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刚才和燕十三一起的时候,听下人都叫他“侯爷”,也不知这小毛孩子是什么名号。
“我也有啊,我是轻衣侯!”
燕十三把头高高地扬起来,一脸得意的样子,“小青姐姐,我只比我七哥小几岁,爵位也不低,要不然,我们在一起吧……”
我反应了一会儿,才明白燕十三说的“我们在一起”是指什么,禁不住又羞又好笑,弹了他脑门儿一下,“说什么呢!还轻衣侯……你就是个小猴子,才活了多少年,当我弟弟还差不多,其它的就别想了!”
“我都活了不少年了……”
燕十三嘟囔着,很委屈的样子。
我觉得不能再和小毛孩纠缠这个,又弹了他脑门儿一下,径自往前走了;燕十三本来还想耍赖,见我真的走了,跺了跺脚,又追上来了。老老实实地带着我逛王府。
晚膳时分,我们回了前厅,看到一大桌让人胃口大开的美味佳肴,却不见燕无双。
下人对燕十三和我恭敬施礼,说王爷已经吃过了,这桌饭菜是特意留给我俩的。
燕十三听了,看我一眼,嘻嘻一笑,便在桌旁坐下。
我猜燕无双大概是有别的事走开了,心想这样最好,他不在,我吃得才痛快。
我这一天因为燕无双的缘故,两顿饭都没有好好吃,现在也确实饿了,对着燕十三也不拘束,和他有说有笑,一顿晚饭吃得十分香甜。饭后照例又喝了那碗古怪的汤,便回了自己住的地方,沐浴之后,早早睡了。
之后的几天,都是燕十三来找我,或是陪我聊天,或是拉着我在王府里转,反正这王府极大,一时也逛不完;那个狼苑我也又去了几次,已经和那里的狼混得极熟,便是没有燕十三,我自己去了也不怕了。
燕无双却是不知什么缘故,自那日起便再没有出现,也没有再叫我去见他。
我巴不得这辈子都不要见他才好,在这府里,天天有燕十三陪着,三餐也是和燕十三一起吃,没有那个讨厌的人,我的胃口也好了很多,除了每餐都要被人盯着喝完那碗古怪的汤,其它的,没人管我,也没有任何工作给我做,下人们见我也是客客气气,对我就像对燕十三一般恭敬。
一句话,除了不能出府,我在这里的日子就像是神仙一样,逍遥的很;只是,每天晚上我都刻骨地想念韩彻。
终于挨到第十天。
我天没亮便醒了,再也睡不着,急急穿上衣服,又胡乱吃过早饭,便出了门。
府门外,一辆气派华贵的马车已经等在外面,一看就不是平常人能坐的。
“小青姐姐,山路颠簸,我送你过去。”燕十三从马车里探出头来,笑眯眯地招呼我。
我感激地冲燕十三一笑,也不和他客气,便上了马车。
上次从夏府过来时我因为想心事,都没有注意过来时的路;这次我特意在马车行进时挑开车帘向外看,却见外面云雾缭绕,看不到路,马车便似在云上行走一般,不禁惊讶得睁大了眼。
“很刺激吧。”
燕十三向我这边靠过身子,挤眉弄眼的,“前几天有个樵夫,还是走惯山路的呢,一不小心踩空了,跌下山去,现在连骨头都没找到。”
我知燕十三这话夸张了,这么说多半是为了吓我,让我承他的情,于是白他一眼,“你少来,便是没有你这车,姑娘我自己也能走下去!”
“小青姐姐,你说错了两件事哦。”燕十三早习惯了和我闹,仍旧嬉皮笑脸的,在我面前拿两个指头晃来晃去,“第一,这不是我的马车;第二,没有这辆马车你一天内绝对到不了家。”
我看着燕十三,听他摇头晃脑地道,“这是我七哥的马车,他的马车配得是番邦进贡的千里马,普通的马,连这山都上不来,更别说再驾车了;从王府到你家,下了山还要穿过皇城,需要王府的腰牌,你腿有伤,这么远的路一天内真的到不了。”
我听燕十三说这是燕无双的马车,心里那股别扭的感觉又出现了,撇了下嘴道,“若刚才知道是他的车,我便是自己爬下去也不会坐的。”
“小青姐姐,你总是嘴这么硬,是会吃亏的哦。”燕十三笑得狐狸一样,黑白分明的眼睛滴溜转,“放心吧,我七哥今日刚好有事不上朝,我只说是我要用这马车,他便借了。所以你坐这马车是承我的情,和我七哥一点关系也没有。”
燕十三说的那么自然,便像真的一样;我横了他一眼,也只好装作真的什么也不知道的样子,装模作样的坐着。
不过心里,却是免不了多想。
燕无双对我的心意,经过这么段日子,我便是傻子,也能感觉出来了。但是在我心里真的没法和他亲近起来。
先不说他之前骗我,让我觉得自己一片真心被别人当成笑话是多愤怒丢人的事;便是他现在,用镇南王的权势强留我在王府,把我和韩彻分开,我也不能原谅他;即便,燕无双对我上心,换着花样的讨好我,那又怎么样?罗敷有夫,我已有钟意之人,便是燕无双像女王那样待我,我也不可能对他动心。
我唯一不明白的是,我和燕无双之前并无深交,他说三年前见过我,我却没有一点印象;况且,我也不是什么大家闺秀,更非天仙绝色,只是个脸上有疤的平头百姓,他为什么就认定了我?
我狐疑地看向燕十三,见他因为没人理,正低着头瞌睡,口水都流出来老长,心里不觉好笑,便凑过去帮他擦净,离近了听这小孩含糊着说梦话,“我真的已经很大了……”
我的唇角忍不住翘起来,轻轻捏了捏他的鼻子,便又坐回去,静静地想自己的心事。
终于,马车停了下来,我知是到了,迫不及待地揭开车帘,看到熟悉的房屋,心里一酸,眼泪差点掉下来。
赶快下了车,我几步到了门外推门进去,看到床上躺着的那个人,眼睛便再也移不开了。
杨婶端了碗药从厨房进来,见到我激动得差点把药洒了,“小青姑娘,你回来了?”
我轻轻点了下头,抖着声道,“杨婶,彻怎么样?……”
杨婶叹了口气,把药碗放在桌上,“还是老样子,时睡时醒的,醒的时候也不认人,吃点东西便又睡过去……”
我听杨婶这样说,心里难过,走到床前,手指轻轻抚过韩彻没有血色的脸庞,感觉他这些日子又瘦了,觉得心像被什么在咬着一样疼。
我轻声问,“这一阵,家里的花销可还够用?”
我走时虽留了银钱,但家有病人,请医问药,留多少钱总是不够的。
杨婶点了点头,“上次你留的那些钱还有富裕,还有个叫小昭的公子,前几日送来几担米面和一些银子,说是你和韩公子的旧识,我已代你们收了,现在花销倒都够用。”
我听说小昭又送了接济来,知道又是那位大人所为,想着这段日子我们受他不少恩惠,也不知何时才能还得了这份恩情了,轻轻叹了声,我拿过桌上那碗药,用勺子一点点喂进韩彻嘴里。
作者有话要说:下一章我又期待又紧张……
26疑念丛生
我正和杨婶给韩彻喂药,却见门帘一挑,小豆子从外面探进头来,“小青姐姐!”
一阵风似的跑过来抱住我的手臂,“一直见不到你,我好想你。”
我见到小豆子也很高兴,伸手摸摸他的头,“小青姐姐也想你啊……你和同学们怎么样,有没有好好读书?”
小豆子重重点了下头,忽闪着眼睛道,“孔先生很好,从来不凶我们,也不向我们收束脩,我们都喜欢他,也都用功读书。”
我疑惑道,“孔先生?”
杨婶接口,“便是镇……燕先生找来的那位先生。”
那日杨柳坞发生的事杨婶也在场,她已经知道燕无双是镇南王,只是当着小豆子不好明说。
小豆子期期艾艾地看着我,“小青姐姐,燕哥哥什么时候回来?我们都很想他呢。”
我的眉心动了下,勉强冲小豆子笑了笑,“燕哥哥去了别的地方,可能不会回来了。你们好好读书,等长大了再去找他。”
小豆子失望地“哦”了一声,嘟起了小嘴。
我不忍见小豆子情绪低落的样子,便把从王府带来的点心拿出来给他吃。
见小豆子在一旁吃得津津有味,已然忘了烦恼,我和杨婶不禁相视一笑。杨婶打量着我,道,“小青姑娘,你在那里……还好吧?我看你气色不错,几日不见,倒好像胖了些?”
是吗?
我疑惑地挑了下眉,自己倒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同,只是这段日子来,确实觉得精神好了不少,不似以前那么容易疲倦了。
……也没有吃什么特别的,怎么杨婶就说我气色好了呢?
我正想着,却听“哐当”一声,小豆子惨白着脸倒在地上,手里的点心洒了一地。
我和杨婶都吓了一跳,忙把小豆子抱起来放在床上,我用手试了试小豆子的鼻息,发现很微弱,忙急急地抬头,“他这是怎么了?”
杨婶凑过来,贴近小豆子的胸口听了听,一脸惶恐地看着我说,“他的心疼病又犯啦!”
我一惊,想起上次小豆子犯病时的凶险,倒抽了一口冷气,忙问,“那怎么办?”
“……只有仍旧去求山上那个道长施药了。”
终于又攀上了一个山头,我喘了口气,停下来擦汗。
小豆子的心疼病,每次发作只有山上的老道有药救他。杨婶肯定走不了山路,我又不想求王府的人,反正小豆子上次发作,便是我上山求的药,于是这次又是我来了。
我辨认了一下眼前的山路,正想选一条比较好走的上去,目光无意中一瞥,看到斜前方有个山洞。我的心里一动,想起上次我上山求药,途中遇到大雨,被燕无双抱进山洞避雨的事,好像……就是这个位置。
那时我当燕无双是忠义之士,对他毫不设防,还把心事说给他听;但是现在,我却视他为洪水猛兽,比路人还要疏远,连和他同桌吃饭,都会食不下咽。
我看着那个山洞发了会儿呆,心里突然觉得有点堵,深深吸了口气,我加快速度向山上行进,掠过了那个山洞。
到山顶时,居然时辰并不十分晚。
我心里暗暗诧异:我的体力何时变得这么好了?上山的速度虽然无法与三年前腿脚未损时比,但绝对比上次上山要快得多。想起刚才杨婶说,她觉得我气色比之前好,我的心里更是十分狐疑,想来想去,我最近和燕十三同桌吃饭,也没吃什么特别的东西,除了……比他多喝一碗汤!
我越想越觉得古怪,但小豆子的事更重要,于是我也顾不得想这个,快步向道观走去。
到了道观,我被道僮引着进了大殿,见一个须发皆白的老道端坐在蒲团上,我知这定是那位施药的道长了,忙恭恭敬敬施了个礼,向他说明来意,求他施药给我。
老道听我说完,睁开精光湛然的双目看了看我,便又合上,淡淡道,“施主身边,有比贫道高明百倍之人,何不去求他,反倒舍近求远地来找我?”
我一愣,不明白这老道在说什么,以为他是有意推诿,不肯给药,便又施礼道,“道长,民女只是凡夫俗子,身边也没有会治病的朋友,小豆子得的是心病,只有道长的灵药能够救他,上次他发病,便是上山求得道长舍药,求道长……”
我的话还未说完,那老道便又睁开眼来,双目中的光芒似明灯一样,直望进我眼里,“心疾乃与生俱来之病,世上无药可医。贫道的药,乃师祖所传,于施主说的这位小施主的心疾也只能维持一时,却不能治愈,师祖的灵药只传得三枚,在前年便用尽了。施主说上次来求药,是什么时候?”
我听了,如遭雷击,失声道,“不可能!”
明明,几个月前我才上山求的药,还是燕无双亲手给我的,怎么老道说前年药就没了!
老道的眼睛抬了抬,目光中满是悲悯之色,他缓缓道,“施主,出家人不打诳语。师祖传下来的药,确实在前年便用完了。你说在贫道这里求了药,可是你亲自来的?若是别人给的,怕不是假的吧……”
我当时心里完全乱了,喃喃地重复着,“不可能,不可能……”抬起头,抓着救命稻草一般,“若是假药,小豆子吃了,为何当时竟治愈了?”
老道白眉一抬,“什么?”
我以为老道没听清,便又重复道,“小豆子当时心疾发作,吃了那药,便好了。”
老道沉吟片刻,道,“要治心疾,只有用雪狼的血。贫道的师祖玉虚子真人,当年机缘巧合,得了一点雪狼的血,才配得这几颗药。若如施主所说,上次那位小施主吃了药便好了,难道那药里也混有雪狼的血?”
我呆呆地站在原地,泥塑木雕一般。脑子里各种片段飞快闪过,一会儿是燕无双手捧着那颗红色药丸对我说,青弟,你睡着了,我便替你上山求了药。一会儿是那个老道说,我这药前年便用完了,你手里的药是假的。一会儿,又想起那日在山洞里避雨时,我随口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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