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头瞥了他一眼,却见他冲朝自己伸出手的肇哥儿去了,小哥俩叽叽喳喳的,朝院子里去了。
吩咐了丫鬟跟着,慕嫣然转身推搡着贺启暄进了内屋。
“发生什么事了?”
冲瑜哥儿远去的背影努了努嘴,慕嫣然关切的问道。
脸色一黯,贺启暄无奈的撇了撇嘴道:“昨儿,打着关心瑜哥儿功课的幌子,太皇太后召见了几位夫子。今儿·便有几位夫子上了折子,说年岁已大身子骨也不如从前硬朗,还这样在上书房,是愧领了皇家的俸禄,纷纷请辞。皇上知晓内里必有古怪,可私下里召见了几位夫子,他们却都说没有苦衷,确是身心俱疲,想要告老还乡。所以,皇上已经准了·那几位夫子,这几日就要从上书房离开了······”
“几位夫子······那这一辞,上书房岂不是没几位夫子了?”
慕嫣然依稀记得·前年回到都城,瑜哥儿带着自己在御花园逛时,还掰着指头说上书房的哪位夫子是什么样的性格,哪位夫子又最是古板严苛,当时,自己还板着脸教训他不可在背后非议夫子,小家伙面色素正的点头应下说自己知道了。
“以后,怕是就只有两位夫子了。”
贺启暄沉声说道。
想到方才瑜哥儿脸上黯然的神色·慕嫣然心里不由的就有些气:“瑜哥儿去上书房·是皇上的意思,太皇太后这般·实在太没道理。”
颇有些无奈的耸了耸肩,贺启暄也再未多言。
慕嫣然叹了口气·服侍着他更了衣,带着孩子们用了晚膳。
心疼着儿子总是被人当成攻击的靶子,慕嫣然就止不住的生气,直到睡前,才想起把杜之末来了,以及夏蝉提起过的话跟贺启暄说了。
果然,贺启暄的脸上,有了几分期冀的开怀,“只希望一切顺利,尽快有眉目。”
说了会儿话,贺启暄转头看着慕嫣然说道:“明儿,你去···…不,还是我去,我去请杜先生开几副调理的方子,既然眼下还诊断不出皇上到底中了什么毒,可不能救治,总也不能再恶化下去,先调理着再说。”
点头应着,慕嫣然才迷迷糊糊的睡过去。
第二日一早,再看到瑜哥儿垂头丧气的牵着贺启暄的手朝外走,慕嫣然忍不住有些心疼,真想唤住贺启暄,让他上折子,请景熙帝恩准瑜哥儿回来,让慕昭扬授学算了。
在重重宫姗的上书房做学问,听着荣耀无比,可却并未慕嫣然所愿
想了想,慕嫣然又压下了念头:这样的想法,贺启暄定然也生过,既然他没说,就必定有他的道理,终归,他对瑜哥儿的疼爱,并不比自己少。
没过几日,慕嫣然就苦笑的觉得,果然是自己庸人自扰了。
景熙帝虽恩准了那几位夫子要告老还乡的请辞,可另一面,却又安排吏部调来了旁的几位夫子。
那几位夫子,无一不是学子满天下的饱读之士,天文地理占卜算术无一不有,竟比从前还多了许多类别,也更加全面了。
这样一来,慕嫣然不用想都知道,太皇太后定然又是一脸铁青的气愤模样。
虽有些幸灾乐祸,可慕嫣然却唯恐太皇太后将气撒在瑜哥儿身上,一边少不得叮嘱长生和赤骥都放机灵些,稍有不对就即刻去寻景熙帝或是贺启暄。
而这些日子,夏蝉和权大夫也经常往来王府,与住在外院的杜之末一起研究景熙帝身上的毒症,期间,权大夫和杜之末,也乔装着进了两趟宫,再次为景熙帝把脉验血,小心翼翼的开出了两副极为温和的方子,为他调理气血,以免病理恶化。
一切,都朝着好的方向发展·贺启暄和慕嫣然的心里,也稍稍的缓释了几分。
十一月初二,初冬第一场大雪洋洋洒洒的落下,将尘世间一切的不美好都掩盖了起来。
站在廊檐下,看着鹅毛般的雪片在天地间肆意飘洒,慕嫣然只觉得在心头淤积了许久的阴霾,也跟着浅薄了几分。
“主子,进屋去吧,外头冷······”
白薇搓了搓手·对看着飞雪发呆的慕嫣然说道。
“屋子里头闷,难得几个孩子都不在耳边吵闹,我也清静会儿。”
慕嫣然笑道。
不再劝阻,白薇转身进了屋,不一会儿,捧着一个手炉出来递到了慕嫣然手里。
站了一会儿,便见院门打开,披着雪白狐裘斗篷的夏蝉,带着丁香疾步而来。
“你这是打哪儿来啊?”
见夏蝉冻得脸蛋通红,可见不是从王府门口下的马车·慕嫣然顺手将手炉递到她手里,一边带着她朝里走一边问道。
“从权大夫的医馆出来的。”
话语声被落下的屋帘隔断,夏蝉在门外跺着脚,将身上的雪花抖落,进门解下斗篷递给了白薇。
走到内屋的炭炉前烤了会儿,直到身上都暖了,夏蝉才过来坐在慕嫣然身边,“姐姐,虽说不是个好消息,可你听了一定高兴。”
本来以为是有解毒的法子了·可听着夏蝉说不是好消息,慕嫣然又有些迟疑了,“怎么了?”
“那毒·权大夫和杜先生已经差不多配出来了,还在做最后的确定。虽解毒还没有把握,不过,已经大致判断出是什么时候下的毒了。”
夏蝉正色说道。
“真的?”
面上一喜,再想起夏蝉方才的话,慕嫣然的脸色又黯了下来,“已经许多年了,对不对?”
若是很多年前下的毒·便说明景熙帝和皇后都中毒颇深·那解毒,也愈发难。
怪不得·夏蝉说不是好消息。
点了点头,夏蝉低声说道:“那毒要在体内潜伏五年·五年后才会散发毒性,杜先生和权大夫给皇上和皇后验了血,以如今的毒性来说,皇后大约是十年前中的毒。”
“十年前……”
喃喃的念着,慕嫣然自言自语的说道:“那就是永成二十年,皇后便已中了毒。永成二十年……”
永成二十年,远嫁西丽的安乐公主以孀居之身回到大梁。慕嫣然诞下了珠儿,宛贵妃薨逝,太皇太后要挟不许她葬入帝陵,永成帝怒极,以太皇太后百年后的归宿作为要挟,太皇太后震怒。
永成二十年,皇后第二次有身孕,诞下了如今的芊芊公主。
永成二十年,焕王已就藩,焕王侧妃独留宫中,后小产。
永成二十年发生了太多太多的事,而中毒这样的事,在后/宫更是妃嫔争宠博上位常见的手段之一。
距今已有十年之久,要如何彻查?
慕嫣然顿时觉得头痛不已。
看到了慕嫣然一脸惆怅的表情,夏蝉继续说道:“虽不是苗疆的蛊毒,可中毒的情况,却有些类似。
已如今配药的方子来看,大多数的药草都有浓郁的香味,所以,要想在不被人察觉的情况下下毒,必须以气味浓郁的酒水送服。此是其中之一的线索。另外一个,服药后三到五日内,下身会有少许的血迹流出,所以,倘若下毒之人万分谨慎,必定会选在皇后娘娘葵水来之前的三五日,让她饮下施了毒药的酒水。这是如今针对那毒药所分析出来的两个线索,聊胜于无,姐姐可去问问皇后娘娘。”
如是说着,夏蝉的脸上也有些失落,想来她也觉得这两个线索能查到下毒之人的可能性微乎其微。
“等等……”
似是有一丝光亮从慕嫣然脑中闪过,慕嫣然思忖着问道:“你是说,那毒必须以味道浓郁的酒水送服方不被人察觉,而服药后三到五日,便有葵水的症状,可对?”
夏蝉点了点头。
“那年,皇后娘娘已经怀了芊芊公主······”
手指微动,慕嫣然算着说道:“芊芊是永成二十一年二月生的,也就是说,皇后娘娘从五月开始,便已经没有葵水了。”
心中一动,夏蝉接过慕嫣然的话说道:“所以,除非下毒之人是在五月以前下毒的,否则,一定有迹可循······”
点头应着,慕嫣然回头看着夏蝉道:“我明日就进宫,但愿,能有线索,将那下毒之人从幕后扯出来。”
翌日一大早,慕嫣然就递了牌子进了宫。
毓秀宫里,听了慕嫣然的话,皇后一脸怔忡的表情。
“永成二十年……浓郁的酒水……葵水······”
喃喃的念叨着,皇后的面色,由白转青,“嫣儿,我知道是谁了。”
第八百零六章 亲情
不知什么时候,昏暗的天边,刮过了一阵狂乱的风。
似是要把这天地间的一切污浊都刮走一般,大风呼呼的,连本已关紧的窗户,都抖动起来,似是在不忿的呐喊。
呆坐的软榻边,回想着那日的情形,皇后的手,有些不可抑制的抖了起来。
那日,是庶妹秦柔儿跟着母亲秦氏来宫中给自己请安,留她们用了午膳,秦氏便带着秦柔儿去给太后和皇后娘娘请安。
没一会儿,秦柔儿便独自回来了,说即将跟着夫婿赴任,离别之际,想跟太子妃叙叙姐妹之情。
“姐姐,从前是柔儿眼皮子浅,自嫁了人,又当了母亲,柔儿才知晓自己那些年有多幸福。母亲待柔儿如亲生女儿一般好,姐姐又总是照顾柔儿,得了好东西,也总是记着柔儿,偌大的都城,任谁家的庶出小姐,有柔儿这般的好命。姐姐,柔儿给您赔不是了,此番跟着夫婿赴任,下次再见,已不知是什么时候了,不能承欢膝下,父亲母亲,还有祖父祖母那儿,就全托付给姐姐了…···”
回想起秦柔儿一脸情真意切跟自己说过的话,此刻的皇后,面色铁青。
“好啊,真是我的好妹妹……”
黑暗中,皇后喃喃的念道。
秦柔儿的生身母亲,是秦洵的一个姨娘,也是良妾,生下秦柔儿没多久就去了。
自那以后,秦柔儿就被秦氏养在身边那么多年,秦柔儿是秦府中除了嫡出小姐秦素儿以外最受秦洵和秦氏宠爱的小姐。
想起那个粉雕玉琢便跟着自己,姐姐长姐姐短,直至出落成了窈窕少女的女孩儿,有什么心事小秘密都和自己说,那时的秦素儿,不是不喜欢她的。
直至到了自己被聘为太子妃,看着她眉眼中透露着算计,千方百计的想要接近太子秦素儿的心里,才燃起了一股气愤的恼怒。
那个轻言轻语的跟自己说“姐姐,柔儿会为你祈福,希望姐姐找到一个一心一意待你的夫婿,希望姐姐和他白头到老一生幸福”的秦柔儿,那个见自己绣嫁衣累了便来给自己讲笑话逗闷,见过太子一次后便总是目露关切担心自己以后生活的贴心小妹,那个泪如雨落为自己请罪,直说以后不能姐妹常伴,却寻着借口劝自己饮下黄酒的······妹妹。
皇后想不下去了。
“主子下雪了,奴婢把炭火烧旺些······”
黑暗中,传来了芙蓉轻柔的话语声。
进了内殿走到偏角,芙蓉拿起炭钳拨弄着火红的炭火。
“下雪了好啊······才能把这肮脏的世界掩盖起来,最起码,看起来能干净些。”
幽幽的说着,皇后抬手抹净了脸上的泪水,起身走到了梳妆台前。
窗外,飞雪连天,夜色愈发幽静。
天空中原本该有的一弦月,也被掩映的全然看不见了,天地间透着一股雾蒙蒙的哀色。
一心堂内屋,慕嫣然披着夹衣躺在暖炕上,一双手,更是愤怒的攥了起来。
“王爷……”
外间,传来了白薇和佩云的话语声,慕嫣然回过神来,便见贺启暄大踏着步子走了进来,一边却逗趣一般的要把手伸进慕嫣然怀里。
见慕嫣然不似往常一样躲闪反而一脸的悲戚,贺启暄敛正面色收回手打量着她的神色问道:“怎么了?进宫见到太皇太后了?”
“是太皇太后和秦柔儿害了皇后,害了皇上还有后/宫的那么多孩子……”
慕嫣然咬牙说道。
“秦柔儿?”
听到了这个本就不喜的名字,贺启暄俯身坐在暖炕边,听着慕嫣然继续往下说。
“蝉儿说,如今已能断定,皇后是十年前中的毒。永成二十年六月,秦柔儿曾跟着秦夫人入宫拜见太后和皇后娘娘,那时,素儿姐姐还是太子妃。秦柔儿要跟着顾安怀去任上,临别之际,去跟素儿姐姐拜别,直说自己从前千错万错,希望素儿姐姐原谅她。那日,姐妹二人把酒言欢,因过了端午没多久的缘故,所以便饮了雄黄酒······”
说到此,慕嫣然气愤的咬着唇,大口的喘起了气。
“毒,是太皇太后给的,下在了雄黄酒中,然后被太子妃饮下了?”
贺启暄接过慕嫣然的话说道。
沉重的点了点头,慕嫣然有些黯然的说道:“因着不是自己的小日子,太子妃便请了御医,然后诊出有了身孕,说是饮酒导致有些小产的症状,所以,太子妃才没有起疑。”
想到当时的情景,慕嫣然狠声咒道:“秦柔儿,你会不得好死的……”
慕嫣然和秦素儿的情谊,既是闺中姐妹之情,又是幼时相伴开解的挚友深情,远不是慕敏然抑或是贺婉茹等人所能比,而秦素儿这些年所受的苦楚嫣然是除慕府众人以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