婢女被段宵冰冷的声音吓得冷汗淋淋,她低声哭泣着:“回陛下,这三年来,除了奴婢外,没有其他人了。”顿了顿,她偷偷抬首,含着哭腔道:“陛下,刺客什么的真的和主子无关!求陛下明鉴。”
昏暗的烛光下,在段宵的面容上闪闪烁烁地烙下些阴影。那双黑玉般冰冷的眸子直直地望着跪拜在地的婢女,似乎是在辨认她话语中的真假。随后,他站起身,在房中转了几圈,确定除了他们两人,无人藏身后,走向跪在地上惶恐不安的婢女。
——箭射中对方右臂。对方黑衣蒙面,但依身形看是位女子,而且年纪尚轻。
段宵笑了笑,面容突然柔情了下来,语气意外的温和,诱导般地开口道:“朕当然没有怀疑杨旭,可能刺客已经离去了。”他握着女子的右臂将她抬起,脸上的笑意不减。而女子却一副惶恐不已的摸样,她轻微颤抖着,磕磕绊绊道:“谢陛下……
他用的力道不轻不重,但若手臂有伤,这一按,足够让对方痛得出声。
段宵掩去了心中的怀疑,又望了一眼正喝着茶平复咳嗽的男子。随后,他徒步踏出房间,清冷的声音在房中回音不断,“若看到什么可疑的人影,记得报告给门口的侍卫。”
女子望着段宵离去的背影,身子不由自主的晃了晃,淡绿色的衣袖下,血已经渐渐渗透出,自己的手心也早已冷汗淋淋。当时,若不是她咬牙屏住,就要被段宵捉个正着了。想到此,女子不由微微勾起嘴角。段宵再怎么谨慎,也终于疏忽了一次!
“你是谁?!”一个削尖的木刀片从女子脸颊处飞过,深深插入后面的墙壁。女子摸了摸被划开一个口子的人皮面具和脸上正流着血的伤口,对着段旭躬身施礼,将脸上的人皮面具慢慢撕下,露出一张精致的面容。“三殿下,许久不见。可认识我?”
“是你?”段旭子惊奇道:“你为何在这?谁派你……”说到一半,他略一迟疑,眼中微微黯然。能指派他们的那个人早已故去,跟随他的人早已四分五裂不知所踪,那她又是为何来到这个皇宫?
“你怎么会被当成刺客?”他皱眉不解。
“殿下,我是特来见你的。没想到却中了他们设下的陷阱。”女子恭身,一字一句道:“我混入皇宫,准确的来说,是来报仇的。”
“报仇,谁的仇?”段旭恍惚着,喃喃道,“又要向谁报……”
“杀段宵,复殿下!”女子咬牙切齿地一字一句道,“主子惨死在南周,段宵一转眼就控制了皇城,登基为帝。然而,殿下你才是主子当年心中最佳的皇帝人选!”
“四皇弟已经死了。”段旭缓缓的闭上眼睛,疲倦道:“我是罪妃之子,又被废去双腿,不能行走。一个残废之人,如何能称帝?”
段旭低声道:“你走吧……莫要来这里了。”
段宵回房后,轻笑了一声,话语中皆是讥讽:“呵……现在什么人都能随意出入皇宫了。凌宇,下去领罚。”
他来回在房中踱步,眉头越拧越紧,手也在不知不觉中紧握了起来。
“没出宫,那就是宫里的人。女子……莫非是后宫的妃嫔亦或者宫女?”默然半晌,段宵转身询问莫空,“后宫今晚有什么动静?”
“回陛下,因为陛下今日大婚,众娘娘都知道陛下晚上不会去别处安寝,便都早早睡下。只有贵妃娘娘在睡前发了一通脾气,其他院子都安静得很。”
段宵试探问道:“那淑妃呢?可有什么奇怪的举动?”
“淑妃一直呆在房内未出门。奴才已经下了迷药,待淑妃昏睡下后,陛下便可从密道回去。”
段宵恍若未知,待莫空退下后,望着门口,若有所思。
想要他死的人太多了,今日又是谁派来的?!
请安
“醒了?”
穆青暖睡得一阵迷迷糊糊,她歪着头,朦胧的双眼不解地望着身边。浓密的睫羽近在咫尺,秀长的墨发漂浮在耳边,痒痒的。
穆青暖轻笑的用手指把玩着对方的头发,身子微微立起,双手一伸竟将对方抱了住。
熟悉轮廓,俊美面容,嘴角的笑容,是段宵。
刚想说些什么,穆青暖眼睛一花,身子一转,被人丢下了床。
“爱妃一早就向朕投怀送抱啊!”段宵环着胸,居高临下的鄙夷道,目光似寒冰一般扎在她的身上。
穆青暖有些怔怔地坐在地上,地面的冰冷让她突然清醒了不少。
她突然苦笑了一声。睡了一觉,她差点忘了,眼睛一睁看到的不再是任由她揉捏的痴傻皇弟了。前世有过一段时间,两人同床而枕。她体寒,睡觉时怕冷便一直把段宵当成暖炉抱着。刚才,她醒来时太过迷糊,竟然可笑的错把现在当成了过去。
穆青暖抬头,见段宵气愤地拍着自己的龙袍,整个人的脸色都沉了下来,似乎上面有什么污秽的东西。穆青暖腹诽,不就是碰一下嘛,有必要如此紧张吗?她可不记得段宵有什么洁癖才对。
段宵见穆青暖坐在地上,低头不语。整个人只穿了一件单薄的亵衣,双手不由自主地环抱着,似乎很怕冷。他陡然抬手,拎起她的衣领将她抬起,迫使她的双眼对准自己,想从她的眼中望穿她的心思。
只可惜,穆青暖除了对他皱眉外,不漏半分异样的表情。
“穆青暖,你的姿色是不错。只可惜,南周国失败在竟然派出你这样的女人来诱惑朕。”
穆青暖嘴微张,一脸讶异地望着他。
她完全听不懂他在说什么?什么!诱惑?她?!段宵什么时候如此多疑加自作多情?!
“陛下能放我回床吗?我这样很冷。”说着,穆青暖不由自主地微颤了一下身子。最最主要的是,自己一身亵衣,如此暴露。而如今他们俩已经今非昔比,身份不同,已经不是从前能搂搂抱抱,随意亲热的对象了。这让她不免有些尴尬。
段宵见穆青暖一脸装傻的样子,又气得不打一处来。然而,看到她因冷微微颤抖的身体时,他竟然又会觉得心怜。这个女人竟然和那个人一样怕冷。一向喜形于色,收敛心情的他竟然就被她的一句话给打败了。
段宵将穆青暖丢回了床,见她迅速缩回被窝里,用被子严密地盖好自己后,段宵慢悠悠道:“穆青暖,你很快就会知道,南周国派你来是错误的。”
穆青暖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淡淡道:“陛下,你一直都搞错了。没有任何人派我来。”是我自己执着的要来见你的。
“那就好。”段宵瞥了穆青暖一眼,推门离去。这时,守候在门口多时的侍女们便鱼贯而入,为穆青暖准备洗漱的物品。
有一个大胆的侍女在段宵走过的时候开口问道:“陛下,可在华容殿用膳?”
“不,朕回自己宫殿用膳。”段宵寒着脸道。
手指捂着脑袋发疼的地方,穆青暖总觉得自己似乎忽略掉了什么。她洗了一把冷水脸,终于让自己真正清醒了过来。
她回想起昨日,她原本坐在床边等待段宵,想知道段宵究竟从哪里冒出来。谁知等着等着,她突然困了,竟然一不小心睡着了。自重生以来,她睡觉一向不踏实,有好几个夜晚都被梦魔惊醒,有任何风吹草动就会苏醒。昨夜却睡得意外的熟,仿佛是被人下了迷药一般。
迷药?!穆青暖突然恍然。她立刻仔细地环顾了四周,果真在一个窗户的角落看见了一个小洞。她迅速命令侍女推开所有窗户,好让那未散去的药物彻底消散。
**一刻值千金,她却被人下了迷药,丢下了床。
穆青暖掩住口鼻,眼神微沉,怪不得她早上起来头晕晕沉沉,迷迷糊糊的。只是穆青暖不明白的是,段宵为何要搞这些小动作?
侍婢春儿偷偷瞧了一眼喜床上洁白的床铺,又望了一眼身边的淑妃,面露鄙夷。想不到邻国来的和亲公主竟然不是个处。只不过为何陛下不将她打入冷宫,难道被这个狐狸精给迷惑住了?!可看刚才陛下的神情,似乎也对淑妃的侍寝十分不满意,脸色暗沉的可怕。或许只是看在是邻国和亲来的,不敢有所怨言。
这些,都得报告给贵妃主子。淑妃肯本不足为惧,只要贵妃主子再加一把劲,皇后之位非主子莫属。
慈宁宫。
“母后吉祥。”穆青暖进门时,一眼就看到了那个坐在最高的位置上打扮得端庄华贵的女人。太后瞧见她,露出几许笑容,朝她轻轻招了招手:“淑妃,到哀家这儿来。”
穆青暖嘴角抽了抽,在众妃子火辣辣的视线下蜗牛般地慢慢踱步来到了太后的身侧,很识趣地拘谨地站好。
太后眯着眼睛上下打量穆青暖,很是祥和地问道:“昨晚睡得可好?”
“尚好。”穆青暖略一低头,偷偷运气让自己的脸颊微微泛红。乍一看去,像是被宠幸后的娇羞摸样。
太后见之,眼中略带笑意,暗中却滑过几缕算计的光芒。
“贵妃呢?”太后左等右等都未看到某人,不由开口问道。
“贵妃娘娘昨夜划破了手,所以不来请安了。”一侍女回禀道。
“哦?”太后挑眉,“做什么事呢划破了手?”
“是……”侍女满头大汗,正思索着该如何回答。
太后捧着茶盅慢腾腾地道:“回去告诉贵妃,再如此下去,这皇宫再多的花瓶也不够她砸。既然她不来,那陛下御赐的藩国进贡的绸缎就让淑妃先挑了。”太后转过头来对穆青暖道:“淑妃看上什么,就挑走了。哀家老了,这些漂亮绸缎对于哀家来说都是身外之物了。”
太后的说说得很有理,此时贵妃不在,论品级,淑妃最高。她几乎找不到任何反驳的理由,就这样大刺刺地在刚进宫时就被众妃子用嫉妒的目光紧盯着。
穆青暖看了看摆在殿堂中间的绸缎,随后在众多花色中迅速地拿出了一个。儿时这些锦绣父皇随意赏赐,比起那些艳丽的颜色,她最钟爱的就是白色。她喜欢穿着一身白衣,就像那些书中羽化而登仙的仙人一般。
“白色?”太后眼中一诧异,“淑妃不必拘谨,喜欢什么就拿吧。你看你今天一身朴素,哪像什么妃子该穿的衣服。今朝再从慈宁宫拿白色的回去,别人都要怪哀家冷落了你啊。”说着说着,太后嗔怪道。
穆青暖执着着:“母后,我要这个就可以了。”
段宵赏得衣物大多太过华丽,她素来不喜。今日出门时,她好不容易在这之中找到了一件浅绿色衣裙,没有过多的花饰,朴素干净,让人看得很是舒服。
“太后娘娘,淑妃娘娘……”贵妃派来的侍女原以为没人会选这种颜色,没想到淑妃竟然一眼相中。若是将事情办砸了,她可少不了挨板子。
她惶恐地匍匐在地,颤着身体道:“贵妃娘娘今日派奴婢来其实是看中了这白色绸缎,让奴婢来取的。这白色绸缎只有一个,能不能请淑妃娘娘割爱。让奴婢……”
“混账东西!”太后一拍桌子,眼眸里已经再无刚才的笑意,只有怒火。她偷偷瞥了一眼穆青暖,见她低着头,神色灰暗不明。
太后刚想怒骂什么时,穆青暖突然出声,将绸缎递上:“既然姐姐需要,那我再选别的吧。”
太后皱眉。
谢芸素来喜欢奢华的衣服,今朝怎么对白色瞧上眼了。莫非因为是淑妃看中的,所以特地命人来找茬,试探下淑妃的脾性?
还有,叶瑶是南周名将,脾气应该不会如此柔弱,对方都这么欺负上门了,竟然就这么乖乖地退让了。
“也罢。”见众人走远,太后摸着大拇指的玉扳,嘴角微微上扬:“斗吧斗吧。宫里好久都没这么热闹了。”
最好斗得段宵头脑发晕,一气之下与南周和谢振平共同撕破脸。这样,她与皇儿就能坐享渔翁之利了。
想到皇儿,太后不由急急问道:“按照时辰,皇儿该到京城了,怎么还未进宫向哀家请安。可是路途上出了什么事吗?”
太后的随身侍婢玉嬷嬷上前一步,恭敬地回道:“南平王已经到京了,正在翠莺阁歇着。”
“翠莺阁?”太后皱眉,“这是哪的客栈?”
玉嬷嬷嘴角抽了抽道:“不是客栈,是——青楼……”
“青楼?!”太后猛地一拍桌子,此时可谓是真的气着了,说话的声音都不由颤动了起来。“这逆子怎么又去了这种地方!还不把他速速给哀家带来!”
红豆最相思
前世的习惯,穆青暖喜欢吃好饭时到处去逛逛。熟悉的楼阁,熟悉的花草,以及熟悉容貌,熟悉的人,处处都牵引着她脑海中翻腾的过往记忆。
谢芸一袭白衣丝裙站在池塘边,一头墨发高高束起,肌肤如雪,面似芙蓉,眉如柳,在见到穆青暖的刹那,殷红的嘴唇微微上扬。
谢芸迈着步子朝穆青暖走进,见穆青暖呆呆的似乎被她的美貌震惊着,心中不免洋洋得意着。随后,她高扬着头,上下打量着穆青暖,又是那朴素的衣裙,潦草的装扮,若是被人认成宫女也理所当然。
谢芸挑眉问道:“妹妹,也是来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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