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思,已经很明显,若是真的成了这段姻缘,那么以后浦泰的日子会发生很大的变化。
皇上见浦泰在思考,却不见他有多少欢喜,心中不免气怒,他这么用心良苦,他怎么一点都不感激?
“朕都是为了你好。”
“儿臣知晓,只是……”
“只是你喜欢的另有其人是么?”皇上重重地放下刚刚拿起的茶杯,发出清脆的声响,震慑了一旁伺候的宫女太监,却震慑不住浦泰。
既然皇上都捅破了这层窗户纸,浦泰也就坦然面对。
“知子莫若父,父皇应该理解儿臣的心情。”浦泰坚定地与皇上对视。他对肖瑶的心思,说不上多么强烈,多么非她不可,可是心中存着希冀。他甚至觉得,若是自己现在就娶个王妃回来,那么,他与肖瑶之间,就什么可能都没有了,何况现在还有一个江梓杰在身边。
皇上不高兴,“你让朕失望了。”
浦泰低下头,不语。
静默片刻,皇上略显无奈地道:“你娶了元丞相的女儿为妃,不只是娶了一个女人而已,你那几个舅舅虽然能干,但是权势有限,又多数时候不在京城,朕这是在帮你。”
浦泰的外公已经去世,三个舅舅虽说都在军中担任要职,但都是经常驻守边疆。浦泰若是有什么困难,他们即使想帮,都鞭长莫及。况且他们都是武官,他缺的是文官的支持。
元丞相长袖善舞,才能超群,若是得到他的帮助,那么浦泰的势力自会更上一层楼。皇子中,应该没有谁会拒绝这么好的亲事。
浦泰也知,其中的利弊,根本连权衡都不用。只是,真的就这样放弃肖瑶的话,他,心有不甘。
浦泰跪了下来,深深地拜下,说:“儿臣恳请父皇让儿臣想一想。”他知道若是一味地拒绝,只会让皇上更加生气,弄不好还会牵连他人。
皇上怎么不知浦泰这是想先拖着,他有点儿恨铁不成钢,“你喜欢肖瑶?”声音有点冷。
“是。”浦泰坦然承认。
皇上想起那个时而唯唯诺诺,时而侃侃而谈的瘦小姑娘,心中虽也是欣赏的,但是身份不行。“你若是喜欢,自可以将她纳回去,我看她是个有想法的姑娘,往后你有什么疑难,也可以与她商量商量。这与你迎娶王妃并不冲突,你甚至可以在娶王妃之前先将她纳了。”
妾?让肖瑶做他的妾?浦泰从来没有过这种想法,因为潜意识里,他认为这是不可能的事。
“父皇,儿臣不会纳她为妾。”
皇上不悦,道:“那就给她一个侧妃当,你若是怕她的身份太低被人看轻,那么朕就下道圣旨……”
“请父皇收回成命。”浦泰拒绝,“这件事,请父皇让儿臣自己解决。”
“你解决,你想怎么解决?难道你还想让他做你的王妃不成?”
听到皇上的话,浦泰心中一震,却隐隐地因为这个可能而生出一丝喜悦,若是真的如此,似乎一切烦忧都解决了。只是,他还有理智,皇上这样说,就是他不可能同意的意思。
“能与自己喜欢之人相濡以沫,这才是人间最美好之事。”这话是浦泰的母妃与他说的,那时他十五岁,对感情之事已经知晓一些,却不甚明白。他只知母妃一直不快乐,即使父皇对她还算宠爱,但是母妃说,父皇的心不在她那。至于父皇的心在谁的身上,他当时并不知,但是后来,他终于了解到一些。
据说,在父皇年少,还未登基时,曾经很喜欢一个女子,原本都要娶她了,可是最终没成。至于其中的缘由,浦泰不清楚,但是他知道,父皇一直对那个女子念念不忘,直到如今,依旧如此。
就像现在,皇上因为浦泰的话,心弦被触动,眼神变得柔和,似在回忆。
浦泰因此才更加肯定,他的父皇,曾经有过一段刻骨铭心的感情。他不打扰皇上的思绪,让他好好回忆,兴许这样他就会理解自己了。
良久,皇上回忆结束,面上显出疲惫,他略带感伤地说:“世上哪有十全十美之事,得到一些,总会失去一些。你生在皇家,要背负的比常人要多很多,每一步,都要权衡利弊得失。若是选择错了,那将陷入难以估算的困境,想要后悔,都已来不及。”
浦泰听着,思索了一会儿,大着胆子道:“那么父皇,您可有后悔过?”
皇上沉吟,然后看向浦泰,目光矍铄,“朕没有后悔,遗憾虽有,但是朕知道,朕得到的,比失去的更重要。”不后悔,是因为他已经努力过,至于失去,那不是他不想失去,就可以不失去的。当然这些,还是不要跟浦泰说了。
“父皇,儿臣也可以接受遗憾,但是不想后悔,所以,恳请父皇给儿臣一个不后悔的机会。”浦泰坚毅地道。
皇上没有立刻答应,而是静静的看着自己这个最满意的儿子,从他的身上,他似乎看到了自己当年的影子。可是,想起肖瑶,虽然他只见过她两次,但是他看得出来那个姑娘对自己的儿子并无念想。
哎……他的儿子跟他一样,都是情关难过。
“朕就给你一次机会,只不过,朕不希望时间太长。”
浦泰欣喜谢恩之后,皇上让他退下了。
暗潮汹涌
浦泰出宫的时候已经过了正午,虽然知道肖瑶他们应该已经下值去吃午饭,但他还是控制不住脚步,往工部去了。果不其然,除了守职的人,其他人都走了。
“王爷来的不巧,他们都一起去了香满楼,新来的江大人请的客。”
于是,浦泰又来到香满楼。当他推开雅间的门时,看到的便是酒足饭饱,高谈阔论,不再拘谨的大小官员们。他的眼睛很快胶着在两个人的身上,那便是肖瑶和江梓杰了。此时,江梓杰的手,正搭在肖瑶的肩膀上,另一只手拿着一杯酒,正送到肖瑶的唇边。
真是岂有此理,大庭广众之下,江梓杰明知道肖瑶是女的,居然还如此放浪形骸!那只手实在是太刺眼了!浦泰真想把它剁下来喂猫。
在门打开的时候,面向门口的人都很惊讶,笑容也被浦泰的气场削弱,特别是看到他眼中明显的露出不愉快的情绪时,他们虽然知道自己并没做错什么,但还是心惊胆战起来。
而背对着门口之人,原本并不在意门被打开,伙计上菜上酒,经常会开门关门。可是看到大家像见到魔鬼一般的神情之后,便转头向后看。这一看之下,也被浦泰身上散发的强烈冷空气给冻得一阵哆嗦。
肖瑶和江梓杰只稍稍转头就看到了,别人不知,可肖瑶和江梓杰两个顺着浦泰的视线,便知他为何如此生气了。
肖瑶尴尬地动了动肩膀,暗示江梓杰放下他的手。江梓杰却并不害怕,他的心里还在偷乐呢,真是的,该生气的是他才对,肖瑶喜欢的是他,可还要容忍她在浦泰的身边,别提多郁闷了。现在,能让浦泰也尝尝这种滋味,心理总算平衡了一些。
不过,浅尝辄止便可,先不说自己还是他的下属,看肖瑶现在紧张不安的神情,知道她害羞了,于是很自然地放了手,站起身来,爽朗地道:“王爷赏脸前来,咱们可都要敬王爷一杯才行。”
江梓杰这一寒暄,众人也回过神来,纷纷站起来应和。肖瑶也讪讪地站起来,有些不好意思地看着浦泰。
而浦泰也醒悟到自己刚才将情绪表现得太明显,于是收敛起不快,含笑着与大家说话。
浦泰被几个大臣拉着坐到他们刚刚添置的椅子上,正好与肖瑶面对面。他一边应付着,一边看向肖瑶和江梓杰。
此时的肖瑶脸颊上染了红晕,眼睛有些迷蒙,看得出来是喝了酒的缘故。不可否认,这样的肖瑶与平时看似亲近,实则将自己的内心保护得很好的她很不一样,就好似,对身边的人放心。于是,浦泰的脸色更不好看了。
江梓杰将浦泰的神情都看在眼里,见他总是盯着肖瑶看,心中略有不满。他倒了一杯酒,举了起来,看着浦泰说:“王爷能力过人,是梓杰的榜样,今日有此机会,便敬王爷一杯酒,梓杰先干为敬。”
对于江梓杰来说,拍马屁是很困难的事,不过他这话却也算是真心话。浦泰的能力,大家有目共睹。不过江梓杰却不认为自己比他差很多,他只是没有那个奋斗的环境而已。
江怀远和梅婉儿一直都对他灌输着官场黑暗的思想。他们说当官不是想做什么就能做什么,即使知道是错的,有时候仍是会因为一些人和事而违背着良心去做,若是不想做,那么就趁早离开官场。因此,江怀远离开了。
当然,这只是他离开的原因之一。当初之所以与江梓杰说,为的便是打消他入仕的念头。
这二十年来,江梓杰一直过着无忧无虑的日子,就算是十五岁之后,他的爹和娘就几乎完全将家里的产业丢给他管理,但是那些对他来说,难度实在太小,根本就体现不了他的本事。又因为父亲总说官场如何如何,他觉得困难才更有挑战性,于是心中便一直向往着。原本他也想不顾父母的反对去考取功名,去谋一个官来做,可是后来他了解到了一些父母亲辞官离京,甚至从不再去京城的内幕,于是便压制了心中念想。
来京城之前,江梓杰已经知晓当年父亲辞官的真正原因,本来也有点担心皇上真的会迁怒于自己。好在殿试那天,皇上盯着他看了半晌之后,神情只是感伤,并无恨意,他也就放心了。
面对江梓杰的敬酒,浦泰回视着他,却并没有立即回应,大家都有点忧心地看着江梓杰,而江梓杰依旧淡定从容。
好在浦泰并未折磨大家很久,他淡笑着举起酒杯,说:“这杯酒本王是一定要喝的。听说江侍郎放弃了翰林院的美差,请求皇上派你来工部,江侍郎对工部的事如此热衷,实在值得敬佩。”
肖瑶听到浦泰的话,心道原来如此,于是神色不明地看着江梓杰。她都不懂江梓杰是傻的还是怎样。
在官场混了一段日子,她知道翰林院是很多人向往的地方。当然,肖瑶也知道江梓杰这样做,应该是与自己有关,她的心里说不甜蜜是假的,但是又会觉得,他这样算是为了儿女私情,枉送大好前程了,有点不应该。
江梓杰笑了笑,说:“王爷过奖,微臣只是见到许多生灵涂炭的现象,心中哀痛,想着若是让这些苦难少一些就好。听说王爷正在负责这项事宜,于是便想着也来出一份微薄之力。”
在座的众人之前并不知晓这些事情,听浦泰说出时,心中不免纳闷,不明白江梓杰为何做这么愚蠢的选择,但是听江梓杰这么一说,心中俱都赞赏起他来。
肖瑶一句话都不说,两个男人暗潮汹涌,她就不凑那个热闹了。
后来大家又说了一些无足轻重的话题,然后就散场了。期间还是互相又敬了一轮酒,也有敬肖瑶的,但都被江梓杰替她喝了。
浦泰没来之前,他只是点了最淡的果酒给肖瑶喝,喝几杯也不会醉,见肖瑶喝得脸颊红红,煞是可爱,于是便想让她再喝点。没想到浦泰就来了,于是他也不愿再让肖瑶喝,因为肖瑶与浦泰相处的时间太多,还是让肖瑶清醒为好,不然被占了便宜,他可不允许。
浦泰、江梓杰和肖瑶三人走在最后。
三人一时无话,肖瑶想要缓解气氛,于是若无其事地走到浦泰旁边,说:“既然王爷都已经回来了,要不我的休假就算了,咱们一起回到户部去吧。”虽然其实肖瑶很想休假,但是,还是积极一点吧。
肖瑶的一番舍身精神,看在两个男人眼里,却是另一种含义了。江梓杰很开心,因为这样一来就又可以与肖瑶在一起了。而被他忽略掉的浦泰,此时的心情倒是与江梓杰截然相反。
“不必,下午我还有别的事,你与我一同去。”浦泰波澜不惊地说。
江梓杰挑了挑眉,他料到浦泰不会同意肖瑶的提议,不过这不重要,肖瑶的心意他已经知晓,这就足够了。
肖瑶很乖顺地说:“哦。”
“既然王爷有事情要办,那么微臣就不打搅了。”然后他看向肖瑶,说,“你好好跟着王爷,不要偷懒。”
肖瑶依旧很乖顺地说:“哦。”
浦泰看着江梓杰那毫不掩饰的宠溺眼神,心中闷闷的,很不好受。
江梓杰潇洒地走了,肖瑶随着浦泰坐上马车。如今她的男子打扮,确实方便许多,同乘一辆马车都不必顾虑。只是现在,她倒是宁愿自己是女子打扮,然后不与浦泰同车,因为浦泰现在很不高兴。虽说是人都会有不高兴的时候,但是浦泰一向隐藏得很好,现在却是表露出来,让肖瑶感到胆怯。
车内一直处于低气压状态,肖瑶心虚,因为浦泰看到了她与江梓杰勾肩搭背的行为,兴许在他眼里,自己俨然是一个不矜持的姑娘。她是来自二十一世纪的新女性,搭个肩膀而已,还能接受。可是古代人的思想,她还要顾及的。
肖瑶很想打破这种气氛,但是一直没鼓足勇气。就在这时,赶车的侍卫开口了,“王爷,我们要去哪儿?”
浦泰想了一下,说:“去城外转转。”
肖瑶眨了眨眼,疑惑地问:“王爷不是说有事么?”
浦泰抬眼看向肖瑶,眼神犀利,语气也不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