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林子缓慢的话语声在殿内响起,及至听完最后一句,跪在殿内的一众朝臣,已俱数目瞪口呆。
第八百一十五章 危言
“襄王叔不是久不理朝事了吗?这几年都在府里含饴弄孙偶尔还带着襄王妃去城外的庄子里小住些日子散心,这回,皇上怎么想起把这么重要的事交给他了?”
见贺启暄坐在床榻边发呆,慕嫣然心里一边揣测着新君的人选,一边不解的问道。
回过神来,贺启暄一脸钦佩的笑容,“襄王叔,才是真正的难得糊涂呢。”
“怎么说?”
贺启暄的话,勾起了慕嫣然的几分兴趣。
“皇祖父膝下的几个成年皇子,除了父皇,襄王叔,便是先恒王。当年的夺嫡风波,襄王叔却从未旗帜鲜明的拥护,也不结交朝臣,所以,父皇也好,先恒王也罢,都在争取襄王叔,可他却不偏不倚,保持了许久的中立态度。直到先恒王兵变落败,父皇登基,襄王叔忠心耿耿的为父皇尽忠。这么多年,父皇也尽信襄王叔,而他,却不恋权,早早的立了世子,又退出了朝廷,游山玩水,说不出的惬意,人生当如是啊…···”
贺启暄的言语中,对襄王极是艳羡。
“父皇信任襄王叔,是因为他不争,而如今皇上信任你,不也是因为这个原因?”
慕嫣然抿嘴浅笑。
“是啊……”
点了点头,贺启暄却倏地住了口。
回头看着慕嫣然,贺启暄有些犹疑的问道:“你觉得,新君会是……”
心中已隐约有了答案·慕嫣然却有些不敢说,反问着他道:“那你觉得呢?”
目光怅然的看了一眼窗外枯败的苗圃,贺启暄低声叹道:“不论是谁,从今往后,你我的生活,怕是都不复从前般轻松惬意了。”
点着头,慕嫣然反驳着说道:“轻松惬意,那也是我。打从云都城回来,你何曾有过一天轻松惬意的生活?”
说罢·慕嫣然打趣道:“食君俸禄,为君尽忠。你这一生,怕是都要效忠大梁万民,不得轻松了。”
没好气的斜了慕嫣然一眼,贺启暄不以为然的说道:“那不一定……”
见慕嫣然一脸不信,贺启暄扬声说道:“大梁的天下,永远都是属于年轻人的,所以,父皇才早早的禅位。包括皇上,也没有紧紧的攥着皇权不撒手。我既是皇室中人·自该承担自己应该担起的责任,不过,等孩子们都大了,我自然会效仿前辈,到那时,大梁将会变成何等模样,就是孩子们的事了,我只管游山玩水,带着你踏遍大梁,观花开花落·看云卷云舒……”
外面风声鹤唳,一心堂里,因为贺启暄描绘出的美好未来·慕嫣然的眼中,心里,都荡起了浓浓的憧憬,只盼着那一日来的快些,再快些。
第二日开始,朝堂上一切照旧,而朝臣们期待着的传位圣旨,却迟迟没有动静。
据说·襄王带着襄王妃去了城郊的庄子里散心·才走了没几日。
得了消息,朝臣们满心的费解。
若是走了好几日·说明襄王是在庄子里时便得到了景熙帝的传位遗诏,可他不但没有急着赶回来·反而继续闲适的盘旋在外头,这,到底是何用意?
那已立新君之说,是景熙帝的拖延之词,还是他又犹豫了?
一时间,有关新君人选的话题,在朝堂和都城内热议起来,而贺启暄,愈发赤手可热。
回到慕府,慕嫣然偎在慕老太太和柳氏身边,一脸惆怅的叹道:“打从皇上下了罪己诏,王府的门,都快被那些人踩扁了,如今,我最怕的就是听见小平子和紫月进来回话,说又有谁家的大人或是夫人前来拜见了。祖母,娘,我搬回来住一阵子,好吗?”
伸手戳了慕嫣然一指头,柳氏嗔道:“如今,你可是摄政王妃了,遇事多想想王爷,多想想王府,这样缩头乌龟一般躲回娘家来,我可没生过这么没出息的女儿。”
“娘……”
也就是随口撒撒娇,却被柳氏这般说,慕嫣然当即挽着柳氏的胳膊娇声唤了起来,一旁的慕老太太看到,慈爱的笑道:“你娘说的正是这么个理儿。如今正是多事之秋,你正该摆出王妃的款儿,让外头的人知道,王爷为何这般独宠你,也让他们知晓,我们慕府的嫡女,是当之无愧的天之骄女。
慕老太太说的豪气,慕嫣然抿嘴笑着,点头应下转而和她们聊起了家常。
没一会儿,傅妈妈从外头进来,对着慕老太太低声耳语了几句,慕老太太点了点头,傅妈妈便转身出去了。
用罢了午膳,慕嫣然便准备带着肇哥儿回府,还未动身,山水居的一个丫鬟来传话,说叶氏请慕嫣然过去说话。
慕嫣然将肇哥儿交给柳氏,径自去了山水居,进了正屋,却见叶氏笑盈盈的说道:“你三哥找你,说有几句话跟你说。
说罢,叶氏起身去了内屋。
“南面的生意出问题了?”
走到慕容睿对面的扶手椅中坐下,慕嫣然笑的俏皮。
无奈的摇着头,慕容睿笑道:“你如今财大气粗,那些生意便是出了事,大不了就是少一点零花的银子罢了,又岂会被你放在眼里?”
“三哥,你如今越发会捉弄我了。”
气恼的说着,慕嫣然抬眼瞪了慕容睿一眼,却见他敛正了面色,“嫣儿,这几日,都城里有些不好听的话,王爷想必早就知道了,但是没告诉你。你若是听了,也跟没听见一样,该怎样还怎样,别乱了手脚,免得外人瞧热闹,记住了吗?”
“什么传言?”
天子脚下,豪门大户里的一点芝麻小事,百姓们都能热火朝天的说上许久,更莫说自打过了年,宫里就没消停过,可不正好给人们增加了茶余饭后的话题。
慕嫣然也不由的收了笑容。
“传的很多,简而言之就是,皇上被摄政王胁迫,所以被迫皇宫到别院休养,其实是被变相的软禁了。而太皇太后和太后的薨逝,也是摄政王为了登基清理道路。是故,如今皇上迟迟不肯宣读遗诏,其实就是缓兵之计,等着大梁万民反应过来,识破摄政王的阴险心计。”
本是一脸的严肃,可说着说着,许是觉得这样的传言可笑至极,慕容睿的脸上溢满了笑容。
“所以,我便提前和你打个招呼,若有人在你面前提及,你可千万替你家王爷兜着他的‘险恶,用心,别被外人‘识破,了。坏了你家王爷的大事,可就大大不妙-了。”
说罢,慕容睿哈哈大笑。
不知道传言是什么时候开始的,慕嫣然竟还一丁点儿都没听说,此刻慕容睿说起,慕嫣然都有些忍俊不禁的好笑,当即便点头应道:“三哥,嫣儿记住了。”
二人说完了正事,慕容睿又挑拣着生意上的事,简明扼要的跟她说了说,内屋的叶氏听见,知晓他们说完了正事,便走了出来。
说了会儿话,慕嫣然才回到明徽园,带着肇哥儿回了王府。
晚间贺启暄听了,却一脸的高深莫测,“这话,想都不用想,就知道是从哪儿来的,咱们还是那句话,以静制动,静观其变。”
其实在慕容睿说的时候,慕嫣然的心里,也当即就有了计较,此刻与贺启暄说,也是当做趣谈,却不知如今四处纷传的百姓们,为何还会信。
贺启暄去郓州就藩前,只有龙虎将军一职,这些年,从兵马大将军到护国并肩王,再到摄政王,这些荣耀尽数都是景熙帝所赋予的,难道在百姓们的眼中,景熙帝就是这样一个没有真知灼见,养虎为患的君王?
一想到这些,两人就觉得好笑,外头传的再多再恶劣,两人也只当是笑话一般,却丝毫未放在心里。
又到了十五,大清早起来,慕嫣然便给三个孩子穿戴好,唤来了她们柔声叮嘱道:“等爹爹下了早朝回来,咱们便要去别院看皇伯父和皇伯母,你们要乖一点儿,知道吗?”
三个孩子欢喜的点了点头。
午时将近,贺启暄带着瑜哥儿从宫里回来,一家人乘着马车朝落山别院而去。
进了正殿,给景熙帝和皇后行了礼,四个孩子跟着宫婢去寻好玩的了,慕嫣然被皇后拉着去了内殿,外殿内,只留下了景熙帝和贺启暄
“新君的人选,你心中有数了吗?”
眼中噙着一抹淡淡的笑意,景熙帝招了招手,示意贺启暄过来坐下,沏了碗茶递给他道。
点了点头,贺启暄叹了口气,有些愧色的说道:“臣弟唯恐自己做不好,辜负了皇上的托付。
抿了口茶,景熙帝笑道:“有你,有朕,还有朝中那些忠心不二的朝臣,大梁的明日,只会比如今更繁荣昌盛,何来的做不好一说?你这样,可是有点妄自菲薄了。”
端起茶碗放在手里,任凭那丝热气顺着掌心蔓延到了四肢,贺启暄的心里,却陡然沉重了起来。
“襄王叔躲了清闲,襄王世子如今都快被前去打探消息的朝臣们给烦透了,昨儿见了臣弟,他还满腹的埋怨呢。”
贺启暄笑道。
“哈哈……”
似是想到了贺启钧皱着一张脸的苦楚模样,景熙帝放声大笑,旋即,却敛了面色说道:“只有这样,那些牛鬼蛇神才会耐不住寂寞的跑出来,咱们才好接招啊······”
第八百一十六/七章 哗变
从落山别院回来,贺启暄的面色中,又多了几分沉稳的内敛,似乎已经对现在的局势了如指掌,从前的那份忐忑不安,尽数消褪。
“我瞧着,皇上的气色确实好了许多,可皇后娘娘,却似与从前一般无二呢。”
一脸的不解,慕嫣然有些忧心忡忡的说道。
“夏蝉没跟你提起过?”
贺启暄反问。
“什么?”
见有什么是自己不知道的,慕嫣然心中多了几分惴惴。
“一直以来,皇上身上的症状似是严重的多,其实不尽然,因为那毒是直接施在皇后娘娘身上的,所以,她中的毒,其实比皇上深。只不过,因着以毒攻毒的缘故,她没什么外在的表现……”
贺启暄低声说道。
当即,慕嫣然的脸上,就显出了几分愕然。
其实,慕嫣然不是没有这般怀疑过,可想着景熙帝都已经有了咳血的症状,皇后却安然无恙,慕嫣然便抱着一个乐观的态度。
如今看来,并没有老天开眼这样的话。
“皇后娘娘知情吗?”
有些无力的瘫坐在暖炕边,慕嫣然关切的问道。
耸了耸肩,贺启暄叹道:“一早就知道了,还很乐观的说,一定会配合两位神医的治疗。”
听到了这个结果,慕嫣然的心里,才渐渐有些释然了。
“这样也好……”
慕嫣然幽幽的叹道。
第二日,一切与前些日子无异,贺启暄忙朝政,瑜哥儿和珠儿、蕾儿各自忙自己的功课,慕嫣然便带着肇哥儿启蒙,间或有前来拜见的夫人,慕嫣然也打太极一般的周旋着,倒也相安无事。
歇了午觉起身,肇哥儿偷摸的溜去后院荡秋千了。看着外头日头正好,肇哥儿的身边又跟着乳母和丫鬟,慕嫣然便再未过问。
看了会儿账册,小平子进来回话,说通州尹府有人前来送信。
唤进了来人,却捧着一个锦盒,说里面的信件极为重要,尹大人吩咐务必要亲自交到摄政王或是王妃手里才可回去复命。
见来人未把信送进宫里去。慕嫣然猜想必定是隐秘不欲外人知晓的秘密情报,让紫月接过来放在书桌上,又问询了几句关于文雅竹和孩子们的事,慕嫣然才打发他回去。
晚些时候贺启暄回来。得知尹浩武送来了书信,连朝服都未更换,便过去打开了锦盒。
厚厚的一摞,除了最上面的一个信封里装着尹浩武写给贺启暄的信件,下面的一叠,似乎都是名册一类的东西。
看完那封信,贺启暄的脸色,已从一开始的平静,转而变成了严峻。
“很要紧的事吗?”
知晓当日贺启暄派尹浩武来通州任职。就是为了把握都城临近所发生的一系列异常,见贺启暄这般模样,慕嫣然的心,也跟着一紧。
点了点头,贺启暄将信件放回锦盒,唤来了小贵子,让他捧去交给夏侯老大人手中。
更了衣。贺启暄和慕嫣然带着孩子们用了晚膳,才各自歇下。
第二日早起,出了门没一会儿,贺启暄又返身回来,叮嘱着慕嫣然道:“这些日子,府里各处的门卫,都要看紧一点,不要放闲杂人等进来。还有。原先的那些护院,也都排好当值的时辰,不可有一丝松懈,几个孩子的院里,尤其要注意,记住了吗?”
心神一顿。慕嫣然紧张的问道:“发生什么事了?”
摇了摇头,贺启暄故作泰然的笑道:“无事,你别担心,只不过,多小心些总不是坏事。如今外头这般混乱,我也是怕有什么万一。”
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
如是想着,慕嫣然郑重的点了点头。
送走了贺启暄,慕嫣然当即就唤来了各处的管事,让他们把自己负责的那一处院落都加强防卫,另一边,又唤来了王大全,让他把贺启暄从军营里调来的那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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