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连几日,贺启暄的病情,终于渐渐的稳定了下来,每日听紫云回来说贺启暄的体温退下去了,抑或是偶尔能清醒一会儿问几句话了,慕嫣然听到都会欣喜好久。
而贺启暄,自那日得知慕嫣然平安诞下了儿子,再也不似从前一般的浑浑噩噩,开始有意识的强迫自己喝粥咽药,没几日,病情便有了大的起色。
这一日,慕嫣然歇了午觉起身,便见紫云一脸欣喜笑容的走了进来。
“主子,奴婢扶您到窗边坐一会儿吧……”
紫云笑眯眯的说道。
狐疑的看了她一眼,慕嫣然起身松了松筋骨,一边往窗前的软榻边走,一边还回头问她:“可去总督府瞧过了?”
提起总督府,紫云顿时面色一黯,点了点头,紫云轻声说道:“郡主和小姐都很好,总督夫人照顾的极尽心,可是奴婢去的时候,瞧着小姐的眼睛红红的,似是刚哭过。想要说话,却被郡主给拦住了,郡主说,她们会乖乖的呆在总督府,等着您和王爷去接她们,奴婢听郡主说的时候,总督夫人在一旁直掉眼泪,奴婢差点儿就没忍住。”
两个女儿一向乖巧懂事,如今也有近一个月没瞧见她们了,此刻听紫云这般说,慕嫣然心中一痛,当即就红了眼圈。
“主子,月子里,可不能掉眼泪……”
紫云扶着慕嫣然坐下,一边忙不迭的劝着,一抬眼,便见窗边走过了一个黑影,紫云将劝慰的话,尽数咽进了肚里。
下一瞬,窗口处,传来了贺启暄虚弱的唤声:“嫣儿……”
身子一僵,慕嫣然顿时愣在了那儿。
过了好一会儿,直以为是自己出现了幻听,慕嫣然抬眼去看紫云,便见她已经转身朝外去了,而身后的窗外,又传来了一声“嫣儿”。
这一次,千真万确,是贺启暄的声音。
身子轻颤,慕嫣然转过头去,便见窗外伫立着两个黑影,想来,是小贵子搀扶着贺启暄在窗外,慕嫣然当下就情急的想要推开窗户,却被贺启暄拦住了,“嫣儿,你坐着月子,我还病着,莫要过了病气给你,别开窗……”
眼中的泪决堤而下,几个月以来的担惊受怕,终于在这一刻爆发,慕嫣然失声痛哭,似是要把心里的苦楚都尽数宣泄出来。
而窗外,听着慕嫣然痛哭,贺启暄只觉得心里胀痛无比,便连鼻头,也跟着酸了起来,直到听着屋内的哭声渐渐低落,贺启暄才低声说道:“嫣儿,是我不好,让你担心了,以后,再也不会有这样的事。”
点了点头,才想起贺启暄在窗外看不到,慕嫣然抽噎着应了一声,方开口说道:“你快回屋去歇着吧,才刚有些起色,莫要大意了。”
“我和你说会儿话就回去,不碍事的……”
喃喃的说着,贺启暄低沉虚弱的话语中,饱含着对妻儿的歉疚和眷恋,慕嫣然心头一软,扬声唤着紫云道:“紫云,紫云,快,让乳母抱着肇哥儿给王爷瞧瞧……”
“嫣儿,别,孩子还小……”
贺启暄情急的阻止着,可下一瞬,便从掀起的屋帘下,一眼看到了乳母怀里那个大红色的襁褓,贺启暄喉头一滞,眼中顿时湿润了。
刘乳母站在贺启暄身前几步处,将肇哥儿的小脸正对着贺启暄,而肇哥儿此刻正醒着,一双黑葡萄一般的眼睛直视着前方,贺启暄却觉得像是望进了自己的心里,让他的身上多了几分气力。
窗外一片安静,却也大抵猜到贺启暄在凝望儿子,慕嫣然满面柔和笑意的说道:“你两番昏迷过去,肇哥儿都大哭不止,待到你有了气息,才又不哭了,我觉得,儿子和你连着心呢,所以,你要早早康复起来,咱们陪着肇哥儿一起玩闹……”
“是啊,梦里,我都觉得自己一脚已经踏进鬼门关了,可是身后总是有凄厉的哭声和你无助的泪眼,再回过神来,就又什么都不知道了。”
哽咽的说着,贺启暄轻咳了一声,扬声问道:“嫣儿,儿子取了名字叫贺琼肇?可是开始的那个肇字?”
“正是那个字。你觉得可好?要不,你另给孩子换个字吧,那几日你昏迷着,又不能让孩子没了名字,所以我便取了这个字。”
拉家常一般的说着,慕嫣然目不转睛的看着窗外那个高挺的身影,满脸的眷恋温情。
“不用改,极好的字……”
轻声说着,贺启暄摆了摆手,冲乳母嘱咐道:“抱着孩子进屋去吧,小心伺候着。”
“奴婢遵命。”
点头应下,乳母抱着肇哥儿进了屋。
回过神,伸手触着窗棱,贺启暄安慰着慕嫣然道:“嫣儿,你莫要担心我,有蝉儿和军医在,我定然会很快好起来的,你要养好自己的身子才是。”
“我晓得,你放心。”
应承着贺启暄的话,看着那黑影从窗前慢慢远去,慕嫣然的唇角,便怎么也抑制不住的弯了起来。
一切都会好起来的,会的,一定会的。
第七百一十五章 大喜
天气一天天的热了起来,唯有早起的那一会儿能凉快一阵,等到午时将近,屋子里便透出了一股闷热,旁人倒还好,慕嫣然却已是耐不住了,几次掀开被子扇打着,不一会儿,就会被紫云满脸恼怒的拦住了,“主子,您可不是第一次坐月子了,怎么还跟个小孩儿似的?”
拿手里的丝帕扇了扇,却是一丝凉气都没有,慕嫣然耷拉着脸埋怨道:“生珠儿的时候是四月里,蕾儿和瑜哥儿又是三月,哪回像这么热过?”
说了两句,慕嫣然便嚷着口渴,紫云无奈的摇头笑着,一边走到锦桌旁沏了一碗茶递给了慕嫣然。
大口喝完,只觉得说不出的畅快,慕嫣然满足的笑着,将茶碗递给紫云,一边关切的问道:“王爷如何了?”
欢喜的笑着,紫云点了点头道:“主子,王爷的脸色愈发好了,今儿早起,还在院里打了一套拳呢,慕夫人说,照这样的情况继续恢复下去,说不定没几日就彻底康复了呢。所以,主子再忍几日,过几日就能看见王爷了。”
抿嘴笑着,慕嫣然总算是彻底的放下了心。
用罢午膳,刘乳母抱着肇哥儿过来,慕嫣然看着小家伙咧嘴笑着,心里边觉得说不出的高兴,“娘的肇哥儿,是个吉祥宝宝呢……”
慕嫣然临产的时候,正是贺启暄最不好的时刻,可自打诞下了肇哥儿,贺启暄的情形却渐渐的好转起来,便连后来贺启暄两番昏迷过去。也是肇哥儿的啼哭声,使得贺启暄再度有了意识,所以,慕嫣然把这一切的功劳。都归到了肇哥儿身上。
小家伙并不知道母亲在说什么,清澈的眸子紧紧的盯着声音的方向,让慕嫣然看着就觉得心里软的一塌糊涂。再想到贺启暄也已经好转了,脸上的笑意,便愈发深邃柔和。
摸着肇哥儿软绵绵的小手,逗着他玩了一会儿,便觉得小家伙拼命的蹬着腿,想来是又尿了,慕嫣然正要解开襁褓。一旁,刘乳母已迎过来伸出了手,慕嫣然便把襁褓递给了她。
方一转身,肇哥儿就皱着脸貌似要哭。
瞧那小模样,倒是记住了慕嫣然身上的味道。
神情一怔。慕嫣然的面上,就浮起了一抹笑意,唤回了刘乳母,慕嫣然径自给肇哥儿换了尿布,又陪着他玩了一会儿,小家伙才心满意足的睡着。
母子二人并排躺在一处歇着午觉,只觉得鼻尖都是孩子身上的淡淡奶香气息,梦中,也似是看到了一片风清天蓝的惬意画面。慕嫣然即便是睡着了,唇边都带着一抹笑意。
再度醒来,孩子已不在身边,慕嫣然转头去寻,便见紫云开口说道:“乳母说到了喂奶的时辰,奴婢便把肇哥儿抱出去了。主子再醒醒盹儿吧……”
问了几句珠儿和蕾儿的情形,知晓她们在总督府一切都好,慕嫣然有些黯然的说道:“等明日,你就去接她们回来吧,要不然,等到我和王爷能出门,怕是要到月底了,到那时,两个孩子指不定要怎么哭呢……”
知晓慕嫣然是想两个女儿了,紫云点头应下,正要开口,帘子外,传来了小丫鬟的说话声:“紫云姐姐,文府三房的兰馨来了,说是来求见王妃的。你可要出去瞧瞧?”
看了慕嫣然一眼,紫云起身朝外去了,不一会儿,便带着兰馨进来了。
“奴婢兰馨,是跟在五小姐身边伺候的,五小姐就要出门子了,特让奴婢来给王妃磕个头。小姐说,此一去,不知何时再能见王妃一面,还望王妃兀自珍重,无论将来到了哪里,小姐都不会忘记王妃的大恩大德。”
说着话,兰馨跪倒磕了三个头。
年前,文雅璇和宋致远的婚事,两家定在了五月初六,随后,过完了年,宋致远奔赴都城参加会试。
本以为四月会试结束,宋致远赶回来刚好是拜堂成亲的日子,却不料,乾安殿殿试,宋致远得中榜眼,要在都城拜恩师领差事,一来二去的,直到四月末都还未能启程赶回民乐。
于是,宋府又请了闵夫人做了说客,到文府与文嗣修将亲事改在了六月十六。
今日,已是六月初十,想来,是宋致远带来迎亲的人已经到了。
“可定了何时出发?”
看了紫云一眼,见她心领神会的去准备礼物了,慕嫣然抬眼看着兰馨问道。
“回王妃的话,此去民乐,一路要奔波四天,所以定了六月十二一早出门,恰好能赶在十六那日的吉时入宋府大门,所以,后日天亮,五小姐就要出门了。”
兰馨恭谨的回道。
从紫云手里接过一个锦盒递给兰馨,慕嫣然柔声说道:“这是我送给璇儿的添妆礼,你带回去给她,让她记着我从前说过的话就好。事在人为,人定胜天,只要她好好过日子,老天也必定不会薄待她的。”
点头应下,兰馨接过锦盒,给慕嫣然行了礼,转身朝外去了。
看着兰馨远去的背影,慕嫣然长叹了口气道:“宋府那位少爷是个有才学的,这闵夫人一早就说过,竟没想到,如今高中了榜眼,可见,是璇儿的福气。这往后的日子,就看他们怎么过了……”
“璇小姐心里明白着呢,要不然当初怎么能得了主子的眼?主子眷顾她,她才有这样好的福气呢。”
紫云在一旁笑着应道。
十二日一大早,天还未亮,便听到外头噼里啪啦的鞭炮炸响,想来,是娶亲的队伍出门了,不一会儿,响声竟离王府大门越来越近,慕嫣然满心诧异,正要询问,却又听得锣鼓声远去了。
不一会儿,苏管家小跑着进来回道:“主子,民乐宋府那位公子到文府迎亲,娶亲的队伍特意到王府大门口绕了一圈,那位宋公子领着新娘子在大门口磕了三个头,迎亲的队伍才朝城外去了。”
看了紫云一眼,慕嫣然抿嘴一笑,低声说道:“这宋致远,倒也是个明白人,既如此,我倒也不担心他会亏待了璇儿,这样就好,这样就好啊……”
感叹着,慕嫣然又关切的问起了紫月,紫云抿嘴笑道:“怕她在屋里闷着,大全买了两个小丫鬟陪着她,大全忙完了差事就往家赶,这才几个月的功夫,倒是又瘦了一圈儿。昨儿奴婢去看紫月,她还数落大全吃的越来越多了,您说这丫头……”
一边笑一边摇头,紫云的脸上,却全是开怀,慕嫣然跟着笑了一会儿,顿时觉得有些乏了。
交代了紫云照看好肇哥儿,慕嫣然歪倒在床榻上睡着了,半梦半醒间,只觉得口有些渴,慕嫣然呢哝着唤了声“紫云,水”,下一刻,便有纤细的壶嘴对在了唇边,咕咕的清水顺着喉咙流下,身上的闷热顿时也缓解了几分,慕嫣然又沉沉的睡去了。
再睁开眼,才发现身边还躺着人,慕嫣然揉了揉眼定睛一看,却是贺启暄,慕嫣然顿时愣在了那儿。
“怎么了?”
察觉到慕嫣然醒了,贺启暄翻过身,一双幽深的眸子深情的看着慕嫣然问道。
“我是在做梦吗?”
喃喃的说着,慕嫣然伸手去触贺启暄的脸,直到摸到了他睡醒后带着温热气息的面颊,慕嫣然仍旧不知自己是在梦中,还是真的看到了他。
伸手覆上慕嫣然的手,贺启暄抓着她的手缓缓滑至唇边,在她手心里落下了一个滚烫的吻,方将她的手指放在口中咬了一下。
轻微的触痛感,终于让慕嫣然确信不是在梦里,只一瞬间,慕嫣然的眼中,便氤氲出了迷蒙的泪意。
“不哭,不哭,月子里呢,都是我的错,等出了月子,你好好罚我,可好?”
将慕嫣然拉过来拢在怀里,贺启暄柔声哄着,一边,还像是在哄孩子一般轻柔的拍打着她的背。
伸手环住贺启暄的腰身,闻着他身上浓郁的药味儿,慕嫣然抬起头问道:“已经没事了,对不对?”
肯定的点了点头,贺启暄长叹了一口气道:“真像是做了一场梦一般,我好怕,等我醒来,已是在孟婆桥,再也看不到你和孩子们了……”
“不会的不会的……”
急着去捂住贺启暄的嘴,慕嫣然满眼的愠怒,贺启暄仰头哈哈笑着,抓住她的手在唇边吻了几下,方满含眷恋的说道:“有你和孩子们在,我哪里舍得?”
“去看过肇哥儿了吗?”
好半天没听到孩子的声音了,慕嫣然探头去看,耳边,贺启暄笑道:“臭小子,抱了一下,就尿了我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