坐在外间吃酒的贾政等人给吓了一跳,贾母见外面吵杂,连忙派熙凤去看,熙凤出去看罢回来后,脸色都变了,微微发白,身上那金红色的妆花褙子顿时衬得整个人都是匆忙慌乱的。
她走进来后说道:“太后去了,皇后娘娘让各府六品以上诰命赶紧过去哭灵。”
贾母整个人都不好了。
这时候恰巧落地钟敲了十二声。
新的一年了。
贾母怅然的看了一眼钟,她年纪大了,渐渐的对生死别离有了感慨,太后比她的年纪还小,就这么去了,连年都没有挨过。
熙凤见敲钟了,连忙从媳妇丫鬟手里端过新煮出来的饺子,夹了一个放在碗里,连着金镶玉楠木筷子奉与贾母,“老祖宗,吃一个吧,特意让他们包的,是蟹黄馅子的。”
“怪腻的。”贾母嘴里这么说着,但仍旧接了过去,咬了一半,把剩下的留在了碗里,把碗轻轻的放在了桌子上。
“赶紧去找你二婶子去。”但贾母伤感归伤感,仍然掌着理智,知道王夫人是去找宝玉兴师问罪去了,“不管什么事,等这件事完事再说吧。”
“是。”熙凤应着,连忙过去。
贾母在鸳鸯的伺候下赶紧梳妆,在二门口等了等王夫人,邢夫人,尤氏,熙凤,李纨等等,几人连忙乘着马车进宫去了。
探春等人将她们送到了二门上。
“难怪刚才我这心,怎么都觉得七上八下,惶惶的。”探春末了说道,她穿着一袭苹果绿色立领中衣,绣着芍药花,同色挑线裙子,披着风毛极好的莲色羽绸披风,月色清冷,一阵寒风吹来,她觉得那股寒意都是刺骨的冷。
月光似水,庭下树影稀疏,映着水晶风灯,投射在洁白的雪上,影子泛着几分蓝意,枝干纵横交错,风过雪簌簌而下,即便是春节里,看出来的只有寒冬的凄冷。
宫里的风,又变了。
惜春轻轻侧头,略看了探春一眼,抄着手,捧着银碳掐丝珐琅暖手炉,“宫里的风,四季,十二个月,哪一日不是在变得?”
探春嘴角含了一丝笑意,“是吗?”
惜春道:“三姐姐与其忧虑,不如花点心思在绣嫁妆上,如今太后可是正月里殁的,就算你百般的不乐意,你明年也是照旧要出嫁的。”
她对探春有几分不满。
哪有为了不远嫁,就咒自己家里的道理?
探春冷笑,“你且记住你这句话。”
惜春略扬下巴,灯火下勾勒出一道完美的弧线,“我自然记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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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里人生嘈杂了起来。
“母后就这么去了。”卫若竹此时已经卸了妆,穿着素衣,钗钏都换成了玉质的,睫毛如同蝶翼,挂着晶莹的泪珠,她用帕子轻轻的擦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