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毓秀宫的时候,皇后正坐在暖炕边看着大皇子背书。
“默完这一篇,就可以玩了,字迹要工整。记住了吗?”
嘱咐了大皇子,见他乖巧的点头应下,皇后站起身。和慕嫣然进了内殿,而瑜哥儿,松开母亲的手,走到大皇子身边爬到了暖炕上。
“你什么时候回来上书房?”
大皇子停下手里的笔,小心翼翼的瞅了一眼皇后的背影,方看着瑜哥儿低声问道。
见大皇子这幅模样,顿时知晓他是怕被皇后责骂,瑜哥儿也回头看了一眼,方低声说道:“爹爹跟皇伯父求过了的,等他和娘回了藩地。我就继续回宫里来了。”
点了点头,大皇子有些无趣的说道:“你不在,都没人陪我一起玩了,他们都不愿意和我玩。”
大皇子的话,让瑜哥儿的脸上,也显出了一抹低落。少顷,他却突然一喜,凑到大皇子耳边说起了悄悄话。
内殿里,皇后和慕嫣然并排坐在软榻边,皇后有些感伤的说道:“嫣儿,这一别,不知晓下次再见你,又是什么时候了。”
如今,放眼大梁后/宫,皇后怕是心里最苦的人。
若是宫里多几位皇子,有人可以承继大梁社稷,皇后恐怕只要大皇子身子康健都会觉得心满意足,可是,除了她和秀贵嫔,宫里再无人诞下皇嗣,而她诞下的大皇子,却身体单薄,如今,都城里的人都是怎样议论的,皇后不得而知,可宫里那些人的目光,就让她有口难言。
没有人知道她的苦衷,也没有人可以说心里话,皇后只觉得生活凄苦无比。
而如今,唯一懂她理解她的慕嫣然,也别离在即。
“素儿姐姐……”
轻叹了一口气,慕嫣然伸手握住皇后的手,低声劝道:“无论发生什么,始终要坚信,总有度过难关的那一天。如今,大皇子已经好了许多,说不定再过些日子,宫里便会有妃嫔有喜,一切都不可知,姐姐不可心生惧意。”
点了点头,皇后连连叹气,面上的黯然,让慕嫣然看了只觉得心疼不已。
两人说了会儿话,外间,大皇子也默写完了一篇文章,拿进来给皇后看着,大皇子一脸的犹豫,而身后跟着的瑜哥儿,则走到皇后身边糯糯的请求道:“皇伯母,我想请霄哥哥去赏灯,可以吗?”
“瑜哥儿……”
皇后还未开口,慕嫣然已经在心里下意识的拒绝了,顿时,口中有些嗔怨的唤住了瑜哥儿,下一瞬,慕嫣然看到大皇子低垂下了头。
那是怎样一双失望的眸子啊。
澄澈的眸子,因为瑜哥儿的请求,一瞬间迸发出了无穷的欣喜和期待,却在慕嫣然情急的唤声过后,渐渐的黯淡下来,仿若天边稍纵即逝的流星,让人心生惋惜。
慕嫣然甚至有些后悔,自己不该唤那一声。
“瑜儿,霄哥哥不能出宫的,他身子不好,所以,瑜儿的一片好意,皇伯母替霄哥哥谢谢你,好不好?”
知晓瑜哥儿是一片好意,皇后软语道谢,看到瑜哥儿的脸上显出了和大皇子一般的失落,皇后也跟着低叹了一口气。
其实,她的心里,又何尝不希望儿子的身体健康如平常人家的孩子一般呢?
“娘娘,就让大皇子出宫玩一日吧?有王爷和妾身在,必定毫发无伤的送大皇子回来,可好?”
心里闪现着那丝星亮的期盼眸光,慕嫣然心中一软,看向皇后祈求道。
“嫣儿……”
不赞同的唤着,皇后看向慕嫣然,却见她的眼眸中,满含着一份对大皇子的怜惜,皇后心头一滞,再看向大皇子,顿时觉得满心满眼的愧疚,和自责。
皇后还记得,自己很小时,跟着兄长偷溜出府去玩的那一次。
虽只是短短的一个时辰,事后被母亲发现,还被训斥了好久,可那些,都掩不住她出府后看到热闹的街市时,那激荡在心里的欢喜。
而她的儿子,自出生后,就没有出过宫门。
自己总是感叹,进宫后就如同一只被囚禁在金色牢笼里的鸟,可自己未进宫前,却也看过外头的美好风景,而她的儿子,却从出生后就未看过外面的天空,是什么颜色。
皇后情不自禁的回头去看,便见大皇子的眼中,满是期冀。
“母后,我一定听宣王叔和姨母的话,求求您,母后,求求您……”
大皇子摇晃着皇后的胳膊祈求道。
鼻头微酸,皇后只觉得眼中已漫出了一层温热。
点了点头,皇后抚了抚大皇子的面颊,柔声叮嘱道:“好,那一会儿,你便跟着宣王叔和姨母出宫,等到亥时,母后派人去慕府接你,可好?”
亥时?
若是平日,那个时辰自己都该睡着了,可今日,母后竟破天荒的允许他出宫,还可以玩这么晚。
大皇子当即便高兴的跳了起来。
得了皇后的应允,慕嫣然也不再在宫里逗留,当即便牵着大皇子的手,带着孩子们去了乾安殿。
一路顺利出宫,大皇子虽规矩的坐在马车里,一双手,却紧张的握在一起,不时的探头到车帘旁,张望着外面的情景,让慕嫣然愈发觉得心酸不已。
“霄儿,可要骑马?”
车外,贺启暄扬声问道。
“宣王叔,可以吗?”
眼中浮起一抹惊喜,大皇子情急的掀开车帘看向贺启暄,下一瞬,大皇子的身子腾空而起,便被贺启暄提出马车放在了自己身前的马背上。
“一直往前走,便是都城的主干道东大街,快马加鞭,半个时辰的功夫就能到城门口……”
车外,传出了贺启暄给大皇子介绍路况的声音,马车内,瑜哥儿偎在慕嫣然的怀里,有些同情的说道:“娘,这是霄哥哥第一次出宫呢。”
轻拍着儿子的背,慕嫣然柔声说道:“那咱们便带他好好玩一日,可好?”
“嗯。”
车厢内,响起了珠儿、瑜哥儿和蕾儿三人异口同声的应承声。
到王府,知晓贺启暄和慕嫣然带回了大皇子,慕府众人都有些惶恐,而大皇子,却也一派落落大方,丝毫不显得畏惧,唤起了跪倒了一地的众人。
在慕府用了午膳,贺启暄也未停留,当即便带着大皇子出了慕府,径直去了热闹的街市。
而慕容言和慕容睿等人,则被慕昭扬要求带着两队人,暗中尾随,保护着大皇子的安全,以免街市上人太多造成不必要的麻烦。
一下午,大皇子就宛如平常人家里一个十岁的男孩儿,手里拿着炮仗,还举着一个没吃完的糖葫芦,跟在贺启暄身旁,满脸好奇的看着街市上的一切。
晚膳时分,贺启暄等人并未回府,径直去了东大街的百味轩。
狼吞虎咽的吃着桌上的菜,大皇子兴奋的赞道:“比宫里的菜好吃多了。”
惹得慕嫣然和珠儿等人巧笑不已。
汤足饭饱,出了百味轩的门,天色,已经渐渐的暗了。
华灯初上。
第七百三十八章 愿望
一眼望不到尽头的街市上,亮如白昼,街两边的小摊上,贩卖着烟花、爆竹、花灯等应景的物什,街角的一个小摊上,还有老两口叫卖着薄皮馄炖。
置身于其中,只觉得说不出的一种新鲜感,大皇子只觉得,牵着贺启暄衣袖的手里,已经泛起了一层兴奋的汗意。
“叔叔,我也想要个那样的花灯。”
目光黏在远处一个小男孩儿手里提着的虎头灯,大皇子一脸艳羡的说道。
“好,咱们去选个好看的。”
牵着大皇子大踏步的往制作花灯的小摊前走,贺启暄笑着说道。
往日痴缠在贺启暄身边的瑜哥儿和蕾儿,今日却都乖巧的牵着慕嫣然的手,丝毫不为贺启暄只顾着大皇子一人而感到失落,反倒是珠儿,还有些可惜的叹道:“可惜,再过一个多时辰,大皇子就要回宫了。”
生怕珠儿的话被身边的人听到,慕嫣然警觉的朝四周看去,见并未有人好奇的回头来看,慕嫣然惩罚一般的捏了一下珠儿的脸,珠儿俏皮的吐了吐舌头,看着慕嫣然低声问道:“娘,以后,我们能经常接霄哥哥出宫来玩吗?”
浑然忘了自己马上就要回郓州去了,珠儿只觉得不能出宫的大皇子有些可怜。
摇了摇头,慕嫣然惋惜的解释道:“等咱们回了郓州,你弟弟也要回去做学问了,更莫说是霄儿了。”
垂头丧气的点了点头,珠儿再未出声。
等众人再回过神来。贺启暄已经回头喊着问她们要什么式样的花灯了,珠儿三人兴奋的甩开慕嫣然和乳母的手,欢呼着奔到了贺启暄身前,各自选了喜欢的花灯。
及至再从人群中挤出来。大皇子的手里,一边一个的提着两盏花灯,一个是狡猾的狐狸。一个,则是清风徐徐的竹林。
“等回去,我要把这个送给母亲,母亲定然喜欢。”
大皇子举着那个意境清幽的竹林图案的花灯,笑嘻嘻的冲贺启暄和慕嫣然说道。
街上的风景,总是让人流连忘返,从这边走到那边。几人的手里,都多了好些有趣的物件,面人儿捏成的关二爷,手绘的小人书,还有竹木雕成的小屋子。
看看这个。再回头看看那个,大皇子只觉得眼睛不够用,贺启暄笑着接过他手里的东西递给身后跟着的小厮,一边,从身上的锦袋里掏出些散碎银两塞进大皇子手里道:“喜欢什么,便自己去买,到时候,你一并带进宫去。”
犹豫了一下,大皇子欣喜的点了点头。从贺启暄手里接过了碎银子,转过头四处张望着。
不一会儿,就走到一个货郎面前,跟他讨价还价起来。
货郎的木柜上,摆着许多桃木雕就的簪子,都是些小玩意儿。一根木钗五十文。一张桃木书签六十文,花了一百文买下了那根木钗和书签,大皇子的脸上,颇有些得意。
可当贺启暄浅笑着告诉他,九十文钱已经足矣的时候,大皇子的脸上,顿时有些失望了。
走到巷尾,看到前面有个卖画像的,要价二百文一张,不过最多只能绘两个人在里面,大皇子一脸问询的看向贺启暄,贺启暄笑了笑低声说道:“单人,八十文。”
点头应下,大皇子兴高采烈的去了,不一会儿,就坐在那画者面前的小板凳上,让他画了起来。
许是作画前就议好了价钱,及至做完了画,大皇子有模有样的从自己身上的锦袋里取出七十文钱递给了他,一面,接过了他为自己画好的小像。
画中的人,只有七成像自己,可传神的是眼中的欣喜,和唇边的笑意,大皇子看了看,小心翼翼的叠起来收好,放在了自己的锦袋里。
“哥哥,前面有杂耍班子在卖艺呢,我们去看看吧。”
都城的街市上有什么好玩的,瑜哥儿跟几个舅舅出来过几趟,再清楚不过,听到了前面有敲锣打鼓的声音,瑜哥儿走到大皇子身边晃着他的胳膊说道。
“好啊好啊……”
欢喜的点着头,大皇子一手牵着贺启暄,一手牵着瑜哥儿,三人大步朝不断扬起叫好声的前方走去。
耍刀的汉子,登高的女孩儿,还有钻火圈的猴子……
杂耍班子的每一个节目,都引得围观的人连声叫好,而看着那些人身上的衣服都打着许多补丁,大皇子有些好奇的问着贺启暄,待到听贺启暄解释完,大皇子的脸上,露出了一抹淡淡的难过。
表演告一段落,方才攀在竹竿顶端做高难度动作的女子捡起地上的铜锣翻转过来,冲围在身边的百姓们大声喊道:“值此元宵之夜,小女子代杂耍班子祝父老乡亲们身体健康,年年有余,有钱的捧个钱场,没钱的捧个人场……”
每每到了此时,就会有人转身离去,而丢进铜锣里的铜钱,也屈指可数,大皇子方才已经买过东西,自然知晓那些钱起不了什么大用途。
侧头看着贺启暄,大皇子脸上有些犹豫,耳边,传来了贺启暄鼓励的声音:“做你认为正确的事,即便别人会责怪你,你自己心中无愧便可。知道了吗?”
坚定的点了点头,大皇子从自己的锦袋中,取出了一锭银子,放在了那女子的铜锣中。
“谢谢公子,谢谢公子,愿公子平安富贵,将来金榜题名。”
那女子欣喜的福身冲大皇子一拜谢道。
众人继续朝前走,不一会儿,便到了临近城门的角落,那里,往年都会建起一座高高的竹楼,竹楼上的每一个连接点处,都会悬挂一盏灯笼,越往上,灯笼便会越亮,抬眼望去,一座竹楼仿若直入云霄一般的美轮美奂。
围观的人可以自行购买彩色丝带悬挂在竹楼上,每一条丝带上面,都饱含着一个愿望。及至过了子时,元宵夜结束,所有的丝带,都会送至城外五福山上的寺庙中,供奉在菩萨面前,祈求人们的愿望能成真。
这个竹楼,便是五福寺出资搭建的。
沾染了铜臭气的丝带,让原本十分美好的竹楼顿时多了几分世俗之气,尽管如此,仍旧有人趋之若鹜的掏出荷包里的银子前往购买。
贺启暄笑了笑,上前买了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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