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下面的小顺子他们大松了一口气,天天夫人长夫人短,神情还颇有些偷着乐,简直是他主子肚里的蛔虫。夜里睡觉,胤禛几乎都是无论如何不放手,鉴于他也不再逾矩做什么,热归热一点,云烟也只好随他。
自遵了医嘱,胤禛在屋里歇息了几日,有云烟精心照料着,烧也全退了,中暑症状也慢慢消退,才逐渐恢复办公。云烟嘱咐小顺子小魏子将大夫开的解暑药丸随身带着,只要出门下轿都帮胤禛撑伞打扇,小心照顾。又给他选着更轻薄的衣料做些新夏装,缓解些闷热。
日子一天天渐热的厉害,胤禛一天晚饭时跟云烟说去九州清晏住一段避暑纳凉可好。云烟听了点点头没有反对。
第二日,轻装缓行,胤禛送着云烟就去往圆明园,路上热浪袭人,比前些年显得都热上不少。
到了九州清晏,青山绿水,刹时就凉荫不少。西暖阁里早已经布置好夏天一应物品,云烟到了略略一收拾,已经觉得很清爽。
胤禛还没来得及喝盏茶,小顺子就焦急的来呈了加急公文。胤禛看了,眉间一皱就起身说要即刻出门。云烟点头应了。
没想到这一去竟然到很晚也没回来,云烟一个人睡在床上正想到这件事,屋外传来轻轻叩门声。她一惊起身问谁。
屋外传来小顺子底下带的近侍小福子的声音:“夫人,奴才小福子。苏公公差奴才连夜回来给夫人报王爷口信。”
云烟心中有些沉,忙披了衣下床去开门。
小福子躬身呈着胤禛手上常戴的翠玉扳指恭谨站在门外行了跪礼,见云烟抬手他才起身来。
“夫人,王爷怕您担心,特意让奴才们回来禀报。说是西北边出了点急事,便即刻动了身,最快两三日,最长五六日定会回来。让您安心休息,切莫着急。”
云烟听了,慢慢接过他呈上的翠玉扳指,指腹上仿佛还能感受到他的温度。明知道可能问不出什么,还是开口说道。
“那边……危险吗”
小福子恭谨的把头低着,口齿伶俐道:“回夫人话,苏公公没有说。但请夫人宽心,王爷有一众亲兵护卫,又是千金之躯,定不会受丝毫损伤。”
待云烟攥着胤禛的玉扳指回到床上时,明知道他有一众人护卫,心里却还是莫名的产生了一丝不安。不知道是什么要涌出来。西北边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启蒙书网最新最快?要如此着急的动身?却没有对她明说。她闭着眼想要睡去,却发现夜无边的漫长,心脏一直咚咚咚的跳动,让她始终游走在睡梦和清醒的中间地带。
白日里,见了太阳,心绪才稍稍安稳下来。为了安定心神,云烟编了络子把翠玉扳指挂在左手腕上。而食欲却更差了,基本吃不了一点。原本需要睡觉的时候,也是心绪不宁,只是克制着自己。
一个人吃饭,一个人睡觉,默默的等着。
度过四日,一日比一日心悸。黄昏时云烟独自靠在窗前,胤禛还是没有回来,甚至没有音信。看着落日的余晖,天空色彩斑斓的诡异,忽然间内心底一直压抑的恐慌席卷而来,直觉已经让她感到浑身汗毛发颤。
云烟立刻站起身疾步走去门口来喊小福子,他应声慌忙跑进来听侍。
“小福子”
小福子忙躬身应声:“请夫人吩咐”
云烟冷静道:“抬起头来”
小福子抬了头却垂着眼,云烟就看着他面上神情,一瞬不瞬的望着他。
“你是小顺子带出来的,有几年了吧?”
小福子道:“是的,夫人。奴才十岁进府,跟着苏公公已经五年了,才得幸到四宜堂当差。”
云烟又道:“既然做了四宜堂的人,你就该知道瞒我对你没有好处。”
小福子一惊忙把头磕到地下去:“夫人……奴才万万不敢,奴才实在……”
云烟打断他:
“我知道你不敢说,因为你们四爷口信里没有说,你更不敢透露。但如果你不说,就更是有危险。我现在就去西北!”说罢,已经毫不作势的起身往外走。
小福子哪里见过云烟这样,只怕是小顺子也没见过。慌得就跟在身后求:
“夫人,夫人……万万不可啊……王爷回来会把……会把奴才们都杖毙的……”
云烟走出殿里就吩咐门口侍卫,去准备船只,侍卫也一脸惶恐,在云烟冷声坚持下只好去码头备船。
云烟一边疾走,一边抬头看到外面天空斑斓的余晖,感到忽起的大风。走定到码头边才对小福子道:
“我若要走,你们又岂能拦我?既然如此,你不如说于我听,自有定夺。”
小福子跟在她身后噗通跪下,满脸挣扎的停顿了几秒才欲张开口——
地面突然整个开始左右上下的晃动,让人感到骇然的恐慌,场面顿时混乱了!
云烟一个踉跄,被身后爬起的小福子扶住。话还没说出口,又一波剧烈的摇晃不断袭来,此时满是殿宇的人工小岛无异于汪洋上剧烈抖动的一片树叶,比陆地的晃动更剧烈,连殿前的铜仙鹤都在晃动倒地,仿佛再剧烈些连殿堂都随时有坍塌的危险。
此时所有人都知道,这竟然是——地震了!
几个侍卫东倒西歪的上来护云烟大喊:“夫人,快……上船……岛上不安全!”
云烟脑海中突然一个炸雷,连日来直觉的恐慌袭击了她的心底,死死拉着小福子大喊。
“西北是不是地震了!是不是!”
小福子现在已经什么也顾不上了,和侍卫合力托着云烟就往船上送。船身也上下震动着,但比在地上好一些,抖动越来越强,豆大的雨点开始砸下来,天色也暗下来。
几人拼尽最后一口气上了船,十万火急时解开船锚离岸,一个侍卫最后一个爬上来,身子刚扒到船上,差点掉下水里,被几人死拖活拽才拉上船。
不远处殿上的一个横梁掉下来,轰冬一声巨响,让人肝胆俱裂。
原本在船上该是安全的,可以缓解横向的晃动,只有上下的震动,只要能驶到开阔地上岸,是很好的避震方法。
但屋漏偏逢连夜雨,仿佛只有转瞬间,狂风暴雨就开始大作,天空电闪雷鸣。原本只上下震动的船只开始随狂风暴雨拍打晃动,晃得人头晕目眩,几欲干呕。
天空像张开了血盆大口的怪兽,天昏地暗间狂风呼啸,似乎要吞噬掉一切。
人被甩的东倒西歪,云烟半个身子爬进舱里,一头一脸都是雨水。她拉着身侧的小福子只记得一个问题,在风雨中只有一个执念的大喊:“西北是不是大地震了!你快说!”
小福子一下哭出来,终于回答道:“听说是!”
云烟的心一下沉到谷底,喃喃自语。“我就知道……我就知道他瞒着我。”
风雨中,她的喃喃自语显得那么微弱,没有人能听见她在讲什么,没有人知道她在想什么。
小船不大,在如此罕见的狂风暴雨中显得很单薄,而这雨却持续着。在平时里,后湖离前面陆地并不算太远,但在此时却像遥不可及的地方。
熬过一阵,风雨稍缓的时候,侍卫们强忍着恶心忙去划船,精疲力竭才看到前岸的影子。正当大家精神一振时,老天爷似乎突然变了脸!
一阵疯狂的飓风启蒙书网最新最快毫无预兆的混着暴雨再次兜头而来,天色忽然暗的连驳岸也看不清。云烟趴在舱里死死抓着船掾,连指甲也抠断了两根,却丝毫不觉的疼。脑海中只剩下一个念头——活下来,去找他!
这时间就似凌迟,本以为终有平息的一刻,突然一阵毫无预料的恐怖天旋地转袭来!身子就像被甩出去的失重羽毛,手硬生生的与船椽分离,随着船身的翻转,整个覆灭。
船翻了。
141、生死同命
当云烟恢复意识的时候,已经整个落入湖中,周围一片漆黑冰凉的湖水猛地灌入她口鼻,不远处倾覆的船身似乎开始渐渐沉下去,引起像死亡的漩涡包围着呼啸着,要拖她沉入深渊。
求生的,还有去找他的念头让云烟爆发出一种惊人的力量,她用尽全身力气挣扎想脱离这越来越大的漩涡,手脚并用的往上游,凭着直觉想往岸边的方向胡乱扑腾,可灌入口鼻中的几口水让她痛苦万分,身后的漩涡像地狱之手一样死死的拉着她,她看不到周围有人,也叫不出来。
云烟渐渐感到浑身的力气迅速流失,心也似乎凉了,只剩下一个名字。整个脑海都黑下去——
一双铁一般的手臂游过来猛地拉住她腰身,终于将她沉下去的身子拉起来死死抱住奋力的蹬离漩涡往水面上游去。云烟在半昏迷中,突然奇异感到了一种像婴儿一样回归母体的安全感。
钻出水面被拖上驳岸的那刻,云烟被压着腹部呕出几口水来,大口大口的吸入新鲜空气,才终于感到了逃离死亡边缘的感受!
地面又开始不断小幅晃动,雨点小了很多。身上的人不断掐她的人种拍她的脸,大声唤她的名字,她半开眼帘迷迷糊糊的看见一个熟悉的不可置信的面孔。
“胤禛!”不知是什么感受,在生死交错的互相寻觅中,浑身都身都是泥水的两人趴在地上一下死死抱在一起,于山河灰暗间紧紧相拥。
“我终于找到你了,你怎么能瞒着我去,你为什么不带着我”云烟趴在他怀里大哭,死死抱着他的后背,苍白脆弱的指节仿佛都能折断。
“我错了,云烟,我回来了,我们死也不分开”胤禛也死死的抱着她,昏暗的天色里满脸看不清是雨是水还是什么。
“胡说!谁要你死,你还有大好的天下,你不能死!”云烟满眼都是泪水,揪着他的衣襟语无伦次,苍白的脸上狼狈的粘连着滴水的发丝。
胤禛紧紧扶着她的头颅,在天地苍茫间只看到她眼底去。呼啸的世界也像突然安静下来了,什么噪声也听不见。
“那你就原谅我,握着我的手做我的妻好好和我一起活下去。我做错很多,瞒你很多,你却从来不说。我一直以为自己在好好保护你给你最好的,却总让你哭。”他深深的吸了一口气,
“我不知该如何向你解释所有,但只要你信我,我爱新觉罗胤禛连灵魂都是你的,生死不移!以后无论何时何地,我们之间没有秘密,生死都是一体好不好?”
云烟看着他,仿佛这个世界只剩他。泪疯狂的涌下来,交织着雨水,不断被他大手抹去,一会摇头一会点头却说不出话来。
顾不得看昏暗的周围,谁爬上岸来,谁救了谁。这一场天灾更像他们之间的生死同命的见证,摧毁了精神的阻隔,又开始重生起更大的信仰。
只一个好字用尽了她毕生的力气,紧紧搂住他颈项,把唇按在他唇上,全是泪水。
哗啦……咯吱……哗啦啦……
胤禛眯眼抬头看不远处的山体,随着地面晃动开始滚落山石,风雨又开始肆虐,心下一下知道不好!连这里也不安全了。
云烟也感到有山石甚至溅落到脚边,立刻抬头看不远处的山体,那曾经在电视上见过的山体滑坡情景在她脑海中闪过,身体已经被胤禛奋力抱起,往前方跑。而他的胳膊显得有些吃力,似乎受伤了。
来不及了,此处处于西山郊外,除了房屋就是山水环绕,只有正殿后面只有一座天然坚石铸成的寿山。
胤禛在千钧一发的时候,想起建园时他曾看到寿山西南角侧的大槐树下一个隐蔽的天然石洞,轻易不会被压垮,如今一赌,他果断的抱着云烟凭记忆往寿山后一角飞奔去。
地动虽然弱了,但启蒙书网最新最快周围山体落下的岩土石块飞溅的越来越厉害,大雨滂沱间,随时山体滑坡的预兆。当胤禛抱着云烟冲入那个石洞里,还未来的及喘息,振聋发聩的声音一下爆发出来,无数石块泥浆拍打下来,连大树都被压倒一下歪着堵在洞口前!连石洞都被冲击的有些微微晃动,掉落灰尘,而后缓缓静止。
两人的心都紧紧的贴在一起战栗,喘息。黑暗间,几乎伸手不见五指。只有洞外还有风雨声,微弱的余震。
云烟紧紧抱着胤禛,手去摸索他胳膊外侧,声音都在颤抖道:“你受伤了吗?刚刚被砸到的?”
胤禛摸到她脸颊,安抚道:“不是,是在西北被砸到的,小伤而已已经包扎过了。”可胳膊外侧被云烟手一触到,就闷哼了一声。
云烟摸到手上黏腻,不知是水还是血,一下要哭出来又忙去捂嘴,心剧烈的疼。
“泡了水会不会发炎?”
胤禛一听到她破碎的呜咽声,简直比割肉还疼,忙去抹她脸上泪,把唇抵在她额头上。
“不碍事的,真的,不哭。”
云烟在他胸口的衣襟上胡乱擦着小脸,轻轻摸着他哽咽道:“嗯,我不哭了。”
胤禛的大掌温柔的轻拍她后背,把唇压在她的前额上低哄。
“别害怕,最强的震动已经过了,滑坡和余震都在减弱,这个石洞很坚固,等一切过去,我试试去把堵在洞口的大树推开些,门下亲兵会找到我们的。”
云烟却忽然笑了,虽然知道他看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