语气稍顿,李利坦言道:“眼下这里没有外人,我就不瞒你们了。自建国至今,前后不到半年时间,我就感觉长安城的氛围不好,朝堂之上暮气沉沉,百官府邸中也是暗流不断,许多公卿夫人和官宦子弟穿金戴银,讲排场、摆阔气,奢侈之风已然崭露头角。最为重要的是,百官之中已有明争暗斗的苗头,就连朕的内府也不例外。
有鉴于此,朕决定改变这种不良风气,打压奢侈之风,杜绝明争暗斗带来的内部消耗,而这一切的源头就出在百官们的家眷身上。是以朕作表率,让内府妻妾们做些力所能及的事,让她们切身感受到劳动的艰辛,深刻体会一下锦衣玉食的生活来之不易,要让她们知道如何创造价值,学会珍惜现有的富裕生活。时下大业未竟,还没到安享太平的时候,因此消除奢侈之风势在必行,宜早不宜迟。不知你二人意下如何?”
“陛下英明,臣等听凭驱使。”郭嘉、诸葛亮恭声应道。
李利颔首笑道:“既如此,此事就这么定了。此外,只要百官们的妻妾们愿意出来做事,内府名下的刺绣、饰品、官服和家具等行业,大大小小一百多个作坊都可以对她们敞开大门,让她们参与进来,多劳多得,按实际效益予以发放酬劳。这份薪酬不在俸禄之内,单独发放,完全是她们自己的劳动所得,享有自由支配的权利,这一项规定将列入我朝律法之中,切实保障她们的合法权益。”说到这里,李利戏虐地笑道:“如果她们敢于迈出这一步,或许不久之后她们就能自己养活自己,甚至还能养活全家老小,到那时就不用看你们这些官老爷的脸色过日子喽!哈哈哈!”
郭嘉、诸葛亮二人面面相觑,脸色很怪异,一副哭笑不得的样子,这让李利笑得愈发开心,似乎他的快乐就是建立在郭嘉二人的窘迫之上。
大笑过后,诸葛亮道:“微臣对此没有异议。但此事要真正推行起来,却是任重而道远,殊为不易。毕竟,这是传承千年的规矩,绝非一朝一夕就能打破的。此外,女子自食其力固然是好事,但微臣担心日后难免出现官宦之家乱用职权或官商勾结之类的事情,为此我等还须周密安排,防患于未然哪!”
李利闻声收敛笑容,颔首道:“确实如此。凡事都有利弊,我们所做的就是引导激发有利的一面,尽可能杜绝弊病,不能因噎废食,知难而退。如何制定律法就由孔明全权负责,此事不急,慢慢构思,等到我晋国女子都动员起来之后再行制定律法也不晚。”
第233章死水微澜
夜渐深,街市上愈发热闹。
适逢乱世,像长安城这样热闹的夜市是极其罕见的。
相比之下,在其他两大诸侯国内几乎是天黑之后街市上就没有行人了,大大小小的城池全都沉浸在夜幕的沉寂当中,根本看不到如此热闹的景象。
随着夜幕彻底拉开,进入南苑酒楼的人越来越多,大厅里人声鼎沸,喧嚣之极,整条街都被它笼罩其中。
从某种意义上说,南苑酒楼是长安城夜晚的无冕之王,整座城池因为它的存在而变得丰富多彩。
酒楼有东、西两个大门,这并不是为了方便,而是等级森严。从东门进入酒楼的都是达官显贵,至少也是中郎将或议郎以上的文武官员和他们的子嗣,裨将及以下的官员均是无缘经此门入内。他们可以绕到西门进入酒楼,因为西门就是为他们这些中低层官员和商贾豪强们设置的,进入酒楼之后就是大厅,吃喝玩一应俱全。
与之相比,东门就不同了。达官显贵们进门之后直接上楼,他们在楼上有长年包房,有专人服侍,无论是欣赏歌舞还是大吃大喝都享有高人一等的待遇,享有优先权。当然了,他们的消费自然也是极高的,一晚上的开支足够在大厅里消费十天,相当于一个五口之家的平民百姓两年的开支。
显而易见,南苑酒楼就是彻头彻尾的消金窟,是富人才有资格涉足的地方。普通人一辈子也不得其门而入,根本无法想象达官显贵们的生活到底是什么样子。
从傍晚到现在。酒楼门前一直是车水马龙,每一刻钟都有数以百计的锦衣华服之人进入酒楼。半个时辰下来,酒楼里已经容纳了上万人,却仍然不显拥挤。看情形,即使再来一万人,南苑酒楼也能一口吞下。
事实正是如此。这家酒楼的占地面积与北城的皇宫不相上下,除了建筑装饰上面略有不及之外,建筑面积和奢华程度丝毫不逊于皇宫。因此,很多人私下议论,南苑酒楼其实就是皇帝李利的行宫。与当年董卓建造的郿邬没有本质的区别,颇有异曲同工之妙。
与郿邬不同的是,李利很少露面,并且南苑酒楼是对外开放的,允许所有有钱人前来享受消费。就因为这样,关于南苑酒楼的诸多传言渐渐被人抛之脑后,再也没有人对此说三道四,更不会把这个消金窟与皇帝李利联系在一起。然而南苑酒楼是皇家名下产业却是众所周知的事实,因此它和一般酒肆或烟花柳巷之所截然不同。在这里消费意味着高人一等的身份和地位,许多人都将能够进入酒楼而引以为荣,作为自己对亲戚朋友或同僚炫耀的资本。
今天夜里前来酒楼的人明显与以往不同,半数以上都是前来长安应试的士子。他们衣着光鲜,三五成群的结伴而来,交纳了最低消费十两金之后经西门进入酒楼。看起来。他们家境都不错,又或者几个人凑钱交纳了门槛费。特意前来看看新鲜,凑个热闹。值得注意的是。这些前来酒楼的应试之人里面几乎没有参加武举的武士,由此可见,武士们大多出身寒微,负担不起如此高昂的门槛费。
“这些年轻人倒是很会享受,与你我年轻时大不相同啊!”看到大厅里的年轻人越来越多,李利不由得轻声感叹道。
此时郭嘉和诸葛亮就站在他身边,刚才他们商议事情的时候,甄宓便自觉退回房中,此刻正在给他们煮茶。正是由于甄宓十分乖巧,李利才会长期把她留在身边,就连今夜出宫也带着她。或许李利早已习惯了她的存在,只是他自己还没有意识到这一点。
听到李利的话后,郭嘉道:“最近几年诸侯国之间相安无事,天下太平,很多地方豪强和商贾缙绅们游走于三大诸侯国之间,大发横财。因此,新近崛起的财主和富户不在少数,腰包鼓起来之后就想求取功名,他们自己无暇分身,于是就把希望寄托在下一代身上,眼下大厅里的年轻人只怕就是这些暴发户的子嗣。”点到即止,郭嘉没有多说什么,但是从他的话语中不难听出,他对这些应试士子有成见,似乎很不看好他们。显然,这与他们尚未出仕便结伴出入酒楼有关,一事无成之时就想着享受,这种人即便有才能亦是枉然,不堪大用。这是郭嘉对他们的直观看法。
李利闻言后微笑不语,脸上露出不置可否的神情,诸葛亮见状后,面带笑容道:“奉孝之言与我不谋而合。最近半个月来,每天晚上都有很多年轻士子前来酒楼,其中不乏留宿于此的风流浪子。据酒楼主事统计,半个月下来,在此留宿的士子已有两千余人,其中半数以上的士子来自南汉刘表治下,两成人来自北魏,余下三成则是我晋国的年轻人。这些人出手阔绰,动辄一掷千金,连眉头都不眨一下,很有气魄,比朝中一些出身世家的官员还要洒脱得多。具体名单已经送到吏部,至于如何区处,想来相国随后就会向陛下请示。”很明显,诸葛亮和郭嘉的看法是一致的。
听出诸葛亮的话中不无试探之意,李利轻笑道:“自古取士之道就以德才兼备为佳,其中德行还在才能之上,不修德行,即便再有才能也不能用。然则这是太平之世的选才标准,不适合用于乱世,至于乱世的选人用人之法,我此前已经说过很多次了。乱世之中但凡已有一技之长者皆可用之,德行尚在其次,扬长避短,只要使用得当,就能达到我们所希望看到的效果。当然,如果能够找到德才兼备的人才自然最好,如果不能,不妨退而求其次,善加利用一下这些德行有失之人。不过使用这种人的时候一定要谨慎,小心为上,待时局平稳之后即可弃之,否则这些人就会成为我晋国的蛀虫,有百害而无一利。具体如何抉择,你们自行商议,做好备案,事后呈报于我即可。”
郭嘉、诸葛亮闻言后欣然点头,李利见之心头一动,接着问道:“既然出入酒楼的应试之人就有两千多人,那此次前来应试的所有文人武士又有多少呢?明天就要开始考核了,想必应试人数已经统计出来了。”
诸葛亮应声答道:“陛下所料不差,微臣与奉孝正是为了此事而来,奈何我等尚未开口就被陛下带到这里。一时疏忽,恳请陛下宽宥。”
“不妨事,早说晚说都一样。只要你们提前做好安排,考试途中不出问题就行。”李利毫不介意地摆手说道。
“谢陛下。”诸葛亮接声示谢,遂不假思索道:“截止今日午时,据吏部统计,参考文试的共有两万四千七百二十一人,参加武举及诸子百家的共有三万七千八百九十三人,文武合计六万余人。所有前来参试的文人武士之中,三成来自荆州刘表治下,约两万人左右;两成人来自北魏曹操治下,约一万余文武,余下五成都是我晋国人士。值得注意的是,我晋国参试人员中半数以上都是参加武举,且都来自雍州、凉州、并州和司隶四州之地;参加文试的只占总人数的四成,其大多来自皇家学院、益州、徐州和豫州等地。”
诸葛亮话音未落,郭嘉便接声说道:“还有一个奇怪的现象,这就是长安招贤馆设立至今已整整十二年了,除了最初招募到几位贤才之外,此后一直没有进展,却招募了数千名食客。此番科举取士一经公布,招贤馆里的两千多名食客全都报名应试,并且还有一千多名来自南汉和北魏诸侯国的文人武士前往招贤馆登记造册,但他们同样报名参试,而在招贤馆登记似乎只是为了获取一些钱财,以解燃眉之急。”
李利闻言后眉头微微跳动两下,沉吟道:“竟有这么多人参试?看来我等初步拟定的选拔标准并不过分,完全可以照此实施。即便如此,一次录用三千余文武官员恐怕随后不好安排啊,数目太大,没有这么多空缺职位呀!”语气一顿,李利又道:“至于招贤馆的事情倒是不足为奇,我汉人骨子里都是高傲的,除非万不得已,否则没有人愿意接受嗟来之食。此次科举考试无疑是给他们提供一个堂堂正正出仕的机会,能够凭借自身本事赢得自己想要的一切,是以他们自然不会放弃,无论如何都要试一试。此次科举考试之后,招贤馆就没有必要存在了,撤掉吧,重新修葺一下,改为军机处辖下的军方驿馆,作为军中将领回京听候调遣时的馆驿。”
郭嘉注意到李利说话时有些心不在焉,当即劝说道:“陛下不必担忧。眼下我晋国之内确实无法安置这么多文武官员,但是天下尚未平定,只要战事一起,一切自可迎刃而解。”
诸葛亮接声附和道:“是啊,谁都能看出此次科举是个绝佳战机,南汉刘表和北魏曹操岂能看不出来?是以他们不会放过机会的,一定会有所行动,只要他们先动起来,这潭死水就盘活了,我等就能见招拆招,伺机出兵,再战中原!”
第234章铁骑入梦(一)
晨雾弥漫,一阵微风吹过,空气透着丝丝冷意。
星辰隐退,东方未明,天空下一片混沌。
这是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刻。
也是让人最容易犯困,最好睡的时候春夏之交。
随着“吱呀”开门声响,一户挨着城墙而建的茅屋里传出黎明时分的第一个声响,低矮的房门打开了,从中走出一位四十来岁的农户。
他姓刘,方至中年,背就驼了,生活的艰辛在他的身躯上展现得淋漓尽致,所以邻居们都叫他刘老汉。
屋内没有点灯,打开门也是睁眼瞎,但这并不妨碍刘老汉早起干活。家里并不是没有油灯,也不是用不起,而是他舍不得用,能省就省,庄稼人过日子都是省出来的,精打细算才能长久。
出了门,就是一个不太大的柴院,院子东边是草棚,棚子里堆着一摞摞干柴。这是一家四口的营生,刘老汉就是以打柴为生的农户。他们家没有租种土地,也没有家传手艺,自打祖辈在此定居开始就靠打柴为生,父子相传,传到他这里已有三代了。
门前两里外就是南山,靠山吃山靠水吃水,刘老汉一家就是靠着这座连绵数十里的山林过日子。好在他家离县城很近,提前准备好干柴,敢在每天城门开启的时候送一担干柴进城。城北有几家富户是刘老汉的老主顾,昨天傍晚传来口信,让他清早把柴送去。不能误事。所以,刘老汉天不亮就起床。起的比鸡好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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