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派些人手疏通。我要去看看。”
“是,不过,让下官为大人准备一顶肩舆吧。”
“不用。”他又不是女人,没那么娇气。
“日头实在太盛,钦差大人已在烈日下奔波许久,再在烈日下暴晒,下官担心大人的身体吃不消。”肖振成说的是实话。
“给我一顶遮阳大帽便可。”
肖振成陪同浦泰到上游视察了围堵河道的进度,又到下游看了疏通河道的进展。再过不久,就有下属来禀报,救灾的物资粮饷已经送到。
处理完物资粮饷的分发事宜之后,已然入夜,简单用过晚膳之后,浦泰疲惫地靠在躺椅上,闭目养神。
这时房门被敲响,接着是张丰的声音:“大人。”如今六皇子的身份是钦差大人,皇子身份不能多提。
浦泰揉了揉眉心,叫他进来。
张丰行礼之后说:“肖瑶母女的事情已经查出,肖振成确实是肖瑶的父亲。肖县令也确实有两位妻子。所查事实与肖瑶所说并无出入,不过肖县令如何对待她们母女就不得而知了。”
“嗯,知道了,你下去休息吧。”待明日与肖振成说说,让他去带走自己的妻女。却不知,计划往往赶不上变化。
只休息了一会,浦泰就来到书案前办公,每天都有许多公文要看,要分析,要做决断,要下达命令。
谁知才看了几份公文,门外就传来焦急的脚步声,可那脚步声却在门口处停顿,也没敲门。
“有何事?”浦泰放下手中的笔,面色冷峻。
外面的人请了罪,说:“大人,是郡主的事情。”
浦泰无奈的叹气,揉了揉额角,“进来说。”
这是嘉善身边的侍卫,他面上有焦急有为难,因为钦差大人说过,对于嘉善郡主的事不要大惊小怪,不是很严重的事就不要来烦他。可是现在的情况,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不过来都来了,不说也不行,于是开口道:“嘉善郡主生病了。”
浦泰面色不善,语气微冷,“病了就找大夫,找我有何用。”
侍卫立刻单膝跪下,说:“大夫已经请了,只是从下午开始郡主就高热不退,大夫也束手无策,郡主醒来之时命属下来请大人回去。”
浦泰的眉头越蹙越紧,他知道侍卫不会欺骗他,但是午时见到嘉善,她不还是生龙活虎的么,哪有生病的征兆。
不能怪浦泰这么不信任嘉善,因为嘉善确实不值得信任,这种装病的伎俩,她用的实在太泛滥。就连上次发现她跟来时,她就是用腹泻的借口留下,说等好了再走,可是他答应之后,手下就来禀报她躲在房里大快朵颐。
对这个表妹,浦泰了解她的性子,也知她虽得宠,想要什么就有人双手奉上。但是他知道人后的她并不十分快乐,因此并未拆穿她,并让她留下,让她高兴高兴。
这一次,不知是不是又在装,若是事实,她在这里,作为表兄的他确实该好好照顾,但是若是骗他的,他可没那么多时间陪她玩。
斟酌一番,浦泰起身吩咐:“备车。”
昭然若揭
夏日的夜晚,黑幕将白天的燥热隔断,即便如此,劳累了一天的浦泰仍然感觉不到凉爽。坐在马车上,就着车内悬挂的一盏马灯,继续看未看完的公文。
张丰同坐于车内,偶尔与浦泰讨论公事。浦泰疲惫的神态他看在眼里,心中想劝说他休息一会,但是话到嘴边还是没说出来。说了也无用的话,他轻易不说。公文还没看完,他知道以浦泰的性格,不做完是不会休息的。
忙碌了一个时辰,浦泰终于看完最后一份。重重地呼了一口气,他开口问张丰:“以你看,这次嘉善又在玩什么花样?”
张丰轻笑,“大人为何肯定郡主生病不是真的?”
浦泰微微挑眉,吐出两个字:“直觉。”
“呵呵。”张丰笑道:“没有事实依据,大人就如此肯定,这可不像大人的风格。”
浦泰无奈,“对嘉善这样孩子,光凭直觉就够了。”
“大人这领悟还挺高,不过这种直觉适用于大多女人。”张丰与浦泰,与其说是主子与下属,倒不如说是前辈与晚辈。
在浦泰还小的时候,皇上就让张丰跟着他,保护他,也是指导他。
对于张丰这个稳重又心明的长者,浦泰是尊重的,许多事都会虚心地听取他的意见,对于他的教导,他也很受用。
只是对于女人的探讨,他们之间进行地很少,这一次,为什么要提及?
浦泰用目光询问。
“大人的年纪是该成家了。”若不是皇上赐婚的将军嫡女不幸早亡,如今应该已经当父亲了。
作为皇子,浦泰自然不缺女人,不过那些并不是能与他共同出入的,而他也不是沉迷女、色之人。父皇母后也曾提议给他再赐婚,只是被他暂时推脱了。
他对这件事并没有什么想法,于是无所谓地道:“这次赈灾,若是父皇对我的能力满意的话,应该会给我赐婚。若是他不满意,就算赐婚,想必也不是十分好的婚事。”
好不好的,也不过是女方家身世背景的差别。
这种强求不了的东西,他不重视。
这个话题就此打住,两人趁着短时间的闲暇,都在车上闭目休息。
难得的休息时间总是过得比较快,感觉才刚刚闭上眼睛,马车就停下了。已经到达茵城,茵城城门已经关闭,但是钦差大人自然仍可通行。
知府府邸内,没有人敢睡觉,当朝得宠的郡主在府内病着,他们都担心着急着。
浦泰从大门进去,知府大人很快迎上去,跪下向浦泰请罪。在他的地盘出事,不管怎样都是他的过错。就算是有一只老鼠跑出来吓到郡主,那他也是有错的。
浦泰的神色看不出喜怒责怪,“曾大人无需自责,此事与你无关。”知府姓曾,曾知府此人政绩还算不错,只是这几年天灾太多,治理艰难,皇上自然有些不满。不过这几天接触下来,浦泰觉得他为官还算清廉,责任心也还不错,因此此时浦泰确实没有责怪他的意思。
来到嘉善的房间,外面有一群侍卫守着,里面一群侍女伺候着,还有好几个大夫忙碌着。看到这种阵仗,浦泰皱眉道:“这里用不着这么多人,无事之人都退下,该干什么就干什么去。”
于是就剩一半的人,这样才感觉舒服点,那么多人聚在一起,也不嫌热。
浦泰来到床前,看见嘉善昏睡着,面色果然透出不正常的红晕,额头上放着一块湿润的布巾,睡得也不甚安稳的模样。难道真的不是装的?他转头问大夫,“郡主得了什么病?”
若是嘉善知道浦泰看到自己如此模样还要怀疑自己,想来又要气得跳脚了。
众大夫惶恐,支支吾吾的,看到浦泰面露不耐烦,方有一个年纪稍大,看起来也比较有实力的大夫上前鞠躬道:“回大人,从郡主的脉象上看,郡主并无伤寒之症,心肺也并未受损,只是脉搏颇快。能用的药都用了,郡主的体温却高而不退,我等才疏学浅,找不到郡主病因。”
一般发热症状都是伤寒、心肺炎症,或是外伤感染所致,而且就算发热了,服用退热的药物也能降温,可是郡主的状况实在是太与众不同了。
浦泰冷峻地反问:“照你的话,没找到病因,就是没病了?”
听到这样的话,众大夫惊惶跪下,纷纷告罪,并说并无此意,说是自己学术不精。
浦泰又转头看嘉善,沉思了一会,突然看到嘉善的眼皮动了几下,那是眼珠子在眼皮下转动所致。他嘴角微扬,声调也微扬,说:“既然这里的大夫都看不好,那我只好将郡主送回京,让宫里的御医医治吧。”说完便要离开。
就在这时,一声叮咛,嘉善缓缓睁开双眼,一副懵懂的模样,问:“我这是在哪儿?”表面很柔弱,其实她的心中已经快要怄死了。
她一直昏昏醒醒,就算是睡着了,旁边有人说话大声点她都听得清,浦泰刚到时她还迷迷糊糊的,慢慢地就清醒了。他们的话她都听到了,感觉到浦泰在俯视自己,心虚的她紧张了,因此才会露了陷。
浦泰微笑道:“你在回京的路上。”
你这个骗子,你这个坏人!腹诽完毕,嘉善一脸茫然地看向上方的浦泰,“表兄,我不要回京。”
“你病得太严重,这里的大夫太没用,都医治不好你,还说你没病,暗指你是装的,我看还是回京让御医给你医治为好。”
一直侯在一旁的张丰眨眨眼,有点不能接受,这样调皮的浦泰,不是在五六七八岁之后就消失了么?
嘉善热泪盈眶,嗯,本来有发热症状的人眼睛就特别容易热热的,再被人这么一气,想不流泪都难。“表兄,你认为我像是装的么?”
不像装的,但是可以做手脚。
“你当然不是装的,不然我为何还要送你去给御医医治?”浦泰觉得,处理公务正事多了,是比较单调乏味,偶尔调剂调剂也不无不可。
嘉善默默流泪,难过地说:“表兄不要担心,谁人不生病,我的体质一直都不错,一向是病来得快去得也快,想来明天就会好的。”所以不用送我回去了。
“哦?是这样的啊?”浦泰不确定的模样。
“表兄,要回去也等我稍微好些好么,我目前不想再坐马车了。”嘉善这是哀求了。
浦泰笑了,于是妥协,“好的,那就等你稍微好了再走。”
说完就要离去,嘉善想起了什么似的,赶忙说道:“表兄,你叫张丰把那个肖瑶弄过来,我要她伺候我。”给表兄看看她跟肖瑶相谈甚欢老老实实不闯祸的样子,到时候他就不会再叫她走了。
相谈甚欢什么的,也亏得她说得出来。
浦泰顿住脚步,想了一下,说:“你不是说她要害你么?怎可让有害你之心的人留在身边。”
嘉善都快忘记这一茬了,暗叹失策,不过她头脑灵活,很快就找到新的说辞。“表兄我那是夸张了点,她只是害我受到颠簸而已,那时实在太生气了所以才……现在我也觉得对她们太过分,她们的遭遇本来就够惨的,我无疑是雪上加霜。所以,表兄你要给我赎罪的机会。”
这一番悔悟说辞实在精彩,只是不知有几分真,不过对于赎罪什么的,谁都可以肯定这绝对不是真的。
但是,总好过让她们母女继续呆在牢房里。
正处在阴暗潮湿,味臭蚊多的牢房里的肖瑶,本以为自己今晚就要与蚊子蟑螂进行一个晚上的激烈战争,不想却被通知可以出狱了。
这种时候出狱,晚上该安身何处?她们的行李已经与她们分散多时,按照所了解的监狱黑暗史,东西甭想回归物主。那个好心大叔在还好,这种事他只要开口就行。身无分文的她们,自然没有安全的地方住,露宿街头的话,也不知古代晚上的治安如何。唉,还不如在牢里过一晚,早上再放她们出去。
当领路的人一直领着她们,最后来到一扇像是后门的门的时候,肖瑶才知道,一切都是自己想多了,她的自由还没回来。
张丰得到报备之后,亲自来到接肖瑶母女。肖瑶看见他很高兴,甜甜地叫了一声大叔。
对于这个称呼,张丰仍然不太适应,却也没对此再说什么。
陈芳华一直跟在肖瑶身旁,视线多数放在地上。虽然她出生贫寒,不是从小接受礼仪训练的人,但是人与人之间的尊卑之分她是很清楚的,何况作为一个女人,抛头露面本就不该,她只能更加谨小慎微。
对于陈芳华由内而外的卑微,肖瑶已然习惯,这个,慢慢改变吧。
“钦差大人要见你们。”本来想提醒她们注意自己的言行,毕竟面对的是皇亲贵胄,不能行差踏错,但是想想,又觉得若说多了,反倒让她们紧张,人一紧张,不就更容易出错了么。
看到张丰凝重之后又释然,肖瑶已然猜到他的担心,于是微微一笑,说:“多谢大叔,我会小心说话,安然面对的。”
关于钦差是什么人物她是知道的,身为皇子的钦差来了,所以身为县令的她的父亲才那么卖力工作,卖力到许久不回家,导致妻子女儿差点命丧黄泉。好吧,她没有怪罪钦差大人的意思。
她又没做什么错事,她正义凛然,所以不畏权势。
但是,第一次面对这种高贵的人物,说不紧张,那是骗人的,不过更多的是兴奋和好奇。皇子诶,品质优良,肯定是个美男子。
小姐变丫环
肖瑶进来的那扇门正是浦泰所住院子的偏门,院子不是很大,她还未来得及勾勒古代美男子的形象,目的地就到了。
这是院子里的花厅,因为夏季炎热,门是敞开着的。站在院中的肖瑶依稀看见里边有站着的侍女,她没敢细看,担心自己伸长脖子观望的样子像刘姥姥。反正等下就会看见的,也不急在这一时。
张丰进去通报了,肖瑶又开始紧张,跟自己第一次面试的感觉一样。陈芳华比肖瑶还要紧张,虽然她当了五年的县令夫人,可她只是个有名无实的,外人来巴结也巴结江艳丹,她根本没见过什么世面。
肖瑶记得当初面试的时候,与她一同的是一个看起来斯斯文文有点内向的小姑娘,当那小姑娘开口做自我介绍的时候,声音发颤,还有点结巴,当时,肖瑶突然就不怎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