祥嫔似乎是来了精神:“娘娘,恪和帝姬在宴会上哭闹不休,宴会还没中断,晴贵嫔娘娘就抱着帝姬回去了。”
太后皱了皱眉头:“恪和帝姬打娘胎里就是个身体虚弱的,受不得一点半点的刺激。女娃子家本来就是娇客儿,金枝玉叶越发的尊贵几分了。恪和既然今日受了惊吓,就让晴贵嫔待在丽景宫陪伴着帝姬吧。左右事情水落石出也不是一时半刻就可以的。”
众人皆按下曲锦衣不再提。
太后也不说放其他的妃嫔回去,只在等待的当间让各位妃嫔身边的丫头去御膳房领了素日的份例给自家主子送过来,但是正是人心惶惶的时候,也没有什么人吃得下。
直到第二日天明破晓,魏临渊才带了人前来回话,面色却不怎么样。
皇帝显然已是等得心急:“魏临渊,搜查的结果如何?”
“陛下,奴才带人去搜了俪忆夫人生前居住的懿如宫。因着俪忆夫人故去之后,陛下就让人小心收着夫人的故物,所以夫人生前用过的东西都被齐整的放在几十个大的檀木箱子里头,那放箱子的地方也是有专人把守的,并没有人为动过的痕迹,奴才开了箱之后,也确实找到了这个。”
说着,魏临渊从袖口拿出了一个羊脂玉镯子,与方才在司衣局宫婢那里搜出来的,几乎没有任何分别。
只是颜色略微陈旧一点儿,俨然这才是真正属于方芷芊的旧物。
太后正要说什么,却看见站在皇帝另一边儿的刘地生筛糠似的抖了起来,口中还念念有词:“不能说,不能说……”
魏临渊毕竟在宫里年头多了,此刻觉得事情蹊跷,便道:“刘地生?刘地生?你怎么了?什么能说不能说的,陛下在这呢,你有什么话不能上达天听?”
刘地生还在不停的打着哆嗦:“魏公公,奴才……奴才……奴才……不敢说……不敢说啊……”
皇帝怒气冲天的踢了刘地生一脚:“朕让你说!”
“是……是……这两个镯子……奴才认得,奴才认得……”
刘地生实在是不鸣则已,一名惊人。
太后此时却越发的清醒了:“是吗?哀家记得,你叫刘地生,现在哀家就让你原原本本的把知道什么都说给哀家听,若是有一个字儿隐瞒,或者是有一部分说的不清楚,哀家就一定让你好看。慎刑司的刑罚种类可多着呢,也不知道刘公公能够承受得住几种。”
“奴才一定都说,只求太后赐给奴才一个全尸……太后主子,陛下,因着奴才会一点手头的活计,所以奴才原先是伺候在内务府的,大概是不到两年半之前的事儿了,奴才记得清楚,就是俪忆夫人有身子那会儿,那时候奴才还不是内务府的小管事,有一天,晴贵嫔带着两个羊脂玉镯子的胚子找到了奴才。”
听到两个羊脂玉镯子的话,已经有不少人心中有了一点儿眉目。
刘地生咽下一口口水,没有人注意到,他的眼神正在偷偷的看着一个方向:“那时候娘娘还不是贵嫔呢,她拿着两个胚子,找奴才给镯子雕上花儿,奴才仔细看了那胚子,是再好不过的羊脂玉了,成色极佳,玉质又好,便忍不住自己的手,给娘娘效劳了一次。奴才还挺娘娘说,这两个镯子,一定要送一个给方娘娘,自己留着一个,表示自己和方娘娘姐妹同心。只是娘娘还说,方主子身子重,带不了太沉的玉,羊脂玉太沉了,免得损了方婕妤的胎气,便让奴才把胚子中的一个做成了空心儿的。”
太后似乎是想到了什么,不由得一惊:“空心儿的?”
刘地生诺诺的点了点头:“是啊,奴才在镯子上面雕了八瓣儿的莲花,但是两个镯子又有不同,给方主子的那个镯子,每一朵莲花儿的花心儿上都有十二个孔,就是当时镂空用的,虽然细小,不过应该还是可以看得出的,太后若是不信,大可以找人看看。”
“那哀家方才让你说,你又发什么抖?”
刘地生似乎是下了很大决心:“因为奴才今儿个能在御前伺候,这份荣耀是贵嫔娘娘给奴才挣来的,奴才怕皇上和太后说奴才背主求荣……”
愈到后面,声音越发低了下去。
太后让人把那从懿如宫搜出来的镯子拿在手里仔细端详了一下,镯子上的莲花朵朵精致,也看得出雕刻之人是有几分功夫的。
皇帝却只是把那镯子放在手心里掂了掂,又拿过另外一个,重量却并不必另外一个轻多少,眉头紧紧地拧在了一起:“贾训全,你来看看,这个镯子可有什么不妥?”
递过去的,是俪忆夫人的那一只镂空镯子。
贾训全疑惑地接过,掂了掂,又仔细问了问:“陛下,微臣容禀,这个桌子里面,肯定曾经放过孟婆香。”
饶是太后经历的事儿多了,也不由得疑惑:“孟婆香是什么东西?”
“孟婆香是用天雄、牡丹皮、天南星、玄胡索、补骨脂等二十八种药材研磨而成的,加了酒调制之后会散发出一种淡淡的清香味,但是因为作用实在是腌臜,所以被行家称作孟婆香。配置孟婆香的这些药材,太后和陛下可能没听说过,不过有几味太后和陛下一定听说过。”
贾训全扳着指头一一细数:“比如,红花、薏苡根、半夏、蟹爪……”
红花、薏苡根、半夏、蟹爪,那都是孕妇的大忌。
“贾太医,这可是人命关天的大事儿,你可确认你的判断没有失误?”
贾训全拱了拱手:“陛下,老臣当太医院院正也有些年头了,虽然说这孟婆香一般人不识得,但是……微臣一定不会弄错。”
皇帝的手拿起了桌案上的一个青花瓷的茶盏,重重的砸了下去,紫檀的桌案被砸出了一个坑,满地都是青瓷的碎片,而皇帝的手,已经布满了血。
☆、第九十四章 晴贵嫔到
第九十四章晴贵嫔到
魏临渊到底是在皇帝身边跟了许多年的老人儿了,看着这样子的皇帝,眉毛中展出一片忧色:“陛下,不论发生了什么,您可一定要保重龙体啊。贾太医,快来给陛下包扎一下吧。”
贾太医诺诺应了,另一边太后淡淡道:“刘地生,你敢不敢与晴贵嫔当面对质?”
刘地生咽了一下口水,点了点头。
太后叹了口气:“来人……传晴贵嫔到御书房。还有,恪和帝姬还小,今日又受了惊吓,就不必一并请过来了,就让乳母妈子好生照料就是了。”
所有人都在看着宣旨太监离去的方向,没有人注意到,太后身边的典月,脸色变了又变。
丽景宫中,曲锦衣抱着恪和帝姬哄了又哄,却也不见得恪和帝姬有半分停下来。宋秋水接过帝姬想要奶一奶,修竹却只顾着哭闹,也不肯跟奶妈子亲近。
倏忽窗外就挂起了一阵大风,原本紧紧关着的黄杨木雕花床子,也被吹开了半扇,冷风扫在了恪和帝姬的脸上,孩子的哭闹越发的没完了。
锦衣看了一眼银红色的软缎锦被包裹着的女儿,心头就有一种莫名其妙的伤感,转过身来对荷露道:“荷露,你说,当初本宫是不是就不该走这一步?”
锦衣这样一句摸不到头脑的话,让荷露听得云里雾里的,有些诧异:“娘娘,您说什么?”
锦衣摇了摇头,又叹了一口气:“罢了,本宫身上的故事,实在是太多了。本宫的过去,也许说了你也不会懂。本宫又怎么能要求你来理解本宫的心境呢?本宫总觉得有什么不祥的事情要发生,可又说不清这预感来自哪里。也罢,本宫也的确做了不少孽,罪孽深重,只怕转世都不能超生了。”
荷露慎重的点了点头,仿佛真的听进去了一般:“娘娘,奴婢是花房的宫女出身,若不是有幸碰到了娘娘,可能一辈子也不会成为主位身边的贴身宫婢。奴婢不懂的什么字儿,知道的道理也少,说不出什么好听的话,可是奴婢觉得,人生就像君子兰。”
“君子兰?你这话是怎么说的?”
荷露给曲锦衣倒了一杯茶:“娘娘,奴婢原先在花房伺候的时候,因着那个时候先帝宠着庆妃,庆妃素来喜爱君子兰,所以虽然君子兰名贵,不易成活,但是花房还是有很多奴才专门伺候着一大批君子兰,只等着有其中的几盆儿开花,若是谁中的君子兰能得了庆妃青眼,这个奴才今后就是要飞黄腾达了。”
曲锦衣只静静地听着,心下却在飞快的想着。当年的庆妃,就是如今养和宫里面疯了的庆太嫔。那个时候的庆妃,应该是鲜花着锦、烈火烹油的吧,手里还有一个亲生的三爷,只怕很多人都是看好她和三爷多嫡的。
只是先帝再宠着她和三爷,却也没有失去了理智,结发的妻子和嫡出的长子也并没有抛诸脑后。若论宠爱,庆妃或许还可以和太后分庭抗礼,但是若论背景家世,却是差了一大截。再加上先帝走得突然,最终庆妃还是没能争过太后。
三爷也没能争过当今圣上。
如今,这两个人一个落得贬为太嫔,孤独寂寞的待在养和宫,而另一个,终究只能是个王爷,而且还要被皇兄处处忌惮提防着,日子只怕也不会太好过。
“当年种君子兰的那一批奴才里面,就有奴婢,只是那个时候奴婢还小,哪里懂怎么能种好君子兰呢,只晓得浇水施肥,那君子兰却迟迟的不开花,因着这个原因,奴才没少挨花房姑姑的骂。直到后来,有一个先帝事情的诤臣,一天偶然路过御花园的时候,看到了奴婢还有奴婢重的花,连连摇头,并且告诉了奴婢一个可以让君子兰开花的法子。”
曲锦衣微微一笑:“后来花也开了,你也得到了庆妃的青眼,就离开了花房?”
“嗯。”荷露点了点头:“可是娘娘,荷露要说的不是这个,而是君子兰。后来奴婢才知道,君子兰虽然开花时间漫长,但是开出来真的是太漂亮了。君子兰凋谢的时候也实在是难看,不过只要积蓄力量,再一次开花的时候,还是那么漂亮。奴婢就想了,人这一辈子,不管是娘娘还是奴婢,都肯定会遇到不顺,但是只要自己没放弃,就还会再开花的。娘娘恕罪,奴婢方才实在不该拿自己和娘娘相提并论。”
曲锦衣摆了摆手,示意荷露不必请罪,自己却在暗自领会荷露方才的话,却看到腊雪风风火火的跑了进来:“娘娘,不好了,出大事儿了,庄贵嫔被贬为何才人,幽禁在祉顺宫的惠德堂了,陛下都发了话,若无手谕,非死不得出。还有,娘娘,御前来人了,说是要娘娘即刻去一趟御书房。”
曲锦衣心中一惊,莫不是发生了什么大事?起身理了理衣服,就看到宣旨的公公已经进了丽景宫,重复了一遍太后的口谕,意思上基本与腊雪说的无差,不过是腊雪加上了一句关于何凝妆的八卦罢了。
曲锦衣吩咐荷露抓了一把金瓜子打上宣旨公公,那公公推辞着不肯收,荷露也只好作罢。曲锦衣见了也不管荷露那边,只自顾自说着:“公公请稍等一下,容本宫更衣梳妆之后,再去带了恪和帝姬面见皇上和太后。”
“娘娘要梳妆,奴才等着便是,只是太后她老人家也说了,恪和帝姬身子弱,今日又受了惊吓,便不要跟着娘娘一道去请安了。”
曲锦衣心下越发的犹如乱麻一般,却也无力反驳懿旨,只能简单地让荷露给她收拾了一下,便乘了銮轿往御书房去。
当曲锦衣波澜不惊的出现在御书房的时候,所有人都觉着讶异,心下都在纳罕,她是如何能够做到这样的平静。能平静至斯,若不是被人冤枉的,就是常年都在深宫之中演戏,早已经到了戏我两忘的境界了。
“臣妾晴贵嫔曲氏叩见皇上、太后,皇上太后万福金安。”
看着这样面色纯净的曲锦衣,皇帝还是不愿意相信,方才贾训全说的那一切都是真的,可是事实就是如此,他亲眼见到的,环环相扣,丝毫没有不合理的地方。
“不知皇上与与太后这样着急召臣妾过御书房来,是有什么事情要问臣妾么?”曲锦衣说完,抬眸,正好对上了太后失望的目光,心中的水愈发的冰冷,寒彻骨髓。
太后对她,虽然经常喜怒不定,但是从没有过这样的目光。
这样的目光的照射,让她觉得自己的灵魂仿佛要从骨肉之中抽离一般。
那边皇帝已经包扎好了受伤的手,用另一只手拿起那只羊脂玉莲花镯:“晴贵嫔,朕问你,这件东西,你可识得?”
看到了那件羊脂玉莲花镯,曲锦衣心头的不安更深,额角已经有细密的汗珠渗了出来,开始明白了什么。
“自然是认识的,这羊脂玉镯本来是臣妾所有,应该是一双,崇敬八年的时候俪忆夫人怀上了惜和帝姬和楚平王,臣妾就拿着这对镯子去内务府雕了花,自己留了一只,把另外一只送给了俪忆夫人。”
皇帝低低沉吟了一声,这样的说法,倒是与那个名字叫做刘地生的太监说的不差什么。
“那你可知道,这羊脂玉镯有什么蹊跷?”
曲锦衣茫然的摇了摇头,羊脂玉镯,自己当年送出去的东西都是有太医在一边儿验过的,若是有什么蹊跷,又哪里至于等到今日呢?
“你胡说!”
御书房的门口款款走进来一个年轻的女子,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