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国家大事;不是你能胡闹的地方。”卫若竹有几分生气;“是谁同意你过来的?这是商议大事的地方,不是你玩闹儿戏的地方。”
“父皇。”孟嘉辰答得倒也干脆,“他说对于这种朝政大事,越早学越好,要是晚了就该被这些大臣牵着鼻子走了。”
若不是卫若竹修养好,就当真要翻一个白眼了。
对于太子之位的事情,皇帝,卫若竹,甄太后三个人奇妙的达成了共识,甄太后因为逼死了那些有子的妃嫔,自然不会考虑从宗室中过继,卫若竹那没的说,孟嘉辰那是她的亲生女儿,至于皇帝,皇帝也知道自己的身体基本上算是好不了了,与其到时候便宜他的那些兄弟,还不如自己的女儿继承皇位。
而这些女儿中,皇帝自问虽然比较宠爱大女儿,谁都会喜欢一个会说好听话,会撒娇的孩子,但是要论起朝中人脉以及头脑的聪慧程度,还是得说孟嘉辰,他更欣赏这个女儿一些,即便是私下里这孩子根本没有一个正形,成天嬉皮笑脸。
孟嘉辰的性子跳脱,表面温和,实际上主意正又倔,且办事向来都不按照常理出牌,反而不容易被阁臣拿捏。
选皇储的事情,自然不能意气用事,因为这关系到祖宗功业,孟家的江山。
虽然女皇这件事从礼法上有不合理之处,但规矩是人定的不是?
皇帝打算的不错,这日孟嘉辰去请安的时候,便想着孟嘉辰此时也不小了,不如去听政历练历练,反正甄太后前几日偶感风寒起不来身,朝中就剩下卫若竹一人,他还是有点不太放心,便跟孟嘉辰说,让她去帮着母亲打理几日朝政。
孟嘉辰也知道父母对自己的安排,也没多说什么,就去了。
然后……
她就和薛恒俊吵起来了。
卫若竹其实一开始是持有赞同态度的,但是她没想到的是孟嘉辰给她来这出。
“进去。”卫若竹指着凤椅后的珠帘,“你的事我一会儿跟你说。”
孟嘉辰板着脸,如同上刑场般义无反顾的走了。
余下的大臣这才给卫若竹行礼请安。
“众卿家有何事要议?”卫若竹伴着脸说道,一下午的好心情全被孟嘉辰给闹没了。
薛恒俊这才将事情的始末原原本本的说了出来。
不过就是派兵三路南下,暹罗国已经答应出兵,但是福建海路那支军队应该是谁来带领还有点疑问。
如果林汐没有入阁,那便是林汐,史鼎没有南下,放史鼎倒也不是不行。
但是这两个人现在都是位居文臣,连提都没提。
“怎么还换人了?”林玉贞皱着眉,嘀咕道,“冯唐怎么了?”
她记得是冯唐啊。
因为苏格兰女皇宣布自己对英格兰皇位的正统继承权,所以这几日她都忙着替苏格兰女皇和教廷那头沟通,成天都在说鸟语,和外国的使臣呆在一起,都没顾上看看朝政这边有什么大事。
她不过是从鸿胪寺那边过来,顺路想回家,就被堵在了这里。
“本来定的是冯唐,但是冯唐偏生前几日将腿给摔断了,在西山围场摔断的,”宁云解释道,她看了眼黛玉,又扬下巴瞥了一眼内室,“相传还是因为那个家伙,具体如何因为捂得紧,也没人知道,这便要换将,换成谁就有点为难了。”
功勋寒门一直都是一个为难的地方。
黛玉无奈的说道:“早晚有一天这丫头需要个能人来治一治。”又忙问,“当时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也没人查?”
宁云道:“谁敢啊。”
说的也是,谁会跟公主过不去?
孟家的女孩又不是爱新觉罗家的一样,爱新觉罗家的公主是笼子里的金丝雀,人家可是一个比一个胆大心黑下手重。
例子都举不过来,但是从基本上是个公主都和夺储,造反有联系,还基本上都全身而退了,就能看出来这群孩子都不是省油的灯。
卫若竹知道孟嘉辰对冯家的人都不太顺眼,但是没想到这孩子如此的胆大,当日弄了这么一出,已经痛骂一顿了,然后今天居然还有胆子上这来吵架。
虽然被骂了,但是孟嘉辰也没有认错,人家理由充分,这家人不行。
因为和孟嘉辰大吵一架,薛恒俊也自觉的将人选换了
——人家那是亲母女。
六个人又偷着议论了议论,便挑出来这么个人。
“平阳侯。”卫若竹想了想,这倒是一个不错的人选,“文采武略,又是当日攻打西北的要将,那就这么定了。”
几人又议论了点别的琐事,诸如什么黄河今年的涨落,两岸的作收,等等。
“你们三个留一留。”在大臣们都退下的时候卫若竹叫住了宁云三人,“先去侧殿等一等,正巧你们也在,本宫有事情要找你们商议。”
说罢,便走到起居室里,拉着孟嘉辰便往大明宫里去了。
“咱们一家人应该谈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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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明宫。
卫若竹把宫人都轰了出去,劈头盖脸数落皇帝孟嘉辰一顿。
“都是你惯的。”卫若竹指着孟嘉辰,气愤不已的说道。
皇帝胡乱的搂着孟嘉辰,道:“怎么还是朕惯的?”
“不是你惯的是谁惯的?难不成还是我惯的?”卫若竹气冲冲的坐在一侧的盘龙卧凤雕花镂空扶手椅上,“你不知道,这丫头今个胆大了,和薛次辅吵起来了,把人家那么一把年纪的老臣,弄的是下不来台,说也不是,怎么找都不对。”
孟嘉辰道:“爹,你向着我还是向着我母后?”
皇帝半天后挤出来一句,“你们的事情你们不能自己解决吗?”然后揉着额头,“头疼,朕胸口疼,朕浑身疼,啊呀,快传太医啊。”
孟嘉辰道:“少转移话题。”她看着卫若竹,跟皇帝说道:“如果有一天我和母后都掉水里了,你救谁?”
皇帝这次却回答的非常干脆,“朕不会水。”又拍拍孟嘉辰,“你母后会水,你还不赶紧求求你母后?”
卫若竹被这一对父女给气笑了。
“还真是你孟家的孩子,说话都不过大脑。”卫若竹数落着孟嘉辰,“你就不会好好跟人说?动不动就跪太庙,你要这么想去,你随意。”
孟嘉辰见卫若竹真的生气了,连忙嬉皮笑脸凑过去,蹲在卫若竹面前,“母后,我知道错了,您别生气了。”
“你知道错了,你说你哪次改过啊?”卫若竹瞪着孟嘉辰,“你有主意,但是你哪次没听我的不后悔?”
“是是是。”孟嘉辰嘴里搪塞道。
卫若竹被气的是哭笑不得,“你先出去,我和你父皇说会话。”
孟嘉辰这才如同脚下抹油般的溜走了。
卫若竹这才切入正题,“我有事情跟你说。”她坐到了龙床上,低声附耳与皇帝说了两句,皇帝皱了皱眉,扶着引枕坐直了些,“此事当真?”
卫若竹叹了口气,“十之七*。”
皇帝凝眉,“天江卫的消息?”
“西厂。”卫若竹回答的干脆,“但是基本上也就是这个样子了,大哥,您觉得这件事,到底是要不要……”
这件事毕竟是两国之间,涉及的争端太多,她不能不跟皇帝打个招呼。
“当日父皇这么半的时候,就觉得有问题,结果可好,当真是出事了。”皇帝无奈的说道,“只要是制衡一旦失平,泰西那里定会趁虚而入……泰西……。”
“鸿胪寺那头教廷泰西那件事情进行的如何了?”皇帝想了想,却问了一个风马牛不相及的问题。
毕竟是多年的夫妻,卫若竹也是心领神会,“最晚十月就有个论断了,就算是教廷那里不点头,英格兰也不敢轻举妄动,俄国那头,只要是西北的陈军,东北群岛上派兵,应该就不会擅自插手。”
皇帝便道:“如此那倒还好。”
“依大哥您看……”卫若竹试探性的问道。
“把手伸过来。”皇帝跟卫若竹道,“看是不是我们想到一起去了。”
卫若竹依言伸出手,皇帝在她手里写了一个战字,卫若竹凝眸,想了想道:“也倒算是不约而合了。”
“那你是怎么想的?”
卫若竹在皇帝手心里写了一个统字。
皇帝皱了皱眉,“我泱泱大国,行仁道,儒家治国,对待周边小国,向来也是礼遇为上,从秦汉的时候便是如此。”
“今夕不比往日。”卫若竹叹道,她也知道这件事轻易不能为之,因为一旦起了头,那么就再也没有回头的路了,“如今泰西的海军强盛,留着扶桑,到底于我晋朝是一个缺口,从这件事情,您也能看出,扶桑是条养不熟的白眼狼,到时候一旦两面夹击,我们便是腹背受敌,现在我们自然是不怕的,但是百年以后呢?您能一定保证我们就……”
皇帝伸出手止住了卫若竹接下来的话,“这道理朕明白,我们不能为子孙做多少,但是凡事想到前头还是好的。”
这算是同意了。
“但是这仗,不能是我们先挑起来的。”皇帝揉着太阳穴,“怎么也得师出有名才是。”
“这个倒是想到了。”卫若竹本就聪慧,样样都想到了前头,若还是太子嫔的时候,她会装上一装,说什么陛下英明,想在了臣妾前头云云,但是如今这般的局势,再扯这些没用的反倒是生分了。
“那就这么办吧。”皇帝倒也干脆。
对于卫若竹聪慧,他倒是没觉得有什么,倒也放心卫若竹办事,因为这江山未来到底是要交给他们女儿的,虽然他们这对夫妻本就是名存实亡,本就没什么太多的恩义,但是到底是一起生了孟嘉辰,而且如今朝堂大事基本上都是卫后决断,羽翼已丰,他做不了什么,自然乐得看卫若竹把事情都安排妥当了交到女儿手里。
小孩子嘛,哄一哄,唱唱白脸,就会跟谁亲近。
再加上如今卫若竹管孩子管的严,母女两人的关系不如从前,他当然不害怕日后会出现武后之乱。
若是庶出的女儿或者是宗室过继的即位,面对这个嫡母,在宗法上反而制手制脚,但是亲生女儿就不一样,到底是亲生的,无论做什么,都可以被原谅,才能制得住母亲,到时候就算他当太上皇,也容易操控朝政不是?
卫若竹自己也深知道皇帝心里的小算盘。
到底这么多年过去了。
皇帝能接受孟嘉辰当女皇,在孟嘉辰即位之前就绝对不可能动她,即位之后,那就是孟嘉辰自己说的算了。
毕竟女儿和母亲的关系要比父亲亲上许多,别看孟嘉辰有时候会跟皇帝又哭又闹,但是说白了,也不过是面子情,因为皇帝答应自己可以登基的时候投桃报李,哄皇帝一个开心罢了,关键时刻,是万万不可能站在父亲这一边的。
皇家都是一个面子情。
孩子心里是有一杆称的。
当日东宫里两个郡主,除了吃穿用度在,在父亲面前待遇之悬殊,多少孟嘉辰还是看在眼里,记在心里的。
当娘的,对于女儿一说话要做什么,都是心里有数,卫若竹知道孟嘉辰的种种行为,不过是为了保持一个平衡,让皇帝觉得她这个女儿和母亲有裂纹,所以两个人连气都没有通过,连手便演出来了这么一场好戏。
作者有话要说:
☆、第70章 是好是坏
卫若竹领着孟嘉辰走了;黛玉等人便被女官引到一偏殿。
但这偏殿却不是她们往常等着皇后召见的宫殿;更不是内外命妇觐见的地方。
女官福了福身,给端上了茶水和点心;便一行礼引着宫人们下去了。
“这里是……”宁云打量了打量周围,博古架;贵妃塌,隔断,扶手椅;凤椅,窗户没有用一般宫室所用的那明亮的高丽纸,而是用碧纱糊的;屋子不算是太大;但是里面放了七八架屏风;四开六开八开不等,都是直通雕梁的高度。
有点眼熟。
有点像……国朝鸿胪寺里接待交战国使臣的格局。
宁云曾经有幸跟着冯霁雯等人去过一次,当时会见的是浅井茶茶,理论上当时她们这些夫人是不应该去列席的,尤其是在国朝尚未议论出来一个确切措施的情况下,不过因为她们都会几句简单的东瀛语,便被令仪太后给叫了过去。
宁云瞥了林玉贞一眼。
黛玉更直接,问道:“公主,你说过你有一次见过苏格兰的女皇?”
林玉贞一摊手,“就是这里,你们也不用瞎猜什么。”她招呼两个人凑到面前,低声道:“你们猜猜今日是什么人到了?”
“扶桑那边的?或者是教廷那边的,泰西,也就是这三处了。”宁云道。
黛玉却摇头道,“不会是教廷的,现下泰西和我们已经算是开战了,皇后娘娘是不可能跳过礼部和鸿胪寺来私下会见这两处的使臣。”
宁云却摇头道:“未必。”
两国开战战况不好的情况下,高层会见达成一个默认,各自后退一步,或者是出让什么条件,这些都是有可能的。
就像令仪太后就做出来过这么一出事来。
林玉贞拍拍手,“你们也别瞎猜了,确实是扶桑那里的人,不过宁云你猜的也没错,教廷和皇后一直也是单独会面,跳过去了礼部。”
确切说,泰西和教廷现在都是单独和卫若竹谈判,在一些大事上头,双方都默契的没有用翻译。
——关涉到三国国体和颜面的大事,不过是怕消息外泄而已。
“扶桑的什么人来了?”黛玉下意识的问了一句,然后自己回答了自己的问题,“是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