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恩,我也说不好是因为什么,就是莫名其妙的喜欢上他了。白菱,知道为什么这段时间我都躲着排练,躲着接客么?因为……我要做娘了。”
“什么?你没有喝无子汤?灵芝姐你太傻了,就算封大人愿意为你赎身,咱们身上都背负了那么多的秘密,你觉得,宏图楼会放过你么?”
“我喝了,只是没有咽下去,又吐了出来,连我自己都不相信自己有那么好命,真的可以为封大人生一个孩子,你知道么?封大人和他妻子结为连理已经十年有余,却并无一儿半女,我是第一个可以给他生孩子的女人。”
“谢灵芝,就为了一个封正华,你可以连命都不要了?”
“也许吧,白菱,其实我挺为我们悲哀的,你说我们每天面对无数的男人,可是却没有一个是自己爱的,等到我们年老色衰的时候,再也不能探听情报了,恐怕宏图楼也会视我们为弃子,而我们,劳苦二十年,到头来,没有家,没有丈夫,没有孩子,只有日益衰老的容颜和满面褶皱,你说我们悲哀不?所以说,我决定了,赌这一次,赌赢了,我就可以跟着封正华,有我自己的孩子。赌输了,大不了,意思而已,死在我最年轻的时候,有我的孩子陪着我,有什么可怕的?”
“灵芝姐,你当真想清楚了?”
“白菱,我的性子,你是知道的,我决定了的事,谁也改变不了我。祝福我吧白菱,就算我死了,你也没有必要为我处理后事的,就权当,我是自作自受吧,”】
“就这样,我虽然不满灵芝的做法,可是三年的姐妹情不是白搭的,我开始百般为她遮掩,直到她怀孕三个月的时候肚子大了,再也瞒不下去了。宏图楼的楼主知道这件事情,勃然大怒,扬言要处死灵芝,以防止宏图楼的秘密外泄。”
云裳实在没有想到,看起来冰冷无情的菱姨,当年也曾有这样的一面:“那灵芝呢,最后有没有被处死?”
“可能灵芝一直都不知道,在楼主最生气的时候,是我举剑自刎,楼主不忍心一下子折损两员得力干将,这才……饶过了灵芝的性命。”菱姨说着,撕下了自己脖子上终日贴着的祥云形花钿,曾经辛云裳认为这是菱姨为了让自己看起来更加妩媚动人,没想到,花钿下面就是不能再丑陋的伤疤。
伤疤是细长的,从脖颈前一路蜿蜒,宛如一条蛇,丑陋无比。想来,这也就是菱姨不能言说的苦痛了。
“那灵芝,就离开了青楼?”
“是啊,封大人为她赎了身,娶她回家做了妾室,开始的时候倒也是待她挺好的,只是,男人永远都是负心薄幸的,所以说女人把希望把生命托付给男人永远是最傻的。后来,封正华不知道是听了谁的鬼话,就开始怀疑灵芝肚子里面是不是他的孩子,你说灵芝多傻……慢慢的,再新鲜的女子也就腻歪了,直到七个月后,灵芝在封府生下一对双胞胎女儿。不是儿子,封正华自然是十分的失望,又是一下子添了两个白吃饭的赔钱货,从此之后就不怎么进灵芝的房间了,甚至连两个孩子的名字,封正华都不屑于取。”
云裳错愕:“这……怎么会有这样的人?”
“云裳,虽然说我只是你这半年的老师,你可以不信我,但是我还是要告诉你,都是这样的,男人永远是见一个爱一个。再后来过了半年,灵芝本就产后体虚,又没有封正华的关心,就抑郁而终了。临终之前,她给两个女儿取了名字,姐姐叫封月心,妹妹叫封水落,取得就是温庭筠的《梦江南》。”
云裳点了点头:“我知道的,‘千般恨,恨极在天涯,山月不知心里事,水风空落眼前花,摇落碧云斜’。灵芝可是在怨恨封大人?”
菱姨摇了摇头:“这我倒不知道,不过,我想她也一定有所后悔的,毕竟,整整一颗心都交了出去,到头来却换来辜负。若是你,心头也难过不已吧。所以,作为女细作,千万,不能有心。”
“恩,云裳明白了。”
菱姨看了看云裳,莫名其妙地就笑出了声来:“傻孩子,你还那么小,你懂什么?记得,等你以后真的遇上了一个足以让你心动的男人的时候,千万想一想菱姨今天说过的话,要扔掉这一颗心,否则,你真的会万劫不复的。”
“是,菱姨的话,云裳定是永生不忘。”
“那就好,其实,今天的课也就这些了,你若能记住,日后定会有好的前途,你若是记不住,菱姨也是仁至义尽了,无愧于心。走吧,我带你去见楼主。”
不过是一条蜿蜒曲折的回廊,回廊而已,再长,能长到什么地步?可是,云裳却觉得,这是刀山,是火海,而自己在用一辈子来行走。
锦衣送走了钧晨谧,已经是黄昏时分了,但是知道钧晨谧离开,也没有把被荷露打断的半截话说完。
虽然钧晨谧话未说完,但是那半截的话还是引起了锦衣的注意。锦衣凝视着条案上的笔架山,陷入了沉思。
荷露悄声走进来,替锦衣端来了卸妆的热水,锦衣抬起了头:“荷露,你可知道如今的太医院,是个什么样的情况?”
荷露把铜盆放在架子上:“小主怎么突然想着问起这个?”
☆、第三十一章 如何再见
作者有话要说:
第三十一章如何再见
锦衣轻咳了一声:“没什么,上一次院正贾太医曾经给我开过一个方子,但是我用着似乎也没什么效果。我想着还是得找一位精通妇科的太医来看一看。”
荷露思索了一下:“小主,若说是妇科,只怕太医院里最好的应该是芦岐黄太医,据说当年芦太医刚进太医院的时候,就是因为调理好了三公主的内症,才得到了贾太医的赏识呢。”
三公主,锦衣笑了笑,只怕钧晨谧与芦岐黄的关系,真的不那么简单。
“荷露,明日你去一趟太医院,帮我请一下芦太医吧。我这气血不调之症,若不及早调理好,只怕一直是个事儿。”
荷露面露难色:“小主,只怕这个有些难呢。芦太医如今在为方婕妤安胎,奴婢今日送贺礼过去的时候,方婕妤还特地让芦太医把那些东西打开来检查有没有可疑之物呢。”
曲锦衣轻笑一声:“皇上可有说,芦太医专门为方婕妤安胎?”
荷露摇了摇头:“似乎是没有……”
“那便是了,既然不是专门为方婕妤安胎,我去请来也无妨的。你去便是了。”
荷露轻轻点了一下头:“那……奴婢明日一早便去请。”
宏图楼的大堂里面,站着的还是那个戴着面具的男人,其实云裳算上这一次见到他,也不过紧紧见了三面而已,可是云裳却觉得自己一定见过他,甚至认识他,很久很久了。这种感觉非但没有让她感到一丝一毫的轻松,反而是越来越沉重的慌乱。
“辛云裳拜见楼主。”
那个被人称为楼主的面具男子,一就是冷冷冰冰的样子,不过冷傲疏离之中,又能看到与生俱来的贵气。他逐项考察了云裳的琴棋书画、诗词歌赋,偶尔的能看到他颔一下首,示意这一段可以结束了,可没有人能看到他的表情,是对云裳满意还是不满,连待在一旁的菱姨额角上都有了细密的汗珠。
直到十八般武艺样样展示过后,那个面具男子终于开口说了一句尚可,并且示意云裳先去白菱身边候着。云裳面上的笑容终于在背对着面具男子那一刹那卸了下来,菱姨却是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菱姨,难道,楼主他,还是不满意么?为什么只说了尚可?”
“傻丫头,楼主说尚可那就是极其不容易的事情了,这个世界上可没有什么人能真正得到楼主的欣赏的啊。”
“真的?”
白菱笑而不答。
片刻过后,面具男子走到白菱的身边:“你□□出来的人,武艺我还是放心的,只是,这丫头,叫云裳是吧,有点太沉不住气了。”
“请楼主赏脸代替白菱施以训诫吧。”白菱退后到一边,只留下了强忍着没有把嘴巴撅起来的辛云裳。
云裳伏在地上叩了一下:“请楼主赐教。”
“刚才你问了白菱,我为什么对你不满意是吧?”
云裳的脸上,写满了诧异的神色,刚才她说这句话的时候,明明是刻意压低了声音的,而且那个时候楼主已经走到内室去了,怎么能听得到她说的话呢?
面具男子看到云裳的神色,颇有一丝玩味的嘲弄般的笑了一声:“你以为谁都是用一双普通的耳朵在听声音么?这个世界上有一种人,可以练就顺风耳的功力,你在外面说,不管多小声,我还是能听得见的。”
云裳诺诺地开了口:“是,云裳只是觉得,楼主评价尚可,定是有什么云裳做得不够好的地方,还望楼主指点。”
“白菱说的没错,能得到我说尚可已经是很不容易的事情了,你的基本的才艺功底倒是没有什么可以挑剔的,只是,刚才我说过的话,你要仔细想想这其中的关窍。我是练就顺风耳的人,宫里面的人,虽然不会顺风耳,可你说的话,她们也会听到,知道这是为什么吗?”
云裳轻轻的摇了摇头,本来以为自己已经学的足够多,可是在面具男子面前,她就如同刚刚出生的婴孩一般,什么都可以被对方看穿,不明白的事情,也太多太多。
“那是因为她们不仅仅有一双耳朵。这后宫里面,但凡是有点地位的人,都有很多耳朵。就比如说太监总管,他所管辖的太监中间,就有他的耳朵,去探听各个主子的喜好,有了这些情报,才能去取悦讨好主子,如此一来,太监总管的位置才能稳固,说不定还能得到某个主子格外的青眼。再比如说高位的妃嫔,自己身边的宫婢太监,别人身边的宫婢太监,甚至是一些地位的妃嫔,都可能成为她们的耳朵,这样一来她们才能捉住别人的痛脚,打到老谋深算的目的。所以说,不要随随便便的相信,今天还跟你称姐道妹的人,明日可能就把你说的话告诉了另一个比你有权利的人,而那个人捏死你,如同捏死一只蝼蚁。”
云裳暗自心惊,却还是大着胆子开口问:“楼主,后宫,真的那么可怕么?”
“没有进去过的人,自然不会明白这个道理。我相信,白菱把她能教给你的,都已经教给你了,而我要告诉你的,也就是隔墙有耳谨言慎行的道理。剩下的,要靠你自己去摸索。”
云裳的眼泪,已经在她开口之前不争气得流了下来:“我自己去摸索?楼主,您是现在就要让我离开这里,把我送去南安么?”
“自然不是的,不过,我要让你去的,是乾祐的后宫……”
云裳曾经以为,楼主会把她像姐姐一样安□□乾祐后宫为天子妃嫔,只是白菱却笑着否定了她的猜想:“你啊,就是想得太天真了,以后一旦遇到事情还是多想一想才好。”
“菱姨,您就告诉我为什么吧……”云裳央求道。
“你呢,是楼主点了名要送去南安做太子妃的,身为太子妃怎么可能不是完璧之身?倘若这样又让南安国的面子往何处去放?而倘若你进了乾祐后宫为天子妃嫔,且不说你还能不能出的来,就算出来了,还可能是完璧么?”
云裳挠了挠头,面上现出了一丝绯红,白菱也看出了她的窘意,便自顾自的往下说道:“还有呢,你忘了你姐姐。”
“姐姐怎么了?”
白菱思索了一下:“据我所知,你姐姐现在是乾祐后宫的天子妃嫔吧?我虽然不是宏图楼高等的首领,可也是有一定地位的。听说当时,楼主是想让曲锦衣随便进入后宫哪个地方,只要能够打探后宫有用的消息便是可以的,没成想曲锦衣也是有两下子的,竟然得了太后的眼成为了宫嫔,如此一来能打探到的消息也就更多了,可是暴露的危险也就越大。如果说此时把你送进后宫为天子妃嫔,通过什么渠道咱们且不说,你一进去了,打探到的消息一定会比曲锦衣更多么?这个可不好说。况且你的存在势必成为大家怀疑的焦点,到时候,不但你容易暴露,也会加速曲锦衣的暴露,楼主可不会做这么吃力不讨好的事情。”
云裳摇了摇头:“可是菱姨,我实在想不出,除了姐姐,楼主还有什么让我入宫的渠道,又是让我去做些什么,他让我做的事情,有对我将来做太子妃有什么助益,真是让我一头雾水。对了,还有呢,既然除了姐姐,楼主还另有渠道,为什么当初让姐姐跟着进宫裁衣的霓裳坊绣女们一同入宫呢?直接把她按照那个渠道送去不就得了?真是大费周章呢。”
白菱也摇了摇头:“楼主的决定永远是让人意外的,甚至还不能让人琢磨透,你只管着安心地睡上一觉,明日就是把你送入宫的日子了,相信你临行前,楼主还会有话对你说的。”
“恩。”
云裳沉重的点了点头,入宫的前一夜,她睡得并不安稳,梦里,总是想起义母,还有姐姐,她甚至不知道,如果在乾祐的后宫里遇到姐姐,应该怎么面对她,究竟是暗自联系,还是装作不认得。
荷露请来了芦岐黄之后,锦衣就打发荷露去煎药,倒不是她不信任荷露,只是事关者大,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