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子,怕是要成为焕王侧妃庞氏的囊中之物了。
注意到了旁边的几个男孩儿总是偷瞧自己,瑜哥儿转了转眼睛,猛的转头去冲他们做了个鬼脸,冷不丁的被吓,男孩儿们有人呼出了声,有些则一个激灵掉了手里的筷子或是汤匙,叮叮咚咚的,伴随着大殿内余音绕梁的乐器,倒也不显突兀。
而几个男孩儿身边的大人,此刻只顾着注意景熙帝以及殿内其他人的神色,几个小孩子之间的动静,却是未注意到,等瑜哥儿再回头去瞧,那几个男孩儿都颇有些不忿,气鼓鼓的瞪着自己。
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瑜哥儿傻呵呵的绽开了一个笑脸,淘气的吐了吐舌头,坐正了身子,再也不敢胡闹。
宴席持续了一个时辰,还不到戌时二刻便结束了。
给景熙帝和皇后磕了头,殿内的人鱼贯着退出了毓秀宫,贺启暄牵着瑜哥儿的手缓步朝外走着,刚走了没几步,身后,小林子小跑着追上来请道:“宣王爷,皇上请您带着少爷去乾安殿坐会儿呢……”
“劳烦林公公带路……”
点头应下,贺启暄转身朝乾安殿的方向走去。
眼角瞥到小林子落后一步的跟在身后,贺启暄两眼微眯,细细的思量起来,小林子是何时被当时的太子收买的。
转瞬,贺启暄释然的笑了笑,太子是国之储君,或许,对在乾安殿伺候的这些宫人们而言,皇帝也好,太子也好,都是他们效忠的对象,只不过,早一日晚一日罢了。
进了乾安殿偏殿,贺启暄牵着瑜哥儿走到锦桌旁坐下,一旁,有小太监殷勤的奉上了茶水。
揭开茶碗,立即有清幽的茶香在鼻尖萦绕起来,贺启暄唇边带笑,径自喝了几口,再回过头去看,瑜哥儿安安静静的坐着,悬在锦凳上的两条小短腿,却并未如在一心堂时一般胡乱晃着,显然,是记住了自己一路上跟他讲过的规矩。
眼中的笑意愈发深邃,贺启暄却也未开口跟儿子说话,父子二人静悄悄的坐着,偶尔对视一笑,心中尽是温情。
“六弟,你如今愈发内敛了,若是从前,你可没这么规矩,怎么,到藩地无拘无束的自在了几年,反而愈发重视这些俗物了?”
进了乾安殿,一直走到偏殿门口,都未听见贺启暄父子二人的说话声,景熙帝迈过了偏殿的门槛大踏步往过来走,一边走,一边笑呵呵的说着,话语中,也一派亲和。
“臣弟见过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贺启暄回头看了瑜哥儿一眼,父子二人跪倒在地拜道。
“起来吧,今儿没有君臣,只有兄弟。坐吧。”
随和的说着,景熙帝看着那个手撑着地爬起来,又踮着脚尖坐在锦凳上的瑜哥儿,眼中露出了几许浅浅的笑意。
几个皇子中,贺启暄最不守礼,年幼的时候,今儿装成小太监出宫游玩,明儿又搬着梯子在楼顶午睡,永成帝每每提起他,都是一脸怒其不争的无奈,可他的学问骑射都极好,夫子们也都寻不出错,时日久了,知晓贺启暄也就是随性些,却并未做过什么错事,永成帝索性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随他去了。
此刻被景熙帝提起,贺启暄的脸上,微微有些不自在。
“一同送来伴读的几个孩子里,就属你家的琼瑜最小,你心里,可有怨怪过朕?”
端起手边的茶碗抿了一口茶,景熙帝看着贺启暄问道。
神情一怔,贺启暄笑着摇了摇头,回头看了一眼瑜哥儿,方开口说道:“这是老祖宗定下来的规矩,臣不敢有违,何况,能给大皇子做伴读,便是陪着一起说笑玩闹,也是孩子的福分,臣弟更加不会怨怪皇上。”
说罢,贺启暄自嘲的笑道:“不过,王妃在府里,可是自打接到圣意的那天就开始抹眼泪。”
点了点头,景熙帝长叹了一句,有些失落的说道:“其实,朕并不是为了祖宗定下的规矩,朕,也是为了一己私心。”
见贺启暄面上不显惊诧,似是在他预料之中,景熙帝略感欣慰,放下茶碗说道:“大皇子的身子一直不好,二月里,你从恽州送来的那位林神医,算是救了他的命。如今,也只能算是调养着,可是,宫里的孩子太少,皇子也只有他一个,所以,朕想着,哪怕找几个同龄的孩子,陪着他一起玩也好,说不定,心胸开阔了,病能好的快些。”
点头应着,贺启暄扬声说道:“可怜天下父母心,苍天有眼,大皇子的身子,必定能好起来的。”
提起大皇子,景熙帝的心情,不由的有些沉重,抬眼看着一直静静坐着的瑜哥儿,景熙帝笑着问道:“琼瑜,皇伯父留你在这儿久住,陪着皇伯父,你可愿意?”
见终于有人搭理自己了,瑜哥儿兴奋的咧开嘴笑着,待到反应过来景熙帝的话,瑜哥儿摇着头道:“我不愿意……”
第六百四十四章 喜爱
“哦?为什么不愿意啊?”
瑜哥儿脸上一喜一楞,却全然没有一丝紧张,景熙帝看着他,心中不由多了几分趣意,逗着他问道。
回过头看了一眼贺启暄,见父亲的脸上并没有不喜,瑜哥儿方转过头看着景熙帝问道:“皇伯父,你是睡在这儿吗?”
小脑袋四处转着看了一圈,虽不知帷幕后是不是暖阁,可瑜哥儿大抵猜到景熙帝平日是住在这儿,遂伸手指着偏殿后面的方向问道。
知晓瑜哥儿此刻所问,定然与方才自己的问题有关,景熙帝迟疑了一下,点了点头应道:“嗯,皇伯父大多时候都歇在这儿。”
似是自己果然猜中了,瑜哥儿显得有些得意,摇头晃脑的说道:“这儿太大了,要是和皇伯父住在一起,一点儿意思都没有。”
“哦,那你要什么意思啊?你在家时,不是这样吗?”
景熙帝的眼中溢满了笑容,看着小不点的瑜哥儿继续发问道。
摇了摇头,瑜哥儿不老实的在锦凳上挪了一下屁股,方继续说道:“这儿只有皇伯父身上的味道,没有皇伯母的味道,也没有哥哥姐姐的味道……”
瑜哥儿的话说的不清不楚,贺启暄和景熙帝却顿时就明白了,贺启暄转过头看着这个虽小却心里什么都明白的儿子,眼中尽是欣慰的笑容,而景熙帝,面上的笑意,却是一下子就怔住了,片刻后,唇边溢出了一抹有些无奈的苦笑。
心中长叹了一句,景熙帝默默的感慨道:是啊,何止是乾安殿啊,便是整个宫里,怕是也没有一家人的味道啊。
偏殿内有些安静,瑜哥儿转过头看了看父亲。见他唇角微弯冲自己笑了笑,示意没事,瑜哥儿眨了眨眼睛,伸出手从锦桌的芙蓉描金磁碟上取过一块糕点。径自吃了起来。
不一会儿,唇角边便全是点心的碎渣,瑜哥儿一边拿衣袖拂着嘴角,然后端起茶碗径自喝了几口茶,看向景熙帝问道:“皇伯父,你不饿吗?”
从瑜哥儿的发问中回过神来,景熙帝展颜笑道:“怎么?你饿了?从你皇伯母那儿吃了宴席还不到一个时辰。你就饿了?”
撇了撇嘴,瑜哥儿摸着小肚皮埋怨的说道:“上了菜,皇伯父说了一通话,那些白胡子爷爷们又说了好久,等吃用的时候,菜都凉了。爹爹夹给我的金丝软玉糕倒是极好吃,可爹爹只夹了一个给我,我……我没吃饱。”
说着。瑜哥儿的脸上,显出了一抹不好意思。
“哈哈,那倒是朕和那几个白胡子老头儿的不是了……”
笑的开怀。景熙帝的心里,却也觉得好久没这么高兴过了,站起身,走到瑜哥儿身边拍了拍他的头,景熙帝俯下身子看着瑜哥儿的眼睛说道:“你一说,皇伯父也觉得有些饿了,咱们吃些热乎乎的夜宵,怎么样?”
欣喜的点着头,瑜哥儿的表情,像是偷油得逞的小老鼠。
“小路子……”
站起身扬声唤了一句。待到小路子小跑着进来,景熙帝笑呵呵的吩咐道:“去,让御膳房做几样小点心送来,再送几碗汤食来,记得,一定要热乎儿的。要是凉了,便自去慎行司领板子吧。”
说罢,看着小路子忙不迭的转身出去了,景熙帝看着贺启暄说道:“你这个儿子,极有意思,你放心,朕既然下了旨宣他进宫来给大皇子伴读,便必定会护着他,你放心,等到他日回都城,必定还你一个白白胖胖的儿子。”
站起身俯身一拜,贺启暄谢恩道:“臣弟谢主隆恩。”
不大的会儿功夫,御膳房的几个送膳小太监便提着食盒进来了,待到几盘点心小菜布好,红白黄绿的,只那缤纷的颜色,就看着让人胃口大开。
而三碗粗粮粥端出来,果然还热腾腾的。
摆了摆手,示意布膳的宫女都下去,景熙帝看着贺启暄说道:“朕说了,今儿之论兄弟不论君臣,没那么多规矩,用膳吧。”
说罢,景熙帝径自坐下,身旁,贺启暄和瑜哥儿也各自坐好,拾起筷子各自吃用起来。
景熙帝似是极喜欢瑜哥儿,又或许是,大皇子的身子不好,从未在自己面前展现过如此活泼可爱的一面,一顿夜宵,景熙帝频繁的给小家伙夹菜夹糕点,小家伙也尽数用下,满嘴糕点碎屑,却还不忘“谢过皇伯父”,外带那个可爱的笑脸,虽没吃几口,可景熙帝的心里,却觉得如碗里的粥一样,温乎乎的熨帖的紧。
用罢夜宵,已近亥时,想着时辰不早了,贺启暄欲带着儿子告退,方起身,却见景熙帝看了一眼仍旧精神奕奕的瑜哥儿,语气柔和的问道:“琼瑜,困了吗?”
见瑜哥儿摇了摇头,景熙帝笑呵呵的说道:“那还愿意陪着皇伯父说会儿话吗?”
回头去问询贺启暄的意思,见他只笑不语,瑜哥儿点了点头,小小声的说道:“皇伯父,你不睡觉吗?”
仰头哈哈大笑,景熙帝转过头看着贺启暄说道:“左右无事,便多坐一会儿吧,朕好久没这般闲适过了,等你们爷儿俩走了,朕以后便是想寻这样的快活,也没有了。”
纷繁的朝事,羸弱的大皇子,压在景熙帝身上的压力,是贺启暄无法想象到的,而如今日一般的闲适,想来定是平日里不可多得的,贺启暄也未执拗,点了点头坐下,一边,却把瑜哥儿面前的茶碗,端远了些,以免小家伙喝了太多水,夜里起夜的次数太多。
“琼瑜,听你爹说,是你自己愿意来宫里的,以后想你娘了,可不许哭,明白吗?”
景熙帝将胳膊放在炕桌上,斜倚在那儿说道。
提起了母亲,瑜哥儿顿时想起了慕嫣然,原本欢喜的笑脸,顿时耷拉了下来。
半晌都未开口说话,瑜哥儿看着腰间系着的平安玉,方轻声说道:“娘说会来看我,我要尽快长大,到时候,就可以像爹爹一样骑快快的马,回去看娘。”
“好孩子……”
若是旁的孩子,此刻提起亲娘,怕是早就哇哇大哭了,而瑜哥儿,却并没有哭,景熙帝有些意外的赞道。
“你已经见过皇伯父家的大哥哥了,以后,你就跟在大哥哥身边,一起去上书房跟夫子们学习如何做学问,得空了,便一起玩,好不好?”
景熙帝招了招手,示意瑜哥儿走到自己身边,将他一把抱在怀里哄道。
忙不迭的点着头,瑜哥儿好奇的看着景熙帝衣服上别致的龙腾花纹,一脸的心不在焉。
“可决定了什么时候回去?”
任凭瑜哥儿抓着自己的袖子看到认真,景熙帝抬头看着贺启暄问道。
“这些日子,军中的一众事宜都尽数安排妥当了,若皇上再无安排,臣弟决定后日就出宫回郓州了。”
贺启暄轻声应道。
点了点头,景熙帝思忖道,“都城里的事情,都安排妥当了?”
点头应着,贺启暄胸有成竹的说道:“身处高位的那几位老将,都是父皇时期便忠心耿耿为我大梁的将军,所以,这几日的交接,都极顺利,从前什么样,往后还是什么样,大体上变动不大。至于其他一应要更迭的建制,一时半会儿,臣弟还没有考虑万全,等回到郓州得出了结论,臣弟再上折子请示皇上。”
两手揽着瑜哥儿,景熙帝抬眼看着贺启暄问道:“你心里可曾费解过?”
神情一怔,顿时明白景熙帝问的是让自己做大梁兵马大将军的事,贺启暄如实的点了点头,方沉声说道:“臣弟自问心中磊落如清风明月,而且,臣弟自问也做得好这兵马大将军,所以,从前心中的费解,都化作了对皇上的感恩,臣弟会用行动向天下人证明,证明皇上没有信错人,也证明臣弟是一心为了大梁,绝对不会行那背信弃义之举。”
唇边带着一抹淡淡的笑意,景熙帝的眼中,有些回忆的怔忡,“打小咱们一起在上书房做学问,你便最爱看兵书,我记得有一次,咱们兄弟几个玩骑兵对垒,那时候,老二和老三,一个要做军师,一个要做上陈杀敌的前锋,唯有你,说要做大将军,统筹全军。”
似是也想起了幼时的事,贺启暄笑道:“臣弟小时顽劣不堪,那时也只是觉得大将军风光,直至到边关历练了两年,臣弟才体会到了边关将士的艰苦,所以,臣弟不会辜负皇上的一片殷切之心,定会与大梁将士誓死效忠皇上。”
感慨的长叹了一口气,景熙帝的话语中,带出了一丝果决的振奋:“朕答应过