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还——”
“那天晚上的事别再提。我只能说那时我没骗她,是真心对她。而且我也想过了,只要她不图名分,我还好好的待她,但她别想做这华阳宫的女主人。我华阳闲云野鹤惯了,别说是她,任由三界六道,没有哪个女子能牵绊住我华阳。”
华阳抄起桌上的酒壶,一股脑往肚腹内灌酒,任由那酒水子顺着脖子一路淌下去,直钻入微敞的领口中。
鬼王叹口气,正此时,却听门外有小童来报:“上仙,大王,月老来了。”
小童话音未毕,就已听得一阵爽朗笑声,并一个身着月白袍子,生得十分俊俏的年轻后生,摇摇晃晃的进了门。
本一脸怒容的鬼王见了来人,就笑道:“月老,你又喝酒了!?你这逢喝必醉的毛病,真得改改了!”
月老更是一阵大笑,满嘴酒气,醉眼朦胧的四处找说话人,只道:“这不是又撮合了一件好姻缘么。高兴,多喝了两杯。”
“谁的好姻缘啊,值得你这般高兴?”华阳也随口问道。
月老就说:“是柳仙与火仙。”
“啊?!你想她被火仙烧死啊!”华阳与鬼王异口同声。
月老就口中啧啧的,神秘兮兮自袍袖内掏出一红一绿两条丝线:“没事,只要有它们,哪怕八百辈子的仇人,我月老也敢保证化敌为友,不不,是携手共老千年万载长。”
姻缘线?!
☆、第三十五章 :
月老的话显然引起鬼王极大兴趣;就问:“这么说无论两个人多大仇,有没有情,只要你这俩破丝线系上,就喜结连理了?”
说着话手就要去拿,却被月老一闪身躲开;后者就像藏宝贝般忙不迭将姻缘线重又收回袍袖内,口中一叠声道:“可别弄坏了;金贵着呢。”
“不就是破线。”鬼王嗤之以鼻。
月老却双臂环抱着;生怕鬼王上来掀衣服:“可不是破线;这是姻缘;关系到两个人一辈子的事呢。”
鬼王目光不由瞥向华阳,华阳正喝酒,对他来说;姻缘不姻缘的与他无关。
重重叹了口气,鬼王又问月老:“三界姻缘都掌握在你手中?”
“那是自然。”
“即使仙的?”
“别说普通小仙,就连咱这位第一上仙的,都掌握在我手中。”
“哦?!”
本随口问的鬼王闻言态度立马端正起来,一双眼不由再度瞧华阳,可华阳似乎觉得酒水子比任何情/爱都要妙得多,竟只是喝酒,连鬼王左一眼右一眼的望自己都没发现。
鬼王便又叹了口气,将那目光收回,重又看向月老,并故作一副万分不在意的样儿:“听说你月老祠里有个大柜子,里面都是泥人。你既然掌握了三界姻缘,那华阳与钱招招,他们在不在一层?”
“当然不——”月老惊觉什么,猛的收了口,只干笑道:“当然不知道,天机不可泄露天机不可泄露,别说我不知道,就算我真知道也不能说啊。”
“我就说你吹牛吧,三界六道都将你吹得什么似的,就好像没了你,男女都不懂情/爱了。更有甚者,居然说你那柜子里的泥人只要是三界中人,就没一个不在的。要我说,你才没那么大本事,连帝君妹子以及九重天第一上仙的姻缘泥人都掌握呢!”
鬼王与月老的对话令本置身事外的华阳也坐直了身子,并放下酒杯。而月老被抢白,一张脸立马通红,居然万分认真道:“谁说我不知道!”
“你就是不知道。”鬼王道。
“知道。”
“知道又不说。”
“不能说。”
“那就是不知道。”
“知道就是知道。”
“那你说他们到底在不在一层?”
“不能说。”
“不能说就是不知道,不知道还吹什么牛。”
“都说了知道知道知道!”
“算了,我也不与你争辩,他们本来就在一层,有什么好争的。”
“谁告诉你在!明明就不在!”
三两回合间,月老就被鬼王绕晕了头,套出实话来。大抵发现自己失言,月老竟是一吐舌头,也顾不得自己来是作何的,只忙忙说一句还有事先告辞,便逃了。
只剩下鬼王与华阳两个人表情各异,怀揣了各自心事。
怀揣了心事的还有我。犹记那回梦到招招财神灌醉了月老盗取姻缘线,难道与今日事甚至鬼王,有何关联么?
只是盗线,为何会引起天威大怒呢?!
三百年前,镇守万妖洞?三百年前若我未记错,也是载浮那厮常说的万妖洞失守,万妖王破洞而出,搞得三界血流漂杵之时。
那么,那件事又与盗取姻缘线,有何关联呢?!
我紧盯着一脸莫名情绪,时不时陷入沉思的鬼王,心中疑问一重又一重。
正费脑,就觉眼前一花,身子又开始不受控制的上升。不由暗暗骂了声娘,心道这开启部分记忆真不是一般人受得了的!你说你要给我看过去就直接从头至尾不好么?一会一个片段的,要不是我本就思维跳跃着,恐怕早就被这些片段搞得疯掉了。
但抱怨归抱怨,我身子上升的速度可是不随我意志为转移了。因有了前几次经验,也就干脆任命的等着,并揣度着,下一站不知是哪。
白光出现再消失后,我身子终是停在一处奇异地界。
却见那地界烈焰熊熊,火光冲天,我正以为是哪里走了水,就又发现那火光烈焰之流的竟是成倒挂之势,自一道悬崖而下,烈烈燃烧,却无半点蔓延。
换而言之,这烈焰火光竟是一道火瀑布,将去路阻挡。
立在那火瀑布前良久,我犹豫着也不知以我如今这种状态,硬闯过去,会不会烧成秃毛鸡?!正进退维谷,便听得身后有脚步声起,回首,便见招招财神一脸心事重重的样儿,自我身后行来。
咦,她这是要干嘛?难道嫌有情太苦,要自/虐,没事学个凤凰浴火重生?!
可别想不开啊!情情爱爱的那都是假的,性命才是真的啊!退一万步讲,就算华阳当真是个大骗子,咱也不用一颗歪脖树上吊死啊!大不了拍拍身上的灰尘,振作精神寻找第二春。更何况咱只是财神又不是凤凰,到时没浴火重生,反而一把火烧成灰,也犯不上么!
我混想间她已走过我身旁,并脚步不停的直直往火瀑布走去。见她失魂落魄的样儿我不由更担心,有心大声唤住她,又忆起就算自己喊也没用,人家压根听不到!
便住了口,只瞪眼瞧着,却见她直直穿过火瀑布,竟是毫发无损的进了那瀑布后地界。
吓?原来这火瀑布只是虚张声势,吓唬我这种惜命人的啊!
这回我没在犹豫,忙不迭紧跟上她,也走向那火瀑布。
但觉热浪扑面而来,有那么一瞬间觉得自己就要被热气融掉,但也仅是瞬间而已。待到一切不适之感消失,我便发现这火瀑布后竟是另有洞天!
难以形容那是怎样一处美好境界,总之一切不可想象的都能在此发生。譬如狼与羊共处同行,虎与猪相偎而卧。
象群在天上飞奔,飞鸟却在河里悠闲游动,而鱼呢,在白云地上直立行走。总之一脚踏入这地界,我几度以为自己突然神经错乱,甚至对已经建立的人生观世界观产生巨大怀疑。
双手拇指大力按压两旁额角,我又狠狠掐了自己一把。确定不是做梦后再抬眼四处找。果然就见不远处那道瘦弱的火红身影。
暗暗念几遍静心诀,才能控制自己心神不乱。我小心翼翼的踏上脚底雪白云层,仰头看一眼头顶那片青草地天,不得不再念几遍静心诀。
能搞出这样一个颠倒世界的家伙,必然是个超级大疯子!
忍不住腹诽这位大疯子几万遍,我生怕招招财神走远了寻不到,于是也就强行控制自己,在云层上走路。
很快便追上招招,而一路跟随她穿过无数奇异景致,终是停在一个八角亭前。
往亭内一望,我差点没气吐血!我当这地界的主人是谁呢,原来竟是那鬼王!倒也难怪,他本就不正常,所以搞出这样一个不正常地界,也实属正常。
呃,我这都在说什么啊!
看来这地界便是九幽。我只是想不到鬼王骨子里还这么不同常人,居然连自己管辖地都搞得与众不同呢!
忍不住头痛,正想好好捋顺一下思绪,便听招招问那位稳坐庭中的鬼王大人:“是华阳的意思么?”
呃?这都哪跟哪啊!
鬼王本稳坐在亭内一张宽大而舒服的太师椅内,闻言竟是呼的一声立起身来,怒道:“你是真傻还是假痴?!”
招招便垂首,凝视自己的脚尖:“真假重要么?”
“重要,当然重要!”
鬼王上前几步,招招却后退,抬起眼来瞧向鬼王,唇角微微上扬,勾起一抹苦笑来:“只要是他,无论真假我都不在乎。”
“他骗你!”
“我可以分辨。”
“好吧,我说不过你,就算他没有骗你,可你想过没有,你们根本就不能在一起。”
“我知道。”
“知道你还这样?”
“怎样?!”
招招将目光移开,神情倦怠;“我什么都知道,其实我已经很累,非常累,可是我舍不得,就是舍不得。”
鬼王忍不住叹口气,道:“舍不得也要舍,放开好不好?”
招招也在叹气,“已经太迟了,我放不开。”
鬼王闻言不由走回那把宽大的太师椅前,坐下。他似自言自语,偏偏每一个字都清晰可辨。
“今晚我会请月老喝酒,陈年的好酒,也是醉人的酒。听说月老有一柜子的泥人,每一个泥人都代表三界中一员,听说只要将姻缘线系在男女手腕脚踝上,就可以逆天改命。”
说到此鬼王略顿,一双眼锁定招招的眼,一个字一个字无比郑重道:“哪怕两个八辈子也不会在一起的人,哪怕是不能动情的第一上仙!”
一口气说了一大堆话,鬼王似乎突然好累好累,竟是身子往后一仰,将头靠在那椅背,就连双眼都已闭起。
招招原地杵着,也不说话也不离开,只是原地呆呆的立着,良久。
她回首望一眼来时路,那地界天地颠倒,无比神奇。再回首,她似想起什么重要的事,开口问道:
“会有什么后患么?”
鬼王眼也不睁,只梦呓般道:“一旦华阳动情,必然无法继续看守万妖洞口。只怕到时万妖王破洞而出,为害三界。”
招招不由长舒口气,道:“此事倒不必担心。我会先与栖霞派五老商议,到时由他们接手看守万妖洞的重任。”
“你有把握?那可是几个老顽固。”
“我对栖霞派有恩,相信此事他们定然会答应。”
“那就好。你一定要掐算好时间,最好五老先一步赶去万妖洞,才妥当。”
“嗯。”
招招想了想,又问:“盗线自然由我完成,本就是我与华阳的事。而且你放心,无论到何时,我都不会将你牵扯进来。我只是奇怪,你为什么如此帮我?”
☆、第三十六章 :
眼前白光出现的特别不是时候;我简直就想当场爆粗口了!啧啧;其实我比当年的招招财神更想知晓,鬼王为嘛如此帮一个朋友的女人。
难不成鬼王爱的是华阳?
呸呸;最近脑回路不正常至极,总有些乱七八糟想法不合时宜的冒出来。而白光更是不给我深/入想下去的机会;只顷刻间我身子便又该死的上升上升。
这回子又要去何处呢?!
我以为按照剧情,总该记忆带领我回到当年那盗线一刻,并暗下决心;那惊心动魄一刻我虽早已在梦中见过,可当初并不知是自己个的事;这次再瞧,是定然要仔仔细细的寻出蛛丝马迹了。
可记忆偏偏与我开了个大玩笑。就在我心中千百种打算的时候;身子已不再上升,可也没下落到任何地界,只悬浮着,以一种我万分沮丧的状态存在。
简而言之,我似乎到了一片虚空中,前后左右不着天,双脚又不沾实地儿,眼前一片漆黑。
那绝对不是种极妙的体验!
我又想骂人了!并头开始痛,可我习惯性的抬手想按压两旁额角,却又悲哀的发现,我控制不了自己的手脚,并更悲哀的发现,我压根就没找到自己的手脚在哪!
噗,如果我知道自己的嘴在哪,定然会一口老血喷出来了!
事实证明,比不知自己在何处更倒霉的事就是——不但不知自己在何处,而且压根就看不到自己了。
我似粒无实无形的尘埃,在一个前不着村后不着地、乌起码黑的界,等待记忆将我带走,重新起航。
心中开始打鼓,难道记忆出现偏差了?!还是素素大姑娘法力耗费过度,突然就令我在自己的记忆里失控了?!
不会吧吧吧吧?!您别啊,您法力消耗过度还可以运功调息补养回来,可我呢?!该怎办?难道我就要一直这样待着,等待您啥时候身子骨恢复了来认领?!
当即就急的我没了语言表达能力,外加描诉能力,很想大喊的,不过作为一粒尘埃,是喊不出话的!
正在这焦急万分的当口,那漆黑一片的眼前就突然白光一炸!
与以往不同,这次没有伴随着身体上升。白光仅仅是一炸,瞬息见消失。正纳闷,又听得雷声,轰隆隆一声炸雷响,似隔空推磨,是响彻在我心头了,令我激灵灵的一抖。
然后就发现,自己有了实体。
低头看,手脚身子都回归,而眼前的漆黑不见,炸雷与闪电过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