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皇上隆恩!”应啸天和婉媚忙又叩头。
恭送圣驾之后,婉媚发觉自己一身汗湿。果然伴君如伴虎,而这位皇帝陛下又城府极深,竟然当着夫君的面,与淑妃娘娘上演鹣鲽情深……难道自家的封赏,都是用淑妃娘娘的委曲求全换来的吗?
经过了这一出,淑妃果然面显抑郁疲乏之相,应啸天喉间动了动,那声“母亲”终于还是死死咽下,只是担忧道:“娘娘……”
淑妃虚弱地一笑,“孩子,本宫没事……”
婉媚见状忙笑道:“娘娘,臣妇和夫君带来了丹阳郡主新作的《丹鹤芙蓉》,还请娘娘赏鉴!”
“哦?柔儿的画作?”淑妃开颜一笑,来了兴致。
应啸天于是呈上画作,陪淑妃细细观赏。淑妃笑得愉悦,“这孩子的画艺愈发精进了!”可她眼里滚着泪珠,表情又悲又喜,令人见之心碎。
“是,娘娘。千柔自从学画之后,每隔半年便会进画一幅,如今已是第十六幅了……”应啸天恭敬道。自从母亲进宫,千柔便再未与她相见,因为她们实在生得太像,站在一起太容易招人闲话……
婉媚听出应啸天声音中的沉痛,只觉得自己的心也要碎了。
只因淑妃精神不济,二人不多时便起身告辞,请她好生休息,保重玉体。淑妃自然依依不舍,又赠了极丰厚的赏赐。她双目泫然,一手拉住应啸天,一手拉住婉媚,似有千言万语哽在喉间,却终于还是一句特别的话也没说。
应啸天带着婉媚出宫之后,接着又去了长公主府,面见姑母韶音长公主。
长公主是端王爷和永瑞帝唯一的嫡亲妹妹,身份极是尊贵。她从前力排众议,坚持嫁与镇北将军霍启,两人年龄差距悬殊,婚后却琴瑟和谐,经常一个抚琴,一个练剑,传为一时佳话。然而六年前边关战起,霍启请缨出战,应九璇亲制战袍,送夫出征,二人洒泪挥别。岂料霍启天不假年,数月之后竟然捐躯沙场。应九璇闻讯悲痛欲绝,当场便要自刎殉情,但因为顾念霍启元配留下的孩子,这才被人劝阻了下来。她自己并无子嗣,却一直为霍启孀居……
这个故事曾经轰动一时,妇孺皆知。大胤王朝的子民一谈起韶音长公主,谁不竖起大拇指,钦敬而同情?婉媚定亲之后,也一直期盼得见这位长公主,但看到应啸天明明难过却还辛苦支撑的模样,她也跟着黯然了。
其实长公主的容貌与端王爷较为相似,柔美中带着英气。她为人热心,又甚得永瑞帝敬重,虽然多年寡居,门庭却毫不冷落。婉媚夫妇到场时,正好有两位国公夫人在场,长公主于是拉着婉媚的手,为她一一引荐。两位国公夫人告辞以后,长公主又命下人准备家宴,留了她和应啸天用饭。
姑母如此热络,应啸天那冰雪般的面色终于渐渐化开,婉媚见了心中欢喜。可是等她净手归座,赫然发现这场家宴竟还有一位不速之客!
他就是那个阴魂不散的——仇诺!
056 旧情
婉媚心中酸涩,仇诺的表情也有些不大自然。这是他们第一次在公开场合正式相见。如今,他是朝廷新封的归德郎将,她则是端王府新娶的长媳。
从前,当他还是山贼,而她还云英未嫁的时候,她曾经朦朦胧胧地喜欢过他。可是再多的好感,也抵不过他一次又一次的伤害。他扔掉了她的绣球,还与名妓出双入对……于是,她知道自己爱错了人。于是,他们还没有开始,便已经结束。
再见面,她还是掩不住尴尬。当长公主介绍说:“阿诺,来,快见过你啸天嫂子!”他向她躬身行礼,她的身子却不自禁地侧开了去。
坐席上,韶音长公主一身白蓝素服,高髻上佩戴着珍珠玉饰,气质端丽。她以主人之姿,先敬了其他三人一杯,这才从容笑道:“啸天、阿诺,你们两兄弟不约而来,这情景正与多年前相仿!如今啸天已然觅得佳偶,阿诺,你打算何时安家呀?”
仇诺的目光在应啸天和婉媚脸上一转,再看向长公主时,却又笑容可掬。“义母有所不知,我天生是个浪子,原是没有啸天那样的福分!”
婉媚心中一酸,装作以香帕擦去嘴角的酒渍,默默低下了头。
应啸天不动声色地看了她一眼,对仇诺笑道:“阿诺,这可就是你的不是了,我可听说你的红粉佳人不少,什么时候也领来给姑母见见!”
仇诺双手一摊,向长公主笑道:“义母你看,啸天这可是误会我了,我不过随手救过几个弱女子,哪里就是什么红粉佳人了!”
长公主看看左边的应啸天,又看看右边的仇诺,失笑道:“哈,你们这两个毛猴儿,这么多年还死性不改,坐在一起就抬杠,没的让我和侄媳笑话!”
“噗!”婉媚差一点被口中的茶水呛到,原来这两人自小就熟识啊!她见其他三人都看着自己,一时目光无处安放,微微红着脸,再次低下了头。
应啸天沉着脸看向仇诺,眼中射出了电光,转头也对长公主笑道:“姑母说的极是,我与阿诺北疆一别,这五年来也没见过几面,自然想念得很!”
仇诺毫不示弱地看着他,笑着回敬道:“呵呵,这委实怪不得我啊!你是官,我是贼,焉知你不是为了将我抓进大牢,这才满世界地找我的?”
“我是不是为了你好,你比我知道!”应啸天喝了一口酒,闲闲地笑道。
眼见战事又起,长公主急忙劝和,“好了好了,敢情你们不是来看我的,而是来吵架的?”
“孩儿不敢!”两人互瞪一眼,同声道。
婉媚微微看了应啸天和仇诺一眼,仇诺感受到她的目光,忽然正了正面色,端起酒杯,对长公主道:“义母,孩儿多年浪迹,未在义母跟前尽孝,心中实在愧疚!这一杯酒,就当是孩儿自罚谢罪吧!”
长公主眼中濡湿,微笑道:“你这孩子,说什么傻话呢!你这几年吃了多少苦,义母也不是不知道……”
母子二人于是举杯饮了。一旁的使女急忙赶上来,重新斟酒。
应啸天也带着婉媚,向长公主敬酒:“姑母,我离京多年,许多事全赖你费心周全!今日也要借这一杯酒,谢过你的大恩大德!”
长公主含泪笑道:“你这孩子,才刚领了媳妇过来,好端端的日子,没的说这些做什么!”也是端杯一饮而尽。
这边才放下酒杯,那边仇诺已是再度举杯,对应啸天和婉媚道:“啸天、嫂子,你们大婚当日,我因故未能出席,今日当着义母之面,向二位赔罪了!”说罢一口干了。
应啸天哈哈一笑,“你人未到,心意却到了,我何至于见怪!”与婉媚一起端杯饮了。
应啸天对婉媚微微示意,举杯别有深意地一笑:“来,婉媚,我们也该敬阿诺一杯!没有他,就没有我们这桩姻缘,这一杯,就当是谢媒酒吧!”
婉媚尴尬地点点头,勉强看了仇诺一眼,又再喝了一杯。
几杯酒下肚,她已是双颊晕红,不胜酒力。应啸天和仇诺却是打开了兴致,一边说着京中和北疆的旧事,一边推杯换盏,一杯接一杯地喝了下去。
长公主一直笑眯眯地看着这两个大孩子,这时发觉婉媚以手支额,忙道:“唉呀,都怪我考虑不周,光顾着给这两个小子上汾阳老酒,没顾及侄媳的酒量……来人哪,快带侄媳去我房里休息!”
此言一出,应啸天和仇诺一齐停下酒杯,惊讶地看着婉媚。
婉媚急忙摆手道:“不必不必,多谢姑母关心,让丫头们扶我在园子里吹吹风就好!”她在其余三人担忧的目光中离席,扶着荷衣和银屏的手,匆匆走了出来。只因清霜姑姑尚在养伤,菊篱、采薇留在紫竹轩照顾,并代为处理日常琐事,她便只带了荷衣、银屏出来。
秋风送来寒意,她在长廊中伫立良久,渐渐冷醒。是了,自己还有什么不知足的?哪怕曾经有过再大的伤口,如今有了夫君那样的怜爱,也早该康复才是……
她叹了几声,打点精神,转身往筵席走去,却在一个开阔处,与仇诺不期而遇。看来他还是改不了这个突然出现的嗜好!
“大嫂!”他恭谨行礼,平静地注视着她。
“仇大人有礼!”她不闪不避,语声不起波澜。
“我有几句话要对大嫂说,还请两位姑娘退开几步。”仇诺望着婉媚的身后,坦然道。
“这……”荷衣、银屏迟疑了。
婉媚微微抬手,示意她们退开数步。她打量了一下,他们在这里说话,长公主和夫君其实看得到的,料想仇诺不可能乱来。
“请仇大人长话短说吧!”她神情淡然,语气疏离。
仇诺面上闪过几分伤痛,“是,大嫂!我没有别的意思,只是想提醒你,啸天不是一个简单的人,你在王府里,要一切小心……如果将来遇到什么困难,请你记得,我对你的承诺永远、永远有效!”重提这句誓言,他的表情十分认真。
婉媚一时又好气又好笑。这个人当真自以为是,他有什么立场可以提醒于她?就凭他曾经立誓说,愿意为她做任何事,作为搅乱招亲大会的补偿?
她回复了淡淡的表情,倨傲道:“仇大人果然闲得很,我原该多谢你一番美意,但这是我的私事,实在不劳你记挂了!”说罢微一欠身,从他身边擦了过去。
又一阵秋风吹过,吹散了她适才的怒意。呵,仇诺说应啸天不是一个简单的人,其实他自己又何尝是?他曾是蒙冤的将士,又是招安的山贼,今日却又以长公主义子的身份出现,谁知道下次见面,他又会是什么?
她打点出最完美的微笑,在筵席上安然落座。
长公主向她颔首笑道:“侄媳可是好些了?”
婉媚忙道:“回姑母的话,我已大好了,谢过姑母关怀!”
长公主呵呵笑道:“瞧瞧这孩儿,生得又好,又懂礼,这肌肤就跟白雪似的,跟我们啸天真真般配!”
应啸天和婉媚同时汗颜道:“姑母过奖!”
长公主又问:“侄媳,你刚才是不是遇见阿诺了?那孩子生性粗野,说话也不讨喜,没吓着你吧?”
婉媚忙道:“回姑母的话,仇大人祝贺我和夫君新婚之喜,他执礼甚恭,并未惊扰于我。”
长公主含笑点头道:“那就好!”
婉媚怀着心事,小心地看向应啸天。应啸天却并未看她,笑笑地端起酒杯,独自饮尽。
这一场家宴又持续了一个时辰方才结束,应啸天和仇诺就像老朋友一样,放肆地比拼酒量,一直喝得酒酣耳热,相扶着出了公主府。长公主赠了婉媚无数礼物,派人护送他们回府。
才刚进府,便听说宫中传旨的公公到了。婉媚担心应啸天醉酒失态,但他虽然一身酒气,却还行动自若,接旨时也没有半分不妥。
黄门太监宣读了皇帝的旨意,婉媚受封为正四品诰命夫人,食朝廷俸禄,并赏赐若干。满屋的人都向她道贺,她自己也心中欢喜,如今有了封赏护身,她总算不是一介白衣,不会再招人轻贱。
领旨、谢恩、打赏之后,她忙将应啸天扶进卧房休息。应啸天果然一直在强撑,一沾到枕头便呼呼地睡了过去。
婉媚担心他醒来后头痛,用空间灵药制了一盏解酒茶,却不防他一个翻身,一手将茶盏打翻在地。等到她重新沏了一盏过来,他却已睡得沉了,她只得轻叹一声,出去忙别的事情。
查看田侧妃的用药,服侍端王妃用膳,两处奔忙,天很快就黑了。
回到卧房,应啸天依然睡得深沉,好看的眉头紧紧皱着。她忍不住伸出手去,轻轻按在他的眉心,希望消除他梦中的险恶……
应啸天眉头皱得更紧,却突然伸手,准确无误地抓住了她的手。他手上用力,一把将她拽落在自己身上。她来不及惊呼,便已感到一阵天旋地转,已是被他卷进床中,压在了身下。
“夫,夫君,无,无忌!”她被压得透不过气来。
他倏然睁眼,阴沉的眼神,如同深不可测的黑色漩涡。她心中一凛,而他已经摁紧她的双臂,攫住她的双唇,恶狠狠地吻了起来。
057 回门
应啸天终于撕下了温文尔雅的面具,隐忍了一天的怒气完全爆发。
灼热的疼痛在唇上蔓延,婉媚从这个凶蛮的强吻里尝到了惩罚的意味。
若是没有爱意,这与强暴何异?!
她的双手被他牢牢摁在头顶,身子被他的长躯紧紧压住,只能躲闪着脸,双脚乱踢!
“嗯嗯”的鼻音,是她痛苦的哀求。
“嘭嘭”的闷响,是她使出平生之力,踢中了他的小腿胫骨!
这个女人,竟敢踢他!应啸天心中怒意盛腾,唇上加大力度,重重的吮吸一变为无情的啃咬……直到口中尝到腥咸,才一把推开她,倒在床的另一边喘气。
可恶,他竟然控制不住有了反应!
更可恶的是,因为她唇上有伤,他放过了她!
婉媚缓缓地坐起,轻轻擦着唇上的血,含泪忍气道:“夫君,我可以问一下吗,这到底是因为什么?”
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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