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香挪了挪脚步。
雨水彷欲倾下而落。
随着一阵春风，吹到了屋檐下。
这满眼春雨，盛不满自己满满的心事。
林贵举着伞，从雨中走来。
远远便瞧见了素香。
他没有马上进屋，而是收拢雨伞，将其放在墙壁上靠着。
走到素香的身边。
“这春雨真大。”林贵说着话，接了点雨水往嘴里送了一滴，润了润干涩的喉咙，还真不耐。
“你也不嫌脏。”素香被林贵这一行为。有点不解道。
林贵不急不缓道：“难道你不知这雨水是天泉么？味道还真不错，要不你尝尝。”
素香犹豫了一小下。按捺不住心中的好奇，接了一手雨水，润了润舌尖。
依旧是雨水的味道。
不过还真有其他淡淡的味道。
说不上来。
素香想了一会儿心里的事情，认真道：“等春雨停了，我就回去了。”
“春雨，年年有，不知道你等哪场春雨停了。才走。”林贵没有意外，依旧不急不慢道。
素香没有想到林贵这样子回答。
眨了眨眼睛，想了好一会儿，睁开眼睛，轻声道：“就今年的。”
林贵没有立马回答素香的问题。
素香也不知道该怎么说话。
她提这话也是好好想过的——
可是自己回去了，她又有足够的心情回去吗？
她又有点依赖现在的生活状况了。
……
八宝站在门口，看着那俩人站在屋檐下，说了会儿话，又不说话了。觉得他们真傻。雨湿了鞋袜，也顾不上。眼看那雨又随风飘了进来，忍不住喊道：“公子、素姑娘。快进来吧。”
俩人互相看了一眼。
还是林贵咳嗽了一下道：“回屋去吧，小心感冒。”
素香点了点头。
屋檐下被雨水冲得有些滑。又杂乱的生了绿绿的青苔。
素香一不小心，差点滑倒。好在林贵伸手牵了一把，宽大的手，握得素香的手紧紧的。
素香脑海里闪过那日赶集回家，方竹也牵着手，带自己走过那溪流。
……
素香猛地一抽手，不自在道：“我小心便是。”
林贵见素香的样子，有些好笑。
想笑又笑不出来。
……
屋内，八宝生了火炉，又盛了俩碗红糖姜汁给他们祛除湿寒。
热腾腾的水蒸汽朦胧了素香的视野。
她的心，还因为刚才那不小心的接触，“惶惶不安”。
林贵也喝着红糖姜汁，眼帘微抬，看着素香。
又转头看那春雨。
这场春雨何时才能停？
才见那姹紫嫣红。
……
让林贵整个冬日都期待的府试，终于定在了四月十号，春雨也识趣的消停了下来。
林贵在府试前日，问了素香最想去的地方。
八宝起了个大早帮着林贵收拾好应试的物品。
收好好了，又觉得不放心，重新打开，又清点起来。
“笔、纸、砚……”八宝小心的数着，唯恐落下。
又想起厨房里蒸得大包子，随即捡了俩个，用牛皮纸包了起来，放在包袱里。
林贵走进书房，看八宝像个小书童一样，忍不住笑了一下道：“我又不是上京城参加京考，你这些都用不上的。”
八宝失望的“哦”了一声。
林贵眼撇见了那俩大肉馅包子，想起昨天晚上听到厨房里响不停，还以为该下老鼠药了。原来是这小丫头再蒸包子。
他随手拿起一个包子道：“这包子还是可以带的。”
八宝刚刚还有些暗淡的脸，现在听到这话。一下子就明媚起来。
林贵。像往常散步一样，走向府试地点。
素香同八宝站在门前，看林贵越走越远。
说起话来。
“你说，林公子会考上吗？”素香有点不放心道。
八宝扬起脸，看不知道何时飞来的小燕子，很理所应当的点头道：“当然会。”
又转念想道：“只是不知道能不能考第一名。我昨天该去庙里给公子求上一签的。”
素香听后，想了想。想起不知道这里有没有大佛，她可以感谢这几月的白吃白住，然后替他抱抱大佛脚。
临时抱佛脚，也不错的。
权当精神寄托了。
脑袋乱七八糟的想。漫无边际到了乐山大佛。
又现实想想，林贵肯定会是考上的。要不然怎么会得到县老爷的赏识呢。
“等公子考上了，你说县老爷会不会把陈小姐许配给公子呢。”八宝一直认为，公子什么都好，就是差个好的身世。
若娶了陈小姐。
那公子以后的路便是朝阳大路了。
“我想，应该会吧。”
素香回答的小心，很小心，极其小心。
……
她们站了会儿。觉得有些疲乏。
回了屋子，静候佳音。
……
忽见遥远国度飞来的小燕子，叽叽喳喳围绕在屋檐下，给喧闹的春天染上一声清脆。
……
试场中，林贵打开试题。寥寥数字。
试题跟自己所想的一样，分毫无差。
用笔尖沾了沾墨水，如背书一样，潇潇洒洒，行云流水。写下成句成词的佳词。
忽然想起某事来，笔锋又转。
改了最初默念的构思。
便成了中庸之道。
……
有考官见其他人都还在冥思苦想这试题的立意，这角落边的考生，却一气呵成的写完了一大半。
忍不住走上前来看一眼林贵的试卷：立意中统，辩意中规中矩。
算不上佳卷，但过这府试不成问题。
林贵看见考官正在瞧自己的试卷，将毛笔搁在砚台上，微微呼吸了一下清凉的空气。
又重重的叹了口气。
那考官笑了一下，抚摸了一下自己一小撮胡子。
道：“时辰还未到，我看你还是认真想想。”
他还是愿见到十分出彩的试卷的。
他瞅眼看了一下这位考生的名字——林贵。
……
林贵微微一笑，毛笔依旧搁在笔砚上。
忽而听到隔离自己远处的窗外，有早起的黄莺，站在那里，卖弄自己的喉咙。
忽然兴起。
又重新拾起笔，在试卷的背后，写上几个蝇头小字：“我见黄莺笑蜗牛，甚是高兴。”
……
府试的结果还需几日才有结果。
八宝见林贵应试回来，跑上前去不停问道：“题好做么？能过么？能得第几名……”
“你家公子怎么不会过呢。”
八宝还是不放心，接下来的日子不时双手合十，嘴里祈祷着：“观世音菩萨，愿我家公子能过。”
“只是小小的府试，以后若是京试了，你可求哪位神仙去？”林贵忍不住说道。
……
“我家夫子都说，林贵哥的才学数一数二，不成问题的。”狗蛋儿凑过来，插嘴道。
……
与八宝他们同样期待结果试卷结果的还有陈府的陈小姐。
陈小姐近水楼台先得月，最先瞧见了林贵的试卷。
默默念了一个完整。
小心问道考官：“你看，这可以进吗？”
考官点了点头道：“这试卷我们已经看了，已经进了。”
“那第几名？”陈小姐对于林贵的试卷能通过，没有多大的意外和惊喜。
这都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考官认真说道：”还需斟酌几番，才有定论。〃
第78章 溺水 （补6。12）
等待府试的结果的过程。
枯燥而又充满期待。
素香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或者是因为现在的生活开始变得舒坦。
没有其他的事情可以去期盼，她也开始期待府试的结果。
有期待总比每日虚度了光阴才好。
林贵依旧如同往常一样出门会友，有时候带着八宝出去，有时候一个人。
素香不愿出门。
一出门便总能听到满城的流言蜚语。
耳不听，心就静。
实在闷了，就趁晚上夜色未浓还淡的时候。
一个人捡偏僻的地方走。
柳河末尾是个不错的地方，清清静静，柳絮的味道还随风起来。
春风，逗起一水波纹。
四周无人，素香索性坐在了河岸的台阶上。
看着鸟儿飞跃过河面，留下影子。
素香坐着无趣，伸手舀起一清水，清澈的河水从指尖滑过，凉凉的，倒也不冷手。
因为这里处在柳河出城的一个拐弯处，很少有人来。
素香面向着柳河，看不见半丁点人，一度还以为这里只是个旅游小城。
神情也恍惚了好多。
只缘身在此城中，不知自己是客。
“素香，素香……”猛然听对面有人喊着自己的名字，素香站了起来，柳河不宽，可以模糊看见对面有人，对着自己，朝自己招手。
听那声音好像是八宝的，又觉得不像。
她想转身走过不远处的桥，过去看看是谁？
不料刚转身——
脚底打了滑，还来不及想什么，整个人就掉进了河水里。
素香以前不会游泳，现在也没有游泳的求生技能。
激励地挣扎了几下。
呛了几口凉水，然后就开始不想挣扎下去。
素香觉得自己应该到了结局，常听那快死去的人会回忆过去。
现在的她突然心生了懈怠。
浮萍的无助感又浮上了心头。
她自己没有拥有多少回忆，回忆最多的无非就是狗蛋儿他们带给自己从来没有的温暖。
她慢慢闭上眼睛。她觉得自己是不是要回去了。
回到现代。过该过的生活。
狗蛋儿应该会过得很好，有林贵，有莫大娘。
林贵或许会跟陈小姐的爱情一波三折，但最后应该喜抱美人归。
方竹也会很好，有柳絮。
素香呢？若不是自己的灵魂强制的占有她的，她本就走了，所以就不必再牵挂。
偶尔脑间，又见林贵带她去柳城最高的亭子，说那京城的景致比这好看多。
素香想哭，可不知道眼泪该怎么流。因为周围都是水……
……
爸爸妈妈看着素香，脸上充满了焦急之色。
看见素香醒了。他们的脸上露出喜色。
“醒了？”
狗蛋儿站在父母的中间，歪着脑袋看着素香，怯生生的喊了声：“姐姐。”
素香面露着幸福的笑容，想起那长串平凡无奇的梦。
又想起梦中跌落在水中的情形，有些后怕道：“我还以为看不见你们了。幸好只是个梦。”
素香伸出手，想摸摸狗蛋儿的脑袋。
只是梦。
她触摸不到他。
爸爸妈妈，狗蛋儿却消失不再。
素香有点懊恼的叹了口气。
一口气涌上了心头。她猛得咳嗽了一下——
这次才是真得醒来了。
她依旧在躺在林府属于自己的房中，青花雕刻的木床，换了水的花瓶。
花瓶中，插着才换上的桃花。
上面还滚着几粒水珠儿。
八宝端着听到素姑娘的咳嗽声，知道素姑娘醒来了，端着刚熬好的汤药走了进来。
“素姑娘，你可醒了，担心死我了。”八宝说道，随后汤药放到床边上的案几上。
她见素香没有说话。恐是吓到，还没有回过神来，边用汤勺服侍素香喝下汤药，边道：“这是大夫开的汤药，说是等你醒了，便于你服下，养养神，其他倒没有什么大碍。”
有些苦涩的汤药润过喉咙，素香这才回了很多神。
她看着八宝，八宝就真真实实的站在自己跟前，仔细看去，脸颊上的绒毛都可以看得清楚，素香心里面又觉得开心了很多。
这样正好。
“我是落水了吗？”
八宝俏皮的眨了一下眼睛道：“你说呢？”
素香摇了摇头。
“你若不落水，我也不喂你这压惊的汤药了。也不知道你怎么会跌落到水里去，幸好有路过的人，跳到了水里，折腾了许久，才把你救上岸来。
有人认出来你是我们府上的，就跑来告诉给公子了。不过后来我们过来的时候，大家都说你没有救了，我瞅见你就直楞楞的躺在那儿，我也以为素姑娘你没有救了，可没有想到……”
八宝说道这里，放缓了语速，明显感觉到自己耳红心燥。
素香没有注意到八宝的表情，又继续问道：”那我怎么又活过来来了？”
八宝朝窗外看了一眼，一手端着汤药碗，脸贴到素香的耳边悄悄说道了一番。
素香听得脸一会儿白，一会儿红的。
她抿了抿嘴。
林贵用人工呼吸，救了她一命。
……
有阳光穿堂而入，照在桃花上。
粉粉滴嫩。
看得素香心中发烫。
……
林贵看着日益恢复的素香，觉得有些好笑，又好气，道：“又不会游泳，跑那河边做什么？若不是有人从水里把你捞起，我们还以为你凭空消失了。”
素香像小孩脾气一样嘟囔了几句道：“只不过是意外。”
说完，才瞧见林贵身边还站着另一个人。
那眼神，那气质，那模样……
这不是——
那个在溪水乡下，喝自己酿的葡萄酒的人么？
那人看素香一脸惊讶的神态，毫不拘束“哈哈”大笑道：“怎么不认识我了？我可记得素姑娘那酿的一手好酒啊？我至今还回味无穷。”
“这个就是把你从河里捞起来的救命人。”林贵再次用了个“捞”字。让人觉得怪异无比。
那人笑了笑道：“不论是谁。都会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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