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臣妾没有胡说……”
景熙帝的话还未说完,便被皇后打断了“臣妾自然知晓,早产几日并没有什么不对,可是,不说旁人,便是臣妾,也已经生过三个孩子了,哪次不是熬上好几个时辰才诞下孩儿?可如贵妃,从咱们听闻她要临产到咱们踏进岚云宫前后不过半个时辰,孩子就已呱呱坠地皇上难道不觉得奇怪吗?”
“素儿……”
知晓皇后这是太过伤心导致迷了心窍,景熙帝的脸上却并未有一丝怨责。
紧紧攥住了她的手,景熙帝承诺一般的说道:“素儿,霄儿已经去了,朕必定找出元凶为霄儿偿命,好不好?”
“皇上……”
似是为景熙帝不相信自己的话而感到急躁,皇后情急的起身跪倒在景熙帝面前道:“皇上,臣妾虽然心中伤痛,可却并没有失了神智。如今,宫里都在暗自传些什么,难道皇上充耳不闻吗?”
皇后的话,让景熙帝神情一怔,面上顿时苍白了几分。
“小皇子是天亮时分生下的,可是,就在天亮前的那会儿,出宫的马车里,却能听到隐隐的婴儿呜咽声。甬道何其安静,这样的动静,岂是能遮掩得住的?”
径自说着,皇后的脸上,浮起了一抹狠戾,“皇上,那婴儿身世不明,可就是因为他,霄儿才丧了命,是他的不祥之身,引来了这样的祸事,才牵连到了霄儿。皇上,霄儿何其无辜,这么多年,经历了如此多的病痛和磨难,霄儿都几度化险为夷,可为什么这孩子一出现,就出了这样的事?皇上……”
皇后的眼中尽是悲凉,景熙帝心中一颤,最终什么都没说,只扶起了皇后,让她坐在了自己身边。
殿内,一片寂静。
“这么多年,因为臣妾,因为霄儿,累得皇上心力交瘁,这一世,便是抵上了臣妾的性命,怕是也无法回报皇上。若有来世,臣妾当牛做马,定然偿还。”
沉声说着,皇后的话语中,带着一丝不可阻挡的决绝,景熙帝当即就变了脸色,“素儿,朕知晓,霄儿去了你心中悲痛万分,可坠马一事,实属意外。
朕已下令处死马厩一应有关联的人为霄儿殉葬,素儿,你切莫如此,不要做傻事,知道吗?”
唇边忽的泛起了抹冷笑,皇后抬眼看着景熙帝问道:“意外?皇上,这样辞,你信吗?反正,臣妾是不信的。不说旁的,那马是平日里霄儿常骑的,霄儿是宫里唯一的皇子,马厩的人,有几条命敢让那匹马出问题?可好巧不巧,偏偏那天宫里为了小皇子满月的事忙乱不已,马就躁动不堪,让霄儿坠马了呢。这样的话,哄哄人罢了,臣妾是不会信的……”
说罢,松开景熙帝的手,皇后缓缓的站起身朝正殿走去,口中喃喃的低声说道:“霄儿,母后会为你报仇,母后不会让你一人孤苦上路……”
看着皇后萧索单薄的背影,景熙帝的脸上,浮起了一抹痛苦不堪的难过。
大皇子的灵柩在正华宫停灵七日,七日后,抬往帝陵安葬。
同日,景熙帝下旨,追封大皇子贺琼霄为太子,封号明诚。
“明诚太子……”
一心堂里,慕嫣然喃喃的念着,有些落寞的低声说道:“素儿姐姐的心里,怕是从未在乎过大皇子是否能做太子,只要他能平安顺遂,怕是就已经心满意足了。如今这样,逝者已去,生者的心里,却是永远无法安宁了吧?”
“嫣儿,皇后伤心难过,你感同身受,这我理解,可是,你也要顾惜着自己的身子,知道吗?”
想及自得了大皇子薨逝的消息就茶饭不思的慕嫣然,贺启暄无奈的叹了口气,轻声劝解着,可抬眼去看,慕嫣然却像是根本未听到自己的话,贺启暄轻蹙着眉头,抬眼看了紫月一眼。
紫月怔了一下,顿时明白了贺启暄的意思,转身离去,不一会儿,便抱着肇哥儿过来了。
“娘,肚肚饿……”
肇哥儿看了紫月一眼,俏皮的眨了眨眼睛,方攀到慕嫣然的怀里说道。
“什么时辰了?”
看了一眼肇哥儿,慕嫣然回头看着紫月问道。
“主子,午时三刻了。
紫月轻声回着话。
“怎么都这个时辰了……”
似是有些怔忡,觉得自己似乎起身梳洗完才没一会儿,慕嫣然喃喃的念着,转瞬疾声说道:“赶紧布膳,珠儿呢,蕾儿……”
扬声唤着,慕嫣然抱着肇哥儿放在地上,刚一起身,只觉得眼前一黑。
脚下一软,慕嫣然瞬时落入了贺启暄的怀抱,下一瞬,耳边是肇哥儿和紫月的疾呼声。
坐在暖炕边,慕嫣然靠在贺启暄的怀里歇息了好一会儿才喘匀气息,再睁开眼,只觉得眼前天旋地转的让人晕眩难受。
看了一眼紫月,示意她带肇哥儿出去,慕嫣然吸了吸鼻子,轻声问道:“大皇子坠马一事,可有眉目?”
心中一惊,贺启暄的胳膊不由一紧,将慕嫣然抱的愈发紧。
摇了摇头,贺启暄沉声说道:“那匹马发狂被制服的时候,已经被身边的侍卫射杀,事后查出并无异常。”
“并无异常?好一个并无异常啊……”
哽咽的叹着,慕嫣然的眼中,不自禁的滑下了两行泪,转瞬,却有些呼吸急促的问道:“瑜哥儿是作为大皇子的伴读,才送进宫去的,如今,大皇子已经……你上折子,这便接瑜哥儿回来,可好?”
许久见贺启暄不做声,慕嫣然坐起身,看着贺启暄,却见他低声劝道:“你放心,有岳父大人在,还有几个舅兄在,定能护着瑜哥儿……再说了,皇上如今满心悲痛,哪里还能顾上这些事?等过完了年,我就上折子,到时候,我亲去都城接瑜哥儿回来,可好?”
以己度人,慕嫣然也知晓此刻皇宫里一片忙乱,默然的点了点头。
外间响起了孩子们欢呼雀跃的说话声,白薇进来回禀说午膳布好了,又吩咐了小丫鬟送水过来,服侍着慕嫣然净脸。
歇了午觉起身,贺启暄已不在身边,慕嫣然躺在暖炕上,翻来覆去的,只觉得一闭眼眼前就是大皇子天真可爱的笑脸,和他糯糯的唤着自己“宣姨母”的模样。
慕嫣然仍旧不相信,大皇子坠马一事真的是意外,翻身坐起,扬声唤进了小平子,慕嫣然沉声吩咐道:“九月到十一月间,宫里发生的大大小小的事,我都要知晓,尤其是关于大皇子和岚云宫的事情,一点儿都不能放过。你和小贵子不是都有旧识在宫里嘛,这件事,你想办法让人去打听,越快越好。”
小平子点头应下,转身出去了,慕嫣然的脸上,倏地显出了一抹坚定的决绝。
第七百六十二/三章 储君
夜里总是半睡半醒,睡着的时候,梦中全是笑语盈盈的秦儿和霄儿,身边,还围着瑜哥儿、珠儿、蕾儿和肇哥儿,以及两位公主。
孩子们无忧无虑的欢笑声在天地间荡漾,让人的心头也似是吹过了一缕清风,说不出的惬意舒适。
即便是在梦里,慕嫣然的唇角边,都尽是柔婉的笑意,有时,还会不自禁的笑醒。
睁开眼,看着黑漆漆的屋内,慕嫣然要好半天,才能反映过来自己身在何处,到了那时,无尽的悲伤便会从心中溢出。
不愿醒。
就这样迷迷蒙蒙的在睡梦和现实中来回往复,天色渐明时,只觉得头痛欲裂,喉咙也一片嘶哑的灼痛,而一双眼,更是坠了铅一般的红肿沉重。
没几日,慕嫣然就病了。
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养病的日子,慕嫣然每日都懒洋洋的歪在暖炕上,虽什么都没做,可全身上下却无一处不酸软,让她觉得提不起精神来。
“娘,呼呼就不痛,呼呼……”
见慕嫣然径自仲手揉捏的两鬓,肇哥儿撅着屁股爬过来,温热的小手抚着慕嫣然的脸颊,冲她手下揉捏着的地方呼着气。
儿子贴心的举动,让慕嫣然的心里一片暖意。
将肇哥儿拢在怀里,慕嫣然如往日一般给他讲着故事,不一会儿,外头通禀,说慕夫人到了。
低头去看,肇哥儿已经偎在怀里睡着了·慕嫣然展颜笑了笑,动作轻柔的将肇哥儿平放在身边,又给他盖上了锦被。
再抬眼去看,夏蝉搭着丁香的手进了门。
丁香解下夏蝉身上的厚裘,捧着朝外去了,看着厚裘上洒落下来的几点轻盈,慕嫣然朝外看了一眼道:“下雪了?”
点了点头,夏蝉笑道:“是呢,今年的第一场雪·倒比往年晚了大半个月呢……”
往年十一月初,初冬的第一场大雪就洋洋洒洒的飘开了,今年,却都快到腊月了才下雪,难道连老天爷,都在为大皇子的离去而感伤吗?
落寞的想着,慕嫣然径自伸手推开窗户看了一眼。
地面上,已落了薄薄的一层雪,夏蝉等人进来时的脚印,还清晰可见·而雪花飘零的已愈发快,想来没一会儿,雪就会下大了。
似是想到了慕嫣然在想什么,夏蝉摸了摸身上的衣服,见没有外头的寒意了,才走过来坐在暖炕边,拽过慕嫣然的胳膊说道:“姐姐这几日可是没好好服药?怎么瞧着脸色倒不及前次我来时好了?”
径自诊了脉,夏婵轻蹙了一下眉头,还未来得及张口,慕嫣然已笑了笑道:“那药太苦了·每回喝完药,我都恨不得吃上半盒子蜜饯。便连吃饭时都满嘴的药味儿,你还是开些食疗的方子吧。”
无奈的摇头笑着·夏蝉应道:“好,那我便开些滋补的食疗方子,让王爷和孩子们跟着你一起吃用好了,反正也是冬天了,食补再好不过。”
两人说了会儿话,慕嫣然才像是想起什么似的,自责的拍了一下自己的额头,转头看着夏蝉关切的问道:“再有一个月,你就要生了吧?”
抿嘴笑着,夏蝉点了点头说道:“估摸着,刚好是年前那几天·若是晚几日,说不定就生在除夕那日了。
问了几句关于宅子那边伺候人手和稳婆的事·慕嫣然保证一般的说道:“眼看这快过年了,手头上一大堆事要我过问了,这回你开了方子,我必定按时服用,所以,你再别往这儿跑了。眼见这天气也越来越不好了,你来一趟,不止慕风,我也提着心呢,啊?”
“好,蝉儿记住了,姐姐记得自己说过的话就是。”
含笑应着,又陪慕嫣然说了会儿话,外头便传慕风来了。
推开窗户,便见慕风小心翼翼的搀着夏蝉朝外走,两人的背影,说不出的和睦甜蜜,可慕嫣然的心头,却又止不住的想起了景熙帝和皇
从前,他们也是这般吧?
如今,唯一的儿子早夭离去,这两人,又会变成什么样呢?
一眨眼的功夫,天地间就是一片白茫茫了,院子里的脚印,也瞬时就被掩盖住了,慕嫣然呆呆的凝望着,黯然的长叹了口气。
冷不丁的,有几朵雪花顺着风飘进了窗户,慕嫣然低头看了一眼睡着的肇哥儿,收回手关上了窗。
晚些时候,贺启暄从外头回来,说明诚太子的陵寝已经封闭,景熙帝下旨,派人在帝陵为太子守墓三月。
点了点头,慕嫣然再未出声,贺启暄顿时知晓妯心里在想什么,走过来坐在她身边,柔声说道:“折子我已经写好了,明儿就让人送去都城,皇上看罢,不论准不准,年前都会有回话,你放心便是。”
抬眼看去,贺启暄的眼中一片柔情,知晓他不是哄骗自己的,慕嫣然点了点头,回头看着打了个哈欠又睡去的肇哥儿,低声说道:“无论发生什么事,只要咱们一家人在一起,在一起……”
天气愈发冷了,自进了腊月,寒风阵阵,冬雪不断。往往前一场雪还没化,后一场雪便缤纷而来,整个大地一片银装素裹的霜白模样。
早起用了膳,贺启暄便照旧去了军营里,而孩子们的课程,也已经停了,慕嫣然团座在暖炕上,身边围着珠儿三个孩子,几人说笑着,一心堂里充斥着浓浓的暖意。
廊檐下传来了跺脚拍打身上雪花的声音,白薇进来回禀,说小平子来回话。
点了点头应下,慕嫣然唤来了紫月让她带着珠儿三人出去,却见珠儿软语央求道:“娘·我想去舅婆家玩,可以吗?”
自打自己病了,孩子们也都被拘在府里那儿都没去,慕嫣然顿了一下,脸色素正的看着珠儿道:“那你要保证,不许胡闹,还有,若是要堆雪人,不能在屋子外头耽搁太久·不许冻了手湿了鞋袜。”
小鸡啄米一般的点头应着,三个小家伙的脸上,都露出了一抹喜色,慕嫣然忍俊不禁的露出了一脸的笑意,转而,却看向肇哥儿说道:“你哪儿都不许去,就留在娘身边。”
闻言,肇哥儿耷拉着一张脸,垂头丧气的牵着紫月的手朝外去了。
孩子们出去,小平子才低垂着头进来,远远的站在屏风边道:“主子,都城那边的消息,奴才已经打探清楚了。
点了点头,慕嫣然直接问道:“可是意外?”
怔了一下,似是不知道怎么回答,小平子的脸上,露出了一抹微赧,慕嫣然有些烦躁的挥了挥手说道:“都打探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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