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宁日子,老早就盼着能上战场奋力杀敌,连番被驳回,心里的那股怨气也越发浓重了。
慕容言心焦的另外一个原因,则是慕嫣然如今有孕在身,而且又临近生产了,一向疼宠这个唯一的妹妹,慕容言比谁都希望这场战争能尽早结束,贺启暄能尽早赶回云都城。
所以,慕容言心里暗想:若是决定要战,那便杀他个片甲不留,若是要和,那朝廷便尽快派使臣前往,如今这般耗着,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都城里的武将,都如慕容言一般,心里憋着一股闷气,而朝中的局势却渐渐的朝主和的一方倒去。
消息从人们的口中四处相传,竟然比书信到的还要快,慕嫣然听小平子说着外头的街头杂谈,心中有些五味杂陈。
慕嫣然懂贺启暄,即便贺启暄如今不在面前,慕嫣然也知晓,他的心里有多郁结。
若是真能正大光明的决一死战,便是败了,贺启暄也绝不会有一丝怨言,当然,日日早起到军营练兵,回到王府又在外书房和一众副将幕僚研究战术,以贺启暄的本事,怎会那么容易战败?
即便如今东胡的兵力超过大梁两倍有余,想来,贺启暄是不会放在心上的。
如今的战况是何等模样,慕嫣然不甚清楚,可看过了毗邻东胡的边境地势,慕嫣然可想而知,如今,定是东胡屡屡挑衅,而每到快被贺启暄打败的时候,东胡便鸣金收兵,带着将士撤出东川关,让大梁将士双眼冒火却又无计可施。
东川关易守难攻,“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关隘,于东胡而言是巨大的保护屏障,却给大梁将士造成了诸多困扰。
“可还有什么别的传闻?”
边境处的消息一日几变,如今已经成了鱼龙混杂真假难辨的模样,传回来的那些消息,听小平子说了一会儿,慕嫣然一脸头疼的问道。
神情一怔,径自思索了一会儿,小平子说:“百姓们,自然是希望日子越过越平稳的,所以,大都主和,倒是那些富商,希望早日开战拿下东胡。”
点了点头示意自己知道了,慕嫣然摆了摆手,示意小平子下去了。
走到慕嫣然身边,给她揉捏着额头,紫云失笑的劝道:“主子,人多了一起凑个热闹罢了,奴婢想,那些议论纷纷的人,只顾着逞口舌之快,静下心来,兴许连自己说了什么都不记得了,您又何必跟着他们凑这个热闹,让自己心烦呢?”
笑了笑,慕嫣然自嘲的说道:“关心则乱,战我也怕,和我又不放心,生怕以东胡人的狡诈,日后又犯事,所以,这患得患失的,倒不知该如何是好了。”
说着话儿,便听到外面传来了珠儿和蕾儿的欢笑声,想来是今日的课程结束了,慕嫣然转头去看,便见珠儿奔进来问道:“娘,再过些日子,就是我的生辰了,爹爹能赶回来吗?到时候,咱们一家人去郊外玩,好吗?”
心知贺启暄月底是怎么也赶不回来的,慕嫣然却不忍心让女儿失落,点了点头应道:“好,到时候,咱们天亮了就出门,等到天黑了再回来。”
欣喜的点着头,珠儿又低声说道:“娘,若是爹爹没回来,那咱们就去舅婆家玩一日吧,爹爹和弟弟不在,没人保护娘呢。”
这样贴心的女儿,慕嫣然的心里只觉得熨帖无比,当即就柔声应道:“好,等到了二十五那日,若是爹爹还没回来,你就写信给舅婆家的哥哥,让他提前想好带你们去哪儿玩。”
看着珠儿和蕾儿一溜烟的朝外跑去,慕嫣然拽着紫云的手站起身,小心翼翼的伸了个懒腰道:“走吧,去院子里走走,顺便瞧瞧紫月去……”
紫月自打诊出有了身孕,慕嫣然直说前三个月最是要紧,便让她回屋去歇着了,说等过了三个月,再搬回一心堂来住。
过了清明节,紫月忙不迭的搬了回来,不过除了不让她守夜,白日里不忙的时候,慕嫣然也都打发她回屋去歇着,一时间,不止一心堂的丫鬟,便连刚进王府的小丫鬟,也尽数知晓王妃待身边的下人极好,一个两个的,都挤破了脑袋想要好好表现,以便能进一心堂来服侍。
午后的阳光,已经有些热意了,在院子里只走了一圈,额头上便沁出了一层汗,慕嫣然努了努嘴,搭着紫云的手进了东厢房紫月的屋子。
一进屋,便见紫月斜倚在床上拿着一件长衫缝着,见慕嫣然进来,紫月有些恼怒的瞪了紫云一眼,一边忙不迭的过来搀着慕嫣然坐在软榻上,有些埋怨的说道:“主子有事,唤奴婢一声就是,非巴巴儿的跑来,是想看奴婢的笑话吗?”
前几日说笑时,白薇说去找紫月,恰好看见她抚着肚皮跟孩子说话,慕嫣然得知,少不了一顿说,要知道,几个月的孩子,最忌频繁抚摸的,要不然极容易落红。事后,慕嫣然还耳提面命的让夏蝉给紫月讲解了好些怀孕时期的注意事项才作罢。
如今,紫月不忿的说着,慕嫣然接着她的话茬儿说道:“你要是个省心的,我才懒得搭理你。”
说着话儿,主仆三人都笑将开来。
“主子,听说朝廷打算和谈,奴婢猜,二爷说不定就是出使东胡的使臣呢……”
紫月闲聊一般的猜测道。
慕容峻如今是翰林院掌院学士,从二品,按说出使东胡,让慕容峻去,未免有些大材小用了,可想到东胡民风彪悍,若是去个不够分量的,到时候说服不了东胡,倒也更是麻烦,是故,紫月虽是瞎猜,慕嫣然却觉得兴许会成真。
果然,没几日,朝廷的议会上,大学士再度提出和谈,景熙帝征询了一众老臣的看法,最后,默然同意了,而慕容峻,则成为出使的使者,带使者团前往东胡。
本以为和谈在望,兴许很快就能听到贺启暄率军返程的消息了,可使臣出发才五六日,还不知走到了哪儿,边境处,却传来了一个让人觉得震惊的消息。
第七百零五章 得胜
“什么?东胡人疯了吧?”
听到小平子传回来的消息,慕嫣然一脸的不可置信,随即,却转成了大笑,似乎觉得有些荒诞无稽。
大梁的使者团从都城出发的消息传到东胡,东胡人当即口放狂言,说只要大梁将毗邻东胡,东川关周边所属的三个州县划为东胡国土,东胡便同意和谈,与大梁百年通好。
一时间,不说驻守在边境处苦战了数月的大梁将士,便连手无寸铁的市井百姓,如今也群情激奋的说东胡人果然是寡无廉耻,言语斥责不说,甚至有些州县已经开始上万民书,强烈要求朝廷派兵增援,将东胡敌寇杀个片甲不留。
“主子,消息应该是真的,从前主战主和的人,如今全都一窝蜂的倒向主战一派,兴许,出使东胡的使者团已经半路返回了呢。”
小平子垂首答道。
接连咒骂了好久,慕嫣然仍旧觉得不解气,一边,却有些担忧的说道:“连咱们都这么气愤,王爷和那五万将士,岂不是都气炸了肺?如此一来,怕是大战将近啊……”
慕嫣然的话,顿时让屋内的一众人都陷入了沉默。
毕竟,割让城池,莫说是朝廷中人,但凡有些血性的大梁子民,都咽不下去这口气,更不用说那些满腔热血的将士了。
这一来,血战,确实近在眼前。
心内着急,又得不到确切的消息,没几日的功夫,慕嫣然的唇边,便冒出了几个水泡,衬着泛黄的皮肤,愈发显得憔悴不堪。
“老爷已经安排了人去打探消息了,王妃切莫过多忧心才是。”
自从东胡叫嚣的消息传来,知晓慕嫣然定会忧心不已,杜氏每隔几日就会来王府陪慕嫣然说会儿话。才三两日不见,慕嫣然竟比前次见时还要着急上火。杜氏连忙柔声劝道。
面显苦涩,慕嫣然低声说道:“东胡兵力是我大梁两倍有余,又依仗着东川关这样的天然屏障,屡屡挑衅,将士们定然早就疲惫不堪。若是真要大战,虽说我对大梁将士极有信心,可原本付出十成力便可成事,如今。怕是要拼出十二分的力了。这样一来,岂不是正应了东胡贼人的盘算?舅母,我这心里……”
说至最后。慕嫣然的眼圈已然红了。
“王妃,妾身身在内宅,也知晓王爷练兵之严,老爷说,王爷统领大梁兵马。可放眼大梁,兵力最强的,仍旧是王爷如今亲自集训的东南大营,所以,莫说东胡如今集结了两倍有余的兵力。便是十倍,王爷要拿下他们。也不在话下,您别想那么多,啊?”
杜氏轻抚着慕嫣然背柔声哄道。
话虽如此说,可慕嫣然也知晓,若是能拿下东胡,贺启暄怕是早都班师回朝了,万万不会等到今日。不过现如今,也唯有杜氏的这些话,能够让慕嫣然安心,慕嫣然点头应着,轻叹了一声道:“舅母说的对,便是不信旁人,我也该信王爷才是。”
快马加鞭的消息频频传来,四月十二,边境处,果然大战爆发,彼时,慕容峻所带领的使者团,还据东川关千里有余。
“娘,明儿就是十五了,我们去庙里上香吧,好吗?”
午膳前,结束了晌午的课程,珠儿从秋水阁回来,面色严肃的看着慕嫣然问道。
“怎么想起去庙里了?”
拍了拍身边的位置让珠儿坐下,慕嫣然满脸好奇的看着她问道。
低垂着头拿着腰间缀着的玉坠儿玩着,珠儿低声说道:“娘,我们去菩萨面前许愿,让菩萨保佑爹爹早日平安归来,好不好?夫子说,心诚则灵,娘带着我和妹妹,我们三个人,菩萨一定会听见我们的愿望的……”
珠儿的话,让慕嫣然心酸不已。
吸了吸鼻子,慕嫣然笑着应道:“好,咱们去庙里给菩萨上香。”
扬声唤来了紫云,让她去找张绪进安排明日去庙里上香的车马,见紫云满面的不赞同,慕嫣然叹了口气,冲她努了努嘴。
紫云终究没有开口阻止,出了院门,却忙不迭的唤来了白薇佩云几人,细致小心的安排起来。
第二日一早,天还未亮,慕嫣然便起身了,又让白薇去秋水阁告诉夫子一声,今儿的课程免了。
不一会儿,珠儿便牵着蕾儿的手进来了。
用罢早膳,母女三人出了屋门,一直走到二门处,坐上马车朝西凤山而去。
西凤山顶有座寺庙,平日里香火一般,可自打贺启暄和慕嫣然在落凤山庄住了几次后,那座寺庙的香火,却渐渐的旺了起来。
到达山脚处时,远处的天边,仍旧是红彤彤密布着的朝霞,而三顶软轿,已在那儿候着了。
铺好了厚厚的软垫,又再三嘱咐了轿夫小心脚下,紫云方搀着慕嫣然坐上了软轿,而一旁,珠儿小大人一般的哄着蕾儿坐进软轿,自己却转身大步朝台阶上迈去。
“珠儿……”
西凤山虽不高,可这石阶也有几千级,见珠儿这样,显然是打算凭借一己之力攀至山顶,慕嫣然疾声唤道。
慕嫣然劝阻的话还未出口,珠儿回过身看着慕嫣然正色说道:“娘,心诚则灵,菩萨听到珠儿的心声,一定会保佑爹爹平安归来的。”
说罢,珠儿头也不回的大踏着步子朝前奔去,竟是没一会儿,就到了远处。
“走吧……”
心中喟然,慕嫣然再未出言阻止,轻声说了一句,身下的软轿慢慢抬起,朝山上抬去。
到底才是个七岁的女孩儿,还未到半山腰,珠儿便已落在了慕嫣然的软轿后,可她执意不坐轿子,一边,却挥着手让轿夫继续朝前。
许是时辰还早,又许是如今百姓将全部的注意力都放在了边境处与东胡的战事上,直到慕嫣然一行到达寺庙门口,一眼望去,不仅一览无余的石阶上没有人。便连寺里,也是空无一人。
抬眼望去。远处匾额上的“苦竹寺”三个大字在旭日的万丈光芒中熠熠发光,慕嫣然深吸了一口气,带着蕾儿踏进了寺门。
到了正殿,虔诚无比的跪在蒲团上冲着佛祖的雕像三跪九叩的行了大礼,慕嫣然的心里。喃喃的念着每日都会在心里念叨无数遍的话语,而一旁的蕾儿,也有样学样的跪在慕嫣然身边,双手合十的磕起了头。
直到慕嫣然跟着方丈诵念完了一遍般若波罗蜜心经。珠儿才气喘吁吁的奔进寺门,气都没喘匀,便走过来跪倒在香案前磕起了头。
慕嫣然拽着紫云的手站起身。只觉得不止膝盖处痛,便连肚子的下方,也有些轻微的坠痛感,可转念去看,往日里活泼娇俏的女儿脸上。竟露出了从未见过的肃穆严谨的表情,慕嫣然的心里,着实长叹了一口气。
再从正殿出来,后院已准备好了供慕嫣然休憩的斋舍,慕嫣然带着珠儿和蕾儿四处游走了一番。才进斋舍休息起来。
用了斋饭,歇了午觉起身。苦竹寺的方丈一觉大师前来为慕嫣然讲解了一篇经文,一日的上香事宜才算结束。
出了苦竹寺的门,便见落日的余辉已洒照整个西凤山,愈发使得山下的云都城静谧安和。
车马回到一心堂,天色已经暗了,而车内的角落里,珠儿已经靠着车壁沉沉的睡着了,可见白日里累坏了。
吩咐了乳母不要吵醒珠儿,抱她回屋去睡,慕嫣然牵着蕾儿的手回到一心堂,让人准备晚膳。
边境处的战况如何,无人知晓,而每日里,街头巷尾议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