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觉得也应该是如此才对。”
听了聂昭阳的话,荣王妃脸上急切的神色稍微退去。
聂昭阳附和着点头,没有出声。
荣王妃默然的坐着,忽然想起之前自己曾和聂昭阳私下里猜测过荣王如今之所以消息全无只怕是和这次睿王造反有所牵连,心头忽然一跳,整了整神情,特意压低了声音对着聂昭阳说道,“你说会不会这次城中大乱其实早在圣上意料之中?”
之前荣王杳无音讯,荣王妃和聂昭阳虽然不曾明说,可是两人心里却是隐约觉出不妙。
毕竟荣王千里迢迢擒拿叛党睿王大胜而回,可是叛党刚刚入京,先是荣王下落不明,随后又发生了睿王造反攻城,只怕皇帝心里也是认定了此次造反必有内应,而这内应毫无疑问应该就是荣王。
所以荣王妃和聂昭阳才会那么惊慌,甚至为了避免随后被牵连而冒险派出府中一队护卫以求日后平安,可是此刻尘埃落定,虽然荣王仍无消息,可是荣王妃却等来了多年未得的王妃封号。
521。纷乱已定04
“天下为棋,皇上执子。”
见荣王妃和自己想到了一起,聂昭阳点了点头,将自己猜到的坦然相告,“或许,在皇上的这一盘棋中,爹爹并不是一颗简单的棋子。”
“你是说?”
荣王妃抬手掩在胸口,眼神之中透出惊讶莫名的神色。
“如果不是听从皇上授命,爹爹怎能如此轻易就迷惑了睿王,引他入瓮?”
聂昭阳轻声说道,只是那双向来明亮的眼睛此刻却像是珍珠蒙尘一般,相较往日来说微微有些黯然。
“我也是这么想。”
见聂昭阳说出了自己的猜测,荣王妃带着浓浓激赏望向聂昭阳,手指也不由自主的紧紧抓住聂昭阳,又一次的感慨着聂昭阳如果是自己所出该有多好。
“既是如此,咱们就静心等待吧。”
聂昭阳没有挣扎,任由荣王妃紧紧的抓着自己的手指,浅浅一笑。
荣王妃点了点头,含笑望着聂昭阳。
聂昭阳微微垂眼,视线落在荣王妃紧紧握着自己的手指上,心中浮起一丝怅然。
如果荣王真的是在皇上授意之下故意反诱有意犯上作乱的睿王入京的话,那么如今看来,这一招将计就计玩的不可谓不漂亮。
此一战中,身为臣子的荣王对于皇上不可谓不忠心,可是作为人夫,作为人父来说,荣王却是差了太远太远。
明明知道个中内情却对荣王府中一干女眷毫不透露,坐视荣王府中他名正言顺的正妻,和他口口声声挚爱多年的月姨娘,以及一众儿女的安危于不顾,只为了完成皇上的交托。
虽然不知道昨晚那位李大人到底身份如何,奉了谁人之命,要将她们一干女眷带往何处,可是聂昭阳却心知肚明那么一番举动明摆着就是要将她们当做人质用以威胁荣王。
如果不是昨晚孙若愚来得及时,她们已然身陷险境。
如果不是昨晚孙若愚来得及时,只怕荣王会宁愿当个忠臣也绝不会为了她们这一干人等而违背皇上的意愿。
默然之际,聂昭阳只觉得眼眶发酸。
多希望,她的猜测是错误的。
这一夜,聂昭阳辗转反侧,直到窗外传来隐隐的三更声才勉强合上了眼。
待到第二日一早,荣王府的大门前已是红毯铺就,彩带漫天,锣鼓喧天,欢声笑语。
聂昭阳之前一直暗暗希冀着的期待落空了。
前有宫中内侍穿着宫服举扇开路,荣王骑坐在高头大马之上威风凛凛而来,随行在身后的是一眼望去几乎看不到尾的宫中赏赐,各色古玩,珍宝玉器,应有尽有。
一如荣王妃以及聂昭阳当初猜测的那样,荣王因在睿王叛乱立下奇功,除却一众赏赐之外,还额外获赐平远大将军,重掌十万军权。
聂昭阳随同众人立在荣王府的大门前恭候着荣王凯旋而来,看着面前一张张喜气洋洋的脸庞,看着昂然坐在马背之上志得意满的荣王,聂昭阳眼帘轻垂,神情淡然,心中却是一沉再沉。
522。纷乱已定05
入府之后,荣王高坐在主位之上,府中夫人小姐尽皆列座,与有荣焉的坐在下首洗耳恭听着前日夜半时分突然发生的那震撼人心的一场平叛大战。
伴随着荣王口述中的一场场惊心场面,列席的夫人小姐们时不时的献上几声或高或低的惊诧,同时堆起满脸的揪心和忧虑,捧场无比。
所有的一切的确和聂昭阳之前所猜大致相同。
当今圣上独具慧眼,早已看穿睿王会在一双儿女被囚之后发动叛乱,于是将计就计的同荣王联手,故意在当日带兵擒拿睿王的时候识破睿王替身之计却佯作不知,为的就是要诱敌深入,好将睿王一干人马来个斩草除根。
最后,圣上妙计定天下,荣王等人在彻底剿灭睿王人马,为世道清平立下汗马功劳。
听到最后,府中所有人等或是一脸惊叹,或是满面笑容,纷纷上前恭贺,荣王尽皆有赏。
此一时,荣王府中上下尽欢,似乎所有人都忘记了前一日夜半时分,那曾经横尸在荣王府门口的一具具尸体。
……
孙府,晚风徐徐,热闹的宴会大厅中仍是一派觥筹交错,大厅之外的沿水长廊上一道修长身影凭栏而立。
此刻的静,映衬着身后一波更甚一波的热烈人声,为这修长身影平添了几分寂寥。
微凉的风意之下,廊下湖面掠起一层层的浅波,衬着朗朗月色耀出星星点点的光斑。
身后的宴会大厅中忽然响起一阵热烈的喧哗声,静静扶着栏杆而立的身影微微一动,自出了宴会大厅就一直没有任何表情的温润面容直到此时,才终于浮起一丝懒于掩饰的不耐。
这一丝不耐的神色将之前淡淡的寂寥意味打破。虽然仍是动静交错的场面,可是此刻看来,这立于热闹之外的身影却像是将身后那一场热闹喧天的火热场面不屑摒弃,自顾的悠然自得。
静静的夜色中,身后忽有的细微声响传来,立在廊檐之下的修长身影耳尖一动,眉间轻拢的不耐迅疾消散,俊朗面容之上迅速恢复成素日的温雅无害淡然无波。
“若愚真是会找地方,居然躲到这里来了,害的我好一通乱找。”
随着声起,一身藏蓝色锦袍的萧成晔脚步微晃的走近过来。
“此前多喝了几杯,有些不胜酒力,出来透透气。三公子怎么也出来了?”
听到身后响起人声,这修长身影才回过头去,像是刚刚发觉来人似的对着萧成晔露出一个淡淡的笑容,温声问道。
“我也出来透透气。”
萧成晔笑着走近,一手扶着廊下的栏杆,一手搭上孙若愚的肩膀。
平定叛王一役之中,萧成晔以及孙家皆立下大功,宫中设宴论功行赏之后,各府又都各自行宴。萧成晔因是独自居于帝都之中的靖王府,所以今晚并没有单独摆宴,而是应了左相孙墨林之邀来了孙家。
刚才宴会正酣,萧成晔将身边一位极尽阿谀奉承的下官随意敷衍之后想要找孙若愚说说话,可是转眼却发现应为今日主人的孙若愚竟然已经不在宴会之上,于是便一路寻了出来。
523。纷乱已定06
“三公子此番立下大功,若愚还未贺过,此刻,便以茶代酒,敬三公子。”
孙若愚回了萧成晔淡淡一笑,然后便微转身子,手臂一伸,端起一杯茶水送到萧成晔的面前。
“哦?”
看到孙若愚手上像是凭空变出的茶盏,萧成晔微一挑眉,笑着接过,同时顺着孙若愚将手伸出的方向望去,这才看到孙若愚右手边的扶栏上摆放着茶壶茶盏。
“若愚敬三公子。”
孙若愚抬手一松,手中握着的茶盏便一饮而尽,然后翻过茶盏空杯向下对着萧成晔示意道,“若愚先干为敬。”
“彼此彼此,若愚又何必在我面前如此客气?”
看着孙若愚翻过来的空杯,萧成晔唇角轻勾,手腕一动便将茶盏送到唇边,却是浅浅一抿,并不曾将茶盏饮尽,呵呵笑道,“如是若愚有心,今日之功又岂能被我一人独揽?若愚敬的这杯茶心意虽诚,我却不敢居大。”
“凡事不论过程只问结果,如今立下大功之人确是三公子没错,三公子又何必自谦?”
虽然萧成晔不将茶水饮尽的举动看似不恭,可是孙若愚却没有丝毫动怒之色,仍是一脸的温和笑意。
“此一功劳如何而来,你我心知肚明。”
萧成晔把玩着手中细腻的青瓷茶盏,微微一笑,唇上似有几分嘲讽之色。微笑之际忽的侧过头来,眼角余光斜睨着孙若愚,一直还算温和的语调忽的一扬,竟是带着几分尖锐道,“那一套说辞在人前说说也就罢了,此刻这里只有你我二人,若愚却还是这般假惺惺的,不觉得累吗?还是平日里你这幅面具戴的时间久了,所以已经根本不知道何谓本心?”
虽是两人平日里私交不错,又因为此刻微有醉意,可是萧成晔口中的这最后一句话却还是有些过分了。
“想是舍下所备酒席不合三公子胃口才会害的三公子在如此大喜之日心情如此不佳,真是罪过罪过,若愚在此向三公子致歉了,还请三公子海量多多包涵。”
面对萧成晔的挑衅,孙若愚却是丝毫不恼,说着话的同时竟然还同时后退了两步,然后两手合拢,冲着萧成晔正正经经的做了一揖。
“简直笑话!本公子心情佳或不佳岂是你家区区一桌酒席能够左右!本公子心情不佳是因为,是因为……”
听到孙若愚嘴上说着风马牛不相及的话语,面对着自己的脸上又是一如既往的温润笑容,萧成晔忽的一阵心烦,仗着几分醉意便嚷嚷起来。
说话之间,看到孙若愚直直的望着自己,一双幽深眼眸光芒闪闪,似是一副认认真真洗耳恭听的模样,萧成晔意识到自己一时情急竟然有些失态了,脸上神色一沉,抬手一挥,竟是直接将手中把玩着的青瓷茶盏信手丢进了面前的湖面之中,而口中那已经说了一半的话语自然也重新咽了回去。
只听“噗通”一声,那精致小巧的茶盏在湖面上跳了一下,便沉入湖底,漾起一圈圈波光粼粼的涟漪。
524。纷乱已定07
双手扶住栏杆,将自己整副身体的重量都靠在栏杆之上,萧成晔静静的望着湖面上一圈圈荡开的涟漪,调整了一下自己的情绪,轻声说道,“本公子心情不佳,是因为……”
听出萧成晔语气之中的涩意,孙若愚眉目一凛,收起脸上笑意,认真而诚恳的望向萧成晔,不问不催,静静的等待着。
一片静默之中,萧成晔狠狠的吸了口气,用力闭眼,极力的压下心中不甘,然后转眼对上孙若愚微微一笑,淡声说道,“若愚说的没错,本公子心情不佳,的确是因为你家酒席办的不合本公子胃口。”
“三公子教训的对,是若愚考虑不周。”
见萧成晔并未选择将话挑明,孙若愚也不废话,配合的点了点头。
“罢罢罢。”
望着眼前平整澄静的湖面,萧成晔身子前倾,双手撑在栏杆上,深深吸了口气,似是做出了什么决定一般沉沉出声。
听到萧成晔这一声低沉之语,孙若愚诧异抬眼,正好对上萧成晔倏然转眼,俊美的脸上已是浮起惯来常见的笑容。
只见萧成晔笑着对孙若愚伸出手来,傲然说道,“虽然今日酒席勉强,不过若愚私下偷喝的这壶茶却是不错,极对本公子胃口,再来一杯。”
孙若愚定定的望着萧成晔,萧成晔也不躲不让的任由孙若愚目光直直投来。
“怎么?若愚是心疼刚才那只茶盏还是不舍得你那一壶好茶?我的手可都要僵了。”
见孙若愚半晌不动,萧成晔唇上笑意加深,抖了抖一直伸在半空中的手臂,言语之中多了几分调侃之意。
“三公子言重了。”
这么一会儿的对视,孙若愚已从萧成晔澄亮的眼眸之中看出了端倪,又听到萧成晔口中将自称从“本公子”重新变成了“我”,孙若愚弯唇一笑,点头道。
同时转过身去,动作优雅的倒了一杯茶,然后双手捧起极尽珍重的送到萧成晔的面前。
萧成晔接过茶盏,手指轻轻摩挲着已然凉透的茶盏杯壁,忽的扬眉一笑,然后端杯送到唇边,猛的一口饮尽。
茶水早已凉透,此刻尽数灌入口中,除却一股凉意之外尽是无边苦涩,萧成晔抿了抿唇,转身迎上孙若愚自顾一笑,本就俊美的眉宇之间分明透出一股越见清朗之色。
“这杯饮罢,你我两不相欠!”
一杯喝完,萧成晔也学着之前俗孙若愚的模样,伸手握着茶盏翻了过来扣杯相向。
望着小诚意一脸的沉毅之色,孙若愚张了张嘴,还来不及说什么,就只听“咔嚓”一声,竟是那只被萧成晔捏在手里的茶盏应声而碎。
“一时手重,还望若愚莫怪。”
眼见手中碎瓷纷纷落地,萧成晔嘴上说着歉语,脸上却不见丝毫歉色。
“三公子言重了。”
孙若愚含笑以对。
“若愚府上酒席虽不大合人胃口,可这酒水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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