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云走了过去,招呼禁卫把刀剑给收了,忙问道:“怎么了?”
她如今是郡主,府里是驻军的。
这时候有一个官差,看样子是南安王府的私兵,装模作样的走上前来,“我们奉了南安王世子的吩咐,叫你家夫人去公堂对峙,”说着,还正要去扒拉正巧站在他身前,和京兆尹说话的那个女子,“还不赶紧叫你家夫人出来?”
那官差也是个横的,又是南安王世子的亲兵,昔日就没少借着南安王的名头干了欺男霸女的事情,加上今日得了主子的吩咐,说是要好好的杀一杀善化郡主府的威风,行事更是肆无忌惮。
主子可是说了,就算是打杀了一两个,他都能在上面顶着。
那他还怕啥?
可惜他动手动脚偏偏动错了人,看清楚他动手的对象,宁云本都叫人上前去教训教训这不知道天高地厚的家伙,又把人给拉了回来。
这下可是有好戏看了。
“你碰谁?”那个女子也挺抓的,反手就一巴掌抽在了那个官差的脸上。
京兆尹顿时傻眼了。
那官差以为那女子不过是一个丫鬟,反而摸了摸脸,笑道:“性子好辣的小蹄子,我就摸你了,我还敢动你呢,你能把我怎么样?告诉你,我家主子可是南安王世子,你不过是一个小小的丫鬟,就算是糟蹋了你,你也得受着。”说着,还要伸手往别的位置上碰。
那女子瞪圆了眼,火冒三丈,也不管什么了,抬腿就是一踢。
见这个官差挨打,南安王府其余的人都不让了,正要往前过来的时候,京兆尹翻了一个白眼,一咬牙跪下,跟那女子说道:“安婕妤万安。”
那官差爬起来还想赖那女子两句,一听这句安婕妤,顿时吓得又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合着这位是皇后娘娘的御前女官安婕妤?
南安王府的这几个官差这才开始后怕,纷纷的赔笑着道歉。
安婕妤冷冷的瞪了这几个人一眼,冷笑道:“原来南安王府好大的架子啊,真不知道你们仗势欺人的那势从哪里来的。”她边说着,边走到那个官差的跟前,假笑的说道:“官爷,不知道小女子的主子皇后娘娘,可以为奴婢我在南安王爷面前求一个公平?还是你们如今连皇后娘娘都不放在眼里?”
那官差哑巴吃黄连,连连求饶,“我是真不知道是婕妤的大驾,念在我年轻不懂事,求您放过我吧。”
“我放了你?”安婕妤假装着行了一礼,“小女子还得叫官爷饶了我呢。”
京兆尹在一旁,不敢说,也不敢拉,更是不敢劝,泪眼巴拉的看着宁云。
宁云忍不住,再看估计京兆尹就要哭了,便笑着走过去说道:“安婕妤近来可好?”
安婕妤半福了身,“承郡主的问,奴婢一切安好。”她瞥了那官差一眼,“就是今日碰上了几个会汪汪叫的狗,心烦。”又跟附耳跟宁云说道:“扶桑那里有战报传回来,娘娘定了下午未时一刻在凤仪宫议事,请您过去。”
同时一招手,身后的两个礼官把手上捧的盒子给宁云拿过去,“娘娘听说华国公夫人前日诞下一千金,这是给夫人的贺礼。”她故意说给京兆尹等人听,所以说话的声音极高,也特别的大。
安婕妤本来对这件事没什么想法,但是被南安王府的那个官差给一弄,顿时觉得,她要是不在卫后面前告一状,她就白活了这么多年。
打狗还得看主人不是?
这群人把皇后娘娘当成什么了?
所以她在走的时候,特意走到京兆尹的面前说道:“眼下快要过年了,这种鸡毛蒜皮的小事拖到年后,你不糟心,人家也觉得糟心,再者,明年开春,又是史府的姑娘出嫁,荣国府的姑娘送嫁,又是跟着公主南下出巡,这事情可都是大事,耽误不得。”
言外之意很是明确。
京兆尹一听,脑门就淌下了汗。
如此看来,这个案子办的好坏,和他能不能平安的活着致仕直接挂钩。
他本就是一个人精,还看不出来皇后这般行事的态度?
一边是随手一抓一把的郡王,一个被家族赶出家门的庶子,而一边是皇后娘娘的心腹,善化郡主虽然如今不在朝中担着官职,但是说实话,也不比那些大学士差多少,应该就是等着哪个次辅或者首辅退下去之后入阁了。
这怎么选还不是一目了然。
京兆尹叹了口气,这年头,有胆子拿鸡蛋去碰石头的,还真见到了。
“您又有什么事?”宁云打发走了安婕妤,然后才笑眯眯的跟京兆尹说道。
缤兰悄悄的退了一步。
上次宁云摆出来这副表情,江南大部分人都成了白身。
再上次,一碗药就打发了檀云。
今天绝对有人要倒霉了。
“老臣见过郡主殿下。”京兆尹连忙上前一拱手,说道:“今日有人在奉天府状告华国公夫人,所以特来此请华国公夫人上堂对证。”
“状告母亲啊。”宁云抄着手,侧头说道:“我记得,若是家里的纠纷,应该是告到宗人府的名下,若是华国公府、整个史府的事情,应该是三堂会审,怎么都轮不到您的头上啊。”她瞥了一眼缤兰,“我说的可是?”
缤兰笑道:“郡主说的一字不错。”
实际上她一个字都没听懂。
京兆尹觉得后背发凉,连忙一拱手解释道:“郡主您说的对,今日这不过是两桩小小的人命官司。”说着想往前走两步,“就问夫人几个问题便是。”
宁云伸手一挡,“我母亲才生下孩子,这样吧,我跟你一同过去,左右我家里的事情我心里有数,您看、可好?”
她略微拖长了声音。
借京兆尹一百八十个胆子都不能说不好。
“那就有劳郡主了。”京兆尹一侧身想带路引宁云过去,这时候南安王府来的那群人冒出来一个声音:“这不是传华国公夫人,郡主您过去做什么?”
说话的人是南安王世子身边的小厮,他牢牢的记住世子叮嘱过的,一定不能让善化郡主也过去。
世子说了,若是善化郡主过去了,就拿他是问。
宁云略扬高了下巴,较有兴致的说道:“你又是何人?哦,南安王府的啊。”她笑了笑,“你们王府确实是胆大,才得罪完安婕妤,又来找我的不是。”宁云说着便看了京兆尹一眼,“对了大人,这寻人问人,不都是你奉天府衙门里的事情,怎么南安王府的人还能在这里混说?难不成这奉天府是南安王府的?”
“若是这样,倒是本郡主失敬了。”宁云笑道。
那小厮被呛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那么就请吧。”宁云轻笑了一声,“我倒还没问过你们,一没有圣旨,二不是宗人府的事情,三不是三堂会审的大事,你就擅闯我善化郡主府,你们到底是该当何罪?他日我回过皇后娘娘,若是我不对,我自己去领,若是你们不对,那我们就好好的说道说道了。”
她这话,都把京兆尹吓出来半身冷汗,连忙说道:“郡主殿下,这事是他们硬闯进来的,加上天江卫的副指挥使也同意了,给了手令,老臣想拦,结果没能拦住。”
“天江卫的副指挥使啊。”宁云想了想,“对了,韩伯文,就是那个韩武他爹吧。”
好嘛,史慎的狐朋狗友都齐了。
京兆尹点了点头。
“去跟秦夫人说我有事情找陆指挥使帮忙,对于她前几日在镇江闹出来的那件官司,我会改日跟江南右布政使说一说,让直接拿到京里来审。她就会带着你去见陆指挥使,你见到他之后,什么都不用说,就说:‘太傅案那件事,我可能得和定国侯和皇后娘娘说道说道,而且除了我,景华公主也知道。’别的什么都不用说。”宁云跟缤兰吩咐道。
秦可卿在江南出了点事情,买卖上的琐事,结果被当地的一个清流给告了,这件事说大也不大,放在京城里不过是一件小事,赔上个几百两银子就是了,只不过如今这事情还在江南地界审着,没有往京里送,弄的秦可卿一家都有几分不快。
至于前许太傅那件案子,可是货真价实滥用私刑和屈打成招。若是闹出去,估计一百个陆云,都死不够。
尤其皇后还正要找机会把天江卫的指挥使给换人。
缤兰有几分不解,“这个秦夫人又什么关系?”
“你去就是了。”宁云没跟缤兰解释。“说我们正要去京兆尹衙门,到时候在那里见面。”
宁云这么多日观察下来,算是知道了,和天江卫的人打交道,攀交情永远没有威胁管用。
“等她回来咱们就过去。”宁云笑着跟京兆尹说道。
京兆尹什么话都没办法说,只好等着。
不大一会儿缤兰跑了回来,附耳跟宁云说了两句,宁云便笑道:“那就好,替我多谢她。”之后她才跟京兆尹说道:“我们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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奉天府衙门。
“没事的,我爹在,你着什么急?”韩武见史慎急的坐立不安,连忙拍了拍好友的肩膀,指了指堂上,韩伯文板着脸坐在那里,“放心吧,就算是你那不要脸的嫡姐再有本事,也不可能找到天江卫指挥使的头上。”
天江卫和三法司是两个体系,史三姑娘这种混迹朝堂的,怎么也不可能搭上天江卫的线。
史慎苦恼的说道:“是,她是搭不上天江卫的线,可是她能搭得上皇后娘娘。”冲动完之后就开始后怕了。
他不过是一时糊涂,就被赶出了史府。
谁知道那女人能干出来什么事情。
史慎看了看两个朋友,一个是南安王世子,一个父亲是天江卫副指挥使,便觉得心里稍微定了定。
天江卫可是连公主郡王都不惯着。
量宁云也闹不出来别的花样。
史慎这里便开始愉快的想着,就听见外边人通报:“善化郡主到,陆指挥使到,崔兆尹到。”
史慎韩武等人都愣了。
这什么情况?
韩武摸了摸脑门的汗,跟史慎说道:“兄弟,你怎么不早说姐还真有本事啊。”
韩伯文赶紧起身迎了出去。
作者有话要说:
☆、第77章 你方唱罢
“王氏呢?”史慎左顾右盼,就是没看见王氏;便急忙拉着人逼问。
宁云听见后答道:“母亲刚生下一女,你难不成还想让她这个身脚来公堂吗?”
韩武为了挽回面子,站出来跟宁云说道:“天子犯法还与庶民同罪呢;怎么华国公夫人就这么大牌?这不是不将王法放在眼里?”
“法外还不过人情,”宁云反问道:“法者;平也,为庶民仗言;防欺小凌弱之事;孕妇不受审,婚丧不加刑;难道你的夫子从来没有教导过你吗?”
她扫了那三个人一眼,笑道:“哦,你们连子告母徒二十五,杖五十都不知道,估计这个不清楚也正常了。”
史慎的神情瞬间变得很难看。
还真的没有人跟他说过这码子事情。
“今日多有麻烦。”宁云不理会那几人;反过头跟陆云说话。
陆云只是一笑了之;“郡主的事情,放眼晋朝里有几个人敢怠慢?”
“我不过是深闺女子罢了,您抬举我了。”宁云笑道。
人齐了,京兆尹坐在高堂之上,拍板升堂。
“何人有状要告?”京兆尹坐下问道。
这时一听宁云之前的话,南安王世子一拉史慎,自己走到前面来,说道:“我。”
京兆尹一愣。
宁云却说道:“我怎么记得状子上的人不是你呢?”她跟缤兰一招手,“对了,把状子拿过来,给大人念念。”
史慎自然不敢让宁云拿状子出去念什么,连忙挡了回来,说道:“是在下。”
南安王世子对着宁云冷哼了一声。
宁云嫣然一笑,接过缤兰递过来的茶,徐徐的吹着茶面上的热气,不再理会这帮人。
按照晋朝律法的流程,京兆尹拿着状子问道:“你是何人?”
这个时候史慎却沉静下来了,左右是死是活在此一举了,若能把史宁云也一同坑了,想来更是好事,便上前一步,拱手回话说道:“在下华国公史讳鼎长子史慎。”
“所为何事?”
“状告我嫡母不慈,草菅人命。”史慎咬咬牙还是说了出来。
这话一出来,一片哗然。
京兆尹下意识的瞄了一眼宁云,宁云端着茶坐在一侧,不露痕迹的点点头,京兆尹这才不得不又拍了拍惊堂木,道:“何出此言?可有凭据?”
“她杀害我亲生母亲,又要逼死在下,在下诚然知子告母乃大逆不道之事,但成是忍无可忍,方将我母告上堂来。”史慎咬咬牙,开始胡诌道:“我嫡母仗着其为善化郡主生母,便不将律法放入眼中,在家中横行霸道,慎实是忍无可忍,只得这般为之,还有求青天大老爷明鉴。”
“可有凭据?”
史慎跪了下来,说道:“我的亲朋好友皆有目共睹,王氏对我如何虐待,如何不仁,他们都可以为我作证,此外,我生母至今都不曾收敛,还埋在府中,只要大人您即可去搜,想来还能搜出来母亲的骸骨。”
“胡闹。”京兆尹一拍惊堂木,他自己也听不下去了,“你这当儿子的为了告嫡母不惜惊动自己生母的安宁,简直就是不孝。”
这时候宁云将茶盅缓缓放下,说道:“那我问你,你提剑意图杀我,你是否也应该先给我一个说道?”
史慎一扭头,咬牙切齿的说:“伯父已将我逐出家门,你还想如何?”
“呵,按照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