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知道我在檀木柜子里面躲着?”云裳的面庞上还是写满了诧异。
就在云裳感觉自己已经难以喘息的时候,钧昀铭终于肯放开了她,手指在她的脸颊轻轻一点:“还真够疼的。”
云裳则是呆呆地站在那里,对他离开之后蓦然说出的这样一句话不知所措。看着她呆怔的样子,钧昀铭反而笑了:“现在可以回答你刚才的问题了,不过不知道你还有没有心思听。”
云裳闷哼一声:“嗯。”
“其实我早就知道你要逃走……你上次在说火的时候我听到了,我就隐隐约约觉得你要走了,不过具体是怎么走我还不知道。今天宝环过来向我禀告,说你问她要了暖炉和汤婆子,我便觉得我自己的猜测要应验了,可是又担心我只是杞人忧天,平白无故的让你生了冻疮……”
后面的话钧昀铭没有说完,不过云裳不是不懂,钧昀铭这是用情至深,明知道给了她暖炉和汤婆子,他就可能逃走,却还是给了,只因为怕她生冻疮。
云裳扬起还挂着泪痕的面庞:“你知道我要走,一定恨死我了,对不对?”
“对,因为我不知道你心里到底有没有我。可是现在我不恨你了,因为我确定了,你心里是有我的。你知道么阿裳?听说你住的房间走水了,我第一反应就是你有没有受伤,你怎么这么傻啊?别的方法不用,偏要玩自焚,若是伤到了自己你让我怎么办?如果我就可怕到让你宁愿自焚也不愿意留下来,那我宁愿放你离开……后来我火速赶到你的房间里来,发现哪里都找不到你,开始我真的以为你是逃走了,可是严密封锁府上大门也都拦不住你,似乎就不太可能了,所以我就想,你一定还在房间里,而这个房间里面能够藏人又不会被火伤到的地方,就只有这个檀木柜子了。”
“那你为什么……”
床榻是云裳纵火欲逃走的地方,纵然现在火已经扑灭了,床榻上的被褥也都换成了新的,但是那一抹燃烧过后烧焦的味道,还是挥之不去,尚未靠近,便已经清晰可闻。
钧昀铭终于在云裳窒息之前放开了她,轻轻的抚着她散乱的发丝,一根一束放在自己的手掌心中把玩:“其实……我只是想知道你的心里有没有我而已,所以我没有打开那檀木衣柜,我就在你的房间里等,我等着你出来。如果你真的执意要走,那么我不会拦着你……还好,你没有走。”
云裳倏地从床头坐了起来,拔步便要离开,刚刚迈出不过一步,便听到身后的钧昀铉一声低呼,心中猛地一震,回过头来俯下身去:“怎么了?”这才看到,自己的发丝不知道什么时候起,已经被面前那个明显吃痛的男子同自己的发丝绾成了一个同心结,自己这抽身欲走,身后的男子又怎么不会吃痛?
轻轻地走上前去,欲把那同心结解开,却在手停在发丝上的时候,被钧昀铭按住了,只好放下了手,无奈的笑了笑:“不是说,如果我执意要走,你不会拦着我么?”
男子低低地笑了起来,笑声中带着一点点霸道和狂妄:“那是刚才。如果你刚才从檀木柜子里走出来的时候,直接就走了,我不会拦着你。可是现在,你没有走,你还在这里,证明你已经放弃了这个机会,心甘情愿的跟在我身边。阿裳……”
钧昀铭一边说着,一边把云裳按倒在了床榻之上。
“阿裳,不要离开我……求你,不要离开我……”
钧昀铭带给云裳的印象,永远是狂妄且不可一世的,他偶尔会展露出的温柔,永远像昙花一现般在自己的面前开放,可是那也仅仅是温柔而已。是什么时候开始,钧昀铭已经学会了放下自己的身段来想自己乞求,而不是那种指点江山尽在我眼中的霸气?
“好,我不离开。”这是这一晚上云裳最后有印象的一句话。
☆、第一一七章 盛城卫国
第一一七章盛城卫国
夜色已经渐渐暗沉下来了,不过对于乾元宫而言,却是在还不是休息的时候。魏临渊伺候在皇帝一边儿,看着地上跪着的人,心思也是五味杂陈的,皇帝很少在晚间的时候召外臣来见,能够享有这样殊荣的多是权臣要害,只是今日……
“微臣拜见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起来吧,看座。”匍匐在地上行跪拜礼的正是何沸的长子何蔚年,尽管何沸一生享受了无限荣宠,钧家也一直对他恩赏有加,但是何蔚年被召进皇帝的寝宫议事,还是第一次。这样高的恩典,看在老爷子眼里,自然也是涨光的。
但是何蔚年终究是欠了一点儿火候的:“不知皇上此次请微臣前来……”
“何蔚年,按理说你的年龄也要比朕长上许多,你的父亲又是这乾祐江山一手开创的犬马之臣,朕应该多同你亲近的,不过这君君臣臣之道向来就是如此,你也不要太往心里去。你知道的,你父亲何老将军在朝堂之上颇有影响,朕也不好一直偏着你们何家,让别的臣子同朕离了心,这才一直委屈着你们何家兄弟几人,没能获得很高的位子。”
做皇帝的,场面话说得漂亮了,做臣子的,自然就没有不顺着话奉承的道理,何蔚年也不例外,干巴巴的奉承了两句,却没什么味儿。
皇帝又继续道:“如今朕唤你前来,就是有意升一升你的官职,不知你可愿意?”
皇帝并没有说出是什么官职,何蔚年便也捉摸不透这个少年天子心中所想,只好沉默着不说话,索性皇帝并没有等着何蔚年的回答,便继续言道:“先前的布政使司布政使,在任职期间出了一点岔子,朕已经把他贬到先前你的位子上去了,以示惩戒。朕也是想给你这样一个机会,便就拟旨让你做这个官职了,你可不要辜负了朕才好。”
果然是这个布政使司布政使,原这消息就是不差的。
“皇上……这……皇上,您是知道的,微臣这一脉人丁单薄,微臣的儿子大多都是早夭,如今活下来的,也只有包括何才人在内的五个女儿,微臣的妾室月前刚刚为微臣又生下了一个儿子,微臣……微臣实在……实在是渴望天伦,望皇上成全。”
皇帝重重地叹了一口气:“此情可悯,可是爱卿难道不知道自古忠孝难以两全的么?为天子尽忠,家有高堂或许都难以躬亲侍奉,更何况你家中只是一个妾室生的儿子,难道再重要还能比父母之命更重要?比天子之命更重要?”
何蔚年擦了擦额角的汗:“皇上教训的是,的确是微臣目光短浅了……”
还没有等何蔚年说完,皇帝便又抢先开了口:“既然如此,那朕便把这个布政使司布政使的位子交给你来坐了,你可千万不要辜负了朕的希望才是。”
“是……”何蔚年低声答应着。似乎不情不愿,心下却在暗喜,这样一来,只怕日后何家的第一把交椅就要自己来坐了。
掌灯的时候,皇帝已经细细地嘱咐过了何蔚年,又吩咐魏临渊留了何蔚年的饭,这对于何家而言,真是无上荣耀了,何蔚年心下也是乐不可支,虽然不敢吃饱,匆匆告了退,却是美滋滋的,恨不得能飞起来一般。
魏临渊依着皇帝的意思送了何蔚年出去,回来的时候眉毛似是拧着个儿一般,面色沉着道:“陛下,是不是该让两位大人出来了。您这召布政使说话儿,又是留了饭的,可是不止一个时辰,两位大人肚子里边儿可是要唱空城计了呢。”
皇帝轻咳一声儿,似乎是才想起来这屏风里边儿还藏着人,清了清嗓子道:“盛城、卫国,你二人倒也出来吧,总在后面藏着,朕倒是觉着过意不去。”
屏风后面的二人,倒也是施施然走出来,盛城卫国原本是两个人的字,如今竟然从皇帝的口中叫出来,显然皇帝对这二人也是极为倚重的,只是这两人容貌看上去,却是一长一少,年纪大一些的盛城,那个留着五绺美髯,虽是年纪不轻了,倒也没有老态,很是稳重。年轻一点的那个便是卫国,似乎还未及弱冠,但是却是一副少年英雄的样貌,若是走在街市上,也少不得引起姑娘家和少妇的主意,必是个祸害的主儿。
若说盛城老成持重,卫国则是和皇帝年龄更相近一些,似乎是兄弟一般竟不大忌讳:“皇上这次的人儿,选的倒是有几分意思呢。”
皇帝平素在大臣面前都是板着脸不苟言笑的模样,这会子听了卫国这般本是不大忌讳的话,却露出了几分笑模样:“卫国这话说得好啊,知朕者,卫国也。”
卫国也跟着哈哈大笑起来:“皇上这话微臣听着虽是顺耳,可少不了要替姐姐表功。家父一直是为国尽忠,哪有时间来管微臣,微臣这些弯弯绕子,多半是姐姐教得好呢。若说微臣这花花肠子得了皇帝的眼缘,不如说姐姐是皇上肚子里的蛔虫才是。”
突然有瞟了一眼身边的盛城脸色不大好的样子,便也干忙噤了声儿:“得,权当我没说,不然盛城大人非要打死我不可。”
盛城的脸色缓和了一些:“也就你这么多说道,偏生就对了陛下的脾性。若非陛下大度,只怕像你这样泼皮的人儿,早都给拖到午门去了。”
皇帝又是咳了一声:“朕看省城虽然老实,嘴也不肯饶人的。罢了,你们两个有这会子功夫说闲话,还不如说说朕是怎么想的,你们对朕的做法又是怎么想的。”
皇帝是有多么信任这二人,也实实在在是分明了的,等闲大臣若是这般,少不得一个妄议朝政,妄自揣度圣心的大帽子扣上了。
“微臣与卫国两个里面,微臣与何家打交道打得多一些,是以微臣就先说说自己的看法了。以微臣的意思来看,何老将军在治国带兵上的确是有一些才能的,不过治家却是糟糕的很,几个嫡出的儿子更是很少有出彩的,唯有何家二爷是个有几分真本事的,不过本来就因为是庶出,不受何老将军重视,现在因为何侧妃的事情,只怕是更难上何家的台面了。”
皇帝点了点头,何家子弟多纨绔,只有二爷何芮年是个姨娘生的,却一步一个脚印自己考出了功名来,当初进士及第的时候是个二甲传胪,这在权贵子弟之家也不多见,这几年为官更是妥帖,但是何沸的嫡妻醋性大,家产自然是不会给这个二爷几分,又因为女儿的事情扫了脸面,现在的日子不可谓不是如履薄冰。
“盛城,你继续说就是。”
“何蔚年在那些个不成器的嫡子中,到底还算勉强能入的眼的了,许是因为是长子,何沸管教多了几分。可是微臣觉得,这个何蔚年确是有一点阳奉阴违的人。何家家大业大,可是光嫡子就有四个,另外三个,将来分家的时候分得的不见得比嫡长子少多少财产,恐怕就是何蔚年心头的一根刺了。只怕何蔚年现在还听话,是因为何沸没死,在自己爹身上捞到好处,但是私底下也没少忙着给自己捞私产。这样的不肖子,不养也罢,微臣就庆幸着自己每个那样儿的。倒是二爷何芮年,皇帝为何不考虑一下,收为己用?”
盛城一面露出了庆幸的表情,一面又在皇帝面前抬出了何芮年,其实皇帝心里边儿也清楚何芮年是个纯臣,就怕到时候到底是出自何家,打断骨头连着筋,血浓于水的关系,临阵再倒戈,就麻烦了。
卫国挑了挑眉:“皇上您这是顾虑什么呢?微臣就不信了,那何老头子还真能反了天了不成?”
皇帝不语,只是叹了一口气,倒是盛城开口道:“卫国兄,你毕竟年纪轻着,跟何沸打交道又不深,有些事情你是不明白的。你说不信何沸能翻了天,偏偏朝中这么多人,最可能的,便是何沸了。”
卫国一股子拧劲儿上来了:“要造反总得有钱有兵啊?”
“何沸当了这么多年的将军,如今就算是颐养天年,故旧还是不少的,倘若他煽动力大一点,全国一半的兵力都是有可能的。至于这钱嘛,卫国你是武将,恐怕还不知道,何家可是很多年前就开始经营私盐生意了。若是追溯起来,只怕那时候先帝尚未登基。先帝在的时候,他的私盐生意消停了不少,倒是如今又开始猖獗起来了,替他存了不少的钱去。”
卫国不禁扶额,何沸当真是一只滑得不能再滑的老狐狸。
一直没有说话的皇帝终于开口了:“罢了,这件事情还是要徐徐图之。朕这次把何蔚年放了出去,就是要看看他暗中都开始联络哪些大臣了,那这些人,朕也就不得不防这些了。至于何沸,一时半刻的他还反不起来,总要朕给他一个导火索才是。”
盛城卫国二人也都默然不语,行了个礼退下了,只是心下都觉得有千钧重,似是喘不过气来,以至于迎面走来了人,都似乎没发觉一般。
迎面走来的茜草色襦裙的丽人正是曲锦衣,眼看着要撞上卫国,猛地收住了脚,才险些没撞上。卫国听到那收脚的声音立马反应过来,就地跪了下去:“微臣给晴贵嫔娘娘请安,给帝姬请安。”
俨然是也看到了晴贵嫔怀里抱着的恪和帝姬。
☆、第一一八章 新的差事
第一一八章新的差事
自从有了曲锦衣入冷宫那一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