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我儿冤枉……只因苏大小姐是大人的未婚妻,大人才护着她的……”潘世昌的母亲在堂外撒泼嚎哭。
围观的人群顿时窃窃私语。
应啸天眯起了眼睛,“这位夫人,你说什么?本官没听清楚,还请你再说一遍!”
034 问名
应啸天阴沉沉地问了这一句,那妇人却是不敢答腔,哭声也渐渐变作了抽泣。
应啸天淡淡道:“本官昨日确是向苏姑娘提亲不假,但按《大胤律法》,本官暂时还无需避讳……本官断案,有法可依,有据可查,到底公正与否,百姓心中自有定论……潘夫人若是不服,大可去九门提督和京兆尹衙门翻案上告,本官绝不阻拦……但是奉劝一句,最好别带任何银两,以免大人们治你行贿之罪。”
这番话坦坦荡荡,却又分明带着恐吓,那妇人又惧又惭,低头扯了扯身边汉子的衣衫。
那中年汉子正是潘世昌的亲爹,为人最是懦弱,当即身躯一矮,颤抖着扑在地上,“大人,贱内无知,冒犯了大人,请大人念在她护子心切,饶过她吧!”
应啸天仍是面无表情,“子不教,父之过。此案已结,你们身为父母,还须反躬自省,好自为之。来人,押下犯人,退堂。”
“威——武——”兵丁们顿顿军棍,齐声而喝,掩过了堂外的一片叹服之声。
应啸天看了一旁的书记官一眼,目光并未在苏老爷和婉媚身上停留,转身便进入了后堂。
围观的百姓散去以后,果然有人来请苏老爷和婉媚入内说话。
婉媚进得衙内,只见四下里一棵树木也无,更别说有半点装饰,各处大门均有兵丁把守,一个个都站得纹丝不动,笔挺如枪。天气这般炎热,远处依然传来整齐的操练声……
应啸天在前厅门前接过他们,施了半礼道:“苏先生、苏姑娘,我有官服在身,就不行大礼了,还乞见谅!”
这般温雅的态度,与提亲时如出一辙,苏老爷却如履薄冰,只道“不敢不敢”。
应啸天微微一笑,对婉媚道:“苏姑娘,先前在公堂之上,我见你好似有些委屈,是不是这判决结果……”
婉媚心中一惊!没想到应大人目光如电,隔着面纱,也还是看穿了她的心事!她确实是对判词非常不服,因为潘世昌犯的可不是“逼jian未遂”,而是真正的杀人大罪!她的一条命,以及母亲十年的修为,都毁在了他的手里!
可是气归气,这番隐情却无论如何说不出口……婉媚慌忙一笑,盈盈欠身:“大人误会了,潘世昌那厮罪有应得,我正要谢过大人秉公执法,为我讨回了这个公道!”
应啸天静静地看着她,似是在探究她话里的真意,“既是如此,那我也就放心了!此案本该早几日开堂审理,但我先前忙于捉拿劫狱的强贼,这才耽搁至今……还请谅解!”
婉媚心乱不解,苏老爷却豁然开朗,“啊,如此说来,那劫狱的贼人已经落网了?大人稽凶有方,指挥有度,当真是神速啊!”
应啸天微赧道:“苏先生过奖了!全仗弟兄们通力合作,才未负圣上十日之期!”
婉媚听着他二人的交谈,面上却有些呆呆的。怎么,仇诺还是没有逃脱么?是了,他大胆劫狱,碰上的又是应大人这样的对手,却还带着人在京中来来去去,迟早有一天会被逮到的……
“怎么,苏姑娘不舒服么?”应啸天又盯牢了她。
“不不……谢谢大人,我只是有些累了。”婉媚笑得有些虚弱。
“是了,时候不早了,我们也该回去了,就不打扰大人了!”苏老爷忙道。
“嗯……判决刚刚下来,我担心潘家的人对你们不利,已经安排了几个亲随,护送你们回府……我还有公务在身,就不远送了!”应啸天也不再虚礼。
啊!没想到他考虑得如此周全!苏老爷大喜过望,连声道谢,婉媚也心念一动,眼圈微红,就此作别,打道回府。
纠葛数日的案子就这样落下了帷幕,最终还是应大人略施手段,帮婉媚出了这个头,苏园里也因此有人欢喜有人愁。
潘氏接连几日都跑到苏老爷跟前哭闹,说自家兄嫂只得潘世昌这一个儿子,这一刺字充军,合家都得迁往岭南,留下她在京城无依无靠。
苏老爷烦不胜烦,丢下一堆账簿文书,指责她侵吞挪用库房银两,还跟潘家酒楼和别的几家庄行暗中交易……
潘氏狡辩不得,苏老爷便趁机夺了她的理家之权,自己亲自打理。
潘氏无奈,日日在两个女儿跟前诉苦,婉嫣却只劝她以退为进,也不肯去苏老爷跟前求情。婉娇么,罢了,还是那么不长进,倚靠不上。
但是婉嫣劝了也白劝,潘氏仍是每天指桑骂槐,句句针对婉媚,说她蛇蝎心肠,赶尽杀绝,自己攀上了高枝,就不给潘家留条活路云云。
紫竹轩的下人得了婉媚的指令,虽是气愤不过,却无一人回骂。
婉媚白日里忙着刺绣、调教丫鬟,夜里有时会去思玉阁练字,每晚待众人熟睡之后,她便进入随身空间,在多宝仙山上采药、雕玉、用泉水洗浴,如此日夜忙碌,既没心思搭理潘氏,也无暇去想那些不该想的人。
这日晌午,婉媚正在绣房里绣一只蟠桃,徐妈妈笑盈盈地端了一碗甜汤过来,“小姐,快歇歇吧!尝尝新来的厨娘做的这份冰莲百合,最是清暑滋阴!——你这几日人都熬瘦了,连雪绒也比你长得好些!”
婉媚莞尔而笑,接过甜汤尝了几口,味道果然甜而不腻。她最近日渐清瘦,每到中午更是困得不行,可把徐妈妈等人急坏了,只当她是被潘氏骂得心情抑郁,以致脾胃虚空,是以变着法儿给她滋补。
婉媚在徐妈妈期待的目光下,终于喝完了一大碗甜汤,放下碗却道:“对了妈妈,今日早间已将山楂送回去了吧?她都说了什么?”
徐妈妈叹了一声,“小姐真真有心……那丫头的外伤好得差不多了,但是走动还是费力,老奴打发了她二十两银子,又把小姐从前赏赐她的东西都包了给她,和石榴一起送了她出去,把她交到她哥哥手里……他们两人都千恩万谢的,抹着眼泪说对不住小姐……”
“哦。”婉媚淡淡道。山楂这一回家,少不得还要在家里休养一阵,听说她哥哥为人憨厚,她嫂子却不是个好相与的,她定是会有一段苦日子过了……不过自己实在无需同情,也不能一味地对下人好,免得又被卖了都不知道。
两人正说着话,却见石榴喜气洋洋地跑了进来,手里捧着个绢布包着的物事。
“小姐,奴婢给你带好东西来了,你猜猜这是什么!”石榴眨着眼睛,俏皮道。
“你这丫头,没形没状的,小姐平日都怎么教你的!”徐妈妈作势轻斥,脸上却带着笑意。
婉媚眼瞅着那物事的轮廓,心里却是一跳,“呵呵,要我猜也行,你总得先说说,这东西是从哪里来的?”
石榴嘻嘻笑着,一边打开布包,一边羞涩道:“小姐大喜了!奴婢方才遇到琼瑛姐姐,她说端王府来人了,老爷正在接见呢!这盒新的康瑞膏就是端王府的人带过来的,说是应大人亲自吩咐,一定要交到小姐手上!她们还说,还说……”
婉媚双颊粉红,心里甜丝丝的,取过那宝蓝色的景泰蓝盒子,打开闻了闻,偏着头笑吟吟道:“她们还说什么?”
石榴向周围看了看,神秘兮兮道:“她们还说,端王府的人这次又带了齐大娘子来,是专程来请小姐的庚帖的!”
啊!原来这么快就到问名之礼了么?婉媚手抚胸口,目光如水,再也忍不住娇羞……
是晚,她又有些不能成眠,遂又去了思玉阁练字,练的却不是佛经,而是一卷诗词。信笔写下几句,却将自己也吓了一跳:天shang人间两渺茫,不知谁识杜兰香。来经玉树三山远,去隔银河一水长……
幸好身边无人,她也不怕被人撞破心事,慌忙将纸张团成一团,胡乱丢落在地。想一想却又不对,于是又蹲身去捡。
可是,有人却比她更快地捡起了那纸团!
她缓缓地站起身,眼睛微微发酸,气恼道:“仇公子,你为何每次都这般神出鬼没的!”是他,又是他,她以为他已经被捕了,没想到他又好端端地站到了她面前!
仇诺微笑地看着她,也不知有没有察觉到她声音里的欣喜。她很快移开目光,不再看他,却也知道他展开纸团,凑到烛台边看了起来。
“呵呵,不知谁识杜兰香……去隔银河一水长……苏姑娘,你这是在思念谁么?”他笑容不羁,愉快地调侃道。
婉媚泪意上涌,走过去一把抢回那纸团,纸团被扯破,发出一阵撕裂声。她紧紧捏着纸团,寒着面孔喝道:“住口!……深更半夜的,你到底找我做甚!”
这一刻,她面色委屈,身躯轻颤,眼中泪光点点,说不尽的忧愁嗔怨。
“我……”仇诺一时呆住了,半句话卡在喉中。是了,她疼痛的目光似曾相识,就在那日,当他决定丢出绣球的时候……
“嘭”的一声,他单膝跪地,双手抱拳,愧疚而恳切道:“对不起,仇某冒犯了姑娘!请姑娘不要生气,我是专程来向你赔罪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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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20,我爱您!(*^__^*)嘻嘻……
035 殷勤
“不知仇公子自以为如何得罪于我,为何要向我赔罪?”婉媚绞着手里的纸团,淡漠地发问。
仇诺愧意更深,诚声告罪道:“苏姑娘,当日我为了引开官兵的注意,情急之下,不得已将到手的绣球抛出,实非有意冒犯,还请你原谅……”
婉媚面色惨淡,凄然一笑,“原谅?呵,这却是不敢!——其实我还要多谢仇公子才对。若非仇公子你一手玉成,堂堂王府公子也不会送上雁礼,向我这个商户之女提亲,还许以正妻之位!”
仇诺这一下吃惊不小,他知道以应啸天的性子,多半会有所交待,却没想到他一出手便是正妻之位,而且一天之内就做了决定,不带任何迟疑。他立时惊得站起,不可置信道:“怎么?那小子已经向你提亲了?”
那小子?他竟然这样称呼应大人?是了,听应大人围捕他时的口气,他俩似乎是旧识,但却势不两立……
婉媚心中掠过一些揣测,但还是反感仇诺那般轻蔑的语气,“怎么,难不成仇公子以为,应大人不应该向我提亲,也好让我老死闺中,无人问津?”
啊,看她脸色发白,当真气得不轻!
仇诺面色尴尬,慌忙解释道:“不不不,苏姑娘,你误会了,我不是这个意思……其实我这次来,是想对你有所补救,毕竟是因为我的莽撞,才破坏了你的招亲大会……”
“补救?你想怎么补救?莫非再给我找几个山贼?”婉媚羞愤得眼眶发红,声音也有些不稳。
俗话说揭人不揭短,她这话说得极重,仇诺已是变了脸色。
他脸上又惊又气,好半天才垂头郑重道:“苏姑娘,千错万错都是我一个人的错,跟兄弟们毫无关系……兄弟们虽然被逼上山,落草为寇,却从无不义之举,行事对得起天地良心……所以,姑娘要怪就怪仇某一个,切勿迁怒旁人!”
他说得这般义正词严,倒好像独狼山并无一伙山贼,只有一帮替天行道的好汉。再看他素日言行,确实也不像大奸大恶之徒……
婉媚面上渐渐有了几分尴尬,但还是嘴硬道:“哼,怎么就不能迁怒旁人?事情的始作俑者,不就是那个阿飞么?若是我没有猜错,阿飞他,他根本就是冲着我的嫁妆来的!”
仇诺面上一僵,正了正面色,勉强道:“姑娘猜得不错,阿飞他确实是冲着那三万两银子去的……但请姑娘不要误会,阿飞他其实没有歹意,实在是今春大旱,粮价飞涨,阿飞不忍见兄弟们饥肠辘辘,这才会出此下策!此举有违我独狼山宗旨,我已经重重责罚他了!”
原来如此!是了,这几日也听爹爹提过,时年大旱,各地都有饥民,连京郊也不例外,看来他说的多半是真的吧……
她心里的气平顺了些,但面色仍是不善,“哼,你们独狼山不是专门打家劫舍的么?怎么还会短了口粮?”
仇诺自嘲一笑,冷声道:“看来苏姑娘也听信了那些传闻,对我们颇有成见……”
他的态度傲慢而排斥,方才那温和的模样一扫而空,婉媚顿时血色上头,“你……”
她想一想却又软下语声,“算了,你们既有苦衷,我也不会盲目怪罪……好在我有幸遇上应大人那样的君子,如今已经有了去处,再置气也是多余……总之仇公子,我感念你的救命之恩,但我们毕竟男女有别,还请你尊重我,也尊重你自己,以后不要再冒然来访了……夜已深,你请回吧!”
原来她顾忌的是男女之防,而不是自己独狼山匪首的身份!
仇诺心下一宽,又一拱手,“多谢姑娘宽宏大量,原谅仇某!姑娘也曾有恩于我,我不敢以救命恩人自居,而且我到底有负于姑娘,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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