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裳看元敏汤愣了片刻才做出的反应,心下也料到这一招敲山震虎的确是有了成效,便做出轻松的样子,笑笑道:“我看着元公公的眼睛一直盯着我看,目不转睛的,想来元公公定然是眼睛不舒服了。不过无妨,我会让人给公公看一看的。”
元敏汤心下也知道,自己肯定是唐突了,便不再用余光看向云裳,而是迅速的换了一个话题,转过身来对曲锦衣说道:“晴妃娘娘,内务府万万不敢怠慢了娘娘和念嫔小主,因此带了八个人过来,按着念嫔小主的位份,应该是两个贴身丫鬟,两个粗使丫鬟,另有两个贴身内监。除此之外,还有奴才这么一个整个惠风宫的掌事太监,另有两个宫婢和两个内监是在惠风宫扫撒的。不过嘛,如今惠风宫只有念嫔小主一个人,小主又是娘娘的妹妹,奴才等就算不是小主贴身使唤的,也一定唯娘娘和小主马首是瞻。”
转移注意力啊?这元敏汤也还真算是个不笨的人,只可惜云裳还记得那个时候养和宫里面,元敏汤还曾经奚落被禁足的姐姐锦衣,还是打算先吓一吓他。
也不知道元敏汤自己还记不记得了,总之这样墙头草儿似的人,云裳是断断不打算轻易放过去的,只是现在他自己还没有露出什么端倪,她便只能小小的在旁边儿敲打着。
曲锦衣也不是糊涂的人,自然也能看出来辛云裳的反常,就料定这反常定是和这个掌事太监脱不开关系:“哦?是么?唯本宫和念嫔小主马首是瞻,哦——”
最后这一声“哦——”,却是特意拖长了调子,惹得元敏汤愈发的提心吊胆了。
☆、第一三六章 弃车保帅
第一三六章弃车保帅
在曲锦衣“哦——”的一声里面,元敏汤吓得忙不迭的点头,如同鸡叨米一般。
曲锦衣露出了一个极其魅惑的笑容,元敏汤方才以为自己的马屁拍对了,却又看到那魅惑的笑容是以冷笑收场的……
“哼。荷露——”曲锦衣朗声招呼身后的宫婢:“本宫问你,按照乾祐的宫廷律例,藐视主子,该当何罪?”
荷露心领神会道:“回娘娘的话,按照乾祐宫廷律例,宫婢宫监藐视主子,背主求荣,心术不正、心怀鬼胎者,为百罪之首,应视其罪过有甚于偷盗,着送往慎刑司,受刻骨铭心之刑。”
宫里边对于犯了错儿的宫婢宫监的惩罚,简直是多种多样。若是下人犯了诸如没站稳把茶水浇在主子身上了之类的错处,便是要受步步红莲的惩罚,从十尺长的顶板上走过去,往往还没有走到头,便是鲜血淋漓了,远远看去便如同一步一朵红莲花。
这刻骨铭心的刑罚,就是先把犯错人的手脚筋全都挑断,深可见骨,在骨上刻了所犯之罪的字儿,一般人到了这时候就是只有进的气儿,没有出的气儿了,偏生还有铭心,便是用烧的通红的烙铁躺在人心口的地方,直到皮肉绽开。
步步红莲还有可能是残废,刻骨铭心,却没有一个人挨得过去。
荷露一板一眼把“刻骨铭心之刑”六个字说出来,旁边的元敏汤已经是脸色惨白,慌忙着辩解:“娘娘……晴妃娘娘,奴才唯您和念嫔小主马首是瞻啊……奴才的忠心天地可表啊……奴才没有备注求荣、心怀鬼胎啊……”
荷露冷眼看着,差点儿没憋住,笑出声来。
“好,很好……你叫元敏汤是吧?”
元敏汤点头。
“本宫记着,有一句话方才你可是说了两遍的,应该不是本宫听错了。你说,你唯本宫和念嫔小主马首是瞻。可是本宫却知道,这宫里边儿的天是皇帝,其次是太后她老人家。本宫现在虽然忝居妃位,可是上边也有比本宫位份高的翊禧夫人,念嫔却是新封的小主。我们姐妹两个,是无论如何也当不起这个马首的。你这样做,是要陷我们姐妹于不忠不孝之中啊。若不是本宫在宫里边时间久了,早早的把你的野心觉察了出来,本宫和念嫔岂不是要被人戳着脊梁骨?元敏汤——你,好大的胆子!”
晴妃这番话实在有点像没事找事儿,可是细细想来,每一句似乎又不是没有道理,何况在宫里这样的地方,主子说你有错,向来就没有你辩解的机会,元敏汤这才是真正的吓傻了一样,很快,云裳和锦衣就闻到了一股腌臜刺鼻的味道——
元敏汤已经湿了裤裆。
荷露忙喊道:“娘娘和小主快回过头去,以免污了眼睛。”
锦衣拉着云裳的手走到三尺开外的地方,闻不到味道了,才道:“荷露,今日的事情,本宫也不想闹到太大,若是把人送到了慎行司里去,只怕就不能活着出来了。宫里阴气重,本宫还想给肚子里面的龙裔积一点德。你去回了内务府,这样的人留在惠风宫,伺候本宫的妹妹,本宫是断断不能忍的,本宫也不追究他内务府识人不明之罪了,让他赶紧挑一个利索一点的人过来伺候着,若是本宫的妹妹有什么差池,本宫第一个禀告皇上,掀了他内务府的顶盖!”
荷露诺诺应了,转身离去,锦衣才拉着云裳的手,一边朝里面走过去,一边徐徐说道:“云裳,今日之事,吓到你了吧?”
云裳另外一只手抚着胸口:“长姊,我原本想着,自己是这惠风宫的主子,装模作样拿个乔儿,给这个奴才一个下马威也就罢了,却没有想到长姊这样杀伐决断,立时就把人给打发了。实话说,妹妹到现在还是看得胆战心惊呢。”
曲锦衣笑了笑:“云裳,我还要谢谢你嘴下留情,其实,你想说的是,我实在是太可怕了吧,不分青红皂白。”
云裳尴尬的挠了挠头:“倒也不能这么说,这个人确实是和妹妹有一个恩怨纠葛在里面的,若是他在惠风宫伺候,就像一个炸弹,不知道什么时候就爆炸了。不过他应该和姐姐没什么恩怨才是啊?难道姐姐就因为我想立威收拾一下这个人,就下了这么重的手?”
说罢,还讲了自己在养和宫的时候,元敏汤的那点儿心思伎俩。
“我倒不是要非要发落在这个元敏汤身上,只不过这个人实在是太蠢笨了,撞在了我的刀刃儿上罢了。上一次我被打入冷宫的事情,内务府多半是参与了进去的,我这么做,也是警告一下内务府的人,本宫不是那案板上的鱼肉,任人宰割的主儿。也让他们下一次小心一点,不要再往恪和帝姬和本宫没出世的孩子身上打主意。”
当时的云裳听着这话,并没有什么不对劲儿,还跟着点了点头,可是过了一段时间她才知道,原来长姊是早就有了准备,面对未来将要发生的事情了。
曲锦衣扳过云裳的肩膀,正色道:“云裳,你知道吗?在宫里,好人不会死,坏人也不会死。会死的人,只有蠢笨的人。我最初进宫的时候那个邢常在,还有后来的何才人、安逸娘子,她们哪一个是真正坏到透顶了的?无非是因为她们不聪明、参不透这个宫里边儿弱肉强食的生存法则罢了。你现在在宫里,想要达到你最初进来的时候的目的,那就一定要让自己强大起来,让别人没有还手之力。或者是像谦贵嫔一样独善其身,不过宫里又有几个人可以做到像谦贵嫔一样聪明呢?”
*
钧昀铭在书房中批阅着奏折。书房里面的软榻仿佛还残留着云裳身上的香气,可是每当钧昀铭回过头去看的时候,才发现那人再也回不来了,便百抓挠心一般的疼痛。
满眼、满脑子都是云裳的影子,搅得他都无心处理政事了,偏偏这个时候元平在外面叩响了书房的门。
“进来。”
元平大步走进来,一看就知道是武将出身,迈出的步子也都是铿锵有力的:“王爷,这是您让属下追查的王妃的踪迹,请您看一下吧。”
钧昀铭疯了一样的拆开封套,视线最后落在了:“霓裳坊庶次女辛云裳,入宫陪伴其长姊晴妃曲氏待产。”
不待钧昀铭有所反应,元平接着说道:“王爷,属下能查到的,也就这么多了。咱们的手,实在伸得不能太长,这一次为了查王妃后续的下落,已经动用了京城里面隐藏着的人手,若是要查王妃在宫里面的事情,只怕是要把我们这么多年在京城中的势力,连根拔起了。您说,会不会是皇帝已经发现了您和王妃的关系,掳走王妃,借此来让您方寸大乱,让您多年的苦心经营毁于一旦?王爷,您是属下的主子,对属下有大恩,您让属下做什么,属下不会不听。但是,属下还是要劝您一句,不论您要做什么,除了想到王妃,也要想到咱们靖惠五万追随王爷的死士,也要为太嫔考虑一下,还有殚精竭虑辅佐您的付老相国。”
钧昀铭叹了口气,手握成拳:“元平,本王知道,你是好心。本王自然肯定不会不顾念追随本王的那些兄弟们,你们也是有妻儿老小的人,本王不会那么自私。”
说话几乎有点语无伦次,可见钧昀铭现在也很是混乱。
书房陷入了诡异的寂静之中。半晌,钧昀铭才又重新开口:“我们在京城里面的人手,还有多少?”
元平查着手指数道:“宫里面的人,除了晴妃和王妃,应该还有当年伺候在钧家皇后身边的红线,如今待在晴妃身边的春暖,便就只是这几个人了,不过宫外倒还是有一些人的。另外,姜姬轻功了得,在外面又一贯是以京都第一稳婆的身份,还算安全,是经常有机会出入皇宫的,倒是也能牵带着一点消息出来。”
“你说,如果太后知道,云裳是钧家皇后的女儿,会有什么反应?”
元平唬了一跳:“王爷,且不说是皇后,如今有着殷家血脉的人,都是被皇上和太后忌惮着的,若是真的有前朝公主出现了,现在又待在宫里边,那王妃,怎么可能还有运气活下来?何况王爷,您是宏图楼真正的主子,您应该是知道的,当时您接手宏图楼的时候,能确定的只是,晴妃和王妃之间有一人是前朝的七公主殷碧疏,可是并不能确定究竟哪一个才是真正懂殷碧疏啊!”
钧昀铭嘴角微微咧了起来,露出了一个不易察觉的笑容:“本王要顾念兄弟们的忠心,不能再和云裳在一起,不能为了一个美人而误了大事,可是本王却还是有能力保住云裳平安的活下来的。”
“王爷,您……这是何意?”
钧昀铭撇下元平一个人大步往门口走去,走到门口才道:“弃车保帅。”
☆、第一三七章 十全洪福
第一三七章十全洪福
整个新年,都因为皇家即将迎来三个新的生命而喜气洋洋着。春节年年过,每一年的过法,大抵也是相同的。这一年不同的,却是太后心情好得很,给宫中所有妃嫔都循例往上升了一级,唐瑾知重新当回了贤妃,有琴抒静和曲锦衣,一个是戬祥夫人,一个是晴岚夫人,宫中并称双夫人,偏偏双夫人都是双身子,更是引人注目了几分。
唯有谦贵嫔是得了恩宠最多的,因为她入宫这么多年,从来不惹是生非,也不曾参与到任何党争中去,怀着孕辛辛苦苦瞒了好几个月,也算是不容易,皇帝格外下了旨,晋封谦贵嫔为谦妃。
但是过了年儿之后,便是一个大日子了。
正月十九,太后的五十岁大寿。
因着太后自从崇敬十年以来身体就一直不好,所以内务府早早就开始筹划太后的这一次五十大寿了,只盼着办得好了,给太后冲了喜,自己也是仕途一片光明。
所以哪怕太后和皇帝从来不在这些寿宴家宴上面铺张浪费,这一次的寿宴,也实在不可谓不是极尽奢华之能事。
各地藩王也都带着不薄的贺礼进京祝寿,甚至与乾祐隔着南安相望的大宣国也派了他们的皇二子秦王陆城过来祝寿。
内务府的了消息之后,就开始越发的卖力了,因着这次寿宴不仅仅是乾祐皇族的家宴了,还是关系着乾祐和大宣的友好邦交的一件大事。因着太后素来喜欢听戏;,内务府还专门在怡园的东南角为太后搭了一座福寿楼专门用来寿宴当日观戏,取得就是“福如东海,寿比南山”的意思。
锦衣对着妆镜台,看着荷露站在自己身后,为自己梳妆,又摸了摸自己的肚腹,叹了一声。
“娘娘,今天是太后她老人家的寿诞,您若是叹气,让有心人听了去,只怕是要参娘娘一本呢。娘娘不妨好好装扮一下,虽然您现在怀着小主子不能侍寝,可是也不碍着陛下过来看您啊。”荷露一边说,一边用牛角的梳子把锦衣的如瀑青丝一绺一绺梳顺。
锦衣把手伸到后面,按住了荷露的手,仔细的看着:“荷露,你跟着本宫,有多少年了。”
荷露一愣:“回娘娘的话,奴婢自打着娘娘在崇敬七年入宫开始,就跟着娘娘,如今已经是第五年了。”
锦衣苦笑了一下:“是啊,五年了,你跟了本宫五年了,本宫也入宫五年了。想当年,本宫进来的时候,也不过才十五岁,如今,本宫的女儿,都已经三岁了。倒是你,当初本宫在冷宫的时候,你为了保住本宫,答应跟那太监做对食,如今本宫身在晴岚夫人这个高位,晾那人也不敢去跟你翻这个旧账,既然如此,你便还是未嫁姑娘,就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