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香想了片刻，低吟道：“我觉得还是不错的。”
林贵有些心疼，摸了一下素香的头发。
她的头发软软的，像铺上一层夜色。
朦胧秀致。
“那若是你喜欢的，我都给你买。”
素香听到这些话来，放心起来。
她可以在离别的晚上拥有一个好梦。
……
俩人说得“夫妻夜话”，絮絮叨叨，想了还没有的事情，却提上案上来。
素香是认真的。
林贵也是认真的。
路已经在脚下。我想见那京城的繁华。
不进。就是退。
悲欢离合，有时会一起到来。
不应该有太多的素香那样的闲情逸致。他在素香的身上找到了另一个自己残存的身影。
就像在面对自己谈话。
甚至可以谈心。
以求胸口的那块冰融化。
……
落日已经完全落下，只有余晖还支撑着最后的光明。晚风吹起素香的一缕发丝，那草丛有什么东西朝自己奔来。
素香猛地站了起来。
紧紧抱着包袱。
眼睛警觉朝那有声响的地方看去。
一个人不得不有些害怕。
带那声响有远及近，素香才看见是长康右手提着一个肥肥的棕色毛的野兔。
“这家伙，让我追了好久，才逮到。”长康把那兔子往地下一扔道。
野兔子一动不动的躺在地上。
它已经死掉了，身上还还插着长康刚才擦拭的连鞘直刀。
红色的血已经渗到亮晃晃的刀刃上。
这不是逮，应该是杀了。
素香想起那林贵那冬日得来的兔子。
真是属于同类，各有各样的死法。
也有相应的人来得它。
兔子被长康直接剥了皮。串到没有干枯的树枝上，就着烤了起来。
红红的火跳跃着。映着素香的脸。
她的神情因为这兔子散发出来的烤香味而陶醉了。
长康用刀切下一大块烤的焦黄的肉，用不知道从哪里摘来的荷叶盛着，递到素香的手中。
他道：“这腿上的肉最好吃，你尝尝。”
素香朝长康笑了一下。
腹中早已经饥饿不堪。
咬起便吃。
长康也卸下一块肉，吃道：“这些天，可把你饿坏了吧。”
素香嘴里塞得太多肉，好不容易吞了下去。笑道：“若是以后天天有这样好吃的，那也值得了。”
长康大笑道：“以后我们走这官道的小路，尽是好吃的住得地方，那水里游的，天上飞的，地里跑的，只要我能瞧见，没有抓不到的。你可以吃个够，吃不够咱们就不进那京城的大门。”
素香笑眯眯的啃着兔子腿。
开始有些憧憬路上的日子。
真好。
看着素香一脸的期待。长康拨弄了一下火道：“这么多年来，我都是这样过得，风餐露宿苦是苦些，可是吃得却让我觉得很满足。”
素香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道：“我觉得挺好的。”
繁星点点。
旅途上的人，被枕星空。
素香跟着长康爬上了一个歪脖子大树。
刚好一个树叉，可以躺下一个人。
长康让素香睡在上面，自己则走到树下，背靠着树。
准备入睡。
“这样好睡吗？”素香往下看着长康，关心问道。
长康拍了一下绑在腰间的连鞘直刀道：“你可以放心睡。”
虽然是如此说。
有风穿行在宁夏的树林间，长康没有睡意，抬头看了一下星空，因为一直以来都是一个人，从来没有想过会有另一个人跟他同行。
而那个人还是他的至亲。
世界上唯一跟他有血脉牵扯的人。
他不得不警觉起来，小心翼翼地察觉周围的动向，即使他们已经在半路上丢弃了马车，转向偏僻的小路。
他还记得初次在那溪水的乡下，见到素香的情景。
跟其他无异的农家女。
朴实的装扮，黑黝黝的皮肤。
那碗粥，那一杯酒。
却让他心中动容。
不是因为那饭菜做得绝佳好吃，
是在那样的场景下，香稠的粥，醇香的酒杯。旅途倦人却忽然想留停留下来。
第86章 初见京城相见欢（一）
与长康未眠的同一个人，
还有个人，在树杈上躺着的素香。
扬起头，透过树叶看那有些微微深蓝的天空，有不知名的小虫在暗影处欢叫。
鸟儿挂在枝头窃窃私语。
摸着鼓鼓的肚皮，烤兔肉的味道还存留在齿间。
素香觉得很满足。
这是一种对大自然的满足。
其他什么都不用想。
就这样伴着初夏的味道————
安安静静地睡了下去。
大概是奔波劳累的缘故，素香开始轻微地打起呼噜，惹得那树下的长康往树上一看，不经惬意地笑了起来。
前方的路还很长，也很艰辛，但他想，他一定会好好的保护这个小丫头。
哪怕没有了性命。
因为她是他唯一的妹妹。
……
这一夜睡得格外香甜。
素香感觉自己是被一阵清风给吹醒得。
她揉了揉眼睛，看那朝阳欲破了薄雾，有股要喷发出来的气势。
长康看着素香道：“醒啦？这会儿我们就赶路吧。”
素香点了点头，抱着树，顺着树枝溜了下来。
长康指了指那树后道：“刚瞧了，那儿有条流水，你在那儿洗洗脸，我们这趁着太阳还没有出来，抓紧时间赶路。”
素香顺着长康指得方向寻到了那股流水。
清澈的流水趟过石头，捧起一把清水————
解去了困乏之感。
……
许久没有这么赶路，一路上都没有歇息过，眼看翻过那小山丘，转眼，又是平原，又得趟过河流。
长康一路都小心提示着素香，素香也累得够呛。
她抬头看那太阳从东边慢慢升到了小正中。
汗水已经湿哒哒的浸在脖子上了。
“再走几步，那前面没有多远有个猎人舍弃的小木屋，我们在那儿休息一会儿。再赶路。”长康还有得是体力。但看素香已经前脚闪后脚了。
关切地说道。
素香累得不想多说几句话。
只好点头赞同。
果然没有多远，一个小木屋呈现在他们的眼前。
俩人就地坐了下来。
长康从包袱里掏出一块用荷叶包的肉递给素香道：“这是早晨我现打的野鸡，想着这上午恐过不了什么山，留着解饿用。”
素香捧着这块鸡肉，看那长康将眼抬向别处，将手中的鸡肉递了过去道：“这鸡肉，你吃。我不饿。”
“不用了，刚才我也吃了，现在饱得很，你先吃。等会儿还要赶很多的路。”长康推开素香的鸡肉道。
素香情知他是推脱的话，即使早晨吃了。这赶了那么久得路，肚子怎么会承受得了饥饿。
“要不，我们一人一半，可好。”素香边说边准备将鸡肉扯成俩半。
话说这素香，不知是在这林府养尊处优惯了。
费了吃奶地劲也没有扯好。
长康也不推辞了，笑呵呵地伸手拿过来，只感觉稍微用了一小的力气。整块鸡就成了俩个。
他伸手递给素香一块。
素香朝他笑了一下，他也朝素香笑了一下。
“好吃吗？”长康啃着鸡腿问道。
素香由衷道：“阿哥做得都好吃。”
这小嘴甜得。
可以渗出糖来。
听得长康的心，满满地温暖。
他始终记得，这是一种缘分，命运奇妙的安排。
即使不知道这人世间，还有这么一个人再等待与他相遇，甚至不知道他还可以拥有相依相偎的亲情。
他重回故里。
遇到这位小丫头。
他还记得她牙牙学语的时候，跟在自己的屁股后面，朝着要让大哥抱。
跌跌撞撞就跑到了他的怀里。
口齿不清道：“大哥。抱！”
一贯严肃的他，还是忍不住双手把她举起，笑道：“好玩吗？”
吓得旁边的嬷嬷们屏住了气。生怕有个什么闪失。
“好玩。”小孩子完全不知道这样游戏的后果，依旧拍手乐呵呵地笑着。
……
由斯街临街二十巷那宅子，
见证了他们家的繁华，再繁华，直到衰败，再衰败。
直到成为一处破落地宅院。
故地重游，多得是多年四处流浪的艰辛，也多得伤感重重。
那朱门一开，仿佛又将那暗涌处的流水打开。
倾城而来，又倾城而去。
似乎洗刷掉了所有的记忆，或者是带去了记忆。
他带着素香来到这朱门，看不见她眼中与他眼中同样仇恨的目光。
多得是不解，亦是伤感。
思忖了半天，他没有选择再次离去。
……
她依旧还在那院里，仿佛在等待时间的流逝。潮水把自己带回过去。修补自己的记忆。
那群追捕的人，进了庭院，见素香一人站在那里。
满脸写满了落寞。
有人打量了她一番，问她：“刚才是不是有人进来了？”
素香摇头。
又有人满腹疑虑道：“这是被官府封得宅院，你何故来此地？”
素香依旧是摇头。
又有人准备问。
那领头的人说道：“算了，恐怕是一傻子，我们到别处去看看。”
人群杂乱而来，又杂乱而去。
庭院只剩下下蝴蝶飞舞，还有小猫偶然藏在某处，准备着时间，匍匐前去，捕获猎物。
素香她越来越控制不住自己的大脑。
好像自己要被另一股力量给轰出去。
那力量想占有自己现在所拥有的一切。
那是它的，她应该还给自己。
头越来越疼，素香忍不住抱着头，蹲在了地上。————
脑袋里像有万千潮水朝各自的方向不断地涌去。
只有一个声音重重复复的问自己————
我还是我吗？
我是素香？那素香又是谁？
……
他翻过了墙，又翻了回来。
缓缓地走向素香。
舒展的眉头紧紧地皱在了一起。
有些自责，心里如实想道：“自己应该不带她来这里，不应该打扰她那闲适的生活。”
他轻轻地拍打了一下素香的肩膀道：“我们回去罢，他们走了。”
长康他此刻只想安安静静的陪她走完这一段路。
然后离开。
有鸟划过湛蓝的天空，阳光静静地从三千尺上泄流下来，抚平了所有的躁动不安。
她转头看见了他。
长康。
带着期待的眼神喊了一声：“哥。你怎么在这里？你来接我走得吗？”
时间停固。微风过耳。
心里的白花，从心底那汪清泉中一朵一朵绽放开来，盛满在心房中。
来自现代的素香，一不小心闯进了她的心房。
也意味着，她将拥有她的记忆。
走完这段路。
也感谢她，让她拥有了所有的幸福。
拾起了家的温暖。
素香觉得自己是最幸福的人，她应该去感谢另一个她，给了她所有的温暖。
温暖让她，别无选择，继续朝前走去。
……
“阿妹。你后悔吗？”长康想到，他的出现。给她的生活带来了波澜。
有些不安道。
素香脱掉鞋子，倒出里面的泥土，笑道：“我觉得挺好的。谁叫我是你的阿妹呢？”
长康觉得再也没有其他的话比得上这一句，给他带来的知足。
……
心慰的感觉还没有消除。
有风穿过树林，透过小木屋的间隙而来。
长康警觉地站了起来，细细分辨外面的声音。
素香从来没有看到过阿哥这么紧张过，她不由地站了起来。紧紧地抱着包袱，试图找些靠山。
“阿哥，怎么了？”素香小声问道。
长康朝那空隙看过去，认真道：“我出去会儿，你再这等着我，如果我没有回来，你就呆在这，呆到第二日的早晨出发，一直往那北走。就见到京城。寻一个叫
‘驿福的客栈，住下来，到时候我们在那里相会。”
虽然只是聊聊数语，但是听得让素香，从未有过的孤苦无助。
她不知道该怎么办，只是点了点头道：“阿哥，我等你。”
长康朝素香笑了一下，走出了小木屋。
……
这一走，好像再没有回来的意图。
素香蜷缩在小木屋的角落里，屏住了气，耳朵细细地听那外面的声响。
先是长康出去的脚步声，接着好像有轻微的声音，那声音很咋，好似有风吹佛过很多的树叶。
再然后，就什么声音也没有了。
天渐渐黑了下来。
素香等待的心疲乏得懈怠了下来。
有不知名的动物声音再远处呼喊起来，素香拿包袱的手，有些颤抖，若是那狼来可怎么办？
她多么希望小木屋外传来长康的声音，提着某个野生动物的肉走了进来道：“你瞧，我给你打了什么好东西来？”
可惜什么都没有。
只有黑夜，如同撒了黑墨一样。
泼染了整个夜晚。
星光也被遮住了微小的光芒。
……
素香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入得睡，醒来的时候，已经是阳光万缕，这场景还是昨日那样，只是没有了阿哥，只剩下素香一人。
走出小木屋外，还是昨日的样子。
他望着眼前朝北的路，想起了昨日长康说得话来：我出去会儿，你再这等着我，如果我没有回来，你就呆在这，呆到第二日的早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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