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韦钰抽回手径自走开两步,想是离那堆碎片远些,才对着呆子好笑道:“看你那么入神,我就不好意思打扰了呗。”
闻言,石砺更是脸红了,他抱歉道:“对不住,我看得忘神了。”
见石砺不好意思,她也不调侃了,呆子一根筋,可不是那么好开玩笑的,一会急哭了她可应付不了。别开眼,走到书桌前,拿起桌面那本翻开的书,边道:“这是什么书啊?”
见韦钰拿起那本书,石砺的注意力也转开了,惭愧道:“不过是一浪子的游记,那日在街上闲逛,觉着有趣就买来看看了。”
“嗯,我也喜欢看故事书。”以前看小说的时候也是这么废寝忘食的,饼干兑白开就能过一天……不过,这劳什子游记也太文绉绉了吧,全是拗口古文,还没看明白讲的是什么,头已经开始泛疼了,更别说自己还要把小篆译成简体才能明白……就是无聊死也不要做这劳心的事儿。韦钰啪一下把书放回桌上,抽抽嘴角,皮笑肉不笑道:“但我更愿意听故事。”
钰公主有识字障碍,就连大祭司韦钦也是没辙得很。石砺哪能不知道这全府上下公开的秘密?忙笑着安慰道:“我也不喜那些文绉绉的玩意儿,不过闲着无聊,翻着好玩罢了。”
知他什么意思,韦钰也不在意的耸耸肩,反正她就是这么回事,不是不想学,而是满水的杯子装不下别的东西,没招儿了。忽而想起自己来的目的,忙笑嘻嘻拉着他道:“呆子,你下午有事么?”
石砺低头想了想,笑道:“没事,怎么了?”
韦钰眼睛一亮,欢快道:“那咱们出去逛逛好不?回来那么长时间,一直没出去过,我都快长虫子了。”
石砺想也不想的应道:“好。”
于是乎,一男一女,一壮一弱,一大一小,携手逛大街去了。一惯的低调作风。穿着简单不戴任何有点夸张的饰物,因为是和以一敌百的石砺,更是不肯带半个随从暗卫之类,呆子自是惯之。两人悄悄从偏门出去,只有个小门卫知道状况。
穿过几条小巷,绕到离镶金公主府较远的街道,才大大方方的逛了起来。吃遍大街小巷的有名小吃,买了许多有趣的小玩意,玩了一些街上摆摊小游戏,已是傍晚十分,石砺带着韦钰走到柳湖边漫步休息。
柳湖,顾名思义,偌大的湖畔种满细密杨柳,湖中央横卧一座石桥,名唤“柳桥”。桥下时而穿梭过一艘艘画舫、游船、渔船。游人、恋人,三两伴着在湖边散步、观赏美景;孩童们喜欢在树荫下追逐玩耍;妇人们约好了,聚在湖边洗涮……游人们的欢声笑语,恋人们的低声细语,孩童、妇人们的嬉闹,渔人们的叫喝,画舫、游船不时传来的歌声,琴声……汇聚在这美景却不觉喧闹,相反还给人一种异样的宁静、祥和。
韦钰忍不住抬起头,闭上眼,深吸口气,脸上洋溢的是满满的笑容。她情不自禁道:“嗯——好久没有这么放松了。”
石砺背手与她并肩走着,眸中灌满宠溺。他道:“你要是喜欢,我们可以常出来走走。”
忽然想到什么,韦钰停下脚步,兴奋道:“对了,你不是总去打猎么?明天带我去好不好?”
“这……”石砺跟着停下脚步,蹙眉犹豫着。狩猎可不是什么轻松的事,那山路基本是人走出来的,湿滑陡峭,钰儿虽说身子骨还算硬朗,但毕竟没有半点功夫底子……
见他这般,韦钰忙拉着他的袖子撒娇道:“好呆子,好好呆子,去嘛去嘛,人家第一次求你哎……”云云。
石砺下意识的看看四周,满脸黑线。就算他们是夫妻,但毕竟是在大街上,拉拉扯扯成何体统?何况:“有求于人还叫人呆子的么?”
“呃……”拉着某人衣袖的手僵住,韦钰抽抽嘴角,对哦……不过这呆子也不笨嘛,只一瞬,眨眨眼睛忙再继续手中动作,改口道:“砺哥哥好哥哥大大的好石砺哥哥——去嘛去嘛带我去嘛……”云云。就差把脑门往他身上蹭了……
石砺又是好笑又是好气,忙伸出根食指抵开某人脑门,保持安全距离才道:“好好好,你可别蹭。叫人看见了笑话。”
听言,韦钰忙稍息立正站好,跟着呆子的目光左右看看,果然有许多行人看着他们抿嘴笑而不语。韦钰抽抽嘴角,心下骂着这些古人真是少见多怪,转而再嘻嘻笑道:“你答应了哦?不准反悔拉钩”
“男子汉大丈夫怎能玩这个?”没好气拍开她的手,呆子红着脸道:“带你去可以,但是咱们必须约法三章,你什么都得听我的,不准胡跑乱来。”
韦钰听言,激动的行了个军礼应道:“是保证遵守纪律”
见状,石砺终于忍不住展开笑颜,宠溺的刮下她的鼻子,继续背着手,沿着湖边,朝前漫步走去。
韦钰嘻嘻笑着,一蹦一跳的跟上来,她今天心情真的很好,在府里纠结郁闷那么多天,出来逛街真是明智正确的选择。想起明天还有那样惊险刺激的活动,更是兴奋得不得了。
早知道就该早点来找这呆子了,何必自己跟自己过不去呢?
“对了,呆子,你什么时候……嫁进来的啊?”都这么多年了,为毛哀家还是觉得怪怪的?呃……玩手指。
闻言,石砺诧异的看了韦钰一眼,低头寻思一阵才缓道:“我们石家的孩子,一出生就已经确认自己的主子,根据身份在家中暗地培养,直到八岁再送到主子身边。我爹说,我出生的时候,是大祭司算准了,亲自来认定的……”
“啊?”韦钰听了十分茫然:“你比我还大几岁吧我娘那时候怎么可能知道有我呢?”
石砺忍不住笑道:“这问题我也问过我爹,当时他便回我一个爆栗他说:‘大祭司知天下所不知,这道理岂是尔等凡夫俗子可懂可问的?’说完还教导我,不准问主子交代事务以外的问题。”
“哦,这么回事……”这一板一眼的个性果然是从小变塑出来的。韦钰不知为什么,心间有些揪起来。
以前只道他们家是皇族贴身侍卫的首选,却不是那么详细,现在听了明了,再想想这石家人也真是可怜,一屋子奴才命。哪有人一出生就注定是奴才的?还祖祖辈辈不变的道理,靠之。真正迂腐
“石砺,你有不甘过么?”韦钰小心轻问。
“……什么?”不是没有听清,是不确定自己听的对不对。
“好好的一个人,一身好武艺不说,性子稳妥,有责任心,有上进心,还长得那么帅。若是摆在大街上,朝你看过来的小姑娘那也是大把的有。”说着说着,韦钰暗自伤神起来,她停下脚步,心疼的看着石砺继续道:“这样优秀的一个男人,却要这样被安排一生,没有自己,永远为别人而活……石砺,你不生气么?你心中就没有一点点不甘么?”
第四部分:憨夫的懊恼与公共厕所 第八部分:欺负老实人 4
第八部分:欺负老实人 4
“什么……”石砺呆呆的听韦钰说完,半天才反应过来。他没有听错,只是不敢相信,事实上,韦钰刚才说的每一个字,都清晰的在他脑中游荡。
从小到大,他所接受的教育只有一条:无条件服从主子或妻主的要求;主在我在,主亡我也绝不苟活曾几何时,他也曾叛逆过,他也有过不甘,不苟同,不理解。一个不知是圆是扁的“主子”,自己为什么要奉献一生?但无论他有什么想法,无论他有什么期望,最后也统统被父亲扼杀在摇篮中。
三岁开始习武,五岁便与家中各大高手过招。小小年纪已被*得浑身是伤,但他不哭不闹,咬着牙关硬挺了过来。统统只为了父亲的目标:石家最优秀的贴身侍卫。
不知什么时候开始,练武已经成为他生活中最有意思的活动,小时候那些曾经的“十万个为什么”渐渐消失在空气中,他甚至忘记了要怎么去跟别人交流。
这种情况一直到八岁,父亲亲自带他面圣,再把他送到园子,他认识了稳重亲切的闵睿,惟恐天下不乱的离幽,还有木偶般的韦钰,情况才开始好转些。但他从来没想过,竟然有人愿意去理解他,在乎他的想法,甚至替他难过。而这个人,竟然是他高高在上的妻主。
眸中由诧异转为感动,再由感动转为欣慰,再由欣慰转回感动。一时间,石砺竟不知该回应些什么,只单单发出个:“我……”
“石砺,你走吧……找个自己喜欢的地方,娶个自己喜欢的女孩,做自己喜欢的事情,想怎么活就怎么活。”韦钰定了定神,再微笑轻道:“石砺,不要再为了别人而活,过你自己想要的日子吧娘那边我来应付,你不用担心。”
“什么?”所有的欣慰、感动霎那间转成一种不知名的复杂,有恍然,有痛心,还掺着没由来的怒气。石砺真正不会表达自己,尤其是急躁激动的时候。听完韦钰的一大番话,现下正被满腔情绪憋得满脸通红,眉毛倒立,不安分的挠头跺脚……
不想韦钰还奇怪道:“石砺,你这是怎么了?”
怎么了?居然还问我怎么了?石砺猛然张圆了眼睛瞪着韦钰,后者一愣,下意识退后两步,莫名的回瞪着某人。
见她竟然退后做出防备,石砺更是痛心疾首。他不能控制的上前一步钳住韦钰手臂,也不管自己如牛般的蛮力是不是会伤到对方,朝她发泄般吼道:“我不走除非我死了否则你这辈子也休想逐我”
罢,挥手就要离开。留下韦钰愣愣站在那处,无辜看着他,忘了臂上近乎麻辣的疼痛。
走出十几大步后,呆子忽而又戛然止步,似想起些什么,忿忿转身回到某人身边,无视某人呆滞无辜的表情,拉起她的手腕便走,棱角分明的唇瓣只坚定吐出两个字:“回家”
一直把韦钰送到府中,半句话都没再说过。放开他正要独自离去,却被韦钰忽而叫住:“石砺”
呆子戛然停下脚步,却并不回头,僵直、宽阔的脊背透出阵阵清凉。
踌躇一阵,韦钰终于张口道:“石砺,不管你心里是怎么想的,我刚才的话永远算数。随便你什么时候离开我都不会有二话。”
石砺眸光黯淡,强压下心中交杂的怒火和痛心,垂在两旁的铁拳关节泛白,青筋暴突。深吸好几口气后他才能平静的说道:“我也一样不会改变心意除非公主处死属下,否则石砺誓死不离公主”罢,迈开步子离去,又忽而想起什么,再停下道:“属下突然想起明日有事要忙,恕不能陪公主狩猎,望公主谅解属下告退”
眼望石砺大步流星的离去,韦钰深深叹一口气,暗自骂道:韦钰啊韦钰,你才是真正的祸头子。罢,漫步朝自己院子方向走去。
“什么?砺公子干的?”晚饭后,钰阁里传出某姑娘尖锐的叫声。莫伊伊小心翼翼的捧着那段青紫交错的手臂,旁边茶几上是装满各式药瓶的药箱,她睁圆了眼睛瞪着那嵌在白玉般肌肤上的青紫,惊得都不知该从何下药。最后不可思议的叫道:“怎么会这样?砺公子是疯了吗?公主什么时候受过这种委屈……不行,我找他去睿公子不在他就可以这般欺负公主么?”
“回来回来”说罢就要冲出门外去。韦钰忙一把抓住冲动的小妮子,阻止道:“我都没说怎么回事,你猴急个什么劲儿?”
莫伊伊气急的打断道:“公主不管发生什么事他也不能这么对你不是?你看看这伤——整个用蛮力掐出来的五个手指都清晰得很。若不是你平日坚持锻炼,身子骨还算硬朗,只怕是这骨头都要碎了去。公主,您的哪一寸肌肤不是伊伊伺候?这叫伊伊怎能不心疼?”
……什么叫“哪一寸肌肤不是伊伊伺候?”这话说的,真正叫人胡思乱想。韦钰见她这般,又是好笑又是好气,忍不住嘀咕道:“不就青了块,至于么……”
“怎么不至于?”不想还没嘀咕完又被打断道:“您可是我花安国的国宝,又是风望国唯一的公主,举国上下最最尊贵的女人之一怎能被个夫侍欺负了去?不行不行,兹事体大,我一定要找羽公子来主持公道”说罢又要往外冲。
靠之,还兹事体大呢,有那么严重么?
“哎——回来回来,你给我坐下——”韦钰忙再次拉住她,连拖带拽的按着她做下,苦口婆心道:“我知道你关心我、爱护我。但你总得听我说完是怎么回事再下定论吧?我是那会让自己受委屈的人么?”
想想也对,韦钰虽说不是个爱惹事的跋扈千金,可从小到大也只有她欺负别人,从没见过她被别人欺负的时候……呃,十二岁以前不算哈。莫伊伊气鼓鼓的坐在一旁,狐疑的瞪着韦钰。琢磨了半响,总算妥协道:“好吧,那您说是怎么回事?”
叹口气,韦钰嘻嘻笑着吧手臂伸给她上药,后者没好气的接过青紫手臂,拿起茶几上的药油滴几滴,轻轻揉捏起来。韦钰一边龇牙咧嘴,一边讨好的嘻嘻笑着,模样好不滑稽。莫伊伊忍不住噗哧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