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边都是女神,谁也得罪不起啊——这还是个小问题,关键的是,五十个少女中,到底哪一个是奥德修斯?
帕拉墨得斯继续说:“要不然……我们一个一个排查一遍?”奥德修斯赶紧摇摇手,说:“不行不行,这里面都是王室公主,那样做太失礼了,就算我们可以为了大局不拘小节,可是……”说着偷偷指了指不远处的国王,“据我所知,那可是一个爱女如命的家伙,你要是因为这个得罪了他,可是要倒大霉的。”帕拉墨得斯和奥德修斯齐齐叹气,两位国王一筹莫展。
彩虹女神伊丽丝适时的出现,两位国王对视一下,奥德修斯率先便要跪倒,伊丽丝抬了抬手,挡住了他:“罢了。除了你们,没有人能看见我,施礼的话太引人注目了。”奥德修斯只好作罢,与帕拉墨得斯向女神微微鞠了一躬,算作施礼。
伊丽丝点点头,对奥德修斯说:“有位女神托我给你解决方法:阿喀琉斯的优点,即是他的弱点。”奥德修斯若有所思的捏住了下巴,细细的思忖。伊丽丝扫视了面前的二人一下,便提起裙角,准备旋转离去。
奥德修斯伸出手臂,做出个且慢的手势:“女神,请问是哪位高贵的神祗给我提示的?”伊丽丝眯起了眼睛,半晌之后回答:“上次把你劝出战的那位。”说着转圈消失。
奥德修斯的神色更加疑惑,不禁喃喃自语:“……女神?”
另外一位国王并没有在意奥德修斯与彩虹女神最后的交谈,他专心致志的思忖那句女神的提示,却半晌无果。“奥德修斯,这提示太模糊了,你有没有什么头绪?”伊塔克国王本想摇摇头,手肘却触碰到了腰间的佩剑上,奥德修斯盯着离家时妻子亲手给他系挂到腰间的长剑,笑出了声。帕拉墨得斯也是个聪明人,看了看奥德修斯的佩剑,意味深长的点点头,两人一起笑了起来。
关于海伦的唇枪舌剑
斯库洛斯国王看着这两个人笑得开心,不由得问:“你们还有什么事情么?”巧言善辩的帕拉墨得斯向奥德修斯使了个眼色,说:“是的陛下,还有一点小事情,请您稍候。”奥德修斯会意,到门外吩咐了几句之后,两位仆从提着许多东西就进来了,两人同时把硕大的包裹摊开在诸位公主的面前,垂首后退。宫殿里瞬间被吸气的声音充斥了——
较大的那个包袱里面都是金光闪闪、精巧绝伦的首饰,镶嵌了无数晶莹的宝石,公主们惊喜的互相看了看,一拥而上,叽叽喳喳争先恐后的挑选着,时不时还向身旁两位小贩打扮的侍卫问问价钱款式。
奥德修斯与帕拉墨得斯对视一眼,奥德修斯低声说:“看,露马脚了吧?我就说那些纺布绣花的测试方式不好使吧?他定是让别人弄好,自己在我们面前比划两下就充当自己作品的。”帕拉墨得斯抿住嘴唇,点点头,然后好像又想到了什么:“这也不能作为证据啊。”奥德修斯也点点头,看着五十位公主中,唯一对那些珠光宝气的首饰不感兴趣的少女,托着下巴思忖。
帕拉墨得斯悄悄做了个手势,对另外一位侍从贴耳嘱咐了几句,对方立刻领命而去。帕拉墨得斯解下腰中的匕首,放在另一旁。果然,那位对珠宝不屑一顾的公主缓缓起身,把玩着装饰精美、薄刃锋利的匕首,甚感兴趣的样子。
忽然,屋内几十位公主、斯库洛斯国王、一干侍从无不惊讶的望向窗外,几位胆小的公主微微颤栗,惊恐的互相搀扶。年纪稍长、生性冷静的几位公主,虽然面不改色,可是手仍是握成拳头,略略颤抖。
两位从希腊千里迢迢赶赴斯库洛斯的国王,意味深长的注视着那位特殊的公主。
窗外象征战争开始的号角,低沉闷重,不停的响着。国王正欲外出查看,门口的侍卫却拦住了他,低声说了几句,他便点点头,径自离去。
那位公主把帕拉墨得斯的匕首扎进腰间,拿起挂在墙上的长矛与盾牌,正想向外走,却被敖德修斯拦下,伊塔克国王微微一笑:“阿喀琉斯殿下,你可真是不好请啊。”那位公主一惊,随后敛了惊奇的神色,同样微笑着说:“奥德修斯国王还真是好眼力,不过,如果不是母亲允许我自由选择,恐怕现在我还是公主打扮,让奥德修斯国王你蒙在鼓里呢。”帕拉墨得斯哈哈一笑说:“不知阿喀琉斯殿下是否出战?”阿喀琉斯无奈的摊开手:“奥德修斯国王当初被劝出战的时候,不也是被揭穿之后就答应了么?”英武的少年一边解下身上的首饰,一边爽朗的笑:“阿喀琉斯一定率领密尔弥冬的士兵,援助希腊盟军!”
特洛伊王宫,现在剑拔弩张,远没有斯库洛斯以及希腊盟军得知忒提斯的儿子参加战争之后那么开心。
——没错,引起这场战争的两位,王子帕里斯和曾经的斯巴达王后、现在的特洛伊王子的妻子海伦度过了漫长的新婚旅行后,回到了丈夫的故乡。
自从三位作为使节来访的国王走后,特洛伊陷入了一片恐慌——他们虽然还不知道来龙去脉,可是看着气势汹汹离去的使节,虽然没有看到庞大的希腊舰队,可是天生的直觉告诉他们,战争就要来临了。
这是帕里斯率领着船队,载着他掳掠来的妻子和财物,满载而归。
普里阿摩斯国王面色阴沉的看着即将给这个国家带来灾祸的儿媳,立刻召开了贵族会议。
年老的贵族长老甚是担忧,但是普里阿摩斯的儿子们大多不以为然——他们正值血气方刚的青年时代,对希腊使节的挑衅式话语甚是不满,都愿意在战场上决一胜负。
普里阿摩斯的二儿子,得伊福玻斯率先站起来说:“父亲,我赞成留下海伦。”普里阿摩斯面色不佳的迷紧了眼睛:“说说你的理由。”
得伊福玻斯首先向在座的各位贵族施礼,然后说:“父亲,据我所知,海伦在被帕里斯带走之后,有很多机会可以离开他,回到斯巴达的王宫中,可是她没有这么做,不就是表明了她是自愿与帕里斯结合的吗?既然他们二人已经愿意结为夫妻,那么无论海伦之前是斯巴达的王后,还是贫穷的孤女,现在她唯一的身份便是特洛伊王子帕里斯的妻子!我们作为她的兄长和亲人,怎么能在这个时候把她交给希腊人呢?而且,即使我们这个时候把海伦献出去,阿伽门农也不会轻易撤军,他这个人生来权力欲望很重,现在有机会攻打特洛伊,他自然不会放过。”
海伦
而年老的贵族首领、善于预言的潘托斯却极力反对:“陛下!”他站起身,向普里阿摩斯说:“那个女子注定要将特洛伊推向困境!强抢别国王后!这种事情只是想想都让人觉得耻辱!如果不把她送回去而国破人亡,所有人都会指着我们特洛伊人的脊梁说:这就是因为一个女人毁了整个国家的人!”说着颤巍巍的指着不屑一顾、横眉冷对的帕里斯说:“你出生的时候赫卡柏王后就曾经在梦中预言过,你注定是一支将伊利昂城焚灭殆尽的火炬!没想到竟然一语成谶!”帕里斯不满的低声说:“潘托斯,你何必人身攻击、侮辱我与我的妻子?”
担心危在旦夕的特洛伊的潘托斯大怒,正要驳斥,普里阿摩斯的长子赫克托尔蹙紧剑眉,站起身来说:“父亲,虽然帕里斯当初强行带走海伦,是令人羞耻的事实,可是正如得伊福玻斯说的那样,我虽为帕里斯的行为感到羞愧,但是赞同把海伦留下的办法。”
潘托斯还欲辩驳,国王普里阿摩斯却摇摇手,对赫克托尔说:“你说的是,不过,这件事情还要征求当事人的意见。”说着对身旁的王后赫卡柏说:“请把海伦带过来。”王后点点头,起身去请后殿的希腊第一美女,海伦。
赫卡柏的身影逐渐变小,又渐渐出现在众人的视线内,大家互相对视,望向赫卡柏身后的袅娜娉婷身姿,等到看清了来人的脸庞时,几乎所有人都不禁倒吸一口气。
这是怎样一位女子啊——
双瞳剪水云鬓碎,蔷薇如面月如眉。
远山般的细长黛眉下,是一双剪水双瞳,眼珠黑如耀石,深邃不见底。而侧着光来看,却愈发的像晶莹的松脂凝结而成的琥珀。巍巍卷曲上翘的睫毛密而长,轻轻颤动,给女子带来了些温婉,淡淡的哀愁恰到好处。瑶鼻,樱唇,海藻般的鬓发。象牙白的肌肤衬着一张莹莹脸庞。绝美。
果真是已逝的前斯巴达王后、连大神宙斯都心醉神迷的勒达王后的女儿,受到爱神阿佛洛狄忒喜爱的女子。在座的所有人——包括憎恶海伦为这个国家带来灾祸、以潘托斯为首的贵族长老——无不惊艳不已。美丽胜过许多女神的海伦袅娜的走向普里阿摩斯国王与赫卡柏王后的宝座之前,盈盈拜倒在地,翡翠般的碧眼饱含泪水,欲语还羞。
“殿下!”海伦微微抽泣,抬起头看着俯视她的王后赫卡柏,说:“虽然我是希腊人,但是我的祖上却也是亲手建造了伊利昂城的特洛伊人。虽然当初我并没自愿离开斯巴达,但是与我的丈夫结婚多年,我已深深的爱上了他。如果让我再回希腊,恐怕我受到的只会是侮辱与死亡!我宁愿与特洛伊存亡与共,也不愿回到希腊受辱!”赫卡柏心中同情这个身世悲惨的女子,蹲下身扶起在地上啜泣的海伦,望向身旁的普里阿摩斯,对方叹口气,对众人说:“不知各位意下如何?”潘托斯见全场只有他一个人仍然拒绝海伦,只能随波,逐流缄口默不作声。
普里阿摩斯点点头,说:“那就这样吧。海伦,你就随帕里斯一同居住吧。今天就散了吧。”帕里斯谢过父亲,拉着爱妻一同走了。
奥林匹斯水神神殿中,阿尔忒弥斯坐在哥哥身旁,一脸不屑的看着水晶镜中海伦的身影:“她算个什么?无非是父神的女儿,阿佛洛狄忒的宠儿,水性杨花如斯,也算难得了。”阿尔忒弥斯向来厌恶这种放荡的女人。
阿波罗凉凉接口:“真搞不清楚一个妖冶浮华的女子怎么能让伊利昂城破人亡。”他口气甚为不满——长久以来,他所庇护的繁华城市就因为一个女人就要化为废墟?
芙洛拉吹去手中花茶的热气,回答说:“她愿意么?她除了美丽的外表,什么都没有。嫁给墨涅劳斯也是她的父亲的安排,嫁给帕里斯也是爱神的旨意,我倒是很可怜她一生都生活在神祗的干预下。”
雅典娜从外殿风尘仆仆的走了进来,阿尔忒弥斯站起身给她拉过来了一个座位,芙洛拉接过她的披风,递上一杯热气腾腾的花茶,紫色的眼睛无声的询问雅典娜,智慧女神当然明白她在问什么,点点头说:“阿喀琉斯今天晚上就随大部队一起到伊利昂城下了。”阿波罗站起身,收敛了脸上的温柔,问:“莫不是……”
雅典娜微微冷笑,回答说:“是啊,你钟爱的赫克托尔将要与阿喀琉斯对战,很期待吧?希腊第一勇士对特洛伊……”啪的一声,雅典娜回过头去,停止了话语:“芙洛拉,怎么了?”
水神吹了吹手掌:“啊呀,真是丢人,水之女神居然教热水给烫到了。”说着蹲下身,捡起地上的白玉茶杯,对着面前的几位神祗微微一笑,摇摇手:“没关系的。”雅典娜这才继续说下去,与阿尔忒弥斯兄妹兴致勃勃的讨论两位即将对战的英雄。
与提坦神族一样,在这场战争中明确保持中立的芙洛拉静坐在一旁,抚摸着手上银色的星辰手镯,心中远没有脸上恬静的神色那么平静。
阿喀琉斯和赫克托尔……
怎么会这样……
明明应该到最后,才是两人的对决吧?
如果赫克托尔死了,或者阿喀琉斯受伤了……怎么办?
如何?如何!如何……
芙洛拉紧紧的握住长裙的下摆,咬紧下唇,下定了决心——
就算再危险,也要这么做。眼前的人,不再是热烈讨论的阿波罗兄妹和雅典娜姐姐,而是那个单膝跪在自己面前,信誓旦旦的要把所有的荣誉献给自己的少年,还有那个轻轻吻过自己的少年……
不要!她不要赫克托尔的生命换来的荣誉,也不要阿喀琉斯的鲜血来献祭自己!
她中立,她不愿意插手战争,看着一条条鲜活的生命从自己的手上流去,一抹抹灵魂被自己硬生生的从妻儿身边带走,让灵魂的引导神赫尔墨斯带领他们走向黑暗的冥界。
可是,唯独那两个人不行。偏偏他们又棋逢对手。
芙洛拉笑意盈盈的送走阿尔忒弥斯他们,回到内室,换上了自己的一袭戎装,别起头发,看看镜子,也是个英武清秀的少年战士。
她拿起手旁的银弓银箭,把同样是银色的宝剑挂在腰间,收起精致的匕首,戴好手套。
铜镜中,英气流转,哪里还有那个聪慧可爱的美丽女神芙洛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