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娘放下担子笑:“这种小鱼多的是。敏敏,你把鱼笼放到稻田的缺口处,这些小鱼、小虾就自动跑到鱼笼里去,用不着捉它们。”
李画敏听了,把鱼笼摆到稻田的缺口处,让田水流出稻田时先经过鱼笼。只几分钟,鱼笼里就有小鱼、小虾惊慌地蹦跳。鱼笼高大,小鱼小虾们只有徒劳地跳跃。
赵世宇走来,把稻田的缺口挖宽,水流更大的。撞进鱼笼里的小鱼、小虾更多了,几十小鱼、小虾在鱼笼里比赛似的跳跃,叫李画敏看得有趣。一种色彩斑斓的小鱼引起了李画敏的注意。李画敏捉住一条细看,阳光下这小鱼闪烁着各种美丽的色彩。赵世宇告诉李画敏,这种小鱼叫菩萨鱼,生命力极强,拿回家放在清水里养,几个月不喂食都不会饿死。
禾苗下的水没有干涸,得再等一等才能施肥。月娘用镰刀割稻田边的杂草。赵世宇拿着竹篓,往田边的浅水沟里摸索一会儿就捉到了什么,放到竹篓里。
“阿宇,你刚才捉到了什么?”李画敏只看到他把一个灰不溜秋的东西放到竹篓里,没有看清是啥东西。
赵世宇举竹篓给李画敏看,是一条两指宽的塘角鱼,肥胖的身子在竹篓底下扭动。让李画敏惊喜不已的是,赵世宇把稻田的浅水沟摸索过一半,就捉到小半篓的塘角鱼和泥鳅。李画敏看得心痒痒的,也挽起脚腿跑到稻田里捉鱼。令李画敏扫兴的是,她费尽力气只逮到几条小白鱼。在赵世宇的提醒下,李画敏朝水中一把杂草下摸索。
“哎哟,这草下有个滑溜溜的东西。”李画敏有些害怕,有转身逃跑的念头。
赵世宇急忙提醒:“躲在这种地方的,肯定是塘角鱼了。快捉住它。”
李画敏马上双手出动,好不容易捞到这个滑溜溜的东西,却又让它在指缝间挣脱。李画敏懊恼:“跑了。”赵世宇大笑:“你能够捉住鱼,除非那鱼是死的。”
哼,这个家伙,把人看扁了。李画敏暗下决心,无论如何逮到一条塘角鱼或者泥鳅给赵世宇看。李画敏现学现用,看到赵世宇经常在田埂边那些没入水中的小洞洞里掏出塘角鱼,于是也伸手进小洞洞里掏,终于掏出一条拇指大的塘角鱼。
“阿宇,你瞧。我逮到一条塘角鱼了。”得意忘形的李画敏,突然感觉到手指头上刺痛,细看时已经渗出血丝,忍不住“哎哟”地叫。好家伙在作垂死挣扎的报复呢。
“敏敏,怎么了?”赵世宇急忙走来问。
李画敏皱眉说:“这鱼咬我呢。”
月娘在另一边听到,笑了起来:“塘角鱼是不能咬人的。你是让鱼鳗扎到了。”
赵世宇看到李画敏的手指头渗出血丝,便劝李画敏到田埂上去。李画敏刚刚尝到捉鱼的乐趣,哪里肯罢休,只是洗干净受伤的手指头用手帕包扎了,继续在水里捕捞。不管啦,只要是水里的可以吃的小动物,小鱼儿、小虾儿、小螃蟹,李画敏统统逮住扔到竹篓里去。
卢二娘提一个篮子,与海海摘瓜菜回来,路过赵家的田埂。卢二娘远远地跟月娘打招呼,月娘抬头答应一声,继续低头割田旁的草。卢二娘看到李画敏和赵世宇在稻田边的浅水沟里捉鱼,便走来观看。
海海瞧见竹篓里的鱼,欢喜地叫嚷:“多多的鱼。叔叔,我也要鱼鱼。”若是在过去,李画敏不会吝啬这几条鱼,会在这半竹篓里分出少部分给这个小男孩的。经过前几天的事,李画敏是不会再分东西给卢二娘的儿子了。再看那卢二娘四下里张望,只顾跟儿子说找跟韧草串鱼,问也不问赵家人一声,李画敏更加反感:赵家的东西,她已经拿习惯了。
“海海,这鱼是阿宇叔叔和敏姨辛苦捉到的。你要是想吃鱼,叫你母亲下稻田里来捉,这里还有许多呢。”李画敏大声地说,然后不再理会卢二娘和海海,提起放在田埂上的竹篓,往另一边走去。
卢二娘看月娘和赵世宇。月娘只管割草,对这边的事不管不顾。赵世宇将刚捉到的鱼放进竹篓里,跟李画敏轻轻地说笑。卢二娘愤愤地扔了韧草,提起菜篮子就走。海海不想离开,朝赵世宇叫:“叔叔,鱼鱼。”卢二娘看到月娘和赵世宇仍是没有任何表示,拉了海海就走。
待卢二娘和海海走远了,赵世宇轻轻地叹气,然后继续捉鱼。
赵世宇、李画敏绕稻田的水沟一圈,大大小小的鱼儿、小虾、螃蟹捉了差不多一竹篓。嗯,此次来施肥,是满载而归。
待禾苗下的水干涸了,月娘和赵世宇将挑来的农家肥料均匀地洒到稻田里。
回到家中,李画敏挑出所有的菩萨鱼,养在盆子里,十几条的鱼儿在清水中游动,闪动着奇异的光彩。赵世宇捉出塘角鱼和泥鳅,其他的都倒到庭院外,大大小小十多只鸡一拥而上,争抢吃鱼虾。捉到的塘角鱼、泥鳅一顿吃不完,用木盆子装一半留明天。在油锅里爆炒的泥鳅、清蒸的塘角鱼,让李画敏又一次尝到天然食品的独特美味。
“真没有想到,稻田里有这许多的鱼。”李画敏感叹着,吃完一条泥鳅,又夹起一条大塘角鱼。
月娘和赵世宇对鱼的兴趣,远远不及李画敏。这种产自稻田里的鱼,庄稼人常吃到,不稀罕。
赵世宇看李画敏吃得极有滋味,就说:“你若爱吃,我做个小鱼笼,装塘角鱼回来给你吃。”
李画敏担心因为装鱼,影响建房子。赵世宇说,装塘角鱼极容易,只要黄昏时拿小鱼笼摆放在塘角鱼的洞口,第二天再去提小鱼笼便可,那塘角鱼晚上由洞里窜出来,一头撞进小鱼笼里便出不来了。
李画敏以为,卢二娘自要鱼碰壁后,便不好意思再来赵家了。谁知,只第二天中午,李画敏和月娘、赵世宇修路刚收工回家,卢二娘便牵海海来到了。海海像过去一样,要赵世宇带自己去果园摘水果吃,赵世宇不像过去亲昵,说要帮敏姨生火做饭,没有答应。
月娘在庭院外的梧桐树下缝补衣服。卢二娘坐在月娘旁边,亲热地与月娘说话。
“月娘,我告诉你一件事。你们家敏敏……”卢二娘凑近月娘耳边,低低地说出一番话。
128。赵家,不欢迎你(下)
“……那天黄昏在大池塘边,敏敏与方先生背了李公子眉来眼去的。敏敏跟那方先生的关系,绝非只是世交这般简单。敏敏不是常去私塾么?谁知道她会不会打着送蔬菜的名头,去探看方先生。”卢二娘将自己挑水看到的情景严重歪曲,添油加醋、点火煸风地说给月娘听。
月娘质疑问:“卢二娘,你说的是真是假?敏敏与阿宇极要好,敏敏的心里会惦记着别人?我不相信。敏敏跟方先生自小认识,比别人亲近些,多说几句话是有的。”
“月娘,我是看在咱俩平日要好的份上,才告诉你的。那方先生一肚子的墨水,是个迟早要做官的人,在许多人眼中是个打着灯笼都难找的好男子。据我看他们当时的亲近样,就是以前没有私情,也即将有私情了。我说给你听这事,是为了提醒你留意,别给蒙在鼓里,别叫将来闹出丑闻让你和阿宇脸上无光。”卢二娘说得诚恳,恨不能掏出心肺来向月娘表示关怀。
“胡说八道敏敏才不是这种不知廉耻的。”月娘沉下脸,喝斥卢二娘。跟卢二娘交往多年,月娘是首次跟卢二娘说这种重话。
卢二娘住嘴,窥视月娘脸色,不似自己刚来时的欢悦,得意之色在卢二娘眼中闪过。两人沉默地坐半晌,卢二娘告辞回家。
月娘怔忡地坐在梧桐树下,捏着根针半天都没有扎一下。赵世宇在屋子里叫母亲吃饭,月娘方醒过神,精神恍惚地着拿针线筐回屋子。
餐桌上,李画敏、赵世宇都看到出月娘的反常,关心地询问月娘是否身体不舒服。月娘摇头否认,强打精神装着没事样。李画敏便怀疑,月娘的变化跟卢二娘的到来有关。
午饭后,李画敏避开月娘和赵世宇问小鬼什刹,果然是卢二娘向月娘中伤自己。恨得李画敏咬牙:“卢二娘,你还真的来这一招。幸亏我事先有准备。”
李画敏坐在梨树下的秋千上。赵世宇找来。李画敏只看赵世宇一眼,撇了撇嘴并不说话,这个家伙曾说过不让卢二娘来赵家,如果他说到做到,就不会发生今天的事了。
李画敏沉默地荡秋千。
赵世宇拉住摇晃的秋千,关心地问:“敏敏,为什么不说话?”
回答他的,是轻轻的叹息。姐在担忧,你明白不?
赵世宇便猜测:“敏敏,你担心什么?”
李画敏仍是不开口,只是轻轻叹气。
“敏敏,你在为刚才的事担忧?”赵世宇沉不住气了,坐到秋千上盯住李画敏,“那卢二娘实在可恶,今天上午我们修路的时候,一家人是有说有笑的,卢二娘来一趟母亲就心事重重的,你也是变得忧心忡忡。”
有人把话题主动引到这里,李画敏不再沉默了,她幽幽地看赵世宇:“刚才我问母亲,母亲不搭理我。”
“一定是卢二娘在捣鬼。”赵世宇把李画敏拥入怀中,柔声说,“敏敏,你放心,让我来跟母亲说清楚,不能让卢二娘再来咱家了。上次因为时间紧迫身旁的人多,我没能跟母亲说明白。”
“阿宇,我真害怕。”李画敏轻轻地靠在男子结实的胸脯内,一副楚楚可怜的小模样。在月娘跟前,自己说十句不及这位憨哥说一句,索性自己躲开,由他替自己解决问题。
媳妇无缘无故受委屈,让赵世宇内疚,他温柔地安慰她一番,直至逗得她抿着嘴儿笑,这才放心。
李画敏、赵世宇由果园回来,看到月娘在厅堂做针线。赵世宇便到厅堂去,李画敏则回东厢房看书。
厅堂里。
赵世宇开门见山地问:“母亲,你跟卢二娘说过话后,就变得怏怏不乐的,是不是卢二娘跟你说了什么话?她跟你说了敏敏的坏话,对不对?”
“没有的事。敏敏有什么坏话给她说的。”月娘不承认。月娘认为,卢二娘所说的话,是不好学给儿子听的,免得他堵心。
赵世宇怀疑地看母亲,将在山坡上李画敏对自己所说的话,告诉了月娘,只是隐瞒了方鸿远曾是李画敏未婚夫的话。赵世宇要求:“母亲,卢二娘存了那样的心思,来咱家只会带来麻烦。我想,以后咱家不要再跟她来往了,好不好?”
月娘很意外,她将近段时间发生的事联系到一起,恍然大悟。月娘走出厅堂朝外面看了看,确定李画敏不会听到自己的话,才低声说:“我们已经明白的回绝了卢二娘的娘家,而且你又跟敏敏成亲了,卢二娘咋还有这种想法?居然还敢跟敏敏提出来。难怪那天敏敏跟她翻脸。”
赵世宇点点头说:“我也没有想到。现在既然知道了,及早断绝跟她来往,别让她搅得家里不安宁。咱家刚刚拥有几十亩稻田,又即将建新房子,一家人和睦地过日子,不好么?”
“那是,以后不跟她来往了。”月娘赞同儿子的说法,继而把声音压得更低,“阿宇,不是母亲多心,卢二娘说敏敏跟方先生的事,你也留心,最好不让敏敏跟方先生多接触。这男女多接触了,会惹来闲话的是不是?咱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似乎有道理。身为李画敏的丈夫,赵世宇当然不希望李画敏跟过去的未婚夫接触过多的。
至晚间两人相处一室时,赵世宇要跟李画敏提少接触方鸿远的事,话到嘴边实难出口:媳妇都坦诚相告跟方鸿远的关系,且她有个堂弟居住在私塾内,叫她不去私塾,显得自己不近情理。
算了以后自己陪伴她去看望堂弟就是了。
日子似乎又恢复了往日的宁静。不过,细心的李画敏,却察觉到月娘对自己已没有前段时间的亲近。李画敏改善跟月娘关系所作出的努力,都付之东流。都是卢二娘这个小寡妇闹的
让李画敏高兴的是,月娘果然不再理会卢二娘。好几次,月娘、赵世宇和李画敏修路的时候,卢二娘来跟月娘商量秋节时做月饼、拉粉条的事,月娘或是说不做,或是说没空,都没有跟卢二娘合作的意思,弄得卢二娘怏怏地离开。
真没有料到,卢二娘碰壁几次,居然仍到赵家登门拜访。
这天中午,吃过午饭后,赵世宇拿青草喂牲口,李画敏帮月娘裁剪布料,准备做过冬的衣服。卢二娘牵海海来到赵家,径直走到厅堂跟月娘说话。
“月娘,你们家今年过中秋节,真不打算做月饼、拉粉条?不做月饼、拉粉条,就不像是过中秋节了。”卢二娘坐近月娘,试图说服月娘继续跟自己合作做过中秋节的食物。
月娘操起剪刀,“咔嚓咔嚓”地剪裁,淡淡地说:“不做了。准备建房子要紧,像不像过节有什么关系?”
“还要做什么准备工作?”卢二娘热心地说,“要是实在忙不过来,我来帮忙几天也是可以的。”
“不用了。修路、夯庭院这种活儿,不合适女子做,我跟敏敏都只是打下手。”月娘反应还是冷淡。月娘放下剪刀,走出厅堂去找赵世宇。
厅堂里只剩下李画敏和卢二娘、海海。
卢二娘若无其事地观看月娘裁剪的衣服,海海好奇地看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