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第二朵佛座雪莲就赐了下来。玉琉璃面色红润,身形略带了几分丰腴,秦医正五日一诊脉,毫不松懈,每回都是母子情况很好。
玉池南听在耳里,心头大畅,一时又觉得,只要把握好自己,受那点子骚扰也算不得什么了。不是吗?就算风吹皱了水面,可过后还是无痕……玉池南一手将袖子挽高,轻轻握住那块朱砂墨,均匀而力度适中地在砚池里打圈磨着,看着砚池中渐渐浓艳的墨色,心情渐渐放松。
萧墨的目光隐讳地落在那只如玉的皓腕上,玉腕纤细,皮肤瓷白,因为用力,青蓝色的血管在皮肤下微微隆起,清晰可见;目光偷偷往上,看着那双翡眸正专注于砚池中的艳红墨汁,长长弯翘的睫毛微微下垂,偶尔如蝉翼轻颤一下,神情恬淡。
“可以了,不用再磨了。”萧墨伸出毛笔半蘸墨汁,苍劲落笔,在奏折上朱批,“帮我把还未批过的奏折整理一下,方才呈来时弄乱了。”
玉池南放下手中的朱砂墨锭,净了手,站到另一边去整理奏折,打开看上几眼,然后根据自己的判断按照轻重缓急的次序放好。
她不出声,只中规中矩地当差。萧墨批完一份奏折,目光又忍不住飘到那张认真的小脸上,心头浮起了一层笑意。青稚不知情|事的小丫头,她真以为男人会被一两件手上的事绊住而忽视她的存在吗?她唇上的味道,他常常在半夜还牵挂想起……
令玉池南更为安慰的是,太后回宫了,太后回宫,那最得萧墨心头好的戚淑妃自然也回来了;墨五如果有什么,可以找他的爱妃去纾解了吧,就不用憋着闷着,应该可以大大降低他找自己的麻烦的机率了……
萧墨搁了御笔,揉了揉有些酸乏的手腕,扩展了下胸臂:“玉池南,陪我去御花园里走走。”
夏日初长,御花园中处处生机勃勃,繁花争相绽放,碧萝蔓蔓留情,确实是工作之余来放松的好地方。镜湖半个湖面上挤挤挨挨已经长满了荷叶,叶间夹杂着亭亭玉立的半开的荷花。
碧叶田田,风送荷香,令人心旷神怡,观之忘忧,在凉亭中憩足的两人静默无语,只贪婪深吸着萦绕在鼻间的清香。
“如此美景,不留下来太可惜了。”萧墨眼光悠远落在荷叶深处,负手凭栏,“不如你我一起将此景记入画中,怎么样?”
荷之入画,水彩为佳,用素描却画不出那种韵味了,玉池南老实回答:“这是五哥擅长的,我的可不行。”
“无妨,画荷最是简单不过了,不过几笔,就可勾勒而成。”萧墨兴致勃勃地转过身来,“不信,我教你,保你即学即会。”
马上就要用到第三朵佛座雪莲了;昨晚,她之前派去原产地打算悄悄用重金收购佛座雪莲的人,被宛庆丰客客气气地送了回来。
玉池南权衡一下,不想再因为学画这类小事而惹恼了墨五这个金主,心念计较定,脸上浮起了恭谨的微笑:“能得五哥教导,池南真是三生有幸。”
萧墨似笑非笑地斜睨了她一眼,令人送上作画用的笔墨来。
两方田黄石雕眠龙的镇尺将雪白的宣纸平整压住,萧墨手持羊毫随意一勾,稍作点染,一片青翠的荷叶就灵动地跃然纸上。
就这么简单?玉池南眨了眨眼,萧墨已经将笔递了过来:“照着我刚才画的,你来试试。”
玉池南拿过笔,小心地点落下去,还未勾画,宣纸已经吸了笔尖的颜料晕染出一片不规则的色块来,怎么会这样?明明刚才看萧墨就是那么一点一勾的啊?
玉池南有些懊恼,提了笔想要重画,萧墨已经握住了她的手带着她持笔重新点画了下去,轻轻地皴擦,那块颜色已经成了荷叶中心的脉柄,一片半斜的荷叶慢慢又现出了轮廓。
“画者,形天地万物,胸中要先有构图,然后应物像形,随类赋彩,”萧墨虚握着玉池南的手,又蘸了些颜料,继续随画随指点起来,“用笔要凝神静气、以意领气、以气导力……”
随着他的带动,玉池南看着手中的笔在纸上浓浓淡淡,或急或弛,渐渐画出了一片片荷叶,不由好奇地睁大了眼。家里的老爹以前不是不想教她作画,只是她看着一打打的颜料碟子就头大,只想着躲开了事,加上自己只忙着改进船只,出海贸易,所以最后老爹只得长叹放弃。
没想到这萧墨这手把手地一带,突然觉得作画也不是很困难了。或许以后有时间了可以学了来陶冶下情操?看着如此美景呈现于自己笔下,确实是一件比较美妙的事。玉池南嘴角微弯,静心感受着萧墨运笔的技法。
“气力由心而腰,由腰而臂,由臂而腕,由腕而指,由指而笔端纸上……”萧墨继续精心指点着,只是刻意一点点压沉了声音,另一手也悄悄扶上了玉池南的纤腰,将身体贴近了过去,控制着呼吸极轻极慢地洒落在她的耳后和侧颈,“用笔,不可反为笔所用……你腕力尚可,只是运笔还不流畅,须知太湿则无笔,太枯则无墨……”
玉池南的手突然一顿,想要挣出,却被萧墨用力握住,另一手也被萧墨紧紧扣在自己腰际的左手牢牢锢住。
“墨五你放手!”
“嗯……”萧墨轻轻在玉池南耳边应了声,低侧着头将她右边的耳垂吮进口中,轻轻啮咬,这点了一粒艳红的朱砂痣的小家伙,可是引诱了他很久,这一刻才终得入口,哪会轻易吐出?
玉池南身形僵硬,被萧墨从后面死死抱紧,两具身躯贴得没有半分空隙,让她动弹不得,只有努力地将脸侧过去,想躲开萧墨的侵袭。
萧墨不得不松了口,舌尖却舔上了玉池南露出的侧颈,来回流连,然后覆上柔软的双唇辗转吸吻:“宝宝……”一声昵语,带着些鼻音,更带着浓得快化不开的情|欲。
玉池南只觉得脑中轰地一声,如被电击,先前还鼓起的几成力气刹时消散,颈侧传来的感觉,她从未体味到过,就像一种奇异的痒,直抵她心房,全身却都开始酥酥麻麻,似乎软得站不住脚……
“五哥,你别这样……”玉池南努力维持着脑中仅剩的清明,徒劳地求饶。
似乎不满意玉池南的出声,萧墨半拉开了她的领口,一路碎吻到她露出的小半肩头,然后略带着凶狠地咬了上去。
玉池南“啊”了一声,再也聚不起半分力气的身子软软地靠在萧墨胸前。平静了这些天,萧墨突发制人,自己却再也没有招架之力,任他予取予求……
萧墨却突然松了口,细心地为玉池南拉上领口,抚平贴了,将她半扶半抱到案桌旁边的椅子上:“坐好。”
玉池南迷蒙的目光落在萧墨脸上,片刻之后才找回了自己的神志和力气;萧墨放过她了,她这是……死里逃生了!
萧墨盯了那双蕴了盈盈水色的翡眸一眼,一抻长衫,也在相邻地椅子上坐了下来,抬手给自己斟了杯凉茶灌了下去,身体的骚动才慢慢平息了下去,又给玉池南倒了杯凉茶递了过来。
玉池南接过一口喝了,从入喉的茶水中汲取着清凉,慢慢缓了过来;这才注意到为什么萧墨会放过自己。
浩渺的镜湖上,一艘朱红雕栏的双层画舫慢慢向这边靠近过来,快及跟前,萧墨扫了眼玉池南还含着一分未及褪却□□的翡眸,已经伸手行礼:“母后金安。”身子却有意遮在了跟着行礼的玉池南前面。
“皇上今儿怎么有空来逛御花园了?”陈太后笑眯眯地看着自己的儿子,眼光扫过了案上的一幅荷叶图。
“儿皇批累了奏折,出来透透气,散散心。”萧墨坦然回答,神色再正常不过了,“太后出来游湖,叫宫人们多摘些荷花回去插瓶罢,这荷香怡神,让人胸臆旷达清爽多了。”
“皇上操劳国事,要多注意龙体。”陈太后关切地看了儿子一眼,又扫向他身后的玉池南,“这位是……”
“是朕跟前的侍读,姓玉,名池南。”萧墨瞥了低着头的玉池南一眼,负在身后的手做了一个手势。
玉池南眼皮一跳,只得上前一步重新跪拜:“微臣请太后金安。”
这就是玉池南?陈太后对这个少年隐有耳闻,上下打量了一眼,连忙免了礼:“好一个灵秀俊俏的少年郎,前些时日让你辛苦了。”
玉池南不知道陈太后指的哪些时日,只是唯唯应了;若说辛苦,她倒觉得这几天的时日才是辛苦,特别是刚才,若是太后没来游湖,她不敢想像后面萧墨会把她怎么样……
同在画舫上的凌烟儿这才找到机会上前来给萧墨见了礼,说得两句,陈太后恐担心儿子的事,吩咐了人调转船头先过去了。
凌烟儿含笑搀着姨母转身走进舫轩中,微微侧头扫了正半低了头恭立在一边的玉池南一眼。她眼神一向很好,先前远远地就看到这边亭中有两人似是紧靠在一起,及至再近些,见果然是皇上的装束,只是那时两人已然分坐两侧了。
不过,刚才表哥那有意无意的对玉池南的一瞥是怎么回事?玉池南脸颊上似乎还隐约带了一抹羞粉,还有他那双眼睛,水色犹存,这又是怎么一回事?
凌烟儿转回头垂下了眼帘……
作者有话要说:
、第四十九章 味道甚美
第二天是休沐,玉池南不用来当值。
萧墨想着昨日玉池南软软倚在他胸前红晕满面的模样,和之后不再看向他一眼,不再跟他搭一言的闷气样子,心里又是甜蜜又是得意。
想着玉池南定是羞恼了,不愿见他,萧墨叫了宛庆丰来,令他去取了第三朵佛座雪莲给玉宣慰使送去;他偏要她清醒地看着,她别想避开!
宛庆丰很快就回来复命了:“玉侍读不在府中,听说一大早就出去了,也没有说去哪里。是玉宣慰使亲自接待的奴才,请奴才代她再三叩谢皇上的恩德。”
他并没有说崔明轩眼中的阴云,只要是皇上想做的事,现在还没有什么做不成的!何况,不知是否邻人疑斧,他现在看着玉池南越来越觉得他真的是“她”,若真是如此,入宫封妃,就只是一纸圣谕的事了……
萧墨听了回禀,心中有些欠欠,停了手中的笔,有些不安地看向窗外,今日阴雨,夏雨淅淅沥沥,虽不算滂沱,打在外面的竹叶上也噼啪作响,雨势亦不算小。
如此天气,并非赏景游玩天,凌铮已经不在上京,玉池南她还会往哪里去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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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池南怔怔看着屋檐如线帘般落下的雨水,思绪不知飘飞到了什么地方。
坐在对面的莫老道轻呷了一口茶水,看着盏中枣红色的茶汤,又深深嗅了嗅飘上来的香气,有些感慨:“这就是红茶?果然香味和口感自有独特之处。”
玉池南收回视线,轻轻“嗯”了一声,看向莫道长:“我娘起的名字,叫做正山小种,汤红味醇,回味隽永,配着牛奶喝,滋味更香;不过现在海洲的产量也不多。”
莫道长呵呵一笑:“我只要这般喝就够了,配什么牛乳,那是你们喝的玩意儿。”
玉池南勉强笑了笑,伸手拿起茶壶为莫老道添茶,右肩微耸,里衣已经摩擦到了那处咬痕,带着些微的刺痛,像是在提醒;玉池南的手顿了顿,又面不改色地继续倾斜了壶嘴,为空了的茶盏中注满了茶汤。
“小篮子啊,你的心乱了。”莫老道老神在在地吐出一句话,看着玉池南吃惊地抬头看向自己,又闭口不言,只滋滋有味地继续品茶去了。
玉池南沉默片刻,突然淡淡一笑:“我不辞冒雨上山,给道长带了这么些好东西,道长就无一言可以教我吗?”
“这老天可是见你上了山才下雨的,你别想着套我的愧疚,”莫老道的眼中露出狡黠的精光,“可若是我不说话,你这小丫头下回铁定不会带东西来看我这老道士了吧。”
“你怎么知道我是……”玉池南愕然而惊,这老道士成精了?居然看出她是女子!
莫道长哈哈笑了起来:“你当老道士这双眼花了么?小丫头虽然鬼精怪的,这样子也就只骗骗山下那群俗人罢了。”
山下那群俗人……可您老的外在形象实在配不上那高大上啊,用这种口吻说出来,咳,反差有那么一点大,高深感觉不到,逗比倒是觉得……
玉池南默默地在心里吐槽了一遍,还是绕着重点激将了一番:“道长,你既然这么牛,吃的盐比我吃的饭还多,过得桥比我走得路还长,就给我点建议嘛!”
莫老道促狭地冲玉池南挤了挤眼:“此事,三日内自有分晓。佛曰:不可说,不可说啊!”
佛曰不可说,跟你道家有什么关系啊!玉池南不满地哼了一声,也知道诈不出莫道长的话了,只得静坐品茶,扯起了其他话题。
原想等雨歇了再下山,哪知近晚雨水越下越大,莫道长恐天湿路滑,或有坠石惊马,留了玉池南在观云观中住宿,嘴上还碎碎念了一番:“送了些东西来,倒是在我这观里吃了一天,这可都吃回本儿去了!”
玉池南不由又气又笑,这老道士嘴上不饶人,心肠却好,不敢放她的车夫回去,怕出意外,却令自己观中一个脚程快的徒弟冒雨赶到了玉府报讯,居然还给自己捎回了一个包裹,装了些洗漱用品和一套衣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