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有些疑惑:“什么办法?”
“恳请陛下准许儿臣带几个人上堂来。”
都到这地步了,皇帝自然也想看看他打的什么主意,抬手一挥:“准。”
很快,藏锋就将一个妇人和两个孩子带了上来。常四一看到那三个人影,身子一动,就要扑上去。那妇人和孩子打量了一圈四周,看到他先是惊讶,然后就抱成一团,嘤嘤哭泣:“相公,你怎么成这样了,我和孩子这些天担惊受怕,差点以为再见不到你了……”
“翠娘,你们怎么会在这里?不是被蒋家人……”
蒋政看到这一幕,脸色一变,立即大声呼喝:“放肆,你们以为这什么地方,容得你们哭哭啼啼!”
皇帝也被闹得头疼,向池旭道:“泰王将这三人带上来是何故?”
“回禀父皇,这三人是常四的妻儿,之前被一股莫名势力所囚,儿臣派人将他们救了出来,让常四断了后顾之忧,他才能够说出真话。”池旭说着转向常四,“现在你的妻子儿女都在身边,不再受人所迫,你还决定按照之前的话来指证王妃指使你买毒吗?”
“我……”常四的目光再度转向蒋政,这位年过半百的国舅爷面色黑得堪比焦炭。
池旭见状说道:“儿臣请求皇上应许,常四今天无论说了什么话,还请皇上赦免他死罪,并且保证他妻儿平安。”
皇帝此时心里已经隐隐有些明白了,沉声道:“朕准了。”
“谢皇上。”池旭转过身,向常四说,“现在你大可不必担心吐露实情后遭到报复,如今皇上坐在堂上,金口玉言,日后没有人会为难你的妻儿,你也不必为之前所说的话负责,你只需要保证从现在开始你所说的每一句话,是事实真相便可。”
常四闻言,神色一松,再不去看蒋政,猛地扑倒在池旭脚边:“王爷,我之前都是不得已的,想必你也知道了,是蒋家人!是他们抓了我的妻儿,拿他们的命来逼我指认王妃指使我买毒药!”
他一边说一边指着旁边的蒋政,嚎啕不已:“为了我的妻儿,我实在没有办法,王爷,我是被逼的,我不想陷害你和王妃,那些话都是他们想好了让我说的,在牢里他们用各种手段逼迫……”
这一连串话,都是从喉咙里面吼出来的,仿佛一个人精神崩溃之后,不住地将心底的话倾倒出来,有别于之前迟疑慌乱,吞吞吐吐。
有眼睛的人一看就分辨得出,这前后巨大的反差,到底哪种说法是真,哪种说法是假。
蒋政暴怒:“你胡说,无耻小人,我蒋家何曾逼迫与你!”怒吼着就上前蹬起一脚朝他踹去,幸而藏锋手快,一把抓住常四往旁边一扔,冷冷道:“蒋大人,皇上刚刚准了保他不死,你这一脚却是要活活将他踹死不成?”
蒋政双目赤红:“滚开,你算什么东西,一个狗奴才也敢教训我!”
池旭目光幽冷:“蒋大人,皇上尚未说话,你这般大喊大叫,将皇家天威置于何地?”说完,转向高堂之上,“皇上,儿臣这里还有一个证人,乃是儿臣府中的浣衣妇,她可以证明自己也是被蒋家人所迫,悄悄在浣洗好的衣物上涂抹了烟云散残渣,用以伪造儿臣王妃投毒的证据,儿臣可以将她传召上来当众对质。”
皇帝原本被病痛折磨的面孔瞬息再度苍老,望向蒋政:“蒋政,你当真让朕失望。”
蒋政极力抗辩:“皇上,这是污蔑,切莫要误信这无耻小儿的歼计!”
“蒋大人还要否认吗,我可是在蒋家的别苑将人救出的,囚禁这母子三人的几个武士身上带着蒋家的信物,这嫌疑该如何清洗?”
“池旭!你这无耻小儿,竟设计陷害于我!”
皇帝眉头紧皱,一拍桌案:“够了!”
蒋政这才安静下来,还待挽回颓势:“皇上……”
皇帝沉声道:“刑部尚书蒋政,德行有亏,滥用职权,革职查办,永不复用,蒋氏弟子当引以为戒,若再重蹈覆辙,决不轻饶,大理寺卿,协同查案不利,免去寺卿一职,九皇子中毒一案后续,全权交由恒王处理。这件事,到此为止。”
说完这些,皇帝从座位上站起,身子蓦地晃了一晃,皇后急忙上前搀扶,却被皇帝挥手甩开。皇后伸出去的手,僵硬地顿在半空,头一次感到自那个男人身上散发出的冷漠。
皇帝就这么撇开皇后,独自迈步朝门外走去,走到一半的时候,停下来,皇后看着那个背影,满是希望地等待他回头。
最终,皇帝转身,却是朝向池旭:“你已有数日未见着你那媳妇了,她如今怀着孩子,在宫里住了这么些日子,想必你挂念得紧,将她接回去吧。”
池旭一喜:“谢父皇,儿臣这就去。”
皇帝交代完,再不迟疑,转身踏出门外。
皇后站在堂上的身影显得格外突兀和僵硬,那张高贵的脸,犹如冰雪罩面,寒气逼人。半晌没有人敢靠近,大厅中的人先后散去,只留下皇后和蒋政。
最后,蒋政走过去,颤巍巍道:“小妹……”
“为什么事情会变成这样?”冷冽的声音,从喉咙深处挤出来。
“我已经布置得万无一失,谁知道……”
“万无一失,那刚才那是什么?你告诉我刚才那是什么!”皇后目中几乎能喷火,却不是能焚烧一切的火焰,而是能冻结一切的火焰,“一群废物,连个黄口小儿都斗不过,从今以后,什么都没了!”
蒋政肯定地说:“不,你还有皇上,只要他心在你身上,我们就不会输。”
皇后脸上浮现一个自嘲地笑容:“呵,他刚才甩开了我,他第一甩开我的手。”
蒋政好言劝慰:“他正在气头上,回去好好哄一哄,让他回心转意,夫妻哪有隔夜的仇,这么多年来,他对你的心思都没变过,怎会因为这一次就厌弃了你。当年你被确诊不能生孩子,为了保住你的地位,他默许了你让宫里那些有妃位的女人无法生育男孩,这些年宠幸的女人少之又少,有那个皇帝能做到如此,你在他心里的地位,不是别人可以取代的。这一次姑且让池旭那小子得意,下一次,还能再扳回来。”
蒋政的话,让皇后心里稍稍舒服了些:“是这样吗?”
蒋政拍了拍她的肩:“当然是这样,你是蒋家的女儿,蒋家是你的依靠,不会让你输给任何人。”
蒋家需要她,所以即便身为蒋家的家主,在刑部一手遮天的蒋政也必须倍加小心地哄着,让她屹立不倒,只有她屹立不倒了,蒋家才能屹立不倒。
“好了,收拾一番赶紧回宫吧,不要让他觉得你在耍脾气。”
皇后深深吸了口气,好像要将身上的狼狈气息尽数吐出去。
“你说的没错,池旭算什么,这次输了,下次我一定要加倍讨回来,让他们再不能翻身。”
姬无故,你以为这样就能打倒我吗。倾尽所有,我也要让你后悔,让你如当日的我一样,心痛不能自已,皇后暗暗在心底发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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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出大理寺的路上,池旭不期遇上恒王。顿了顿,池旭上前招呼:“皇叔,今日多谢。”
恒王望着他,眼睛一斜,从鼻子里哼出一声:“我可不是为了你。”
池旭拱手一笑:“侄儿自然明白,不过还是得感谢一番。前阵子侄儿机缘巧合得了一只雪獒,据说是从西边雪域高原辗转运过来的,想到皇叔平素喜爱狩猎,明日就差人送到府上,皇叔切勿跟侄儿推辞。”
恒王在听到“雪獒”两个字时,眼睛一亮,却又按捺住脸上喜出望外的表情,嗯啊一声:“你既然要送,那我就勉为其难地收了。”
池旭装作没看到他雀跃的表情,恭恭敬敬地说:“谢皇叔赏脸。”
这个恒王于朝政之事并不关心,平素里的爱好就是狩猎,尤其喜欢豢养高大威猛的獒犬,用于狩猎时助兴。上次秋猎池旭为救姬堇华,射杀了他的獒犬让他吹胡子瞪眼了好长一阵子,两人不和的传闻也就此传开。
刚才皇帝询问恒王的意见时,池旭心里也没底,所幸他最后还是帮了他一把。皇后只知他们不和的传闻,却不知年少时的恒王暗地恋慕过池旭的母妃,青涩的初恋最为美好,所以即便时过多年,伊人已逝,对于她留下的孩子,恒王无法弃之不顾,于是有了堂上那一番话语。
目送恒王的背影走远,池旭舒了口气,急忙往皇宫赶去,这些天她一定担心坏了。
关于结局
更新时间:2013126 0:45:36 本章字数:4206
姬堇华倚靠在窗前缝香囊,池旭当初想方设法让她亲手做一个香囊,她虽然答应了,却直到这个时候才开始动手,但愿不算太晚。睍莼璩晓姬堇华叹了口气,从前对针线女红深恶痛绝,现在却后悔没有好好和浅碧学,不然也不会忙活了一上午,连个雏形都没整出来。
正一边缝着针,一边叹着气,忽听外面传来淑妃欣喜的说话声:“我还正担心今日的结果,此刻看到你,我就知道来的一定是好消息了。”
“淑妃娘娘目光如炬。”熟悉的声音伴随脚步往这边走来。
姬堇华心内一阵起伏,竟有些不敢相信,之前不是说情形很不利吗,难道是否极泰来了?
外面的话语仍在继续——
“看来案子已经圆满结了?这下我就放心了,哎呀——你这是做什么?”
“这一拜是谢谢娘娘的帮助和照顾,池旭感激不尽。”
“你这孩子,哪有这么见外的。”
“没有娘娘将她从坤宁宫接出来,今日池旭怎敢冒险行事?娘娘受得起这一拜。”
“罢了,不说这些了,我知道此刻你最想见谁,去吧,她就在内殿。”
“多谢。”池旭说完,步履轻快地朝内殿而去。
姬堇华放下针线,手指有些颤抖。提心吊胆了这么些日子,这一刻,竟有些莫名情切。
脚步声很快来到身后,姬堇华转过头,看到久违的面孔,万般思绪涌上心头,脚步未及挪动,池旭就已经走上前来,伸手一揽,将她抱入怀中。
“一切都结束了,不必再担心了。”
他低头吻着她的发顶,呼吸着她身上熟悉的馨香,这一刻,心里才踏实下来。
“差点以为,再难见到你了。” 姬堇华靠在他怀里,语息竟难得的带着一丝哽咽。
池旭心里一动,拍了拍她的肩:“怎么会,你在哪里,我就追到哪里,天涯海角,碧落黄泉也一样。”
安静地依偎在他身上片刻,姬堇华抬起头,手不由自主地抚上小腹:“我们有孩子了。”
池旭眼里闪着喜悦的微光,手覆在她的手背上:“淑妃告诉我了,我很开心。”
目光一转,看见她刚刚放下的香囊:“夫人这几天是在做针线么?”
姬堇华转头一瞧,脸立即红了:“还,还没做好,你不许看……”
池旭一笑:“我还以为那天的承诺你都忘了。”
“哪有忘,只是一直都做不好。”见他直接拿起来看,她干脆也不藏了,反正他连她编得乱七八糟的同心结都当做宝贝贴身戴着,也没什么好藏拙的了。
“没关系,我们以后还有很长的时间。”
执子之手与子偕老,的确还有很长很长的时间。
有人欢笑有人愁,同一时刻,皇后的车驾也回到了宫中,她没有立即回到自己的坤宁宫,而是来到皇帝的勤政殿,请求面见皇上,却被万公公拦在了外面。
“皇上现在不想见任何人,娘娘请回吧。”
皇后一愣,对于他而言,她从来不在“任何人”之列,即便他拒绝任何人,也绝不会拒绝她,现在这个理由,却是万分嘲讽。
万公公瞥了她一眼,再不做声,退进了殿内。门边的小太监听到了刚才的话,自然不会放她进去。皇后望着眼前紧闭的殿门,心内百感交集,骄傲的面容沉浮变幻,终是咬了咬牙,屈膝跪在勤政殿门前。
守门的太监对视一眼,满是不可置信,他们何曾见过一贯高贵凌人的皇后如此不顾身份过,一时都惊得呆愣住。
“皇上不愿见臣妾,臣妾就跪到皇上愿意见为止。”
清晰的字句从皇后嘴里吐出来,隔着大门传进殿内。然而即便如此,殿内依旧没有任何回应传出。
两名守门太监相互看了一眼,稀奇之余默不作声地收敛了神色——天家的事情谁都说不准,皇帝的心思,岂是他们能够揣摩的。
皇后就这么在勤政殿前从下午跪到了晚上,来来去去的宫女内侍们,无不侧目。
不少人心底暗暗怀着欣喜,曾经不可一世的皇后也会有这么狼狈的一天,然而并未有多少人把这份欣喜之情表现出来,毕竟谁都琢磨不透这一幕究竟能维持多久,没准皇帝一个心软,原谅皇后这次的过失,也是极有可能的。
月上柳梢头的时候,勤政殿的大门总算打开了,然而出来的是万公公,皇后未看到预期的人影,眼神一黯。
万公公叹了口气:“娘娘,回去吧,皇上今日谁都不见,何苦跟自己的身子过不去呢?”
皇后抬起头:“他当真不愿见本宫?”
万公公摇了摇头,心里叹道,比起给九皇子下毒一事,更为让皇上心痛的怕是从这件事上看出,皇后在他还未驾崩时就积极地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