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人早先在听说这个小姐就是这些粮食的主人的时候,面上就是一脸的感激之色。这是在王家做了三天工,攒下来的铜板,家中还有饿的只知道哭的孙子还要吃饭呢。
“活菩萨,活菩萨啊!”老人紧紧的拿着自己的布袋子,当下就跪了下来。眼中凝着泪的喊道。
没有经历过战乱的人永远不会明白,流离失所,衣不蔽体,食不充饥的滋味。
丫丫忙绕到方桌的前面去。扶起老人。轻声安慰着。明年开春,一切都好了。然后回头去瞪了八哥儿一眼,事情明明就是他做的,做什么都往自己身上推!
“我也做不了什么,还是小宝他舍得把粮食都收上来。”丫丫把千恩外谢的老人扶起来后,立马就把八哥儿拉下水。
这样大的功德造化她可真是不敢这么平白无故的收下。
老人老泪纵横,只拉着丫丫的手,不住的说着感谢的话。后面的不少排队的人也都抹着泪,王家庄的粮价可是和往年冬日一般的。一分分都没涨。若是还买不起,能去王家庄做翻地肥地之类的活计拿工钱,工钱也是和短工一样的价。
“你怎么今儿还来买?这是你买的第三日了。”
正当丫丫被众人这般模样给弄的眼圈儿也红红的时候。一旁的那条队上一个个子并不高大但非常敦实的作猎人打扮被卖粮的汉子给拒在了桌前。
这里买粮的都是买回去吃的,十斤谷子舂了合着些碎谷糠也有将将七斤。除却一大家七八口外一日就吃完了,其余的怎么说的节省着吃也能吃个两三日或是四五日的。
这每日都来买粮的,莫不是打着屯粮的意思?
那矮个子的猎人默不作声的转身就走,也不做任何争辩。
“等等!”丫丫只看了一眼对方的眼睛,就下意识的喊出声。
那边的卖粮的汉子和矮个子猎人同时顿住脚步,朝丫丫这边看过来。
丫丫赶紧的从这边的这群眼见就要泪花泛滥的人中抽身出来。这件事原本就是八哥儿一个人顶住压力做的,她平白无故的收到这么重的谢意真心受不起。
走到那矮个子猎人面前,丫丫细细的打量了一下对方,然后问道:“你为什么要这么多的粮食?你知道的。我们为了怕被那些为富不仁的人囤积粮食而限制了每个人购买粮食的数量,这样才能让粮食给那些真正的需要的人。”丫丫认真的解释道,她不希望这种八哥儿原本用心良苦的法子,到头来并不能被人理解。
矮个子的猎人似乎有些纠结,浓眉皱的死死的。隐藏在络腮胡子里的嘴巴动了动。
一道有些沙哑的声音响起。
“我住在大山深处。平日里靠打猎为生。今年冬天我到山下换粮食,但粮食的价格贵的出奇。听说这里粮价和以前是一样的,所以又过来买。”
说到这里,矮个子的猎人顿了顿。他似乎也为自己和这些难民抢粮食有些羞恼,但是他打的猎物卖价并不高,若是去买城里或是镇上的粮店的粮食,根本就不能让他度过这个冬天。
“我从家里出来走到这里就要七八日,这些粮食我在路上就吃完了。”说罢还扬扬手里的布袋子,里面是他前两天购买的二十斤谷子。
住在东边那据说危险不已的大山深处?丫丫瞧见挨个子猎人手上被猛兽抓伤的留下的深深疤痕。对这个矮个子的猎人信上了八分。
“我们不能确定你说的是不是真的,所以希望你能证明。现在山里还是能够打到猎物的,你打到一个你认为最困难的。拿过来,我会和你交换给你要的所有的粮食。”站在一旁一直听着的八哥儿突然站出来说道。
打断了丫丫准备说卖给这个猎人粮食的话。丫丫有些奇怪的看了眼八哥儿,八哥儿这么说明明就是相信了这个人的话,为什么还要多此一举呢?
“好。”矮个子猎人低头思索了一会儿,然后应道。接着就大步的走出队伍,往大山的方向走去。
八哥儿招呼为此事顿住的卖粮的汉子和买粮的众人继续忙后,就拉着丫丫把人带回去。
被大家的那种感恩戴德的模样有些惊住的丫丫也难得的听话的乖乖的跟着。
走过老屋,被陆虎的老母亲给拉着又是一通的感谢的话,最后才有些狼狈的回到大屋。
“八哥儿,你为什么要那个人去打猎,这时候可是大雪封山了。”丫丫坐在烧的旺旺的火盆边,把手上的烘坛放在脚底。
这么一段路,她觉着自己的獐子皮靴子都浸了雪水脚都冻僵了。
“他既然能住在大山深处,有怎么会被区区的大雪封山给拦住。”八哥儿把装了生水的土壶靠的炭火近些,笑着应道。
“况且,仅凭他的一面之词,我们就信了。那要如何服众呢?他原本就是用猎物来换银子买粮食,现在他去打了猎物,我们给他粮食,这对他未尝也不是好事?”八哥儿觉着土壶放稳了,抬头接着说道。
便瞧见了正在吃着金桔的丫丫,这么冷,吃金桔可别凉了五脏,咳嗽起来。
“别吃冷的!”说着就把丫丫手上的金桔给夺了下来,转手递过去一盘糖炒栗子。
“吃这个,等水热了,我给你把金桔烫一烫在吃!”
丫丫眼巴巴的看着被八哥儿抢过去的金桔,八哥儿肯定是没吃过冷饮冰激凌的孩子。冬天,吃这个冰凉甜酸的东西是多么爽到极点的事情。
居然被他给生生扼杀了,而且那明显是关心自己的出发点,让自己生不出一丝丝的反抗之情。丫丫算是明白为什么再强悍的人,受伤了后,柔弱的小护士也能把人给吼的连个大气儿都不敢喘。
谁也无法拒绝发自心底的关心,因为即便是在生气的恨不得揍人的时候,都没办法忽略那从心口泛出来的温暖。
“烫热了,就没有那个味道了,哎呀,你不懂。”丫丫眼睁睁的看着八哥儿把金桔搁到一边,低头去查看土壶里的水开了没有。
八哥儿头也不抬,贪图一时的享乐,寒气入脏腑可不是闹着好玩儿的。
栗子再好,吃多了也没什么味道了。丫丫嫌弃的把栗子推的远些,俯下身来烤火。
从怀里掏出那个一直都在手上把玩的小木鱼,天气这么冷,不知道木头叔怎么样?有没有暖饱?有没有好好休息?
“你又在想那人了?”这个小木鱼的来历八哥儿是知道的,见丫丫突然沉默了下来,心下有了思量,轻声问道。
丫丫手无意识的摸索着手里的小木鱼抬眼给八哥儿一个微笑。毕竟木头叔是出征呢,这可是随时都有可能受伤丧命的事情,说不担心是不可能的吧。
八哥儿拿着根一头烧焦了木棍拨拨火盆里的碳,这块好像烧的不怎么好,有点儿烟。
“放心吧,那人不会这么轻易的丧命的。”
原本是安慰的话,却换来丫丫的一个怒瞪,八哥儿这是怎么说话呢这是!
八哥儿不在意的笑笑,把火棍搁下,拿了丫丫手里的小木鱼。仔细的摸索下,心中暗道:果然是这样。
“只要七姐的心上人舍不得七姐愿意回来,他就一定能回来,这是千军万马都挡不住的。”
丫丫满面的疑惑,战场上是很危险的,刀枪无眼,哪能说平安就平安的。若真是这样,哪里还会有将军征战几人回的说法的。
“七姐的大名叫做安好是吧。”八哥儿却不去解释方才的话,反倒问了丫丫一个问题。
丫丫点点头。
“这条小木鱼上有九九八十一块鱼鳞,每一块鱼鳞上都刻上了七姐的大名。九九归一,寓意吉,七姐的心上人在告诉七姐不要担心呢。”八哥儿把小木鱼举的高些,冬日清冷的日光映的雪地一片亮堂。
小木鱼上的鱼鳞瞧的清清楚楚,只丫丫依旧看不清楚鱼鳞上的字。
第两百零三章 善人老老爷
“真的?八哥儿你是怎么知道的?”丫丫忙把小木鱼抢过来,拿在手里仔细的看着,她原先都没有发觉这小鱼的鳞片上有什么。
“这是鲁班雕刻里的一种刻法,常常用作祝寿,或是高升等吉祥祝福物上。”八哥儿瞧见土壶的水开了。忙拿了茶碗过来,泡些热茶,驱驱寒气。
“你没有听说过这种归吉刻法自是不知的,先别看了,喝些茶吧。祖母差人送信过来让我们早些回去过年呢,娘亲说家里的好吃的备的好好的。”八哥儿把冒着热气的茶碗塞到丫丫的手里,顺带的暖暖手。
他不太喜欢丫丫老想着那位从不露面的姓郎的,都不露面是什么意思?一丝丝诚意都没有。
屋子里的火盆上冒出来的红光映的挂在门口的深色布帘子泛出些橘红色的光,给寒冷的屋子添上一份暖意。
马上就要过大年了呀,丫丫把切好的猪肉片加上面粉、盐、调味料腌制一下准备炒个干芋头片。先前一直都没出过屋子不知晓,原来自己已经在庄子上住了这么久。
灶膛里加上手臂粗的木柴也不用去管它了,热水涨的芋头片也要捞起来洗一洗。这还是五哥儿从江南捎过来的特产之一呢,在冬日这般缺菜的时节,确实很不错。
丫丫给锅里倒上油,准备把方才准备的肉片爆炒一下。一回头,碗里的肉片不见了!这是怎么回事儿?难道是自己随手放到角落里去了?
上上下下的找了个遍,才一拍脑门儿,碗还在案桌上呢。只是里面的肉片不见了!这时候锅里的油也烧的冒起了青烟。找肉是来不及了,丫丫不得以只能素炒芋头片。
屋子外,一个头发乱的像个鸡窝一般模样的小女孩儿。手心上捧着一团不知名的东西,一边流泪一边在就着厨房外的那个养鱼的水缸洗着。
芋头片是已经煮熟后晒干。炒起来自是快。家里还余下有豆腐,丫丫准备做个鲫鱼豆腐汤。把鲫鱼煎到两面黄后,倒入一大锅水。盖上锅盖煮着。
厨房里的声音就小了起来,外头传来细小的呜咽的声音。把丫丫吓了一跳,八哥儿被阿爹叫去粮仓做登记去了厨房在大屋的后头,麦三他们在大屋前面的院子里忙活,这从哪里传来的哭声?
胆子小的厉害的丫丫当下就冲到灶膛口去,暖和的地方总是让人心神要安定些的。
只是方才专心做菜没有注意到,这时候仔细的听。声音非常明显,细小的呜呜的哭声。不太像是女鬼的声音的呀,反倒糯糯软软的像是小孩子的声音。
丫丫抄起火钳慢慢的向声音传来的地方挪过去,好像是窗外?窗外不是放着专门用来装鱼的鱼缸的么?难道是鱼精?
丫丫快被自己的胡思乱想给弄疯了,反正麦三他们就在前院呢。大不了喊上一句得了。这么猜下去,自己把自己给吓死了。想到这里,丫丫给自己壮了壮胆儿,一步一步的挪到了门口。
把厚厚的帘子掀开条缝儿,就瞧见一个鸡窝?鸡窝下面是一双脏兮兮的小脸和一双泪汪汪的眼睛。
好吧,这哭的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就是个鱼精恶鬼啥的估计也厉害不到哪里去。
“你——”丫丫刚开口想问。
那边蹲在窗户下鱼缸边的小孩儿就扑通的一声跪下来。那骨头磕在地上的声音,即便是站的几步远的位置,丫丫听的都心里发麻。
“快起来,快起来。”也顾不上什么冷不冷的。把火钳扔了就把这地上的小孩儿扶起来。
“善人大人,扣儿没偷吃,没有。”小孩儿跪在地上不肯起来,只哭着说道。
善人大人,这是个什么称呼?丫丫嘴角抽了抽,小孩儿身上的裹的都是些大人的袍子。触手冰凉冰凉的。既然不肯起来,索性就把人抱到厨房去好了。外头这么冷,这么坐在地上别着了凉。
可小孩儿倔着呢,坚决的不肯从地上起来。
丫丫只好唬了脸。
“你可别不起来,到时候屁股冻在地上了拔不起来哦。”
还好小孩儿都是不经吓的,这不话才落音,地上的小孩儿连忙站了起来,但依旧靠在后面的鱼缸上。丫丫索性也不去劝说了,直接伸手把小孩儿抱了起来,总在外头这冰天雪地的可不好。
厨房里不单单暖和还有一股食物的香气,小孩儿低着头,拿那鸡窝对着丫丫不说话,可肚子却先唱了空城计。咕咕的响个不停。
“你帮姐姐烧火好不好?”丫丫见那隐藏在破旧的袖袍下的小手冻得发紫,便笑着问道。
小孩儿立马就直奔灶膛口,麻利的就要烧火。
“现在里头的火足着呢,你可别烧灭了,烧灭了可是没有好吃的了!”丫丫故意开口说道,见小孩儿又快速的把手缩了回来,这才满意了。转身到一旁的案桌的下面找了个坛子,摸出两个鸡蛋。
把鸡蛋打了,又加上一勺红糖,用水瓢舀一瓢沸水,给小孩儿冲了糖水蛋。这时候菜才开始做呢,没有什么可以吃的,就先拿这个垫垫。
“给,把这个先喝了。”丫丫糖水蛋递到小孩儿的面前。
小孩儿一闻着香气,下意识的就伸出一只手接了。碗有些大,小孩儿瞧上去又不过五六岁的模样,一只手哪里拿的下。
“那一只手呢?”丫丫见半天了小孩儿还不接着,窝里的鱼汤可是早就沸了,她还要打豆腐到里面去的。
闻言小孩儿伸出来的一只手也收了回去,小嘴扁了扁又哭了出来。
“善人大人,扣儿,没有偷吃,扣儿只是想闻闻肉味儿,就把碗弄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